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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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宋秀才顿时沉吟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字斟句酌地说道:“市井之中的酒楼饭庄青楼楚馆,各式各样的消息最多,但要从中整理出能用的,非浸淫此道的不足以胜任。而贩夫走卒汇集之地比如车马行等等,固然会有各家的动向,但也同样繁杂不容易理顺。所以,古往今来,权贵都喜欢设沿线内应便是如此。至于宫里的消息,最容易知道某些动向的,自然无非那些太监宫女了。但是……”
  宋秀才一下子加重了这两个字的口气,见章晟神情一凛,他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种事情,欲速则不达。尤其是你这身份,若贸贸然行事,只会让世子妃陷入泥沼。与其如此,你应该在你统领的亲卫之中多多下下功夫,不要只亲近自己那几十旧部。你是世子妃的兄长,只要曲意接纳,他们自然而然就会靠近你,二百个人若是人人都把打探到的事情对你说,你还愁耳目不灵通?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不要逾矩,这就够了。”
  赵王府二门,当章晗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疲惫。既然是亲自上门送请柬,总不可能把东西送到就走,还要应付那些宗亲长辈审视的目光,挑剔的眼神,乃至于层出不穷的问题,样样都需要打叠精神应对。幸好今日最后一家是嘉兴公主,这位公主留着她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甚至还指点了她不少请客宴会时该当留意的东西,又硬是拉着她用过晚饭才放了她走,生怕夜禁有人为难,还派了一行护卫一直送到这赵王府门口。那个领头的顾姓家将,不肯收分毫赏赐,只道是公主另有赏就带着人告辞了。
  “世子妃小心些。”
  章晗回过神来,见是夏勇家的小心翼翼要伸出手来搀扶自己,她便索性扶着其那关节粗大结实的手上了台阶,旋即笑道:“这几天你跟着我东奔西跑,想来也该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对了,今天公主送我的那几盒蜜饯果子,你带一盒回去给你家小子尝尝。”
  夏勇家的从前说是内院各房巡查,但只是担着个名义,其实不怎么管事,她又知道自己生得模样不够体面,却不想章晗竟大大方方带着她出门见各方贵人,一时间只觉得受了无比重视。此刻听到还有这样的赏赐,她慌忙推辞道:“这怎么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我说给你就是给你。”章晗见芳草拿了一个雕漆捧盒塞到夏勇家的手中,便颔首说道,“快回去吧,明日还有的忙。”
  “是是是,奴婢这就告退了。”
  “等等!”章晗见夏勇家的小心翼翼揣着那一盒蜜饯就要走,她突然又把其叫住了,等到其慌忙上前了两步,她便笑道,“你从前伺候过王妃,可既然已经跟着夏总管一块放出去了,便再不是家奴之身,日后这奴婢两个字也该收起来。你家那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也不小了,回头带来我瞧瞧,若是机灵,也该开蒙认几个字。”
  夏勇家的最大的遗憾就是丈夫读书不多,而自己更是几乎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此时此刻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对于那前言更是感动莫名,千恩万谢好一会儿方才退了下去。
  而章晗目送着人走了,这才和迎了出来的沈姑姑会合。还不等她问明今日家中可有什么事,突然听见旁边一声小心翼翼的世子妃,见是赵四家的满脸忐忑站在一边,她便含笑点了点头道:“可是有事?”
  “不是……啊,是有事情!”赵四家的慌乱过后,便把心一横道,“奴婢有话想禀报世子妃,只这事情有些的……”
  “你随我到上房说话。”
  前次赵四家的狂喜之下去上房报信,也只是在穿堂之外对大丫头秋韵说了,此时此刻头一次踏足那装饰简洁雅致的上房,她连眼睛都不敢随便乱瞟。等到章晗吩咐人取了小杌子让她坐,她更是只觉得后背心有些出汗,坐下之后竟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世子……世子妃,事情是这样的,奴婢有个表兄弟在大中街帮工做事,听说了一些事情……这咱们赵王府在大中街的一家铺子,不是您才派了太子妃举荐的一个掌柜去查账么?听说两边一直相争不下,今天连铺子都关了!听说,三山街和奇望街的另外两家铺子的情形也差不离。”
  两边都是甫一交锋,就都不肯相让?也难怪,一方是长年自作主张作威作福惯了,另一方又是有东宫当后台。
  章晗眉头一挑,心里知道自己这驱虎吞狼之计初见成效,随即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因而,她略一思忖,便招手示意赵四家的上前,对她低声嘱咐了两句。
  “你找个可靠人给那几个原先的掌柜挑唆两句,就说查账只是太子妃荐来那几个掌柜存心展露本事,想要取而代之。”章晗见赵四家的虽大吃一惊,但立时点了点头,她因从单妈妈那里听说过其身家清白,决计信得过,她便又淡淡地说道,“既然都是多年前的旧事,只要他们假作失火把账本烧了,世子妃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追查下去,自然就没事了。顺便把此事也对太子妃举荐来的那几个掌柜透透口风,记住,别用你那表兄弟,把你自己摘干净。”
  
  
  第一百七十章
金枝玉叶贺生辰
  十一月十一这一天虽然寒风彻骨,但却是一个大晴天。打从一大清早,王府上下的人便早早忙碌了起来。毕竟,这是世子爷成婚之后第一次宴请四方宾客,而且还是生辰宴,更何况那位世子妃在入门之后循规蹈矩了几日之后,突然展现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锋芒和犀利手腕,也让不少心存试探的人都暂时歇了那不轨的心思。
  而陈善昭和章晗却是一块换上了礼服早早出门,先去了宫中拜见皇帝,又在六宫之中盘桓了片刻,这才回府。即便如此,到家也已经是巳正时分(十点)了。
  在宫里,皇帝对于年满二十的陈善昭照例是耳提面命吩咐了好一通,又让其过了十一月十五便去古今通集库修书,随即便赏赐了御酒果子等皇孙生辰常有的赏赐,却还附带了两卷珍贵的汉代帛书,喜得陈善昭在御前就合不拢嘴了。而顾淑妃和惠妃敬妃则是在寿面寿桃这些老套东西之外,赐了些各式的小家什,却都是给章晗的。这会儿跟在马车后头的,便是整整一辆车的东西,让府里上上下下大多数人都是欢欢喜喜。
  谁不高兴自家主子深受皇帝和各位娘娘们喜爱?
  而很快,宾客们就都纷纷登门了。章晗早两日便把一应招待事宜写成了条陈分派下去,由单妈妈和沈姑姑掌总分派监督,下头每个人包干一处,若有纰漏就直接找相应的人。此时此刻,她自是忙着将一拨一拨的女客迎了进来。
  最早到的不消说,便是淄王陈榕和淄王妃张茹,紧跟着就是嘉兴公主和顾镇,再接着方才是络绎不绝的亲王王妃和公主驸马,竟连并不常常在人前露面的秦王世子和秦王世子妃吴氏也都来了。因都是皇孙媳妇,吴氏一进门,几位年纪大的王妃少不得拿着章晗和吴氏暗中比较,见吴氏闷葫芦似的几处行礼道安之后,就露出了局促不安的表情,最后孤零零地选了一张椅子坐了,借着喝茶躲避别处的目光,而章晗则笑意盈盈地周旋于各方长辈中间,哪怕是有人话语带刺,也都不动声色带了过去。
  见此情形,英王妃便哂然一笑:“三嫂一直都是贤惠能干出了名的,这次竟然又如此运气,挑着一个同样能干的长子媳妇。秦王世子妃听说在府里就是个透明人,现下一比更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只希望我那世子两三年之后,也能娶上章氏这样儿的,千万别是吴氏这种儿媳妇。”
  一旁的吴王妃则是轻声笑道:“谁让咱们的二嫂早年间让人对父皇吹风,说是世子秉性柔弱身体又不好,希望找个性子柔和温顺的人伺候世子,事后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方才来痛心疾首父皇不曾为世子找一个勋贵之家的千金,这能怪父皇么?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却把火气撒在世子妃头上,要我说那吴氏也是可怜人!”
  楚王妃却是笑呵呵地打趣道:“你也别说人可怜,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你敢把人叫了来在旁边说话?只怕她在边上这么一坐,原本好端端的谈天说地也就接不下去了。”
  正如同几位王妃在那谈笑风生说的那样,章晗笑着应付诸位王妃公主的时候,也注意到了秦王世子妃那孤零零无人理会的样子。
  此前应邀去京城秦王府做客的时候,她也曾经见过吴氏一面,那时候便只觉得人是秦王妃韦氏身边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闷葫芦似的话语极少,送赵王妃嘉兴公主和她出来的时候,也只是讷讷几句套话。此刻,端详着人那瘦削的身材,虽涂抹了脂粉,却依旧显得苍白的脸,她略一思忖,便抽了个空子来到吴氏面前。
  “嫂子尝一块杏肉吧?”
  章晗笑着递了捧盒过去,见吴氏一怔之下张了张嘴,最后勉为其难地拿着竹签子挑了一块放入口中,只看表情就知道仿佛味同嚼蜡,她便开口说道:“嫂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不和诸位姑姑婶婶去说说话么?”
  “我……”
  吴氏不安地瞥了一眼四周,这才想到今日的贵人实在太多,单单这偌大的厅堂里便有七八位王妃,六七位公主,所以自己从家里带出来最是熟悉的妈妈和丫头自然和别人一样,都留在外头,一时神情更加惶然惊惧。
  她的父亲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让她识了字就只教一些女训女诫之类的书,再有就是针黹女红,一切都以温和柔顺为要,册了世子妃之后,合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苦楚。秦王府的内务她是不懂也插不进手去,公公婆婆对她都不待见,丈夫是个病秧子,时时都要靠药吊着,对她也冷淡得很,府中虽没有正经名分的侧室,却有三四个侍妾,她这世子妃竟是可有可无的,也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些宗亲长辈相处。
  因而,见章晗笑得温和,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方才把心一横道:“世子妃不用理会我,我喜静不喜动,一个人坐着就行了。”
  喜静不喜动?在四座大多数都是人精的王妃公主面前,这种借口实在是太拙劣了。
  章晗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是滥好人,更深知秦王和赵王之间颇有些龃龉,然而,秦王次子洛川郡王陈善聪和她可是有仇的,听闻对秦王世子之位虎视眈眈。而今日哪怕只是初次相见,她也能看出那位秦王世子是真的病弱,而且瞧着待人接物也不像是深藏不露的,既如此,对吴氏结纳一二就很有必要了。
  因而,她思量片刻,便笑着伸手去拉住了吴氏,不等这位面色大变的秦王世子妃开口说什么,她便弯下腰来低声说道:“我知道嫂子不怎么出席这种场合,只是你既然来都来了,与其一直这么孤零零坐着,不如跟着我四处走动走动。又不是要你硬是和各位姑姑婶婶们凑成一堆,到她们那儿站一站随便说两句话就成。嫂子老这么独,长此以往更没人搭理你,难不成你就打算这么窝在王府里一辈子?”
  吴氏原想挣脱章晗的手顿时僵住了。挣扎了好一会儿,见章晗看着自己的目光透着善意,她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用犹豫的声音说道:“可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一直低着头,有时候不用说话,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就算要说话,是啊对啊附和两声,也不一定真要说什么。”
  吴氏不由自主地被章晗拉着站起身来,注意到那些王妃公主们不少都在看着自己,她险些丢开这仅有的勇气,奈何章晗攥着她的手很紧,她只能一次又一次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待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几位公主身边。听到汝宁公主正在笑着说已经致仕的那位刑部尚书家甫一去职,几个儿子便闹起了分家,她不由得为之一愣。
  原来,这样的金枝玉叶,私底下也会议论别家短长?
  嘉兴公主却嗤笑道:“那方敏老头原本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道貌岸然,可也不想想他都六十多了,家里有几房内宠,谁不知道他什么德行?既然口口声声的存天理灭人欲,他这人欲怎么不好好灭一灭,还想进位礼部尚书?晗儿,亏得你为你家那呆子出头,否则真要让这种伪君子去了礼部,怕不得定出一堆繁文缛节来!”
  吴氏听到嘉兴公主竟是直呼赵王世子呆子,一时更是瞪大了眼睛。然而,让她更愕然的是,章晗对于呆子这两个字竟是一丝懊恼也没有,而是也跟着莞尔笑道:“十二姑姑就别捧我了,那时候我是真的气糊涂了,一股胆气直闯御前,回来又憋着一口气在府里折腾了一回,过后就后怕了起来。至于那位去任的方尚书是怎样的人,却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就是他的疏失险些害了我家世子爷,那他总得负起责任!”
  “哎呀哎呀,果真好气势,那呆子真是好福气!”
  见章晗说得这么干脆,其他公主又是对着其好一阵打趣,吴氏一时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当章晗回头看她时,她才露出了有些勉强的微笑。然而,众人的话题她几乎都插不上嘴,只能在旁边笑着嗯嗯啊啊两声,再加上章晗笑说,今日这么多宾客,就她们俩是同一辈数的,她不知不觉心里就微微一松,但随即便是一阵自怨自艾。
  从前她是唯一的皇孙媳妇,公婆冷眼丈夫冷遇,在皇帝面前亦战战兢兢半句话不敢说,可章晗如今同样是刚过门,却在御前敢那样硬顶,今日这种场合也挥洒自如。就算是同辈,她这皇孙媳之中居长的,简直完全是别人的陪衬。
  章晗一直留意吴氏的表情,见她紧紧攥着帕子,她便突然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看嫂子脸色有些不好,外头透透气吧!”
  眼看章晗一把拉着吴氏出了门,嘉兴公主顿时想起了当初隆福寺的那一幕。想到隆平侯夫人带着张茹亦是被人排斥在外,章晗和张琪却把张茹拉了出去,一来二去变成了手帕交,她不禁抿嘴一笑,见宁安公主低声问她,她却是含糊其辞带了过去。姊妹几个闲适自如地说着朝中内外的种种闲话,良久,也不知道是哪位公主突然开口说道:“怎生太子九哥和太子妃至今还不来?听说他们都是一口答应给那呆子的寿宴捧个场的!”
  仿佛是应着她的声音,外头突然高声通报道:“各位王妃,各位公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经到大门口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夫唱妇随,当头棒喝
  赵王府虽大,但正堂白虎堂杀气太重,陈善昭招待各位亲王世子郡王等等,是在他外书房东边的天机馆,也是他这个世子素来招待外客的地方。五间偌大的屋子不曾隔断,既有供爱书的人随意取阅的书架,也有供好武的人把玩的各式兵器。至于投壶双陆之类的玩器,也应有尽有。就连今天不得不留在家中陪侍宾客的陈善睿,此刻正和好武的荆王在那兴致勃勃说着挑选弓箭的要诀,一时间忘了其他。
  而陈善昭在众人之间溜达了一圈,却是最后笑吟吟地来到站在书架前发呆的秦王世子陈善文跟前,伸出手去在其肩膀上轻轻一搭:“想什么呢?”
  “嗯?”陈善文一下子回过头来,见是陈善昭,他脸上的那一丝愠怒方才收敛了下去,往旁边挪了一步拂落了陈善昭的那只手,他才淡淡地说道,“只是被你这些珍藏看住了。听说你搜罗这些用了大工夫,倒是舍得就这么摆着让别人随便翻。”
  “这其中不少也是各位叔叔和兄弟们找来送给我的,如今摆出来让大家看看,不正说明我记着大家一片心意么?”陈善昭嘴角一挑,随即方才若无其事地说,“对了,怎么没见善聪跟你一块来?我家媳妇可是说过,送去秦王府的帖子可是连他也一块请了。”
  “哼!”陈善文的脸上掠过一丝的毫不掩饰的戾气,随即才愠怒地瞪着陈善昭道,“你用不着明知故问,他打的什么算盘,你还会不知道?不过是觉得我这世子身体病弱,至今又没有子嗣,这才明里暗里算计无数么?就和你那四弟一样……”
  不等陈善文把话说完,陈善昭便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四弟和你那二弟可不一样!他不过是心性骄傲些,可不比那胖子一般手段狠毒。而且,他和我毕竟是一母所出。”不动声色地指出了那最关键的一点之后,他方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再说了,你既然知道你家四弟都瞅准的是什么,怎么也该对嫂夫人和气些,否则就算你得了儿子却是个庶子,你以为他就会善罢甘休了么?你该知道,皇爷爷对你,总归比对那胖子看重些!”
  陈善文平日里最讨厌别人说这种事,然而今天这种场合,说话的又是陈善昭,再加上对方并不是撩拨他和陈善聪相斗,他的脸色由赤红变成铁青,最后还是逐渐和缓了下来,却仍是冷哼一声道:“要是她有你家媳妇一星半点的魄力,我也不至于那样!”
  “这你也怪不得她,她又不知道自己会成为第一个皇孙媳。”陈善昭想到那曾经传入自己耳中的已故顾夫人那点小算盘,他顿时微微一笑,暗道就是那一位慈母算计,结果是便宜了自己。于是,他须臾就若无其事地说道,“说句最不中听的话,这媳妇都已经娶进门了,觉得她不够能干,你就得伸手帮一把。否则,等到明年你那位出身高贵的弟媳一进门,岂不是连王府内务也要大权旁落?”
  这最后一句话仿佛大锤子似的,狠狠砸在了秦王世子陈善文的心头。他几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狠狠攥紧了拳头。一旁的陈善昭见其这幅光景,顿时满意地往后退了几步,悄悄隐没在了宾客之中。
  上次刑场那件事如果不是太子的手笔,那么,十有八九和秦王一系脱不开干系。而陈善文是比自己更加没历练不理外务的性子,那多半就是陈善聪使的诡计。那死胖子曾经被他撞破过那样的事,因此更加被皇帝不待见,再加上和章晗有仇,动机是最充分的。既如此,不扶上陈善文一把,难道坐看陈善聪继续在京城上蹿下跳给他添堵?
  而章晗拉着秦王世子妃吴氏出了待客的水月轩,虽察觉到吴氏不停地往后想要把手挣脱出来,她却一丁点都没有放松力道。一直把人拉到了侧近的一间偏厅,她打了个眼色让一路跟过来的秋韵在门口等着,她便把吴氏按在了中间的软榻上,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犀利地问道:“嫂子是不是觉得,那些姑姑婶婶们对我亲近和善,可对你却像外人似的?”
  “我……我没有……”
  章晗却仿佛没听见吴氏这结结巴巴的声音,微微一笑便在吴氏旁边坐下了:“嫂子的父亲虽说官职不高,但好歹也是两榜出身的进士,堂堂正正的知府,却是比我家里强多了。我爹和我兄长最初只比小卒略好一丁点,而抚养我的干娘,想当初也不过是知府夫人。”
  吴氏当然听说过那些,因而当初乍一听得赵王世子妃出身也并不显贵,她还松了一口气,可眼看那无双恩遇盛大婚礼,不久前又传出了章晗御前陈情雷霆肃府,即便秦王府那些下人有不少都在嘀咕赵王世子妃狂妄跋扈,可她多希望自己也能这么挺直腰扬眉吐气一次!此时此刻,她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说道:“可你干娘毕竟是侯府千金,如今你父兄也高升了……”
  “侯府千金又如何?我干娘去了,我那干姐姐如今在侯府,也一样是寄人篱下。而就算我父兄高升,要想他们真的能够每一桩功劳都落在实处,而不是被人克扣,亦或是打仗被人丢在前头最危险的地方,出了错却当成替罪羔羊,便需要我在王府中站住脚跟!”章晗打断了吴氏的话,见她闻言为之一怔,她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嫂子,你当初嫁给秦王世子的时候,令尊就是知府,不知如今官居何职?”
  果然,吴氏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情景,章晗便淡淡地说道:“当初你册为世子妃的时候,他便是知府,现如今却仍是知府。令尊的背景清白,和朝中权贵都搭不上边,却入仕九年便升为知府,足可见才具品德都是上上之选,缘何这几年就原地不动了?有句话说得好,因子及父,在你身上也是如此,焉知皇上不是因为你这世子妃不得力,而觉得令尊教导不力,这才以至于他仕途蹉跎?如今他是原地踏步,可日后谁知道会不会贬官去职?”
  “别说了,你别说了!”
  吴氏终于真正惶然了起来,死死攥着衣角,整个人恨不得蜷缩起来。然而,让她更痛苦的是,章晗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嫂子,洛川郡王已经定下了郡王妃,是安国公的孙女,出身名门,我曾经见过一次,确实是气质高贵的美人。倘若你还是这样打不起精神来,不能和秦王世子戮力同心,你的家人别说享你的荫庇,兴许要被你连累也说不定。想当初我初入京的时候,不过是陪着我那干姐姐,一介寄人篱下的民女,也不知道遇到过多少艰难险阻,你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尽管章晗字字句句都如同尖锐的针一般,直戳自己的心底,但吴氏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那好奇,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因为我知道自己的父兄还在战场上生死未知,我的母亲和弟弟还在后头翘首等待。若是想要一家团圆和和美美,便得我豁出去,胆大心细地做好每一件能做好的事!只要我能够撑下来,就能够帮得上他们,就能够福泽自己的家人!”
  吴氏终于悚然动容。一想到曾经千辛万苦给自己从远方捎了东西来的母亲,虽严厉,却对她极为关切的父亲,还有自己的两个哥哥,身为家中幼女的她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豆大的泪珠簌簌掉落了下来。章晗见状便悄然起身,对守在门口的秋韵吩咐让人打水来,她就放下门帘,又缓步走到了吴氏身边。
  “嫂子,你还年轻,秦王世子虽说不如我家世子爷身体壮健,但今日我看也还好。就算秦王妃不是好相处的人,可婆婆又不在京城,你是王府中名正言顺的掌事人,凡事不会就和世子爷好好商量商量,拿出些担当和气魄来。至于在诸位姑姑婶婶中间,不管是不是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不管是不是感兴趣,拿出胆子来,哪怕是站在旁边只听着,也比你孤零零坐在一旁的强!这世间困境多得很,就看你有没有决心去打破它!”
  这犹如当头棒喝似的话让吴氏整个人都呆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旋即站起身对章晗深深裣衽施礼道:“今日听你一席话,我才知道自己从前错得厉害……谢谢弟妹这一番教诲!只是我……我……”
  犹豫半晌,见章晗看着自己既不催促,也不提醒,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只是我从前和各位姑姑婶婶都不熟,实在不敢贸贸然上去凑堆,今日能否请弟妹带挈我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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