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校对)第2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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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待黑龙醒来,发现他居然把黄金留下了一块,一定会和他闹个没完。
  随着他手中的剑鞘移动,石室里的黄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直至最后尽数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徐有容早就已经知道他的那把剑有古怪,应该是件空间法器。她的身上也有类似的法器,桐箭梧弓还有些贴身的衣物,都收在里面。所以她并不觉得惊讶,只是有些好奇,他这把剑的空间似乎太大了些,一路行来已经看他往里面塞了太多东西。
  把满室黄金尽数搬走,也没有消耗太多时间,陈长生很快便背着她离开,来到了第三间石室里。
  这间石室里是满屋子的晶石,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晶石里蕴藏的能量都有所散溢,大概只留下了原先的三分之一,但依然是好东西,不用徐有容说什么,他便像在第二间石室里那般照章处理,很快便把室里清扫一空。
  第四间石室里是各种珍宝。
  这一次陈长生的动作更快,徐有容只来得及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有说,那些夜明珠、珊瑚、翡翠、白玉之类的珍宝,便被他收进了剑鞘里,以至于她觉得自已是不是眼花了,这间石室里或者刚才根本就没有那些东西?
  第五间石室里是各式各样的秘籍功法。徐有容本以为这一次他会慎重些,以确保那些秘籍功法不会在移动的过程里损坏。要知道,这些秘籍功法属于当年大陆上的无数强者,代表着周独夫的无数场战斗,是修行界的历史,珍贵程度和重要性不问而知。然而陈长生依然很快便离开这间石室,没有停留更长的时间,剑锋所向,所见皆空,在他的眼里,这些秘籍功法似乎和不值钱的废纸没什么区别般。
  徐有容很不理解,当他在第六间石室门口,只看了一眼里面便转身离开,这种不理解达到了顶峰。
  她记得先前无论是面对满室黄金,还是法器晶石,他的眼神都是那样的清明,没有任何贪婪的神色,就连每个人都应该会有的喜色都看不到一丝,他拿走那些黄金晶石法器时不在乎的模样,似乎只是因为看到便顺手拿了,那么他到底在找什么?
  “这座陵墓里有什么是你一定要得到的吗?”她问道。
  陈长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没有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奔走于石室之间,速度越来越快。
  当他走进第九间石室的时候,徐有容注意到,他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并且出现了一抹喜色。
  这间石室里没有任何架子,很多瓶瓶罐罐被极为随意地摆在地面上,有些瓶子是用青瓷做成的,有的罐子很像煨鸡汤的瓦罐,也幸亏没有搁在架子上,不然这些瓶瓶罐罐肯定都会被打破。
  陈长生走到这些瓶瓶罐罐的前面,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目光显得极为专注。
  忽然间他的手指停住,拿起一个玉盒,那盒上没有标签,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玉盒的盖子被掀开,一道极淡的香味飘了出来,他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品味片刻后确认没有错,喜色从眼中来到他的脸上,同时他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徐有容靠在他的身上,感受的最为清晰,发现他的双肩很明显变得柔软了很多,不再像先前那般僵硬紧张。
  “这是什么?”她问道。
  “这是流火丹。”
  陈长生取出盒子里的一颗丹药,说道:“主药材是火棘的汁液,火性极强,可以排进世间前三,生血有神效,尤其是对于你来说。”
  听完这句话,徐有容怔住了,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他为何如此紧张,脚步如此匆匆,为何对那些晶石宝藏秘籍如此无视。
  原来他急着给她找药。
  这让她很感动。
  她修的是世外道法,去的是红尘意,道心如要通明,便不能为物喜人悲。所以在世人的眼中,她很骄傲,很清冷,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她也是这样看待自已的。她以为自已不应该有这种有损道心的情绪,自已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感动。
  在这片草原里,从那片芦苇丛到这座陵墓,已经有数次,她都快要被他真正感动了,却被她以难以想象的精神力量控制住。对于像她来说,能够控制住悲喜,相对容易,能够控制住愤怒,也很容易,但感动是一种很特殊的情绪,很难控制。
  这种情绪从来不会突然地出现,需要很长时间的浸染,但真正出现的那一刻,却必然是突然的,需要某个点。厚积,然后薄发……这句话可能用来说修行,也可以用来形容这种情绪。到了此时此刻,那种情绪终于推破了坚硬的岩壁,在清风里开始招摇生长。
  她真的很感动。
  ……
  ……
第306章
等待命运的到来
  陈长生不知道她这时候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的情绪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他从玉盒里取出那颗流火丹后,直接伸到她的唇边,然后快速地、甚至显得有些粗鲁地塞了进去。徐有容双唇微启,正准备说些什么,来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激,以及……感动,然而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直接被那颗丹药堵了回去。
  “前后半个时辰里都不能喝水,不然会降低丹药里的火性。”陈长生看着被噎的有些脸红的她,认真说道,心里却生出一些不安。
  那颗流火丹很大,徐有容根本没办法说话,用了很长时间才咽下去,很是辛苦,然后咳了起来。片刻后,稍微好过了些,她看着他恼火说道:“就算不能喝水,也提前说一声,咳的难受你不知道吗?”
  虽然是恼火说着,声音却有些幽幽的,是埋怨,却又有些像撒娇。
  陈长生感觉不到,微窘说道:“不好意思,有些着急,不过咳嗽不用怕,不是被噎着了,应该是排毒的正常现象。”
  徐有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先前那一刻流露出的女儿家神态,但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药力发作,有些困。”
  哪里是排毒的正常现象,是没话找话。药力哪可能这么快就发作,是不知如何应答。终究还是唐三十六在京都李子园客栈里说过的那样,他和她真是两个让人无话可说的家伙。
  ……
  ……
  不管是药力发作,还是别的原因,徐有容真的有些困了。
  他把她扶到石室外避风的廊间,从第七间石室里取出几块布料替她盖上。陵墓里最珍贵的绫罗绸缎、包括珍稀无比的雪蚕丝被,都已经被时间变成了碎絮,有意思的是,那些最不值钱的麻木却还完好如初。他替她盖着的便是麻木制成的幔帘。
  看着沉睡中的少女,他暗自祈祷那味流火丹还能保有足够的药力,然后他走回石室,再一次打开那个玉盒仔细地闻了闻,心里的不安没有消除,反而变得越来越强。
  找到药力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几种灵药收好,这时候,他才终于有时间看一看先前在那些石室里的收获,神识略微扫了一扫,首先看的便是那些秘籍与功法。
  他自幼通读道藏,去到京都后,国教学院藏书馆里的数万册书籍也都认真看过,这时看那些秘籍功法,只是看到名字便能想到对应的宗派山门学院。
  和世人的想象不一样,这些秘籍功法并不罕见,自然也没办法让他在一夜之间神功大成,说来也是,当年有资格成为周独夫对手的强者,必然都出身于世间著名的宗派山门,他们变成了周独夫刀下的亡魂,但自己所属的宗派山门传承并没有断。
  就像离山剑宗的剑法总诀被白帝一氏拿走,离山依然强大。不过……依然就像离山剑宗的剑法总诀,这些秘籍功法自然也极珍贵,至少对那些宗派山门而言,因为这些都是原本。
  接下来他开始检查那些法器,因为时间的缘故,石室里的法器绝大部分都失去了威力,在徐有容的指点下他收起来的那几样法器还残存着些威力,但也远远不及当年,和现在百器榜上的那些神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只有那件黑色的魂枢是个例外。
  时间果然才是世间最强大的法器。
  陈长生忽然生出一些想法。周独夫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传奇,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周园是他的世界,这里是他的陵墓,按道理来说,有资格被他挑选来陪葬的,应该有些更好的东西才对,那些东西都被人拿走了吗?
  九间石室之前的长廊地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上面有很多凌乱的足迹。但那些足迹都是他自己留下的,法器、宝藏、秘籍都还在,证明以前没有人来过这里。
  ——过去数百年来,有无数想要找到周独夫的陵墓,从而获得他的传承以及宝藏的修行者们,那些修行者或者才华横溢,或者做了极充分的准备,都至少是通幽境巅峰,才敢走进神秘的日不落草原,然而他们没能来到这里,便死在了途中。他能够找到走出草原,来到这座陵墓,不是说他比那些前辈更优秀,更强大,而是因为他有一把伞。
  想到这里,他再次望向手中黄纸伞。
  走进陵墓后,他也没有把伞收起来。
  如果没有这把黄纸伞,追循着那道飘渺的剑意给他们指路,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走到这里,更大的可能是,已经在那片凶险的草原里迷路,然后变成了妖兽群的食物,只是接下来怎么离开这里?依然要靠这把黄纸伞吗?还是说要找到那道剑意?
  他总觉得黄纸伞带自己来到这里,是命运的召唤。
  是的,他相信命运。
  这听上去很荒谬,因为他从西宁镇旧庙来到京都,目的就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在精神世界的最深处,他确实相信命运的存在,甚至比别的任何人都更相信命运的存在。
  眼前必须有座山峰,才能翻过这座大山。
  有条波浪起伏的大河,才能越过这道河流。
  有目标,才能向着目标前进。
  必须要有命运,他才能改变命运。
  王之策在笔记的最后说道:没有命运。
  这四个字可谓是惊天动地,但对他来说,则是另一番新天地。
  他的看法与王之策不同,必须不同,他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命运,然后改变之。
  如果说命运让他在京都里遇到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最后把他带进周园。那么在周园里,又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黄纸伞感知到那道剑意,带着他来到此地,其中肯定隐藏着某种深意。如果想要离开周园,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需要找到那道剑意?
  那道剑意在剑池里吗?剑池又在哪里?走过漫长的甬道,来到陵外,他站在高台之上,左手扶着腰后,右手握着黄纸伞,望向眼前的草原。
  此时已然黄昏,远方的太阳已经来到每夜的固定位置——草原的边缘、地平线的上面。一望无垠的草原,在红暖的光线下,仿佛在燃烧,那些隐藏在草原里的水泊,就像是无数面小镜子,映照着天空的模样,他的身后,是周独夫的陵墓。
  如果此时看到这幕画面的,是位伤春悲秋的才子,大概能够感受到更多的悲凉感觉,感慨世间一切事物都敌不过时间,但他没有。
  落日还挂在遥远的草原边缘,陵墓四周却忽然下起雨来。
  他举起黄纸伞。
  啪啪啪啪,雨点落在伞面上,变成无数小水花,不停地跳跃,然后落下。
  他释出神识,通过伞柄向上延去,直至伞面,最后像那些小水花一样跳跃,离开,向着陵墓四周的草原里散去。
  他熟读道藏,确信那道剑意不可能产生自我的意识,既然没有自我的意识,那么便不可能主动改变自己的状态。最开始的时候,他能在寒潭边感应到,是因为剑意本就一直存在,等待着被发现,那么现在剑意不应该、也不能够主动消失。
  一件事物如果不是主动消失,却无法找到,那么肯定就是被人藏起来了。
  陈长生站在雨中,向草原里散发着神识,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同时开始梳理靠近这座陵墓时发生的那些变化——就在徐有容看到陵墓的那一刻,那道剑意便消失了。当时他以为是剑意完成了带领黄纸伞来到这里的使命,所以消失,现在他冷静下来后得出前面那番推论,自然确定并非如此——那道剑意,应该是被某个“人”藏起来了。
  那个“人”应该就是这座陵墓。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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