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校对)第25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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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打算活活把他们关到死吗?
  因此,当牢房外头终于传来了响动,以及天籁一般的说话声,终于有人发疯似的扑向了那硕大的木栅栏,高声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髭须大汉冷冷看着这个手下声音嘶哑地叫破了喉咙,然而,当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年轻人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终于也忍不住为之动容。日日夜夜不见阳光,再加上伤口只是粗粗地处理过,他也有些熬不住了。可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应对今日这变局,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声凌厉的风声,刚刚还双手扶着栅栏拼命求饶的那个手下,竟是惨叫一声在地上打起了滚,却原来一条牛皮鞭子狠狠地击中了他外露的手指。
  “杜长史问话,谁若敢虚言,杀无赦!”
  随着这一句恐吓,一脸凶相的赤毕这才手持鞭子退回了杜士仪身后,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狱卒。这时候,杜士仪扫了一眼牢房中那些萎靡不振的俘虏,强忍住地牢里那股让人反胃的恶臭,暗想要不是王忠嗣现身,他早就把人押到太原让太原府那边上下属官去劳神了。停顿片刻,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是谁主使的你们伏击固安公主,继而更袭扰云州?”
  “我们只是马贼,哪里有钱有粮就去哪里!”髭须大汉抢在所有人之前,用生硬的汉语回答了一句。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外间那绯色官袍的年轻人却哧笑了一声,用娴熟的奚语问道:“听说奚族度稽部首领,年前又迎娶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
  此话一出,牢房中登时鸦雀无声。髭须大汉没想到外头那大唐官员竟然精熟奚语,愣了一愣之后便咬咬牙用奚语答道:“没错,那本来是大王看中的女人,可谁知道他却抢了先,大王为此大为恼怒。”
  “哦,是吗?”杜士仪突然又改用了突厥语,似笑非笑地冷哼道,“度稽部首领是迎娶了一位新的妻子,但并不是什么年轻貌美,而是他一个亡故部下的妻子,悍勇堪比男人。这样的女子,李鲁苏那种软蛋会敢娶?想要糊弄我,你们还不够格!”
  见刚刚说话的髭须大汉紧紧闭嘴不再说话,杜士仪方才淡淡地继续用突厥语说道:“就这样被关上半个多月,滋味应该不那么好受吧?而且,这股腐臭,似乎是你们中间有人死了。这才半个月,等到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想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任由同伴在自己身边化为一堆白骨,日日夜夜和这些尸骨一同腐朽,若是你们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这地牢便当做是你们的埋骨地好了!走吧,日后每日只送一顿饭,一壶水,我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杜士仪这一转身离去,牢房中的俘虏们登时勃然色变。尽管没有严刑拷打,没有持刀相逼,可相形之下,杜士仪所描述的情景更让他们不寒而栗。随着第一个人大声用突厥语嚷嚷,指使他们的是契丹可突于,第二个第三个人也都耐不住了,一时间,此起彼伏都是乱七八糟的陈情声。而杜士仪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下,直到出了地牢,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他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不用再去管他们,明日把人一个个提出来审问。再经过这一天一夜,想来再顽固的家伙,也会化成一滩泥了!”
  赤毕心悦诚服地笑道:“郎主真是好计策,我还以为少不得要动用烙铁皮鞭之类的东西。”
  “用刑之道,攻心为上,而且,我本来就并非急着要他们的供述,只是为了知己知彼而已。”
  杜士仪一面说一面继续往前走,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那篇拜伦的《希隆的囚徒》。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日久天长暗无天日的囚禁,越是暴躁骁勇的囚徒,就越是难以忍受。他转瞬之间就把这篇记忆中的文章和那恶臭污秽阴暗的地牢给抛在了脑后,出了公主府后就去视察准备辟作集市的永兴坊。
  自从复置云州的消息传出之后,得知这里会被划拨为互市之地,不少商人闻风而动,如今聚集在云州的商队就有十几支,各家商行的代表足足二三十人。然而,今天他却没打算和这些商人商议关于市场秩序之类的问题,而是直接在永兴坊中转了一圈,随即和今日同来的王翰低声商量了几句,继而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面对这幅情景,那些等了好几天方才见着他人的商人们固然大为意外,可要上前去拦住人的时候,却被如同门神一般的王翰给堵住了。
  “各位,杜长史连日辛劳,刚刚已经定下了这云州北市所在,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去烦劳他了。”王翰得了杜士仪从固安公主那里要来的十个识文断字的帮手,此刻心情大好,连说话的口气也是从容不迫,“这北市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即日起,都督府会立时开始招募从各地迁居来的青壮,一面动工修建城墙,一面开始修建坊市。和此事相比,更重要的是保障从朔州到云州这一条官路商通的畅通,各位以为然否?”
  听到王翰这么说,本来还心急于去追杜士仪的商人们顿时收起了心不在焉。云州刚刚复置,从朔州到云州的官道固然因为之前固安公主徙居此地,一年年陆陆续续修过,但要说保证这条道路的安全却远远谈不上,没看到之前固安公主堂堂宗室贵女,还差点遭人劫杀吗?
  于是,当即有人开口问道:“如何确保这条官路商途的畅通?”
  “很简单,先建官驿,然后在官驿旁边兴建用于供来往商人以及行人的客舍和旅舍。”说到这里,王翰又伸出了第二个手指头,“驿站中虽然会建驿卒守卫,但一时半会,人手是肯定不够的。所以,倚靠官府,以及商队自己的护卫之外,云州还会另行设立专司护卫人员以及货物的镖局,至于云州以外,则先在朔州城内试点。商队到达朔州之后,可以根据货物多寡拿出数额不同的钱来,聘请多寡随意的镖师,随行护卫到云州。云州都督府会对这些镖局进行逐一审核,以避免有人浑水摸鱼……”
  王翰在商人们面前滔滔不绝的时候,杜士仪已经悄然带着陈宝儿来到了粮库。确定这些供应兵卒的存粮大概就只够半个月支用,甚至还不包括百姓所需,他便立时回转了公主府。当在固安公主的寝堂,见到一身男装的妻子时,他不禁挑了挑眉,而陈宝儿讷讷叫了声师娘,就立刻垂手而立不吭声了。
  “存粮不够的事情,阿姊已经告诉我了。我从朔州出发之际,已经安排好了粮商从朔州出发,第一批能送到的粮食,约摸有一千石。但朔州到云州还有两三百里,单靠朔州是万万不可能的。如今是春耕,此事万不能耽搁,而垦荒一时半会也是来不及的。”
  “所以,以茶易牛马羊这些牲畜,以肉食和奶食来弥补粮食的不足,这也是重中之重。”杜士仪插了一句话,随即便不无忧心地说道,“尽管幼娘说动了晋阳令李明府和太原尹李公,还有朔州魏使君,可云州城的迁徙一旦成为一种风潮,十有八九会有粮商想要兴风作浪!”
  固安公主闻言却笑吟吟地岔开话题道:“所以,阿弟,我要和幼娘一块出一趟门,我这个公主这些年虽然攒了些私房,但比起你这天下首富之女的娘子,可是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不介意我相借你家娘子十天半个月吧?”
  杜士仪这才意识到这两个女人恐怕早就已经商议停当了。无论固安公主还是王容,都不是那些无知女郎,对于她们决定的事情,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叹了一口气道:“阿姊要借人,我还能说什么?不论你们要做什么事,我来善后就是了。”
  “好好好,你既然顺着我们,我们也不会亏待了你。”固安公主笑着一击掌,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就只见二十余精悍的卫士从一旁走了出来。她微微一颔首,见他们整齐划一地对杜士仪单膝跪下行礼,她方才解说道,“这就是从这几年的马球赛中遴选出来送到云州的人里,再进一步筛选出来的卫士。他们都知道是杜长史简拔了他们于尘泥之中,给了他们一个光明的出身。如今便让他们名正言顺跟了你杜长史吧。”
第557章
天子之喜,崔氏之喜
  自打开元十七年这一年新年开始,李隆基便正式移居兴庆宫,甚至连早朝都挪到了这里,一时兴庆宫号称南内。和长安太极宫大明宫以及东都洛阳宫的格局都是北部皇家内苑,南部为朝会所用的各式宫殿群不同,兴庆宫的格局却是南边为皇家内苑,北面方才是宫殿群。位于兴庆门稍北的兴庆殿便是朝会的正殿,而每日朝会过后,李隆基就常常在南边龙池附近的沉香亭百花园等赏玩,当然也少不了常常把自己最喜爱的梨园乐班召入兴庆宫伴驾。
  至于妃嫔之中,得以随驾搬到这里的,却只有武惠妃。后者尽管如今有了好几个子女,但最多的心思还是花在了李清身上。因此,当她第一时间得知,杜士仪初到云州便将那些马贼全数剿灭的消息之后,便笑吟吟地对李清说道:“十八郎,听到了吗?这就是你阿爷最信赖的年轻才俊。果然好本事!”
  “阿娘,杜十九真的这么厉害?不会是他为了阿爷的恩宠,谎报战功吧?”因为比哪个皇子都见父亲来得多,小小年纪的李清在相貌上也颇类其父,仪表堂堂,此刻听了母亲的赞誉,他却是挑了挑眉,显然不太相信。
  “你阿爷是那么好蒙骗的人?”武惠妃笑了笑,摆手屏退了身边的从人,这才柔声说道,“你可知道,你阿爷让王忠嗣悄悄混在随员中,一块去了云州。”
  “啊?是忠嗣阿兄?”
  尽管王忠嗣只是假子,但之前在禁宫中和皇子们一块长大,李清即便回宫晚,但对于这位英气勃勃,不似其他皇子的兄长也是印象深刻。见他瞠目结舌,武惠妃便摩挲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阿爷这个人,最相信的人是他自己。此次复置云州,其实他心里是有所考量的,再加上杜十九郎和固安公主昔日相识,还曾经同渡危难,所以他才会把王忠嗣派出去。所以,相比杜十九郎的陈情,王忠嗣的禀报,方才是让他最高兴的。”
  正如武惠妃所说,王忠嗣的呈报确实让李隆基大喜过望。他一则喜的是杜士仪果然智计过人,刚到云州就单身上了白登山,说降了那些曾经多年不服王化的云州遗民,而后用了一条诱敌之计把马贼全都引来一网打尽;二则喜的是杜士仪在得知了王忠嗣的身份之后,竟然爽快地托之以云州军马,如此王忠嗣得到了历练的机会,而杜士仪也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忠心。
  “朕果然没看错人,杜君礼暂且不说,忠嗣这一带兵,写来的奏折上,对于军略战阵的剖析也比往日更入木三分了!”
  李隆基高高兴兴地一拍王忠嗣的密折,见一旁的高力士也笑得眼睛放光,他就打趣道:“朕那时候还烦恼究竟让谁去一趟云州的好,还是你出的好主意!忠嗣乃是朕半个儿子,忠心耿耿,但如今年纪太轻,很多时候只是纸上谈兵,有了这样的经验,他日朕将他派往朔方也好,河西陇右也罢,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老奴只是随口一说,都是大家慧眼识珠。”
  高力士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他相信杜士仪一定能够摆平王忠嗣,又知道要消除李隆基的疑忌之心,那么一切就要做得自然,所以竟是谁都没露过口风。当然,他也绝不会对人说,是因为武惠妃觉得王忠嗣和忠王李浚走得颇近,如此一个天子信赖视为假子一般的臣子长留长安,只会带来变数,所以方才辗转给了他一个暗示。而他也不想王毛仲还没除掉,又多一个王忠嗣,故而乐得送一个顺手人情。
  如今看来,这实在是一举数得!
  正值瓜州都督张守珪和沙州刺史贾师顺破吐蕃大军,而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又破吐蕃石堡城,杜士仪又遣使报捷,即便完全比不上对吐蕃的大胜来得让人振奋精神,但李隆基很明白,河陇和朔方集结了大唐最精锐的军马,而云州却是杜士仪只带着一百健卒上任。更何况,王忠嗣的密奏中,还说百名健卒之中有人哗变,为了尽快弹压杀一儆百,王忠嗣将挑唆者全都立刻斩首,这个消息也让他在高兴之余,又生出了几分隐忧。
  “力士,忠嗣所言的那些险些哗变的士卒,你怎么看?”
  高力士在一般事务上都秉持着中立和缄默,但这样的好机会,他就不会轻易错过了。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旋即便语带双关地说道:“大家,只怕是有人不想让杜十九郎顺顺当当在云州上任。否则,身为禁军,又奉圣命扈从他前往云州,自当服从军令,怎会轻易出言质疑?幸好有王郎君,否则兴许就酿出事端了。”
  “不错,幸好有忠嗣……”
  李隆基说到这里便止口不言,但脸色的微妙透露出了他心情的复杂。而话到这份上,高力士也就不再画蛇添足。
  “对了,你去中书省告诉李元纮,当初的岚州刺史王德茂毕竟是死难于国事,追赠之礼不应偏废,此事让吏部去办。死难国事,不可寒了忠臣烈士之心。”
  武周时期,武后往往是用人的时候把你抬到天上,一翻脸就不认人。尤其是对于边将以及死难于战事的官员更是如此。因而,高力士当即含笑答应了。
  而对于这么一个消息,当王毛仲从官廨退回私宅之中后,仍是不由得肝火旺盛。凡事只要扯上杜士仪就必定没有好消息,尽管此前一次又一次地验证了这一点,但哪一次都没这一回来得气人。他安插进去的那几个人并非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可竟然被杜士仪借着王忠嗣的手杀得干干净净,这简直是当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更何况,那股本应来去如风,可以搅扰得云州不得安宁的马贼,竟然轻易就中了诱敌之计,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这种时候,他自然完全不会去想,竟然会胆大妄为到劫杀固安公主的马贼,又怎会是寻常见财起意的马贼。
  “阿爷,你找我?”王守贞知道父亲必然心情不好,进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存着十万分的小心。果然,他倏然就只见父亲抬起头来,眼睛里赫然闪动着凶狠的光芒。心中一突的他立刻想起了之前和母亲虢国夫人郭氏商量好的计策,连忙镇定心神说道,“儿子听说,如今徙居云州城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那儿荒地多熟地少,肯定是来不及春耕了,故而粮价腾贵自不必说,只怕长此以往,粮食短缺饿死人都不一定。”
  王毛仲本打算狠狠训斥儿子一番,疏解一下心头的郁闷,可听到长子突然言说这么一茬,他登时沉吟了起来。仔仔细细想了又想,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总算没有再想出那些妇人之计来,有些长进!下去吧,好好给你的弟弟们做个榜样!”
  这么快就过了关,王守贞登时心花怒放,行过礼后便立时退下。而等到儿子一走,王毛仲就吩咐人叫来了自己的一个从者王安,郑重其事地嘱咐道:“你立时挑几个稳妥人,飞马前去太原府,散布一些消息,总之先把越多越好的逃户和流民骗去云州。等到他们抵达之后发现情势和所听说的不同,自然就会闹将起来,这是其一。至于其二……”
  王毛仲招手示意王安凑近一些,又低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我放出去有几个部曲,他们便在太原府一带经营米行?”
  “没错,家翁。”
  “那就成了,你亲自去太原府,通过他们,设法给粮商们放些消息,总而言之,商人逐利,我要看到云州粒米贵如金!”
  “家翁放心,我知道怎么做。”那人连连点头,旋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只不过,杜长史名声在外,等闲人未必敢和他对着干。不若就让他们挑个头如何?家翁不必担心,放出去的部曲泼出去的水,没有人能够牵扯到家翁。”
  王毛仲想了又想,最后轻轻点了点头:“也好,给那些粮商加些底气!我王毛仲就连儿郎也均在五品以上,还收拾不了一个杜士仪?”
  外间人人都在议论河陇和朔方的大胜,但对于崔家来说,得知杜士仪初到云州便站住了脚跟,这才是最值得高兴的消息。崔俭玄兴高采烈得拉着杜十三娘庆祝了好一番,随即才不无遗憾地说道:“王翰和崔颢这两个家伙倒是逍遥了,无官一身轻,可我现在就只能捣鼓那劳什子的马球赛。现如今这马球赛根本就不是在比人,而是在比马!有一匹好马,胜过自己骑着驽马练上十年八年!我也想去云州,总好过在这长安闲得人也要发霉了!”
  “话不是这么说。”杜十三娘笑着按住了崔俭玄还要去斟酒的手,柔声说道,“十一郎,若不是你主持,怎么能有那么多有真才实学却被淘汰下来的人,辗转去了云州?兴许没了他们,也不会有这次阿兄的旗开得胜。所以,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呢!”
  “呃,十三娘你真的这么认为?”崔俭玄呆呆地看着妻子,得到了她的点头之后,他登时喜出望外,蹭地一下站起身来,竟是上前去抱起杜十三娘便打了个旋儿,把人放下来时还是满脸兴奋,“对,不管在哪里都不要紧,只要能够帮上忙就行!比起十六卫那些根本没事干的参军,至少我还能做点贡献……啧啧,张旭好歹也是一手草书出神入化的,可官场上就不成了……”
  发现崔俭玄一下子不知道把话题歪到哪儿去了,杜十三娘不禁笑得眉毛眼睛都是弯弯的。然而,对于丈夫刚刚突然一时兴起这一抱这一转,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等到他一连串话告一段落,她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十一郎你要是想去云州,小心孩子生出来之后,不认识你这个父亲。”
  “孩子,什么孩子?”崔俭玄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了一句,见杜十三娘的目光下落在了小腹上,他有些呆头呆脑地随之下看,紧跟着便猛地恍然大悟,一时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说……你是说……我又要当阿爷了?”
  见杜十三娘面露笑容微微颔首,崔俭玄顿时狂喜得几乎一蹦三尺高:“杜十九,你要是再不抓紧一点儿,可是又落后我一大截啦!”
第558章
应对之策
  阿嚏——
  听到杜士仪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王翰顿时唉声叹气地说道:“这云州竟然比长安还冷,如今这时节早晚还得穿夹衣,你可小心些,现在这都督府的人手要多紧张有多紧张,你这个长史若是病了,可没人能替你干活!”
  “你少乌鸦嘴!”杜士仪没好气地讽刺了一句,却一时只觉得鼻子直痒痒,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这才算是勉强止住了。他也懒得理会王翰那张促狭的笑脸,转向崔颢问道,“关着的马贼都审完了?”
  “几乎是争先恐后开了口,就连自己小时候偷马的事都已经说了出来,幕后主使就不用说了。他们一致都指认是契丹可突于,他一直都有自立之心,奈何得不到我朝承认,所以只能从突厥想办法。所以,他一直竭尽全力地拉拢契丹部众,就想投奔突厥,而且连带还想拉上奚族。故而贵主在云州牢牢拴住了奚族三部,他只能把主意打到了李鲁苏头上。李鲁苏刻薄寡恩,连阿会氏的族老们都对他不甚满意,之前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处和部如今也已经若即若离,所以可突于一直在试图拉拢阿会氏和处和部。如果这时候李鲁苏竟然派兵袭击云州的事情爆出来,没了大唐的支持,他转瞬就能把奚族兵马拉掉一小半。”
  审问的事情崔颢是敬谢不敏,但从那些供词之中进行整理,对于他这等大才子来说就是轻轻松松了。一口气说到这儿,他便一摊手道:“现在这些马贼该如何处置,你给个办法吧?云州城内存粮有限,难道就一直关着他们?要么干脆转送太原府,送到长安任凭圣人发落?也省得有人在那嘀咕你冒功。”
  “有王忠嗣呈报,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区区马贼,与其说剿灭了是为了报功,还不如说是为了安陛下之心。”杜士仪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就若无其事地吩咐道,“那些受伤较轻不至于影响活动的,立时作为苦力,横竖无论是加高那些夯土城墙,还是各坊的房屋修建和修缮,都需要人手,记住一定要打散了。至于那个髭须贼首,还有几个受伤不轻需要浪费药材和粮食的,明日正午开始,每天押一个出去处决,让其他人,还有城中百姓前来观刑。”
  王翰和崔颢全都心中一跳,见杜士仪竟然是说真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想要开口询问,却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陈宝儿代他们问出了他们心头的疑问。
  “杜师,为什么现在才处决他们?”
  “之前关他们那么多天,是为了磨掉这些马贼的戾气,而现在处决一批给另一批人看,是为了杀鸡儆猴,让他们生出恐惧,懂得顺服。而且,之前城内的百姓不多,这些天来陆陆续续抵达云州的,已经有两百余人,让这些刚到云州的百姓知道云州都督府对于马贼的毫不手软,也能够让他们生出足够的信心,而且也能够警示某些别有用心之辈!”
  教导了弟子,杜士仪又对王翰和崔颢说道:“另外一件事,发出告示,在都督府登籍的民户,即日起发放粮票,凭粮票在指定米行,一个丁口可以赊购一石粮食,应该够一般的民户吃一个月了。一个月之后,他们应该会找到挣钱的路子。修建夯土城墙也好,修建屋宅也好,帮人运货也好,商铺伙计也好,总而言之四处都要人,凭着一双手,应该足够他们饱腹的。”
  先预支一个月的粮食,这却也合理,毕竟杜士仪的妻子便是出自首富之家,垫个千石粮食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为什么要粮票?
  这种凭票才能买东西的奇怪制度,众人简直闻所未闻,结果,又是好奇乖宝宝的陈宝儿忍不住问道:“杜师,既然是赊给他们,为什么不是在他们登籍的时候,就直接发给他们,而是还要多一重粮票的环节?”
  “这难道是为了让人不至于觉得云州粮食不足?”崔颢也纳闷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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