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校对)第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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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块的青石板地打扫干净,小厮抱着一堆锦盒,里边全是补身子的珍稀药材。
  南夫人穿深藏青衫,罩棕褂衣。
  她身形略显臃肿,双手相握焦急站在院门前等候,眼角皱纹好几条,见到钟华甄后就松口气,忙下来搀她,又被钟华甄抬手挡过。
  钟华甄笔直站在原地,开口道:“南夫人,母亲从东顷山求了一些药,你去药房收着。”
  南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收住情绪,只问:“世子身子可有不好?”
  “有些着凉,先照前几天的方子熬份药。”
  那方子是止吐的,她几天前的反应很大,大到还没诊脉便猜到不祥。
  钟华甄顿了一下,又回头对长公主派来送她的婢女说:“同母亲说声我身子无恙,只是近日转凉未曾注意。”
  两个婢女福礼应是,退了下去。
  钟华甄抬手拢了拢披风,径直走回去,南夫人跟上她,院内的下人朝她行礼。她的脸俏颊白,公认的貌胜女子,翩然如玉。
  前两年钟华甄和李煦也差点闹翻过,也是因为这张脸。他看上的人受了惊,离他最近,结果人却扑进她怀里,李煦脸色当即不好起来,她被狠狠推一下,撞到假山石,青了手臂。
  若她知道自己事情会到这一步,那时就不该为了日后的平静日子笑着咬牙原谅他。
  ——未来十多年的动荡中,没人能抽身,京城也不是安全的,但如果有他庇佑,这就变得很简单。
  李煦脸皮厚,根本没把那晚上放眼里,那只是个意外,他一向认为她的东西就是他的。
  钟华甄无话可说,也没打算把事情告诉长公主,说得再多也没用。
  现在的麻烦是另一件。
  她有了身孕,是太子的孩子。
第2章
  第二天大清早,天蒙蒙亮。太子派来接人的车架停在门口,高大的马车坠奢靡豪贵,带刀侍卫面容肃静。
  钟华甄让南夫人同长公主说一声,之后便早早出门。
  马车旁一个没见过的小太监见她出来,忙小跑到她面前,躬身行礼道:“钟世子,外面风冷,快上马车吧。”
  清早的风拂来寒意,钟华甄微微颔首,她怀中抱暖手铜炉,轻遮住肚子。马夫为她掀开帘幔,钟华甄虚扶马车边,踩着四角圆凳上了马车。
  一颗圆滚滚的红李子突然抛进她怀里,钟华甄抬起头,马车里的俊朗少年撑头看她,懒散道:“你胆子愈发大,竟敢让我等。”
  钟华甄动作微顿,面色却没有变化,握着李子规矩跪坐在小几一旁。马车内奢贵宽敞,木板铺厚实绒毯,右上角还叠了床被褥和毯子,中心的方几摆盆进贡的鲜果,壁上还有书架。
  她把手上的李子放回碟中,回道:“殿下日理万机,也没说过会亲自来。”
  这祖宗不是闲人,入朝后手上常有事,课业也没停过。
  李煦伸个闲适懒腰,说:“平日不是挺会猜吗?”
  她顿了顿,说:“最近身子不太舒服,没太注意。”
  他背靠紫檀木车壁,双手枕在脑后,长直的腿顺势放到她腿上,看她一眼道:“三天两头病一场,又不愿让御医看,乱听长公主的话,迟早一天出事。”
  钟华甄坐姿端正,暖手铜炉搭他腿上,微微摇头道:“府内大夫医术高明,我身边嬷嬷早先也是宫中医女,没你想得那样差。”
  她身份特殊,长公主看她看得紧,府内的大夫已经请了一堆,用上的只有几个。
  宫中有继皇后在,继后是先皇后的亲妹妹,谁都知道长公主对两位皇后的不喜,连带宫中御医也不信。
  李煦一直觉得长公主糊涂,听话的钟华甄更加愚笨。
  钟华甄从没说过什么,她六岁时随长公主进宫探望太后,被皇帝指为李煦伴读。威平侯封地青州,是大蓟朝最为丰硕宽广之地,日后将由钟华甄继承,皇帝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知道。
  圣命难违,即便是长公主,也只是微变脸色,没说别的。
  自此以后,钟华甄便一直在他身边。
  侯府与东宫以他们二人的关系连接在一起,她想得他庇佑,自不想多番冒犯。
  “你是东宫的人,理当只听我的话,”李煦腿压了压她,“旁人的话不许听。”
  马车轱辘轴开始慢慢转动,钟华甄揉了揉眉心,不太想理他,只回道:“母亲昨日才回的府,你今天约我出来,实在不太妥。”
  “她这几天不是都会在佛堂待着吗?反正不管你,你又何必理她?”李煦打个哈欠,“真不知旁人看上你什么,瘦杆子还带一身病气。”
  钟华甄没想反驳他,斟酌道:“殿下处处胜出我许多,所以别的女子不敢靠近,怕自己玷污。我比不上殿下,旁人选我不过是退而求其次。”
  以前有位世家小姐长得不错,在京城也是少见的貌美,他对女子没有兴趣,但对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却是甚为赞赏,心觉美人就该配英雄。
  可惜那姑娘喜欢的是钟华甄这一款,钟华甄没怎么关注,倒没想会因此遭罪,手臂青了半个月。
  李煦盯着她,屈腿放下手,“还在为你婢女的事生我气?”
  钟华甄心中咯噔一声,谨慎看向他,起了提防之意,“太子殿下既答应不夺华甄所爱,那便不可反悔。”
  李煦鄙夷道:“瞧瞧你这出息,光这句话说了三四遍,你日后去东宫,看上哪个直接挑走便是,我决不拦你,一个小小的婢女,我没兴趣和你抢,送出京我都没心思查。”
  钟华甄摇头,委婉说:“人受了些刺激,她平日最得宠,我不想见她难受。”
  李煦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遮掩,对什么都是,他或许不会和她抢人,但要是再留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我非故意,但她卑贱勾引在先,”李煦把腿收回,慢慢盘起,“若在东宫,她还没进寝殿就已经死无全尸。侯府散漫,你也太过单纯,让你搬进东宫不愿意,加强守卫也不放心上,总不让我省心,夜夜都怕你遇见刺客。”
  钟华甄顿了顿,避过不谈,道:“是你武功了得,旁人拦不住你。”
  那天雪白被单上的淡浊血迹一清二楚,他破了别人的处子身,是个事实。
  那婢女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稀里糊涂被她送走了已是可怜,没必要再为她赔上条命。
  李煦似乎也发觉自己起了一个不好的话头,嘴硬道:“她想攀龙附凤才睡在你床上,我不过是酒醉头晕想先睡一觉,要不是她自己主动,又怎么会出事?再说明明是你的气味……”
  他顿了下,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有点不太好,没再继续往下说。
  钟华甄手微微蜷起,心中松口气。他平日便瞧不起教引宫女,高傲至极,不愿让人近身。那天是第一次,胡搅蛮缠极了。
  “不说这些,魏函青可曾说什么?”她转了话题,“是他一直以我容貌为由说三道四,不对在先,但闹事的是我,殿下若是偏倚我,尚书大人恐怕会因此心生不平,得不偿失。”
  魏函青是李煦十年后的左膀右臂,替他稳定朝中大臣,处理政务,一丝不苟。但他现在尚年轻,不如日后处世圆滑周到,总觉得李煦偏宠她,而她居心不良,大不敬。
  “你们两个都有错,”李煦随口说,“今日是带你出去散心,别提以前的事。”
  钟华甄抬头看他,疑惑问:“宋太傅交代的功课,你都做完了?他要求那般严苛,怎么会突然允你去京郊?”
  “你倒是好学,自然是完了。他前几天问了我个问题,”李煦挑眉,“‘时值变乱,为君者通达权变,为臣者晓事知宜,可行否’,他问我怎么答,我说动乱之时,臣者若愚,不宜擅作主张,当言听计从,若有违者,杀一儆百,他沉默许久,给了我两天假。我闲下来的时间不多,你别不知好歹,这两天我可都准备耗你身上。”
  钟华甄顿了顿,心觉这回答还真符合他性子。
  她暗暗思索,在想该怎么把和他的关系断了,又不至于太得罪他?
  ……
  京郊秋日萧瑟凄冷,高大的梧桐树黄中带绿,地上枯草干燥,被马车木辋碾出车辙。
  宽大的营帐前有一大片空地,御林军林立在四周。
  马车在一旁停稳后,钟华甄先行下来。
  她抬头,视线扫过四周,等看清远处营帐旁的人时,眉头微微皱起。
  三皇子李肇正在同别人聊天,温文尔雅。他后面跟个眼熟的人,是当今正值不惑的状元郎,另有一群奴仆抬着东西,似乎也是刚到没多久。
  李煦见她没动静,也没催,顺势坐在马车板上,屈腿搭膝问:“看什么?”
  钟华甄眉微微皱起,眼睛注视前方,只问道:“状元郎似乎和三皇子走得有些近,你有没有查了?”
  她话音刚落,李煦便伸过手搂住她的脖子,往后一拉,钟华甄没来得及反应,后退了几步,手里的暖手炉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他漫不经心道:“你这语气,是在命令我?”
  钟华甄被他的臂弯拥住,微微仰头看他,又拍了拍他的手,“别胡闹,我说真的。”
  她体弱多病,常年少见太阳,光滑的皮肤白皙精致,仰头时一双眼眸漂亮有神,身上的药香味独特清淡,明明是个清隽少年郎,却又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
  李煦顿了会,嘀咕句听不清的话,松开她说:“李肇前年去赈灾的时候救过状元郎一次,他这回运气不错,捡到一条好狗。”
  钟华甄微微张口,想了会后,到底还是没把心底话说出来。他比她要高大许多,劲腰精壮,精致的少年面庞已经有了些成年男子的硬朗,这是未来的皇帝,手上沾血无数,不是傻子。
  旁边的小太监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恭敬呈上,钟华甄接过暖手炉,只是道:“你想散心也不该找这地方,我马术不精,也不想骑马。”
  说多错多,李煦在大事上一直理得清,既然这位状元郎是他的以后谋臣,他自会有所动作,费不着她花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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