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校对)第1062部分在线阅读
洛阳那位把火云麟还给薛河,未有只言片语,却自有深意。
就是陈长生说的这个意思。
……
……
暮色渐浓,陈长生与徐有容没有留在神将府用饭,选择了直接离开。
现在他们两个人必须共乘一鹤。
以前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白鹤也早就已经习惯,但它敏感地察觉到今天情形有异。
暮色苍茫,原野无垠。
徐有容神情专注地看着风景,陈长生与她说话,四五句她才会回一句,显得有些冷淡。
白鹤想起了肖张说的那句话,心想难道这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什么问题?
陈长生再如何迟钝,也早就感受到了徐有容的冷淡,知道真的出了问题。
问题在于,他不知道是什么问题,问题从何而来,想问她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寒冷的风扑打在脸上,没能让他更加清醒,反而让他更加糊涂。
白鹤向着西南飞去,没用多久便进了天凉郡。
看着地面那些熟悉的荒原景色,和前方那座熟悉的城市,陈长生想起当年与苏离万里逃亡的画面,不禁有些怀念。
按照他的指令,白鹤落在城外的一片树林里。从天空下降的过程里,陈长生注意到城中最大的那座府邸空无一人,大门紧闭,不禁有些纳闷,心想难道梁王孙离开了?为何王府里一个人都没有?
白鹤飞入暮色,陈长生与徐有容从官道旁的密林里走出。
浔阳城乃是一座古城,南面的这座城门看着却有些新,至少没有什么古意。
“当年你老师轰开的就是这座城门,观星客和朱洛被打的很惨。”
陈长生想着当年的事情,依然有些激动,又有些惭愧于自己不会讲故事,心想如果换作唐三十六来讲肯定会精彩的多。
浔阳城一夜风雨的故事早已传遍整个大陆,徐有容早就知道所有的细节,根本不需要陈长生讲解。
看着城门,想着老师,她的唇角现出一丝微笑。
陈长生有些欣慰,心想这个安排果然没有错。
走进浔阳城,他们直接去了梁王府。
梁王府大门紧闭。
他们用神识一扫,确认里面确实没有人。
陈长生与徐有容对视一眼,有些不解,心想究竟发生了何事,梁王孙竟然把府中下人尽数遣散了。
进入王府里,看到那座著名的大辇,二人找到了梁王孙留下来的信。
梁王孙对北方的修道界以及百姓拥有很强的影响力。宫里几次下旨想要请他入朝都被他拒绝。
作为前朝皇族的后人,他对陈氏皇族恨之入骨,怎么会愿意出手相助。
他们来浔阳城是想要说服他,当初梁王孙进京帮天海圣后主持皇舆图,应该对徐有容的观感不错。
谁想到梁王孙收到京都传来的消息后,直接带着王府的老老少少离开了浔阳城,竟是连见面都不肯。
不过梁王孙在信里说得很清楚——帮朝廷做事不可能,真需要他时,他自然会出现。
有这样一句话就够了,更何况信纸上还有一个人名。
陈长生与徐有容离了王府,来到街上。
很多军士行色匆匆走过,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
各州郡的厢军正在调防,同时也在拉练。
按道理来说,他们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但谁都不知道,这一次究竟要死多少人。
负责驻守皇宫的羽林军都在时刻准备北进,更不要说他们。
在战场上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前仆后继会是经常出现的词语。
陈长生明白这是必然,还是觉得有些惘然。
为了他的想法,成千上万的人将会死去。
有时候他会想幸亏自己是教宗,不是皇帝,不然那些旨意与征兵令都要通过自己的手。
接着,他又会觉得这样想很对不起师兄。
他知道师兄会把这些事情做的非常好,但和他一样,师兄也非常不喜欢做这些事情。
梁王府后的那条街叫做四季青,是浔阳城西城最直的一条街,两侧没有店铺,是一水儿的青石墙。
长街安静,不知何处庭院里飘出乐声,听着似乎有人在唱戏。
陈长生与徐有容循声而去,穿过一道横巷,来到一座府门前,看着两列红灯笼。
那灯笼用的纸极红,颜色极重,仿佛带着湿意,被里面的牛烛照透,看着竟像是血一般,有些刺眼。
徐有容看了那灯笼一眼,秀眉微蹙,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曲声从府里传来,陈长生与徐有容走了进去,却是无人拦阻。
进府便是一片极大的石坪,大块青石铺就,未经琢磨,并不精致,加上四周燃烧的火把,颇有几分荒原战场的意思。
前方是一座戏台,台上燃着儿臂粗的牛烛,火焰照着白纸糊好的背墙,炽白一片,仿佛白昼。
一位男子正在唱戏,身着红裙,妆容极艳。
他没有用高领的衣服刻意遮住咽喉,也没有刻意压扁声线,咿咿呀呀的唱着,微显沙哑又极细腻,颇为动人。
毫无征兆,曲声戛然而止。
那男人望向后方的陈长生说道:“您觉得我的戏如何?”
今夜前来听戏的人不多,只有十余位,在戏台前散淡地坐着,看打扮气质,应该都是浔阳城里的头面人物。这时候听着戏台上那位男人发话,众人转身望去,才看到陈长生与徐有容,不禁有些吃惊。
梁红妆今天在府里唱戏自娱,请的还是兰陵城最好的戏班子,唱的还是那出著名的春夜曲,演的是那个娇媚可人的新娘子,正唱得兴起,眉飞眼柔之际,忽瞧着那对年轻男女从府外走了进来,心想终是到了。
“我没怎么听过戏,但觉得很不错。”
陈长生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与京都的戏似乎有些不同。”
“我小时候去庐陵府学过戏,他们的唱腔有些怪,但好听。”
梁红妆说道:“听说是大西洲那边传过来的唱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在场都是浔阳城里的头面人物,看着陈长生与徐有容的模样,尤其是后者,很快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茶几倒地,椅子翻掉。
在浔阳城守与大主教的带领下,众人认真行礼。
陈长生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却没有与他们说话的意思,于是众人只好敬立在旁,不敢出声。
“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梁府死人无数,父亲也死了,大兄离家出走,那段日子我过的很苦,朝廷不喜欢我们家,自然就没人喜欢,现在没有长辈护着,谁还会对我客气?最苦的时候,饭都没得吃,心想得找个法子养活自己,父亲喜欢听戏,我也喜欢听,对这行当熟,所以就走上这条路,当时不走也不行,你们刚才去过王府?那时候连王府被人占了……”
听着梁红妆的话,那些浔阳城的大人物们脸色微变,心想难道今夜要出事?
接下来梁红妆却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说。
当时出事的时候,夺了梁王府权势与财富的人就在眼前,就是这些浔阳城里的头面人物。
如果不是梁王孙天赋出众,年纪轻轻便成为逍遥榜上的强者,又与宫里搭上了关系,这些人岂会低头认输?即便如此,这些人还仗着与朝廷对梁王府的警惕以及天海家的权势,压着梁王府没法报复。
真正占了梁王府的不是这些人,对大人物们来说那样吃相会显得太难看。
想着三年后回去时府里凌乱的景象,梁红妆叹了口气。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匣子扔给了陈长生。
匣子里是梁王府的一半家产,可以做军费。
“我要喝酒。”
梁红妆忽然说道。
片刻后,一个妇人端着碗酒走上戏台,脚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