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校对)第3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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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士仪已经懒得听下去了。杨玄琰固然是个执行力不错的人,但他一个人对于整个雅州茶市的影响力还是很有限的,更何况因为雅州乃是下都督府,又是蜀中如今野茶以及山茶培育最集中的地方,故而张简在一任蜀州司户二任益州大都督府录事参军事之后也已经调了过去,要说杨玄琰一死就造成茶价波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分明有人摸准了霍清的心理以及行动路线,因此故意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杜中书,杜中书?”
  回过神来的杜士仪见霍清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便淡淡地说道:“霍娘子,你是观主最信任的人,玉奴也视你为长辈一般亲近,我也不瞒你说,我听到传言,道是惠妃有意为寿王择妃,也许对玉奴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意思。玉奴如今尚在服孝之际,如果可以,就让她呆在观中清修,尽量少见外人,我也一样。当年我已经险些害了她,现如今我不希望她再搅和进那些波诡云谲的阴谋算计当中。”
  霍清到底跟着玉真公主这么多年,一瞬间就明白了杜士仪的意思。她脸色发白正想解释几句,却看见杜士仪又对自己摆了摆手。
  “霍娘子,我不是要怪你。玉奴既然眼看就要到洛阳,即便是寄居杨家,情形绝不会比在这儿更好。至少,我是不太相信多年不见的叔父和婶母,会比观主这个师尊对她更好,会比你待她更周到。总而言之,这些事情不用对她说,我只希望她这一生能够随心所欲地为了自己而活,无论是精研音律也罢,无论是去学习各种舞蹈也罢,我只希望她能够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霍清只觉得心头犹如重锤敲打过一般,最终心悦诚服地深深下拜道:“杜中书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护着太真娘子。观主只有这一个得意弟子,如同金仙长公主当年待玉曜娘子一样,她一直把太真娘子当成自己的女儿,绝不会让外人轻易算计了她!”
第705章
冷面师伯和漂亮师姊
  因为吏部乃是紧要部门,因此裴宁从江南到东都一路紧赶慢赶,正好赶在吏部今冬集选时到了洛阳。他这一年已经三十有五了,即便是为了科场腾达而顾不得终身大事的那些落拓举子,在这种年岁也往往都已经成了婚,可他却依旧孑然一身。而他们家的兄弟八个一直未曾分居,他此次回来,作为长嫂的韦夫人自然是亲手为他打理起居安排人手,而到最后少不得又是老生重弹的话。
  “三郎,你年岁已经很不小了,再这么形单影只下去,便是朝中同僚也要传闲话。更何况,你仪表堂堂并无任何缺点,何必因为昔日那点传言而苦了自己?”
  “嫂子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分寸。”
  裴宁对于长嫂素来尊敬,可话到嘴边,不知不觉仍是有些硬梆梆的。意识到这一点,他歉意地对长嫂深施一礼,继而就轻声说道:“兄长如今官居御史中丞,应当不会这么早回来,我也已经到尚书省吏部去办过相应的上任事宜了,眼下时候还早,我到外头走一走。”
  韦氏知道这个小叔子在兄弟几人之中脾气最古怪,也不好多说什么,亲自将其送到了院子外头,这才摇头叹了一口气。而裴宁通过长长的甬道往外走,突然听到右手边的高墙之内,隐约有不少女子的娇声软语,他不禁大为讶异地皱了皱眉,待见一个老媪正指挥婢女们在不远处洒扫,他便走上前去问道:“这边墙内我记得从前是荒废了有些年头的,如今里头住了人?”
  “啊,是三郎君!”那老媪慌忙行礼不迭,随即就满脸堆笑地答道,“郎君在外多年,所以不知此事,因为家里人口渐多,所以这些当年没用得上的地方,渐渐也都整修了出来。不但如此,阿郎还命人买下了旁边的两处民宅,这样其他郎君也就不会住得太过逼仄。如今这里头住的是都是些年轻婢妾,故而有些言笑无忌,回头我一定禀告夫人,好好管束她们,免得发出这些嘈杂之音惊扰了三郎君。”
  “年轻婢妾?”裴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迷惑不解地说,“谁的婢妾?”
  这个问题就让那老媪有些瞠目结舌了。她瞪了一眼四下里正悄悄偷瞥的婢女们,见她们立时各自忙碌着去洒扫,她方才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三郎君,如今阿郎毕竟官居五品了,难免有些嬖宠,别人家也都是这样的。夫人大度,再说不过只当养些玩意儿,还请三郎君不要放在心上。要说比起这些,如今阿郎笃信禅佛,常常斋戒,连带夫人也越发信佛,养这些婢妾的花费小得很,远远比不上敬佛的开支。”
  裴宁在外一晃已经八年有余,万万没想到年轻时刚正廉明的兄长,不但会渐渐如同别的权贵那样蓄养姬妾,而且还笃信佛门。他本能地想开口讥嘲,可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而等到他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那老媪方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三郎君就是太刚强了,刚则易折……”
  今次缘何会突然被召回京出任吏部员外郎,裴宁已经通过杜士仪派心腹随从不远千里送来的急信中得知了端倪。平心而论,根源出自闻喜的裴氏有多个支脉,寿阳裴氏,也就是旁人口中的南来吴裴在这十年之中可谓崛起极速。
  如今裴耀卿官居户部侍郎,族兄裴漼为太子宾客,兄长裴宽官居御史中丞,而他这一回京,又为家族增添了一个重要的砝码。可是,裴漼因为乃是张说至交,如今挂着个太子宾客品高而无实权的职衔,其实是已经靠边站了,裴耀卿因昔日乃是宇文融举荐而举步维艰,始终不为同姓不同支的裴光庭待见,兄长裴宽也作为萧嵩拔擢的心腹而冲锋陷阵在前,他对此极其不以为然。
  外头各州县不知道堆积了多少事情要做,朝中却因为党争而因人废事,简直是本末倒置!
  带着烦闷和郁结,裴宁竟是一个随从都没带,骑着马在偌大的洛阳城中转了老大一个圈子。他是土生土长的东都人,但因为求学以及后来的外任,他对于如今的东都城已经很有些陌生了。那些改换门庭的豪宅,那些不再熟悉的酒肆食铺,那些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以至于当他一个大圈子逛下来,最终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他看着那光鲜的门楼方才意识到,这是杜士仪的私宅。
  可这种时候,杜士仪身为中书省中书舍人,恐怕还没回来。更不要说,中书舍人知制诰有时候还要承担夜晚的临时召见,杜士仪恐怕要和张九龄轮值禁中。
  就在他犹豫是眼下先回去,还是暂且到门上碰碰运气的时候,突然只听到一阵叮铃铃的清脆铃声。循声望去,他就只见一辆牛车缓缓行来,到杜家门前停下时,车帘打起,从高高的车上下来的,竟然是一个浑身缟素的少女。想到孝期不出门的规矩,他正觉得奇怪,紧跟着就听到门前的对话声中传来了一个他颇有些熟悉的字眼。
  “……师傅……改日……”
  裴宁几乎想都不想便拨马上前,到那边厢正在与门上门丁说话的少女面前跳下马,却是径直问道:“可是杨家小娘子?”
  “啊?”玉奴今天刚到洛阳,拜见过婶母和其他亲长,这才借着去见师尊玉真公主的名义出了家门。然而,即便知道自己身在孝期,不该到这里来,可他终究忍不住。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个突兀的询问,她忍不住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端详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当接触到那双带着森然冷意的眸子时,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是裴师伯吗?”
  裴宁还是当初到成都,继而和杜士仪去雅州的一路上,见过玉奴好几次,此刻听到这一声阔别已久的师伯称呼,他脸上的冰霜不知不觉化开了一些,竟是露出一丝熟悉他的人若瞧见必然会骇然大惊的微微笑容。他向玉奴点了点头,这才看着那有些不知所措的门丁问道:“君礼还没回来?”
  此时此刻,闻听这番对谈大为凛然的另一个门丁一溜烟进去禀报了。所以,刚刚那面对玉奴询问有些不得要领的门丁还在犹疑之际,赤毕已经大步从门内出来。认出裴宁,又看到是玉奴,他不禁又惊又喜地快走两步迎了上前,因笑道:“竟然是裴三郎和太真娘子一块来了,这么巧!”
  “赤叔,师傅呢?”玉奴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个问题,可这话一出口,她就看到赤毕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二位联袂而来倒是巧,可不巧的是,郎主这几天全都忙得不可开交,大多要晚归。这样,在外头说话不太方便,二位请进屋说话如何?”
  玉奴本待答应,可咬了咬嘴唇后便又问道:“那师娘……还有我那小师弟呢?”
  “因为郎主上京之前,夫人身怀六甲不日就要临盆,因此最后夫人便暂居云州了。如今虽说小娘子平安降生,可因为天气太冷,夫人和小娘子还没回来。不过,小郎君却是在的,太真娘子可是要去见一见?”
  “要,当然要!”玉奴本能地答了一句,待想到自己孝期出门本就已经不妥,再去见师傅师娘钟爱的长子,若是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故而,她犹豫片刻便咬了咬嘴唇打算婉拒,可就在这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说起来,我也从来没见过君礼的儿子呢,杨小娘子,既然来了就一块去看看吧。”
  玉奴只有姊妹,没有嫡亲兄弟,因此从当初开始,她就一直盼望着师娘能够给自己生一个弟弟。此时此刻,裴宁的话让犹犹豫豫的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使劲点了点头,等到随着赤毕进了门一路到了大堂,她坐下之后,心中却又不安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只听对面那个从第一次见就始终有些发怵的冷面青年开口问道:“当初随你去雅州,见到令尊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不想阔别多年,杨长史却过世了。逝者已矣,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哀恸伤怀,君礼一直称赞你是音律上头的天才,将来必定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我……”玉奴只觉得心头又是激动又是惶恐,一时讷讷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是好。就当她心里一片乱糟糟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赤叔,真的是师伯和师姊,你没有骗我?”
  “小郎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可今天郎主不在,你就是这家里唯一的主人,可得好好待客才是。”
  “那当然,看我的吧!”
  随着外头的这个稚嫩声音,厚厚的门帘被一只小小的手揭起,紧跟着进来的,是一个犹如当年玉奴一般小粉团子似的男孩。倘若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男孩子那黑亮的眼睛仿佛会在别人的直视下熠熠发光。他竭力用稳稳的步子来到裴宁跟前,像模像样地深深一揖道:“广元见过三师伯。”
  尽管其他兄弟多半都已经有子女了,但裴宁见到杜广元时,仍是不免为之失神了片刻,随即才微微颔首道:“不用多礼。”
  给裴宁行过礼后,杜广元才好奇地端详着裴宁下首的少女,继而竟是咧嘴笑了。这一次,他没有再故作大人似的行礼,而是快步冲上前去,莽莽撞撞地说道:“师姊,我听阿爷阿娘提过你好多次了!你真漂亮,比阿娘还漂亮!”
第706章
交锋前夜
  这一天晚上,杜士仪这个中书舍人知制诰正好不轮值,即便如此,因为他正在费尽心机地想要设法从裴光庭和李林甫手中,把吏部的铨选大权给分出一块来,所以还有些别的预备要做,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禁过后了。好在他这个正五品上的高官也算是坊间武侯需要巴结的人,而他又是为了公务而非私事晚归,武侯不但开了坊门,而且还一路把他护送到了家门口,得了赏钱后方才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而杜士仪在门前下马,把缰绳丢给了随从后,就从赤毕口中得知了一个让自己始料未及的消息。
  “你是说,今天三师兄和玉奴一块来,然后广元权充主人招待了他们两个,而且还留人用了一顿晚饭?”
  赤毕使劲点头,见杜士仪仍然不可置信,他便苦笑道:“小郎君哄人的本事从前我没看出来,今天却是领教了。裴三郎那样冷面的人,却被他左一句右一句我阿爷常说三师伯如何,说得几次开怀大笑。至于太真娘子,他一口一个师姊几乎把人都给叫化了,若非太真娘子正在孝期,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否则几乎要一股脑儿全都拿出来当见面礼。小郎君带着他们俩整个宅子逛了一遍,临走时还亲自送到门口,一口一个请他们常来。”
  这说的是自己那个在王容面前老老实实,在他面前就常常撒娇卖痴的儿子?不是在说别人吧?
  杜士仪又好气又好笑,得知这么晚了儿子还硬撑着没睡,在等自己这个父亲回来,他就吩咐赤毕把杜广元叫到自己的书斋来,而后又吩咐了秋娘去预备一份夜宵。等到了书斋,他脱去外头的大氅交给吴天启,紧跟着就看见杜广元进了门。小家伙像模像样地深深作了一揖,叫了一声阿爷,他便招招手把人叫到了跟前。
  “今天你三师伯和师姊一块过来,你是怎么招待的?”
  尽管赤毕已经说了一个大概,但这会儿杜广元开始讲述今天这两位客人时,眼见其兴奋地连说带比划,杜士仪也就没有去打断,耐心地听儿子用不太连贯的语句诉说着今日种种,无论是说冷面师伯人很好,师姊又漂亮又温柔,晚饭的时候两人最喜欢什么菜肴……林林总总的话语从耳中直入心中,他不知不觉笑得极为开怀。轻轻摩挲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他便低声问道:“广元,想你阿娘和妹妹吗?”
  “想!”杜广元几乎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继而就眼巴巴地抬头看着父亲问道,“阿爷,阿娘和妹妹真的不能回来和我们一块过年么?”
  “应该不能。”杜士仪见小家伙立刻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他便将其揽在怀里,低声说道,“本来不止你阿娘和妹妹,就连你也会留在云州的。你第一次离开你阿娘这么久,有没有后悔?”
  “后悔?阿爷,什么是后悔?”杜广元纳闷地问了一句,见父亲不答话,他想了想就摇摇头说,“阿娘有妹妹,还有姑姑和姑父,还有固安姑姑,一定会热热闹闹过年的。我要是不来洛阳,阿爷可就只有孤零零一个人了,我愿意陪着阿爷!”
  “好孩子!”
  童言无忌,听到儿子的话,杜士仪只觉得心头暖意融融。而就在这时候,杜广元又低声说道:“阿爷,我今天第一次见师姊,她虽然对我很好,又温柔又亲切,可似乎有什么心事。而且,我送她走的时候请她随时再来,她答应是答应了,可我总觉得……总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师姊兴许不会再来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杜广元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当下赶紧摇头道,“应该只是我看错了。”
  “要是你师姊知道,只不过见了你一次,就被你看出这么多秘密,下次就真的不敢来了!”杜士仪知道对于年幼的儿子来说,有些事情还不到说明的时候,因此,当外头传来了婢女禀报夜宵已经预备好的声音,他见小家伙眼睛放光,分明就是嘴馋,当下笑着吩咐人送了进来。果然,当杜广元发现所谓的夜宵,就是一碗油面炒制的油茶时,他一下子就苦了个脸。
  “阿爷,你每天熬夜就是吃这个?”
  “你以为我背着你吃什么山珍海味?”杜士仪敲了敲小家伙的脑袋瓜子,等人又把一盅参鸡汤又送了上来,他故意揭开盖子给杜广元瞧了瞧,这才笑眯眯地说道,“看见没有,这是参鸡汤,如果你想吃,我让人也给你盛上一碗!”
  “不用了不用了!”杜广元赶紧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继而就涎着脸道,“阿爷,你忙,我先去睡了!”
  看到小家伙立时溜之大吉,杜士仪不禁莞尔。要说杜广元最不喜欢的东西,那一定是人参,没有之一!三岁的时候因为好奇王容服用的参片,杜广元竟是偷了一片来吃,结果那刻骨铭心的记忆让小家伙直到现在也绝不碰人参,至于加了人参做的菜,哪怕再多的酱汁他也一定能够尝出来。然而,用这种办法打发走了儿子,坐在偌大的书斋中,喝着滚烫的鸡汤,他却有些神思不属。
  张兴又去崔家藏书楼中徜徉了,鲜于仲通则是代他去见韦拯,至于他自己……接下来的铨选一关至关紧要,能不能达成云州都督府降格,而王翰升任云州刺史,乃至于韦礼以及他的班底能否放到各种位子上,就看这真正一搏了!只可惜他今天没能见到裴宁,否则很多事情就能立时三刻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腊月乃是吏部冬选的关键时刻,因为裴光庭依旧尚未病愈,李林甫身为吏部侍郎,自是奔忙不停。然而,如今吏部郎中换了一个韦陟,杜士仪塞进来一个裴宁,尽管两者更多的是主管流外铨,可他依旧觉得犹如芒刺在背。而让他更加又惊又怒的是,宫中捎信出来,竟是言辞隐晦地告诉他,因为之前考簿舞弊的事,天子颇疑选试不公。李隆基的这种疑心病并不是第一天,他本待坦然而对,可这一日傍晚,裴光庭却把他请到了家里。
  “陛下既是疑心今岁铨选也会有所不公,那就按照当年开元十三年有过的旧法,用十铨法,让陛下挑选各部尚书侍郎之类的高官分司今年铨选。”
  裴光庭见李林甫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个都质疑我当初提出的循资格不能用人才,却也不想一想,哪有一个好办法能够让人人都满意!既然有十个人,那就人人都会有各自的私心,到时候一下子都揭出来,把他们的真面目公诸于众!让大家看看,什么公正,什么命运,什么廉洁,什么忠心,全都是幌子,他们真正想到的,还不是任人唯亲!”
  李林甫没想到裴光庭竟然会用最瞧不起的宇文融这条法子,更没想到裴光庭在用十铨的情况下,竟然是有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意。尽管他也对最近的被动挨打很恼火,也想来上一次凌厉的反击,可他如今尚未攀至权力的巅峰,倘若真的依从裴光庭这主意,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那么回头他也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
  于是,他看着满面潮红的裴光庭,假作唯唯诺诺先答应了下来,待到这位病得不轻的宰相躺下渐渐睡去,他蹑手蹑脚从里屋出来,正好见其妻武氏向自己打眼色,他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东拐西绕,始终没有遇到一个闲杂人等,等最终踏入了一座幽静的小楼时,李林甫见武氏回转身来媚眼如丝,他不等其投怀送抱,就立刻笑吟吟上前搂住了她的腰肢。一对老情人温存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衣衫褪尽到了榻上一床大被同枕共眠,李林甫方才低声问道:“裴兄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想出了这样狠辣的招数?要知道,这一手成了,他未必就能够在政事堂一人独掌权柄,而要是不成,他别说宰相当不成,人望也会尽失!”
  缠绵之际说这些大事,武氏自然有些不高兴,可是,李林甫毕竟比丈夫要年轻十几岁,那种驰骋之间的雄风是裴光庭怎么都没有的。她一面享受着那种一波一波袭来的快感,一面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我打探到,陛下对吏部的铨选有些疑虑,告诉他之后他就气了个半死。不过要我说,他一贯还算是敦厚君子,这次也不过是被人逼急了……”
  “话不是这么说,陛下从前用过多少宰相了,哪一位宰相不是对自己看中的人提携备至?陛下在乎的是,不能把无能之辈,以及德行败坏贪赃枉法之辈放在高位上,不能以权谋私谋得太过,至少你要谋私,得做出点政绩来。至于其他的时候,稍稍偏向自己人一些,陛下是不会在乎的……”李林甫竭尽全力对武氏晓以利害,直到老情人扭动着身子表示不耐烦,他方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我问你,裴兄这病是重还是轻,不会有什么……”
  “呸!”武氏气恼地啐了李林甫一口,“我这宰相夫人还没当够呢!总之你说的我知道了,我竭力劝一劝他,可外头大事他素来不听我的,效用如何你可别指望。你自己好歹是吏部侍郎,也不妨去想想办法,你在宫中不是也有路子吗?”
  宫中的路子?
  李林甫哂然一笑,本想讥嘲武氏的想法太天真,可陡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个传闻,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微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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