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校对)第4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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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罗希奭哪里是真的要问杜士仪的婢女会不会谈琵琶,只是借机试探那一日在后头弹奏琵琶那人的身份。他曾经听说杜士仪当年在征伐回纥那一役时,明着说出征,其实人却坐镇安北大都护府,最初也不是没猜测过,自己听到的那一首楚汉乃是杜士仪亲自弹奏,可思来想去,他怎么也不觉得杜士仪会这么招摇。如今,他又确定了弹奏琵琶的不是婢女,心里的怀疑便越来越重了。
  他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张兴,突然出口说道:“喝了一肚子水,我且去出恭,张长史可是不放心要同行?”
  “不放心自己身家性命的,是罗侍御你自己吧,否则何必拉我相陪?你要去哪悉听尊便,我可懒得奉陪!”
  眼见张兴就这样拂袖而去,罗希奭先是一阵犹疑,可很快便把心一横,径直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在净房装模作样地呆了一会儿,他便大摇大摆地在整个安北大都护府中转了一圈。
  王容人已经出了门,杜士仪相传又再无别的婢妾,子女也全都不在身边,因此他走着走着,就穿过后院寝堂径直深入。不多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琵琶声。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慢悠悠的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就这么顺着方向摸了过去。很快就有婢女拦住了他。
  “罗侍御,这是内院,你不能再进去了!”
  “不能进去?哼,杜大帅号称从无婢妾,晋国夫人又不在,难道这后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给我让开!”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是后世穷措大自嘲的言语,但在大唐,这样的例子却不多见,君子六艺,即便不能全部精通,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却并不多。罗希奭的身手固然称不上极其卓绝,可在猝不及防之下击倒一个婢女,却还勉强能够。
  等到他径直闯入了那个院子,眼见得屋子里两个婢女闻讯出来,一看到他便齐齐色变,双双抢上前来,竟是身手异常矫健,他更加确认这里藏着某些秘密。知道凭自己一个很难占据上风,罗希奭立刻拿出之前那股无赖劲,直接又拿出匕首横在了脖子上,厉声喝道:“你们若敢造次,我这就自尽在此,让你们的大帅和夫人背上叛逆的名声!”
  两个婢女虽说也是莫邪多年来精心训练出来的,但遇事少,应变能力自然也就没那么出色,此刻登时被罗希奭给吓住了。罗希奭要的只是这一闪念间的空挡,他突然冲上前去,一个头撞逼开了其中一人,随即竟是三步并两步地冲进了屋子。当他看到屋子里只剩下一把琵琶,人却不知在何处的时候,不禁为之一呆。可就在这时候,他只觉得后背心一凉,显然被凶器顶住了后背,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正要回头之际,耳畔却传来了一声娇斥。
  “别动,不许回头,否则我杀了你!”
  “小娘子没听到刚刚我在外头说的话?我也许什么都怕,但就是不怕死!如果你不想你的大帅和夫人就此被打成叛逆,就别想用生死来吓唬我!”说时迟那时快,罗希奭迅疾无伦地转身回头,可还不等他看清楚面前那人的形貌,就只觉得脑门被人打了重重一下。紧跟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打死你这混蛋!
  玉奴一招打昏了罗希奭,方才醒悟到自己太冲动了。可她实在是没办法。毕竟,她当年作为寿王妃也好,作为太真娘子也好,都曾经在某些场合露过面,她不记得是否见过罗希奭,但罗希奭很可能见过他!可是事到如今,打昏了人之后又该怎么办,她却着实犯起了难。
  这时候,两个回过神来的婢女也终于慌慌张张冲进了屋子,见玉奴倒提着剑站在那儿,罗希奭则是生死不知躺在地上,两个人全都惊呆了。其中一个年长的反应快些,顿时焦急地说道:“娘子怎么能这么冲动,罗希奭是可恶,可他毕竟是奉钦命而来,是御史台殿中侍御史……”
  “没关系,过了今天,他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激起民变,让漠北大乱的元凶!”
  两个婢女听到这声音显然并不是玉奴,不禁双双愕然往外望去,却只觉得眼前一花,紧跟着就失去了知觉。而玉奴看着外头进来的公孙大娘,先是惊喜,随即便大吃一惊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打昏了她们?你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孙大娘很轻松地把两个婢女扶到一边榻上躺着,却用脚尖踢了踢罗希奭,又试过对方的鼻息和脉搏,确定人已经完全昏过去了,她这才抬起头道:“外间已经闹翻天了,想必你这儿还不知情。都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西进,里应外合,轻轻松松地拿下了同罗牙帐城。接下来如果仆固部顶不住的话,安北牙帐城就会岌岌可危,整个漠北很快就会大乱!”
  玉奴在都播呆了多年,深知罗盈和岳五娘便形同公孙大娘的女儿和女婿,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大的战事,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脑际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良久,她才讷讷说道:“怎么会这样……”
  “这里头的关节你不懂。好了,趁着阿兹勒已经正式现身,收拢了前锋营,我们趁这机会立刻离开安北大都护府,省得回头罗希奭缠夹不清。这里的事情自有人出面……”
  公孙大娘话还没说完,外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立刻袖了剑倏然转身,下一刻,却只见张兴就这么闯了进来。彼此打照面的一瞬间,张兴看到玉奴,一张脸犹如见了鬼似的,但很快那些横亘在脑际很久的疑问一下子豁然贯通。他立刻垂下了眼睑,仿佛完全不认识玉奴似的,低声说道:“夫人强撑着出去处置罗希奭留下的烂摊子,而后又骤然听闻东面战报,气怒攻心,已经晕了过去。如今城中一团乱,两位还是快走吧!”
  “什么,师娘……”早知道刚刚我就打死那个混蛋了!
  玉奴心头大惊,一下子嚷嚷出声,紧跟着方才醒悟到自己的口误,可却已经来不及了。公孙大娘冷眼旁观,知道玉奴的身份只怕是瞒不过张兴,而对方这种暧昧的态度,显然表示会忠于杜士仪,保守这个隐秘。所以,她知机地抓住了玉奴的胳膊,冲着其摇了摇头,随即就颔首说道:“多谢张长史告知,我二人这就走!”
  张兴在长安呆的日子极其有限,只认得玉奴,而公孙大娘就不认得了。可是,从对方看到自己时那凌厉的反应,那种含而不露的杀气,他就知道对方绝非等闲。而目送这师徒二人离开时,他更是苦笑了一声。
  这安北大都护府虽不是龙潭虎穴,可也守备森严,罗希奭能够闯进来,是因为拿着钦使的身份耍无赖,可那个被玉奴称作是师父的中年女子却显然应该是有人通融放她进来的,至于是谁,总脱不出阿兹勒或是龙泉。他一直都知道杜士仪很大胆,可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位恩主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个程度,早在当年就敢利用金蝉脱壳之计,把当今天子看中的女人从宫中平安弄出来!
  他瞅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罗希奭,想到城中群情激愤,想到那场席卷了安北牙帐城东面的战事,心里很清楚,事到如今,整个漠北是乱定了!只怕杜士仪想的,并不仅仅是漠北的这一场风波,还有下一步的其他后手,之所以不曾对他透过底,是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士为知己者死,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1102章
杀罗
  当罗希奭被一股刺骨的凉意给刺激得悠悠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竟不是在任何封闭的屋子里,而是站在城墙之上。耳边是呼啸的大风,身边是一个个犹如标枪一般笔直挺立的兵士。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形,他不禁对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经历有些迷迷糊糊。揉了揉太阳穴环视左右之后,他便只见张兴正抱手站在自己的身侧,那张原本就黝黑的脸,此时此刻更是如同锅底一般。
  “张长史?”
  随着罗希奭的这个声音,张兴侧过头来瞥了他一眼,随即便冷笑道:“罗侍御连日以来胡乱调度兵马,又招揽那些恶行累累的恶棍,倒行逆施,以至于安北牙帐城中骚乱不断。你既然说是奉了钦命,前来查证黠戛斯袭杀杜大帅之事,可现如今,黠戛斯和回纥磨延啜余孽的联军已经兵临安北牙帐城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什么?”
  罗希奭只觉脑际一片轰然巨响,半晌都没晃过神来。他之前之所以敢调动安北牙帐城留守的兵马,自然不无私心,省得自己那点人手在这偌大的城池中连一点水花都砸不起来,再加上安北牙帐城这么多年来稳若泰山,漠北亦是一片太平。可他哪里能够想到,黠戛斯和磨延啜明明已经在杜士仪手上败北了一次,又如何千里迂回,直接杀到了安北牙帐城?
  不肯相信这一点的他大步走到了城外那一侧的城墙边上,极目远眺,就只见千余步之外,黑压压的大军一眼望不见尽头,凭借他那点贫乏的战争艺术,一想到城中留守的兵马至少,头皮便是一阵发麻。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支撑着城墙的他倏然回头,冷冷对张兴说道:“安北牙帐城丢了,那是杜士仪的事,和我何干?”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张兴的回答,因为这位安北大都护府长史恰是转过身来,冲着城墙上的数百将卒高声喝道:“安北大都护府的勇士们,你们都听见了!来自长安的罗侍御,到了安北牙帐城后就作威作福,胡作非为的罗侍御说,如果安北大都护府丢了,那是杜大帅和我们的罪责,他不负任何责任!”
  罗希奭见张兴故意曲解自己的话,自己从打击杜士仪一个点,扩散到了打击安北牙帐城所有官民将卒一整个面,他不禁目露凶光。可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做出一丝一毫的辩解,干脆沉着脸不做声。可下一刻,他又听到了一个令他大惊失色的消息。
  “可罗侍御你这般折腾,岌岌可危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安北牙帐城,而是整个漠北。还有一个坏消息我刚刚没说,都播的怀义可汗裹挟了同罗之主阿布思,号称出兵十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仆固牙帐城。而在更东面,因为安禄山的举荐和请功,都播实质上已经悍然占据了契丹牙帐,奚人亦是望风而降。自从突厥覆灭之后,漠北又再次大乱了,你还敢说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
  得知漠北竟是大乱,罗希奭不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可是,他的家眷又不在这里,他的根基也不在这里,能够决定他生死荣辱的人更不再这里,这样一个坏消息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打击。
  “那又如何?难不成张长史还能把都播出兵叛乱归结到我头上?”
  “若不是你将安北牙帐城的兵马全都调了出去,我这时候还可分兵支援同罗仆固,怎会有今日窘境?”张兴声音越提越高,渐渐竟是变成了咆哮,“不但如此,你还三番两次去威逼利诱晋国夫人,以至于就在今天早上,安北大都护府的各位诰命们前去探望晋国夫人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消息,夫人她不幸失去了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
  这个消息罗希奭还是首次得知,而城头上那些将卒,却在更早些时候就知道了。因为王容亲自出面,坚持严加惩处了罗希奭招揽的那些卫士,如今她在城中威望极高,因此得知她竟是人到中年难得怀孕之后,却失去了自己的这个孩子,所有人除了惋惜和痛心,便是对罗希奭的深深痛恨。
  虱子多了不怕痒,罗希奭哂然一笑,但紧跟着,那段短促而几乎他遗忘的记忆终于浮出了脑海。他想起了自己闯进后院某个院子后遭人阻拦,而后眼看就要发现那个弹琵琶的女子时,却又被人打昏。然而,他正想要把这个问题捅出来,他却只见城头那些将卒中,有人突然振臂一呼。
  “如今大敌当前,要是还有人乱传军令,威逼胁迫,我们别想保得住这座安北牙帐城!杀了他,杀了罗希奭!”
  罗希奭到安北牙帐城转眼已经一个多月了,只要他掣出钦使这个最好用的头衔,就只见从上到下无不让步,因此听到这个充满杀意的声音,他竟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那个暴喝的青年军官抽刀朝自己逼了过来,原本以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面对死亡的他方才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惊惶。
  “张兴,杜大帅不在,你便是这样约束部属的?”
  “罗侍御这话实在是太好笑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就在不久之前,你不是才刚夺去了大帅交给我的调度、财赋、人事等诸多留后大权?如今军中既有哗变,还请你自己解决,我这个光杆子长史什么办法都没有!”
  罗希奭登时被噎得哑口无言,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随即便感觉到,那个持刀威逼上来的青年军官身后,竟有更多的士卒拔刀跟上。尽管他甚至希望过出现这一幕,以此让杜士仪成为叛逆永世不得翻身,可现如今在兵临城下的时候出现这一幕,情况就不同了。
  安北牙帐城上上下下大可渲染是他错误调动兵马,以至于遭受敌军围城,又在城中纵容属下妄为,激起军心浮动,于是将卒群起而攻,杀他以定军心。他当然愿意以自己的死,拉杜士仪同归于尽,可他绝不希望自己一条命竟然这样毫无意义地平白无故送掉!
  他已经没时间去计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诡异的时刻恢复意识,只能声嘶力竭色厉内荏地不断晓以利害,然而,对于这些已经忍受了他太久的蕃军而言,他那些空洞的言辞已经难以起到任何作用。当第一把刀狠狠砍在他的肩膀上时,那股剧痛让罗希奭一下子跪倒在地,口中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你们……你们竟敢袭击钦使,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人是你!”阿古滕气急败坏地一剑刺入罗希奭小腹,恶狠狠地说,“要不是你这个狗东西胡乱调度兵马,我阿父怎会轻易被人挟持叛乱!我恨不得拿你直接去喂野狗!”
  阿古滕还会说汉话,但更多的胡兵全都是嚷嚷着本族的语言,将连日以来积攒下的怒火宣泄在刀剑之下,随着那淋漓的鲜血,罗希奭须臾就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当他看到张兴排众而出走到自己的面前时,他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可却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就是这个状似粗莽的黑大个煽动了这些将卒,置他于死地不说,自己的手上还不用沾上半点鲜血,实在是高明。
  可是,张兴在盯着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罗希奭好一会儿之后,突然拔出佩剑,径直一剑直入罗希奭的心窝!在对方那惊骇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身为安北大都护府长史,奉杜大帅之命留守安北牙帐城,我却慑于你三番两次的威胁,畏首畏尾,以至于造成今日的局面!今日杀了你罗希奭,我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和其他人无关!”
  垂死之际的罗希奭仅有一个念头——张兴怎么敢当众下手,他怎么敢!
  “杀钦使这样的大罪,怎能让张长史一个人承担?”
  随着这个声音,自从因为出言不逊被杜士仪杖责的阿兹勒,终于在这个时刻现身。他大步上前,竟是突然拔出身上的佩刀,就这么一刀向业已垂死的罗希奭斩下,就只见随着一腔热血,死不瞑目的罗希奭头颅就这么飞了起来,随即却被眼疾手快的他一把抓在了手中。
  当此之际,阿兹勒环视城墙上的数百将卒,一字一句地高声喝道:“各位,我等辛辛苦苦为大唐开疆拓土,结果却因为这样一个酷吏,遭遇了如此不公的待遇!忍气吞声了这么久,如今敌军兵临城下,谁还能忍得住?”
  刚刚群起而攻,在罗希奭身上尽情发泄怒火的将卒们顿时振臂应和,就连本只是阿布思派到这里镀金的阿古滕亦是满脸激愤迸出了一句忍不住。当阿兹勒高掣罗希奭的首级示众之后,随即示意高高悬挂在旗杆上示众,城头顿时士气大振。
  这时候,张兴方才举起刚刚染血的宝剑,厉声喝道:“黠戛斯的毗伽顿和磨延啜大约是这辈子第一次攻城,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安北牙帐城中究竟都有怎样的勇士!传令城内六十四坊,每坊出兵百人。如有死难,安北大都护府将加倍抚恤!”
第1103章
互相抄老巢
  厚实温暖的长榻上,当王容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发现屋子里昏暗得可怕,静悄悄的什么声息都没有。她呆了许久,这才隐约记起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一时面色苍白,双手情不自禁按在了小腹上。除了之前那两个大夫之外,她和莫邪主仆二人还悄悄去寻访了两个大夫,结果对方都是委婉地表示,以她如今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恐怕很难生下这个孩子,又或者说,她甚至根本就保不住这一胎!即便孩子生下来,也有可能先天不足。
  正因为如此,她才艰难选择了如今的做法。可那时候做出选择的时候固然心痛,又怎么及得上如今那块肉彻底从身上割下之后的心痛?那是她和杜士仪的血肉,尽管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可这十几年来她再也没有怀过孕,这人到中年的惊喜,却最终变成了如今的结局。
  “我的孩子……都是我一个人的错,甚至没作任何挽救便任由你胎死腹中,然后又借你激起民愤……一切的罪孽我来承担,一切的过错我来承担……”
  她这喃喃自语才刚出口,就只见角落中一个人影敏捷地窜了起来,随即快步冲到了她的面前,正是莫邪。还不等她蠕动嘴唇问什么,莫邪便如释重负地双掌合十念了一句佛,随即方才急切地说道:“夫人总算是醒了!你这一昏过去就是整整三天三夜,只能勉强吃得进汤汁,我和龙泉都快急死了!”
  “城中……如何?”
  莫邪见王容只字不提自己,只问安北牙帐城中如何,顿时咬紧了嘴唇。见王容面色有异,显然是会错了意,她慌忙摇头道:“夫人别瞎想了。罗希奭已经在城头上被愤怒的将卒杀了,如今脑袋正挂在旗杆上示众。而虽然黠戛斯和回纥联军大军兵临城下,但回纥也好,黠戛斯也好,应该全都没有攻城战的经验,所以战况不算太糟糕。张长史和杜随在城头指挥迎战,龙泉带着人在城内各大里坊巡视弹压,没有出任何岔子。”
  王容虚弱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总算是……没有因为我而出纰漏。”
  莫邪不禁急了:“夫人怎么能这么说!若不是夫人在紧要关头出面,惩处了那些凶徒,城中险些就要乱套翻天了!如今城中上下无不知道夫人因为罗希奭的刺激,痛失孩子,这才群情激愤。张长史下令每坊征调百人,若有死难抚恤加倍,可每坊中应征的人无不超过三五百!正因为人人奋勇,攻城敌军方才屡屡受挫,夫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怎么能妄自菲薄?”
  “好啊,现在你连妄自菲薄这样的成语都会用了。”王容牵动嘴角笑了笑,见莫邪根本没有半点笑意,她便淡淡地说道,“哀兵必胜,更何况被压抑了太久的怒兵。我在最关键的时刻,让安北牙帐城的官民将卒真正坚定了向着杜郎的心,可罪孽终究还是罪孽,不能算作是功劳。”
  “夫人!”莫邪大为无奈,见王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顿时绞尽脑汁想要岔开话题。思来想去好一会儿,她顿时眼睛一亮,赶紧故作神秘地说道,“夫人,大帅此次带走了安北牙帐城中最精锐的将卒,如今只剩下了张长史他们几个,却因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连安北大都护府都交给了曹参军等人主持,夫人可知道,谁来保护咱们这后院?”
  “后院会武艺的婢女不是有好些吗?哪里还用得着人特意保护?”王容的精神终于好了一些,她哂然一笑,紧跟着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莫邪,轻轻惊呼了一声,“莫非是……”
  “就是夫人想到的人。”莫邪给王容掖好了被角,这才轻声说道,“公孙大家原本把娘子带回去了,但后来黠戛斯和回纥围城,她们又折回了这里,还有随行的好些人,论起来也算是我的师弟师妹。有他们守护后院,一定会固若金汤,夫人就好好休息吧。”
  玉奴也回来了?这么说,玉奴知道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而后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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