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校对)第4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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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给别人插嘴的机会,他又提高了声音说道:“这简直就和王侍御之前在奏本上说得一模一样,此人仿佛是死士,不在乎自己开口说什么,而仅仅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死了之!”
  “汪掌道,这话却是纯粹臆测。”这一次开口的人是刑部尚书严清,尽管在王崇古和吴百朋之后接替刑部尚书一职还没多久,但他素来以公正著称,此时此刻也显得异常谨慎:“此人固然有些可疑,但是否真的是如此险恶居心,却还不能如此断定。”
  “严部堂悲天悯人之心,实在是令人钦佩,但是,怜惜这样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却有些太过慈悲了。刚刚在等待仵作勘验掌印时,我听王侍御说,之前大理寺卿陈大人质疑此人是否是真的速宁,并以此诘责王侍御和郭百户的时候,此人曾经突然表现激动,甚至频频叩头,仿佛是在鸣冤?”
  见严清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但继而就神情巨变,汪孚林知道这位刑部尚书已经想到了此节,他便放缓了语气道:“此人既然一直是以不通汉语的一面示人,缘何竟在刚刚听到陈大人的诘问后如此失态?”
  “啊!”
  这一次,惊呼出声的不止是陈炌,还有王继光和郭宝。当局者迷,刚刚变故迭出,他们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一层上。而之前曾经占据上风,以为捏到了痛脚的陆光祖,这会儿脸上则是一阵青一阵白。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郭宝突然开口说出了一番让他恨不得去钻地缝的话。
  “既然已经查明速宁正身,不如立刻回禀皇上,奏明此人一心求死这一状况,请皇上裁断。不是卑职在这里夸口,对付寻常犯人,自然是三法司就够了。但这等刁顽凶狠的犯人,说到底,却还是锦衣卫诏狱最有手段!三木之下,纵使是铁打的汉子,也不愁不开口!”
  要是没有先前的徒劳无功,不论是刑部尚书严清,还是左都御史陈炌,都绝对不会乐于让锦衣卫主导这桩案子,可如今证实光懋大老远送回来的这个所谓人证只怕是明明懂汉语却装不懂,更是试图用这条命栽赃陷害别人,他们想想人若在自己手里审死,忍不住就觉得把人扔到锦衣卫诏狱,说不定还省点事。只不过,作为主管刑名的朝廷命官,让他们附和郭宝的这一提法,却是不可能的。一时间,他们干脆便沉默以对。
  还是王继光劫后余生,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个麻烦的家伙打交道了,却是避重就轻地说:“还是先往上奏明此中经过才是。另外,要不要把此人弄醒?”
  汪孚林眼看两个差役看了一眼三位堂官的脸色,继而熟练地用一瓢凉水把人泼醒,而那速宁一睁开眼睛恢复意识之后就遽然色变,随即两只眼睛恶狠狠地向他瞪了过来,他就哂然一笑道:“石都谏,我们现在就返回宫中陈情如何?”
  饶是石应岳素来对锦衣卫一丁点好感都没有,他也觉得今天这件事确实是锦衣卫最适合接手。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一想到地上这个速宁的生死牵扯出来一大堆麻烦,他就毫不犹豫地说道:“汪掌道说的是,我们是奉命过来同审,如今既然是这么一个结果,自当先行回去禀奏皇上以及首辅大人。”
  事已至此,严清和陈炌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异议。而陆光祖又气又恨地看着汪孚林和石应岳并肩离去,突然觉得自己在上次在汪孚林手中吃亏之后,又做了一件蠢事。他还以为这次能抓住王继光和郭宝的把柄,结果却被汪孚林就这么又给坑了进去!
  一大群人各回各自衙门的时候,好容易甩掉一个包袱的王继光并没有和郭宝说太多的话。虽说两人有过同舟共济的一段时间,但一个是御史,一个是锦衣卫,他怎么都不可能败坏官声和对方走得太近,只在临走前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此时此刻,王继光跟在陈炌这位都察院的掌管者身后,只觉得这连日经历实在是跌宕起伏。他离京的时候还认为,路上也许会遇到那些话本中常见的迷药劫杀,生死一瞬,结果却发现最大的难题竟然是自己押解了一个滚刀肉,而这滚刀肉还险些用自己的死把他给坑死!
  “到底是汪世卿啊,人人都以为他告病不出,要么是躲事,要么是金蝉脱壳,领了密令去辽东,没想到他等的是辽东送来的这件关键证据。王子善,你该感谢你这上司想得周到,否则你这趟拼死拼活从山海关往返了一回,却险些被那么个看似连汉话都不会说的蒙古人给坑了!”
  心不在焉的王继光骤然听到这话,猛地回过神来。他进都察院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单独和左都御史陈炌相处,此时在迅速合计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应该说什么,连忙毕恭毕敬地说道:“总宪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极其感谢掌道大人。想来他这样在家养病,别人的注意力全都在他府上,再有就是关注出城的人以及去往辽东的人,回来的和进城的人多半就没时间关注了,这关键的证物才能平安到达京城。”
  “说得对,这才是真正的声东击西之计。”陈炌心情相当不错,呵呵一笑道,“陆与绳平时不是这么武断的人,这次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一次在文华殿见到朱翊钧这个业已大婚成年的天子时,汪孚林却把陈述的职责让给了石应岳,自己站在旁边拾遗补缺。直到石应岳连郭宝声称此事交给锦衣卫诏狱更妥当时,低着头的他不禁在心里笑了一声。
  这是之前在大堂上,他借着和王继光郭宝一一说话问情况的时候,就这么当着大庭广众,和郭宝敲定的此事,算是彻底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锦衣卫。如果刘守有只是凭着自己的意志,所以才想要在他身边安插人手,却和这次辽东之事没关系,那么他顺手坑了这家伙一把,算是报了一部分仇。而如果刘守有背后还有人,而且还和那个疑似死士的速宁有关系,那么不好意思,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背去!
  因此,他趁着朱翊钧在那皱着眉头想主意,张居正则是和冯保进行飞快的眼神交流,没有去越俎代庖做主时,突然开口说道:“皇上,那速宁刁滑阴狠,是否下锦衣卫诏狱自然是听凭皇上圣裁,然而,郭宝这个理刑百户毕竟牵涉在内,若是交由锦衣卫,郭宝以及他亲近的人需得回避。”
  否则刘守有要是接到烫手山芋后,一怒之下让郭宝去担纲此事,然后顶缸背锅,他岂不是丢了一颗最重要的棋子?
第八八二章
接包袱
  刘守有确实差点没气得吐血。
  对于郭宝在差点倒了大霉之后,竟然在刑部大堂上当着那么多文官的面,声称锦衣卫诏狱才能够问出此次事情的真相,他回来之后听其一说,就气得劈头盖脸大骂了这家伙一顿。
  然而,郭宝那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到底还是有点可怜。因为人进门之后就扑通跪地,而后在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这次差点被幕后黑手坑死,甚至把此事上升到了有人算计锦衣卫的地步,因为这家伙声音很不小,外间决计是很多人能听见,刘守有考虑到事关锦衣卫的威名,也只能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总不能对着个劳苦功高,从京城到山海关奔波一趟,还险些遭算计的锦衣卫老人怎么样吧?反正,郭宝也只是建议,朝廷尚未答应。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文官们明明素来都相当忌讳锦衣卫介入这种大案子,可这一次郭宝提议,汪孚林和石应岳进宫面圣后不久,正式的旨意就送到了他手上。当他听到下速宁锦衣卫诏狱,令他以及掌管北镇抚司的掌刑千户刘百川十日之内审问出结果回报的时候,他立刻变了脸色。眼见得前来传话的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文书房掌房田义,他连忙找借口打发了旁人,随即留下田义,叫起撞天屈来。
  “田公公,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没头没脑的案子,怎么就落到了锦衣卫?这我要是问出此人真的是心怀叵测,那岂不是说六科廊光都谏是有意将歹人送入京城,往好的说他也至少是失察,往坏的说他就是居心险恶。而且,这岂不是说辽东战事根本就没问题,是有心人故意泼脏水?
  而这要是我问出此人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前那寻死觅活都是因为心中不安,确确实实他就是所谓长定堡大捷的见证者之一,那不是说辽东是谎报大捷?谁不知道李大帅是元辅相当器重的总镇,这李成梁犯下如此罪过,查清楚他还能留在位子上吗?”
  一连几个反问之后,见田义面有难色,刘守有就趁机说道:“锦衣卫虽说是名头听着吓人,可田公公您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也就是冯公公点一点拨一拨,我跟着动一动而已,半步都不敢多走的。这问出是非来,责任我哪里担得起?郭宝当初在刑部大堂上撂那样的话,他是因为险些被人坑了,所以才把事情揽在锦衣卫身上。可别人,比如汪掌道这么建议,那可就真的是不负责任了!”
  田义不由得咳嗽了一声,随即才低声说道:“这件事是皇上决定的,和汪掌道其实没关系。”
  见刘守有顿时愣住了,田义看了看外间,干脆叹了口气道:“首辅大人和冯公公全都没吭声,汪掌道说,如果交给锦衣卫,那么为了以防郭宝公报私仇,郭宝以及他亲近的人绝不能参与此案。石应岳听了之后立刻也表示赞同,而且委婉表示,若是三法司主审辽东长定堡大捷的真假也就算了,如今这速宁分明另有隐情,居心叵测,三法司会审这么一个小人物实在是耗时耗力,所以他有限度地表示了对锦衣卫主理此事的支持。而皇上嘛……就同意了。”
  也就是说,汪孚林竟然因为郭宝的提议,所以其实还表示这事情交给锦衣卫不妥当?反而是石应岳打算丢包袱给锦衣卫?
  刘守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晕乎乎,可是,对于张居正和冯保的暧昧态度,他实在是有点吃不准。奈何接下来千般试探,田义却是再也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他只能一面在腹中骂娘,一面接受了这个烫手山芋。亲自把田义送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寻思着如何处置郭宝这么个给他惹了大麻烦的惹祸精,却没想到田义在临出门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皇上听到是郭宝提议把人放在锦衣卫审的,笑说了一句,这家伙倒知道心向锦衣卫,而且之前先行回京替别人送奏本的就是他吧?是个挺机灵的人,放在锦衣卫果然合适。”提醒了一下郭宝已经在皇帝、张居正以及冯保那露了脸——甭管人家究竟是否在意这么个小人物——田义就笑了笑说,“皇上还说,刘都督素来是最能干的,这件事交给锦衣卫一定没错。不过,郭宝那些人就不要参与了,省得别人说闲话。”
  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家避之惟恐不及的苦差事,而惹出这么一件事的下属还偏偏在惹不起的内相和外相面前挂上了号,甚至连小皇帝都调侃了一句,而且还不能把这个包袱丢给始作俑者去“公报私仇”,刘守有只觉得心情糟透了。天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不是谁和张居正在角力?
  于是,他只能把刘百川叫了过来,严厉地把这件事交待了下去,让他准备精干人手,随时去刑部交接犯人。当然,他也没忘了剖析清楚利害,省得这个利欲熏心的下属给他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只是本能地感觉这件事不是冲着辽东大捷本身去的,而是冲着戚继光和李成梁的阴谋,说不定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或者和汪孚林这样告病先躲几天,可如今看来,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
  所以,当刘守有亲自带人从刑部天牢,将形销骨立的速宁给押到了锦衣卫诏狱。他把人提溜进刑房之后,就冲着几个用刑的老手厉喝道:“此人不见黄河心不死,先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不能拿东西自杀,然后再给我敲了他满嘴的牙齿,我看他还拿什么咬舌头。记住,什么刑都可以用,先给我用一遍大刑再问话,但唯独不能让这家伙死了,否则你们给我抵命!”
  说话的时候,刘守有始终在观察着速宁的表情,当看到人一时面色惨变,须臾便用充满怨毒的目光盯着自己时,他却不闪不避地反瞪了回去。
  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居心险恶之徒,我怎么会惹上这么多麻烦?甭管你背后是谁,为了我自己的前程,我都豁出去了!
  作为大明朝历史最悠久的特务机关,锦衣卫的十八般手艺虽说有时候娴熟,有时候手生,但毕竟这么多代传承了下来,哪怕今天伺候速宁的几个人,都有好些年没用过这些手艺了,可一回生两回熟,须臾他们便恢复了当年的手感。
  即便用口嚼死死勒住了嘴,发不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速宁那痉挛的面孔以及颤抖的身体,还是显露出了那一道道刑罚之下的极致痛苦。而每次他昏厥过去的一刹那,那一瓢冰水却又让他恢复了神智,继续迎接下一道大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怕速宁在领命之时就早已明确自己是死士,可求一死容易,熬刑百遍却千难万难。尤其是当一日两日三日……刑罚仿佛永无止境,到第五日上头,他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毕竟他并不是怀着百折不回的信念,纯粹只是领命而为,妻小家人全都扣在别人手中,这才不得不牺牲自己这条命。因此,当小腿上再次上了夹棍,烧得火红的烙铁再次到了胸前,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悲鸣。
  “我说,我什么都说!”
  烫手的山芋丢给了锦衣卫,三法司几乎没有人不满意,就连之前受挫的陆光祖也觉得如释重负,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不用再面对王继光和郭宝,更不用再和汪孚林打交道。他向来欣赏的是正直敢言的正人君子,汪孚林无疑并不属于这个范围。因此他在连番受挫之后,眼下已经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再不沾手和此人有关的任何事情。可就在这时候,他改迁工部右侍郎的旨意却发了下来。为此,张居正还特意写了一封私信给他。
  尽管张居正在私信上的话非常客气,只叙同年之谊,完全没有当朝首辅高高在上的语气,但陆光祖看到张居正规劝自己不要意气之争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工部右侍郎在十二位侍郎之中并不算非常好的缺,而且自从上次在王用汲的案子上规劝了张居正之后,他就察觉到,张居正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不少,如今又是这样看似委婉的提醒,他不禁油然而生几分退意。
  虽说他前后两次针对汪孚林,确实有些犯了意气,可张居正越来越听不进人言了,他再留下来只会讨人嫌,是不是也学汪道昆,挂冠而去算了?
  养病数日,实则在家偷懒数日的汪孚林,却是精神奕奕,心情不错。这其中,最让他高兴的,不是把包袱丢给了锦衣卫,也不是让陆光祖吃了个哑巴亏,甚至也不是及时挽回了王继光等人的声誉,而是程乃轩不负他的期待,赶在光懋把人解送上京之前,就及时想清楚了掉包计这个很容易被人抓住的破绽,说服光懋,留下了一式两份证据。
  他派封仲去给戚继光送信,除却请求派可靠人护送王继光等人回京之外,还出了掉包计的主意,而封仲离开三屯营之后,更是直奔辽东,从程乃轩手中拿到证据之后星夜回程,终于紧赶慢赶,及时抵达了京城。而正因为这一点,他这才成功扭转大局。
  当然作为掌道御史,他还用此事再次树立了威信。毕竟,替手底下办事得力却遭人陷害的监察御史遮风挡雨,对掌道御史来说是很加分的事。
  这会儿,汪孚林正在直房中见从广东巡按御史任上归来,去年接替自己的赵明贤。虽然掌道御史只是执掌一道大印,品级和所属监察御史并没有高下之分,但一般来说,掌道御史都是都察院的资深御史,在擢升时,也比寻常监察御史具有更大的优势,而且更执掌本道考评之权。所以,大多数监察御史还是把掌道御史当成真正的上司那般礼敬有加。
  然而,和广东道刚刚从试御史转正的监察御史王继光等人不同,赵明贤已经是当了整整四年的御史。
  比起如今只不过当了两年多御史的汪孚林来说,若单单从资历看,其实赵明贤更适合广东道掌道御史一职。
  然而,赵明贤却并没有年长资深者的矜持,也没有在炙手可热的上司面前显得过分谄媚和巴结。业已提交过述职报告的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淡定,赫然一颗平常心。而汪孚林之前只在广东巡按御史职责交接的那一天和赵明贤打过交道,其他时候都是从赵明贤在广东时的那些奏本,以及平日给本道的奏报中得到的一些感觉,此时对赵明贤的印象自然非常不错。
  于是,他把话也说得非常客气:“广东道从去年到今年,我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其他御史也都是从无到有一点点学起,之前一下子去了两个巡按,你又尚未回来,王继光又是病,又是出外差,就连我也请了几日病假,大家都快忙坏了。有了赵前辈你回来,这才算是人都到齐,不会再捉襟见肘了。”
  赵明贤在广东时,就已经领教了汪孚林在士林以及官场民间的影响力,这才不至于像某些京官那样只看到汪孚林的年轻资浅,没看到其背后的能力和担待。此时此刻,听到汪孚林竟然还客客气气口称前辈,他立刻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在都察院中多呆了两年,哪敢当掌道大人这声前辈?在广东时,掌道大人珠玉在前,我这巡按御史就当得很有压力,所幸如此,不敢自满,勉强可称得上兢兢业业。如今既已回京,日后还要请掌道大人多多指点。”
  汪孚林看过赵明贤回来提交的述职报告副本,当然知道这兢兢业业并不是自夸,而是实实在在做出来的。他原本还想着,如若赵明贤不大满意在广东道屈居于自己之下,那么就想个办法对左都御史陈炌吹吹风,将其调到别道,届时也就两全了,可赵明贤既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他当然就不会多事了。毕竟,和年长资深的下属相处融洽,那也是一段佳话。
  “那就要请赵兄日后多多指教了。”汪孚林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他细细询问了一番广东情况,尤其是澳门的局势。当得知一切进展顺利,葡人也因为自家国王太疯,国家内部亦是危机潜藏,于是不停地在加深和广东官府的接触,他不禁琢磨着,要不要再放开一点口子,弄一两个有真才实学的传教士进来,和本国同仁交流一下各种数理知识。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郑有贵的声音:“掌道老爷,宫中急召,说是请您参加廷议!”
  汪孚林连忙把郑有贵叫了进来,也不避赵明贤,直截了当问道:“除了我之外,都察院还要召谁?”
  “都察院除了总宪大人,就只有掌道老爷您。”见汪孚林眉头大皱,郑有贵赶紧说道,“总宪大人正好不在,说不定已经去商议了。来传话的人说是十万火急,请您尽快。”
  此话一出,赵明贤看向汪孚林的眼神不禁又多了几分敬畏。
  廷议这种事,御史与会并不稀奇,但并不是所有御史都有这种参与商议朝廷大事的机会,更何况,这次十三道这么多监察御史,竟然只召汪孚林一个人去?
第八八三章
绝不姑息
  无论是集议、部议还是廷议,汪孚林这一年多来都参加了不少。这便是御史位卑权重,比绝大多数六部司官,甚至五品郎中都更有优势的一大原因。
  作为天子近臣,御史本来就有很大的机会参与高层决策,更何况,汪孚林还不是普通的监察御史,而是广东道的掌道御史。
  这会儿当他踏入东阁的时候,放眼看去,他就发现到的人很少,但大多数是熟面孔。
  左都御史陈炌这是他的顶头上司,自然最熟悉不过。户部尚书张学颜曾经是辽东巡抚,他在辽东时与其打过多次交道,在兵部尚书谭纶去世之后,他还“孤注一掷”在廷推的时候推了张学颜,为此和汪道昆“闹翻”。虽说张学颜入京之后,他与其并没有太过密切的往来,但此时心照不宣一笑,在外人看来也颇有默契。
  反而是接替王崇古的兵部尚书方逢时,他虽说常常见,但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因此不过行礼致意而已。
  再有便是掌管锦衣卫的都督佥事刘守有,这位虽出身麻城刘氏这种士大夫之家,但因为是武官,基本上很少出现在东阁这种地方,此时自然颇为醒目。
  面对这种配置,汪孚林在心里一沉吟,就知道今天廷议之事只怕就和辽东大捷之事有关。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参与的人实在还是太少了。其中最微妙的是,都说科道科道,都察院来了陈炌和他两个,六科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这个张居正的亲信竟然没来,这就显得有些失衡了。不过,最名正言顺的兵科,都给事中和左给事中全都在辽东,此时没人来却也还算合乎情理。
  就在他这个年纪最轻,资历最浅,官儿最小的一一和其他人厮见过,主动在最末位入座之后,就只听外间传来了一个声音,道是元辅张先生到。
  虽说阁臣不参加廷议这种规矩早已形同虚设,但张居正大多数时候也是不会轻易参加廷议的,以免外间议论阁臣侵夺部权。但此时此刻,迈进东阁的张居正却步伐稳健,半点没有犹豫在居中主位上一坐,扫视了一眼众人,就直截了当地吩咐道:“刘都督,之前那个速宁下锦衣卫诏狱讯问,结果如何,你对大家说一说,也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众人这才明白,刘守有今日与会,竟然是为了这事来的。原先在众人心目中,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诡异案子,十有八九只是朝中有人看不惯辽东李成梁一手遮天,顺带坑一把戚继光,可张居正竟然兴师动众召集他们这些人廷议,那么显然之前那猜测就有些偏离真相了。
  果然,刘守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速宁已经交待,他和察罕儿部那些被陶承喾杀的降人并不是一路人,他是泰宁部酋长速把亥麾下的一个百夫长,原本是犯了必死之罪,不但自己要死,连同家人也要被贬成奴隶。然而,此次速把亥听说了辽东那场大捷引来的风波之后,就千方百计让他潜入辽东,在光懋面前拦路鸣冤,争取把事情闹得天下哗然。速把亥还吩咐他在被押送入京的路上,于蓟镇境内自己了断,如此还可以连蓟镇总兵戚继光一块坑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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