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校对)第643部分在线阅读
“不知道。”
听到陈长生的回答,关飞白沉默了下来。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唐三十六和折袖都不在国教学院。
他想象得出,这段时间陈长生在国教学院里有多辛苦。
“那我走了。”
“不送。”
既然想找的人都不在,想打的架也打不成,自然便应该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关飞白有个要求。
他对陈长生说道:“你送送我。”
陈长生摇头,说道:“不送。”
关飞白坚持说道:“你就送我到院门。”
陈长生说道:“不要。”
他送关飞白到院门前,会被很多人看见。
关飞白就是想要人们看见。
陈长生不想把离山拖进这摊浑水里,所以坚持。
关飞白想了想,说道:“那我走了。”
陈长生说道:“谢谢你。”
关飞白向院门走去,没有回头,摆手说道:“不客气。”
……
……
唐棠回了汶水,折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朝廷方面自然不会忘记这位狼族年轻强者,清吏司的密谍一直没有停止对他的搜捕,却始终一无所获,就像王破一样。
北兵马司胡同里的那座庭院,已然修复如初,平整的地面覆着新鲜的泥土,只等明年春日植上一层草皮。
夜色最深的时候,地面上结了一层冰霜,泥土深处传出极轻微的磨擦声,仿佛蚕在啃食桑叶,仿佛是无数蚯蚓赶在寒冬之前拼命地向地底钻去。
秋意最深时,便是冬日至。
南北合流的庆典顺利地结束,各使团却没有离京的意思,因为教宗的病一天比一天更重。
庭院里,周通看着凋寒的海棠树,喃喃说道:“到时候了。”
对有些人来说,是时候了。
城南茶楼里的那位账房先生与东家掌柜伙计一一告别,出门而去。
短短十余日的相处,竟让整间茶楼的人,从东家、掌柜到最普通的伙计,都对他生出依依不舍之情。
陈长生把笔搁回砚台上,吹干纸上的笔迹,封好,递给苏墨虞,向藏书楼外走去。
苏墨虞看着他的背影,心知今日一别,或者再难相见。
……
……
第696章
大人物
国教学院的师生们,目送陈长生走到院门处,眼神很是复杂,情绪很是感慨。
南溪斋女弟子在院门处等着他。
陈长生示意众女不用跟着自己,走了出去。
“这是斋主的命令。”叶小涟在他身后恼火喊道。
陈长生知道很难说服这些少女,对在院外迎着自己的辛教士说道:“拜托了。”
辛教士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教枢处的教士和国教骑兵上前,把国教学院围了起来,自然也把那些南溪斋的少女拦在了里面。
陈长生望向国教学院,默默做了告别。
从那年春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半时间。
不知何时再见,国教学院里的青藤以及人。
他写了四封信交给了苏墨虞,就像苏离离开之前那样,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
北新桥井口的寒意越来越重,只需要再过两年时间,小黑龙便能够脱困。
他对这个世界再无亏欠,肩上再没有担子,可以轻身前行。
看着消失在百花巷深处的他的背影,辛教士的情绪有些复杂。
没有过多长时间,陈长生离开国教学院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京都。
深秋后这些天,周通经常不在皇宫,而是在修葺一新的清吏司衙门里视事。
这个消息传到北兵马司胡同时,他正坐在一把虽然崭新、却被花了太大心力做旧的太师椅上喝茶。
他喝茶的还是最名贵的大红袍,穿得还是那件仿佛散发着血腥味的大红官袍。
他的脸色很苍白,眼神漠然仿佛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看上去就像一个厉鬼。
“做好准备迎接身份尊贵的客人吧。”
他把手里的茶盏轻轻搁到桌上,看着院子里的下属们平静说道。
官员们领命,面色匆匆开始奔走,周狱内外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肃杀。
远处的街上,那个浑身散发着铁般阴冷气息的男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望了一眼天色。
天越来越暗,不是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是因为云越来越厚,早已不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看来是快要落雪了。
没有过多长时间,最新的情报很快传到北兵马司胡同——陈长生进了离宫。
小院里,最忠诚也是最强力的数名下属,望向堂前那把太师椅,心想大人会不会是想多了?
朝廷摆出了这样的阵势,就算那个人是陈长生,难道还敢来闯周狱不成?
“去了离宫,不代表他今天就不会去别的地方。”
周通看着手里的红泥茶壶,仿佛看着一件死物,漠然说道:“等他出来便是。”
……
……
离宫的最深处没有四季,自然也没有寒冷的冬意,那片被切割成方块的天空里,也看不到雪即将落下的征兆。
就像那盆青叶依然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很嫩、很绿、随着清水的泻落轻轻地摆荡,展露着自己美好的腰身。
教宗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病色,只是皱纹多了很多,深了很多,看着苍老了很多。
就像梅里砂死之前的那个秋天一样,老人在很短的时间里显露了自己的老态。
看着教宗的脸,陈长生有些感伤,有些难过,有些不平,对这片大地的,对那片星空的。
教宗比商行舟还要小两岁。
他很清楚,师叔如果不是对自我的要求与这个世界的现状相抵触太多,以至于始终难以获得真正的宁静道心,何至于会提前老去。
教宗看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说道:“你是不是在想,好人不长命?”
陈长生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我并不是一个好人。”教宗说道:“当然,就算这句话是成立的,我们也不能因此就去做个坏人。”
陈长生很喜欢这样的话语,睁着明亮的眼睛,认真说道:“是的。”
教宗擦干净青叶上沾着的水珠,又从他的手里接过手巾擦干净手,示意他坐下,问道:“你师父这些天很安静,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无论是国教学院抗旨,还是王破入京,对新朝来说都是大事,但商行舟没有对这些事情发表过任何意见,甚至在南北合流庆典上都没有说话。
陈长生很清楚,这并不符合师父的性情,但他真的不关心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