开海(校对)第249部分在线阅读
大着肚子的白妹没去,在马尼拉王城的马厩里歇着呢,那有过去西班牙被打败后没逃跑的马夫,军府的马夫在那跟他们学如何养安达卢西亚马,别的地方也不敢放,怕把这批好马养死了。
先前赏给部下干将的安达卢西亚马里有四匹母马,公马都被骟过,只能找蒙古马来和她们配种,好在陈沐过去在北方从俺答那弄了一批没骟过的良马,他的部下平时也就骑着代个步,这下刚好都被弄去做种。
在今年初,陈沐派赵士桢去往北京的同时,也让他向兵部传达希望调拨一批战马的需求,想要通船送往新明建养马场。
琼州府的马场虽然已经建立,但那边的地势与环境限制了养马场的大小,杨兆龙在书信中告诉姐夫有更好的选择。
在训野狗、同土著贸易并教他们说汉话的过程中,杨兆龙发现了草原,虽说蒙古马未必适合在那边生活,但多个地方总是好的,何况杨兆龙也确实需要马。
最近的书信中,杨兆龙在那边的生活已经走上正轨了,他乐得在新明上开拓,并希望陈沐有空去看看,给他送更多人来,什么人他都想要,只要是人。
他说他归整了几个靠两条腿游牧的部落,治下百姓已多达两千七百之众,下辖村落五个,引河流灌溉,开垦良田五千七百余亩,修渠四条,架桥两座,铺路四十八里,没有一点矛盾,人人有田可耕,简直是故事里的桃花源。
而且他还依靠土著的力量把河里的鳄鱼拽出来搬上烤炉,自杨来湾向东扩张领土八十六里,直至高山断崖;向西四十七里足迹遍布海湾;南下一百二十里,直临草原一望无际。
仅仅通过书信陈沐就能感觉到那片新大陆的开垦对杨兆龙造成的冲击,让他像个小孩子般详细地在信中写下自己踏过的每一寸土地、开垦每一亩农田、趟过每一条河流。
除了土壤贫瘠,那片新大陆没什么不好,哪怕土壤贫瘠杨兆龙都不在乎,他要牛羊马、他要更多人。
假以时日,新大陆的存在将会撞击在整个帝国每个人的心头,远胜吕宋、苏禄诸国,在杨兆龙身上,陈沐愈加清楚与他身处同时代的同胞对海外的心态。
即使他以战争为手段,以帮助为借口,给殖民披上友好的外衣,实现其征服同化的险恶用心,明人依旧不会对这种行径抱有渴望,更不会像欧洲人地理大发现那样拥有狂热的心态。
他们不愠不火地被动接受着陈沐在海外的反哺,坐享其成却没有欲望驱动他们投身其中。
因为在吕宋、在苏禄、在琉球、在婆罗洲,天子四海为家的时代早就过去,离了两京一十三省,飘扬镶龙旗的福船走到哪都是客人。
新明不一样,他们可以是那里的主人。
杨兆龙的兴奋,一样给陈沐带来莫大振奋。
他的成就感很快被手上拽直的绳子打消,在市政广场对面,葡属印度总督使团最前体态威猛的大丹狗不安地蹬着前爪,压低了头颅弓着身子发出令人生畏的低吼。
即使跟随主人在莫卧儿帝国作为雇佣军投入战役时也不曾惊慌的欧洲猎犬,此时此刻面对两头跃跃欲试的展翅大鹅却不得不露出防备姿态。
纵使主人以标准的口令要求大丹狗不要胡闹也无济于事,因为陈沐摊手道:“训犬我知道,鹅你能训么?反正我不能,管不住。”
俗话说狗怕人弯腰,狼怕人掏刀,可鹅什么都不怕,这世上一切在它们眼中都很渺小,而渺小的东西,都能揍。
当两头大鹅伸展翅膀离地三尺带着高亢鸣叫扑向大丹狗,英勇的猎犬被大鹅翅膀拍在脸上,来不及反击就被啄上两口,哀鸣着夹尾护屌而逃,陈沐仿佛看见一腔孤勇的日本武士义无反顾地向土里土气的狼筅迸跃。
总督使者的表情愈加难堪,在世上任何角落都趾高气扬的葡萄牙军官对在这里向陈沐低头十分不快,他一刻都不愿多待,道:“尊敬的明国将军,印度总督安东尼阁下向你问候,并命在下带来就马六甲以西三座港口共同协防的条约,希望将军能制止那些胡作非为的海盗。”
“阁下好像很急啊,走,我们去衙门里商谈。”
陈沐正准备走向市政衙门,印度总督使者说道:“在下还有军务在身,还请将军尽快。”
“呵呵,不要急,会很快的。”陈沐难得在自己地盘说了一句他们的语言,没有一味地贬低或欺负别人,毕竟他只是性情坏一点,本身对葡萄牙人没太大恶感,道:“西班牙国王派来的议和使者也等着呢。”
“葡萄牙人是我的朋友,我们先谈,让他等着。”
第二十九章
送船
陈沐说让唐胡安等着,就真让他等着,专程派人把酒馆里饮酒的唐胡安叫进市政衙门却不见他,安排在隔壁。
谈判也好、议和也罢,陈沐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有令人生畏的军力,手握最东亚几乎所有的香料、丝织品、瓷器产地,并为自己找到葡萄牙和西班牙两个买家。
在明国与西班牙战争期间,从里斯本贩往马德里的香料价格上涨百分之三十,胜过威尼斯垄断奥斯曼的利凡特贸易。
哪怕西班牙国王菲利普是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安的舅舅,明西议和对葡萄牙也不是个好消息。
在过去的两年里,葡萄牙与明的贸易中掌握着一定的主动权,就算这样两任印度总督都认为自己吃了大亏,他们明明应该在澳门有更大的优势,完全自由贸易不受官府管辖。
而不是像他们所做的那样,黄程要铁,他们就要运铁;黄程要木,他们就要运木;黄程要粮,他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弄来粮食;黄程要棉花,他们就在果阿种满棉花!
现在情况更糟了,陈沐又找到一个名叫西班牙的苦力。
连苦力都有竞争了!
“狮子国与亚齐由我驻军,柔佛准我驻军进入。”
陈沐翻动着葡萄牙人带来的地图,狮子国是后来印度洋的明珠斯里兰卡,郑和去过几次的地方,柔佛在马来半岛、亚齐在苏门答腊,这等于他的驻军可以完全扼守马六甲海峡。
毫无疑问,这是三处要地,随着大明对海上的开拓与明西战争步入议和,葡属印度总督愿意在马六甲海峡与印度洋稍显退让,以此来避免触怒陈疯子。
不过条约也并非完全对他有利,葡萄牙人同样要拥有进入马六甲与狮子国停靠或居住的权力,并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马六甲税务与明国驻军无关,并且在明船通过马六甲时还要向葡人关卡交税。
狮子国也是一样,每年要向果阿交付一万两白银或等价货物的税务。
陈沐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向来只有别人向他交税,哪里有他向别人交税的道理,他问道:“狮子国、亚齐、柔佛,都被你们灭国了?”
他说着,目光转向身旁跟随的锦衣卫,跟随身侧出身万全都司的锦衣卫百户王天瑞在极短的时间里取出先帝时奉命去往马六甲探查的情报,请陈沐过目。
亚齐有国王、柔佛有国王,但葡萄牙在这两国还算有影响力,狮子国就是绝对的无稽之谈,葡萄牙人想过攻打港口,但从未成功。
空手套白狼!
“据我所知,狮子国、亚齐和柔佛都好好的,你们只是取得关防建立商站,如果我不是顾忌你们的想法,想要驻军根本不需要条约,派船队过去就可以夺下关防。”
陈沐抬手点点桌案道:“隔壁的西班牙人比你们更清楚啊!”
“将军,明的船队过去从来不会出马六甲,我的总督愿意共同驻军已经很有诚意,即使将军的兵力庞大,也不该这样欺辱我们。”
显然,现在轮到葡萄牙人据理力争了,使者说道:“这些税务,更像是租金,那些土地又怎么能白白给予将军,这是交易。”
“这不是钱的事!”
陈沐在地图上划下几个圈子,道:“狮子国、亚齐、柔佛,这是三个国家,不属于葡萄牙控制的国家,他们有自己的国王,这就好像我现在把一份条约摆在你面前,只要给我一百万两白银,我就把西班牙的马德里给你驻军,你会要吗?”
“不准我的军队进果阿,你们的船队却能停靠在我所控制的地方贸易,我还要给你们交税,这不公平。”
印度总督使者还要再说什么,被陈沐制止,他说道:“这样,我给你们两份协议,看你能选哪个。”
“其一,两年内将狮子国、亚齐、柔佛攻破,完全控制后交割于大明,当地税务、海峡税金全属于大明,但五十年内,每年我会给你们三千两白银,并准许葡人进港口停靠、贸易。”
“其二,葡人在半年内从狮子国、亚齐、柔佛撤走,当地受宗主国保护,葡人船舰经马六甲海峡需缴纳关税,商定果阿与濠镜为专用贸易口岸。”
“不论选择那个,条约同样签订葡人在濠镜仅有贸易权力,没有居住权,但商人我不会赶走他们,有官引的可以继续居住。”
陈沐摊开手道:“如果你们选择第一个,那陈某很期待你们的军士有多勇猛。”
“如果选择第二个,大明将向葡萄牙一次交付马六甲市价三万两的棉布、绸缎、香料与瓷器送抵里斯本作为印度总督送给葡萄牙国王的礼物。”
他说着,环顾左右,给印度总督使者招招手,使者不知何故跟他走到窗台边上,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像自言自语般说出一句话。
“条约之外,也许在今年冬天,神灵会送给阁下一艘运载五千两货物的福船,新任印度总督没准会得到三艘同样的船,我们的神有时候挺灵的。”陈沐挑挑眉毛,拍着使者的后背走回桌案,道:“信一下也无妨。”
使者有点错乱了,张着两手在身前仿佛拿着什么东西,面容可是呆滞了一会儿,这……这是贿赂?
五千两货物的福船?
三艘就是一万五千两货物的福船?
还要替总督送给里斯本的国王三万两货物的福船?
这三万两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交与个人,那着实是一笔巨款,使者被砸得有点懵。
作为军官,他每年有相当二十两白银购买力的薪水,而在贸易枢纽工作让他的薪酬比实际上还要高,即便如此,五千两白银的明国货物,也相当于他一百年的薪酬!
当回到谈判中,使者已经不能再保持正常思绪,他舔舔干涩的嘴唇对陈沐问道:“将,将军,货船,可以直接开往里斯本?”
“是啊!”
陈沐听见他着重提到货船这个词就笑了,指指隔壁道:“我正打算与西班牙国王商议,租借一块土地,像濠镜一样,如果能成功,送往里斯本?”
他摇摇头:“不是问题。”
第三十章
最强
两份条约的签订都不容易,尽管他们都是全权使者,但早在启程之前不论总督还是国王,都给出了底线。
葡属印度总督一方,只要能避免与明国发生冲突,可以将除果阿外一切土地与陈沐均分管制,关税葡人拿大头、陈沐拿少的,三七或四六分,并均摊军务签订盟约。
本来印度总督是想借由伊比利亚半岛的优势,与西班牙墨西哥总督区一同向陈沐发兵逼迫一下,结果没想到西班牙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这个计划自然也无从谈起。
西班牙就谈不上底线了,他们的底线是今年只赔二十吨白银,并且从条约谈成就要有货物送往墨西哥,货物中还必须要有生丝——国王在那入股的织丝厂断货两年,已经要关门大吉了。
但他们都根本想象不到陈沐会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哪怕再说是全权,他们也不敢保证陈沐提出的要求在他们权限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