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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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嚷嚷声将主动和被动的两人全都惊醒了过来。章晗是惊慌之下一把将陈善昭推开,而陈善昭则是在丧失了攻城略地大好机会的同时,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恼怒。
  这种时候坏人好事,是要遭天谴的!
  尽管依稀能听到外头单妈妈和沈姑姑苦口婆心的劝解,但他更明白自己那个不谙世事的三弟绝不是那么容易打发得走的。更何况他在人前用那样的借口溜之大吉,只怕人还信以为真了。他只得留恋地看了一眼面上娇艳不可方物的章晗,然后满脸阴沉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房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果然,单妈妈和沈姑姑正拦在陈善嘉前头,在他一个眼色下,方才无可奈何放了陈善嘉过来。
  “大哥,淑妃娘娘赏赐了一对鸳鸯合欢瓷枕,惠妃娘娘赏赐了一张紫檀木百子多福的方炕桌,敬妃娘娘赏赐了一对早生贵子的瓷娃娃。还有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和几个御医都来了,说是奉的皇爷爷旨意在这候着……”
  然而,还不等陈善嘉说完,脸色黑得犹如锅底的陈善昭便一字一句地说道:“谁管那些太医们来干嘛,若不是你,我兴许还躺在那儿等死!还有三弟,要是你想日后成婚的时候,被我挑唆无数人闹洞房不得安生,你最好眼下给我闭嘴!”
  陈善嘉愣了一愣,见陈善昭面色好得很,说话中气也十足,他顿时恍然大悟,脸上立刻有些讪讪的,挠了挠头就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地说道:“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会儿外头要是还有人来,我一定替大哥你死死拦着,绝不会坏了你和大嫂的事……我走了!”
  眼见陈善嘉快步往外走去,陈善昭长舒了一口气,暗想被这愣小子来闹一把也好,总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人闯进来。然而,他才刚刚关上门,紧跟着外头咚咚咚又被人敲响了。满脸不耐烦的他一把拉开房门,见外头还是陈善嘉,他顿时为之气结。
  “大哥,这个……您毕竟重伤初愈,千万……千万节制一些……”
  陈善嘉结结巴巴话还没说完,就只见两扇门在自己面前砰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顿时忍不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随即低头沮丧地往外走。这又不是他想要嘱咐的,是父王召了他前去知会大哥宫中其他赏赐还有太医都候在府里的消息时,满脸严肃让他转告的。
  而屋子里,陈善昭满脸青黑地走了回去,恰是看到章晗的双颊红得简直像是要滴出血来。知道他必定听到陈善嘉的话了,他只能干咳了一声道:“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弟那是什么性子……别听他的,咱们继续!”
  章晗那满心的羞恼终于在陈善昭这句话之下完全爆发了出来。沈姑姑教习过礼仪后,也给她看过那些宫中珍藏的春宫画,可上头所有合欢图,最初几张都是极其含蓄隐晦的,就连母亲教导她的那些,也不外乎是吹灯之后拉了帐子的那些,谁知道陈善昭处处不按常理出牌!她几乎下意识地伸手往身侧一摸,也不管摸了些什么就径直砸了出去,结果大把的枣子桂圆就擦着陈善昭的身侧,顺着那去势胡乱散落了一地。
  “枣子桂圆?哎呀,早生贵子?真是好兆头!”
  章晗也只是想出一出今日尽是被他取笑戏谑的气,本待再扔,可一听到陈善昭这话,她就想起被子里头应当都是些花生枣子桂圆,扔上去也只不过招惹这书呆子更多的话来。可放眼这一张大床,除却两个沉甸甸的枕头,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可扔。
  正觉得窝心之际,她只觉得脑际突然灵光一闪,当即一字一句地说道:“刚刚东安郡王说得不错,世子爷重伤初愈,今儿个晚上也不能轻忽了。妾身去让人向太医们把药方拿来,这就亲自给你煎药去!”
  煎一副最苦的药,让你好好尝尝苦头!
  眼见章晗站起身来,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过他的身侧,分明就是要开门去外头,陈善昭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往她胳膊上一拉一拽,顺势将人拉入了自己怀中。
  “今天晚上,再没有什么比你更好的药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良宵苦短喜烛长(中)
  灯光之下面对他明亮而灼热的眼睛,章晗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自从成了顾夫人的干女儿开始,她便习惯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地过日子,将儿时在家里的放纵自由全都收了起来,因而稳重也好,大方也好,聪慧也好,机敏也好,无数的评价便自然而然成了她的假面具,那些真情流露的嬉笑怒骂却早就尽收了起来。然而在他的面前,她却轻而易举便丢掉了那些为人称道的东西,羞怒也好气结也罢,她总是轻而易举地便被他挑起了心中那些真实的情绪。
  “别胡闹了……你的伤才刚好,这些天一直都躺着,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一次,陈善昭听着章晗的声音虽然轻了许多,却知道那是真心实意的关切。他笑着低下头去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说的是大实话,今天晚上,你才是最好的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赶得上今天的亲迎么?是三弟在我床前说了很多话,虽然我只迷迷糊糊听到了最要紧的那些……”
  陈善昭就这么揽着章晗的腰,脑袋搁在她柔弱而又坚强的肩膀上,一边回忆一边复述着之前自己听到的陈善嘉那些话。尽管漏掉了很多,但他仍然隐约觉察到章晗仿佛被深深触动了,于是便轻声说道:“倘若我迟几日清醒过来,对弟弟的承诺固然还能够做到,但对你的承诺去失约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不守诺,所以,哪怕是真的三魂六魄被人勾走了,我也一定会回转复苏,更不消说皇爷爷一直用最好的老山参给我吊着元气。”
  见章晗果然是面色微动,他又趁热打铁地说:“所以,我特意让人把长寿面做得清淡一些,之前合卺的时候也吃了不少填肚子。再加上迎亲之前,三弟才偷拿了灶上的鸡粥……”
  情意绵绵的话骤然之间却变成了这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辞,章晗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扭过头来想要再瞪他一眼时,她却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陈善昭的手轻轻伸向了她的腰间,灵巧地解去了繁复的衣带,褪下了她外头的那件青色翟衣之外的织金云龙纹红领褾襈裾,强硬地拽着她来到了拔步床前,又牵着她坐下,直到他又弯下腰除下她的袜舄,手伸向了她的中单和蔽膝时,她这才突然伸出手去抵住了他的胸膛。
  “晗儿?”
  见陈善昭抬头看着自己,尽管章晗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时必定面红耳赤,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只有些僵硬地将手伸向了陈善昭的衣裳。
  这些东西都是沈姑姑曾经教过她的,尽管曾经练习过很多次,但相比陈善昭刚刚的娴熟,对于那些繁复的大带、大绶、小绶、玉佩、玉钩等等,她却是生涩地解了好几次,这才勉强将这些解了下来。待到除去那一层层的纁裳、青领襈时,她同样费了老大的劲。每除去一件,她本想把东西挂在衣架上,可陈善昭却看也不看随手将这些往地上一扔,将这些旁人眼中视若珍宝的世子冠服就这么和一地的枣子桂圆一块散落在地。
  直到两人都只剩下了中单,陈善昭才一把捉住了章晗的手,拉着她坐在了床上。知道她脸嫩,尽管此时此刻周围并没有别人,但他还是轻轻拉下了她那半边的大红罗帐,伸出手去宽解那阻隔他们彼此的最后一重障碍。直到那一件中单轻轻滑落,露出了她雪白滑腻的半截肩膀时,他的手终于停住了,旋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美好的身影。
  尽管羞涩已经比最初疏解了好些,可平生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裸露身体,章晗仍然忍不住背过身去,早先那点为陈善昭宽衣解带的勇气早已经丢到爪哇国去了。直到中单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力道,还是自然而然从背上滑落了下来,她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可才刚感觉到几丝凉意的背上,转瞬间就传来了一种炙热的感觉。
  下头的锦被被掀在了一边,后颈上仿佛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紧紧贴住了,一如此前那种撬动了她唇齿的热情,而前头的小腹上更是探入了一只手。而他的另一只手顺着后颈,顺着后脊上那一条弯曲的曲线逐渐往下,直到触碰到某一处地方时,她终于忍不住轻轻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顺着那力道不由自主往前伏在了床上厚厚的锦被之中,依稀看见陈善昭那儿的半边帐子还敞开着,还残存着几分理智的她忍不住低声叫道:“拉上……拉上帐子……”
  “没人能看见的,单妈妈会亲自守在外头,而且再外头还有三弟那一尊门神……”
  陈善昭又好气又好笑地解释了一句,便俯下身把人轻轻翻转了过来。见章晗只看了精赤的他一眼便几乎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反手在帐钩上轻轻一挑,终于放下了自己这半边帘子。此时此刻,帐子之中一下子就昏暗了下来。然而,相比此前那大红喜烛喜灯的光芒,眼下这光线透过大红罗帐再照进来,竟是让帐子之中更加红彤彤了起来,一时连帐内的温度也仿佛升高了上去。
  帐子的落下让章晗的心中为之一松。哪怕知道外头并没有按照规矩留了人,可她适才总觉得有些放不开。她伸出手去,扶着陈善昭的双肩,却感觉到他的手托住了自己的腰,整个人便这么完全覆了下来。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脸颊上,红唇上,又顺着脖子缓缓往下,当他最后攫取了那一点嫣红时,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吟,整个人都随之一紧,可修长的双腿之间,却是仿佛硌着什么似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合拢。那一瞬间,她想起母亲曾经提过的破瓜之痛,一时只觉得身体更加僵硬了。
  “别怕,有我呢。”
  陈善昭再次抬起了头,探在她腰下的手又轻轻往下探了探,直到两个人已经近乎严严实实贴合在了一起,他才顺着那渐渐有些湿润的谷地,整个人渐渐沉了进去。最后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她整个人都仿佛变得炽热了起来,身体绷得紧紧的,腰腿死死缠住了他,紧紧抱着他肩膀的手也用上了最大的力气,好些指甲都已经深深掐入了他的肉里。眼见她的眼中已经泪水盈盈,他不由自主地低头亲吻着那滚落下来的泪珠,随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放松些,晗儿,放松些,别那么紧张……”
  重复不断的温柔声音让章晗渐渐松弛了下来。尽管那种灼热的在身体里驰骋的剧痛依旧在浑身上下蔓延,可随着那轻轻的律动,那种异物的不适渐渐被一阵阵仿佛攀上云间的快感取代。她有些生涩地回应着他的亲密,手上也渐渐松开了劲头。只是看着那近在咫尺光滑而布满了汗水的肩膀时,她也不知道从那儿来的力气,磨着牙冷不丁咬了一口。
  陈善昭手中正揉搓着那一团软玉温香,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感闹得浑身一僵,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方才稍稍抬起了一些脑袋,身下又用了几分力气,待到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呻吟出声时,他才徐徐收兵撤退。眼见得章晗瘫在了那儿动弹不得,他才带着几分气喘含笑问道:“如何,好不好吃?”
  章晗强忍住呻吟求饶的赌气冷哼道:“不好吃,又咸又苦!”
  “那下一次你再尝尝看滋味有什么不同。”
  大汗淋漓的陈善昭见章晗冲着自己露出了满口编贝似的银牙,他便忍不住又低头吻了吻那翘起的鼻尖,虽则是疲惫得不想动半根手指头,可看着那张秀美娇艳的脸,他却很有一种再度攻城略地的冲动。可脑际传来的一阵阵眩晕以及章晗刚刚的状况告诉他,此时此刻还真是像父亲告诫的那样,有节制一些好。于是,他便只是紧贴着人躺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叫人进来服侍你沐浴吧?”
  “不!”
  尽管一阵阵的疼痛让章晗直皱眉头,可听到陈善昭的这话,她本能地反对了一句。直到身边的男人侧头看着自己,她才顶着火烧似的脸咬着嘴唇说道:“再……再过一会儿叫人……”
  “小傻瓜,再过一会儿,我怕我又会忍不住了!”
  陈善昭伸手拉过被子遮盖了赤身裸体的章晗,突然就这么转身下了床,随手捡起一件中单披在身上,开口便叫了一声来人。应声进来的正是单妈妈和沈姑姑,两人见这屋子里一片凌乱,单妈妈连忙侧身让了陈善昭出去,而沈姑姑则是上得前来,见床上一片狼藉,甚至还有些尚未收拾干净的桂圆红枣花生,想起陈善昭早早急不可耐地打发了她们出去,以至于这会儿如此情景,她顿时莞尔。只不过,收好了元帕之后,面对面红耳赤的章晗,她便笑道:“水已经备好了,世子妃可要眼下沐浴?”
  章晗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嗯了一声。待到三个丫头进来收拾了地上散落的那些衣裳,沈姑姑又给她裹上了家常旧衣,搀扶着她进了隔间,她艰难地一跨进木桶浸在水中,当即就在水汽氤氲之中出起了神,恍惚之间竟没注意什么时候沐浴完了,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裳,又是什么时候重新躺在了床上。直到身边传来了好闻的香味,她才侧过了头去,却发现一身白色中衣的陈善昭已经坐在了床头,手里还捧着一个碗。
  “灶上煮着的红枣桂花粥,我让三弟去悄悄盛了一碗过来,吃一些填填肚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良宵苦短喜烛长(下)
  章晗见陈善昭满头还带着水珠的长发就这么随便不在意地散落在肩头,手中捧着的那个碗怎么看也不像是惜福养身的富贵人家平日吃饭用的官窑小碗,反而像是自家大哥常常用的那个大饭缸,她的嘴角不觉微微颤动了一下。
  “难道你平时吃饭也用这么大家伙?”
  陈善昭挑了挑眉,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那个蓝边大花碗,他才笑吟吟地说道:“你是说这个啊!我对三弟说两人份,他大约是图省事,所以就直接这么一大碗盛了过来。回头你摆出大嫂的架子好好训斥他,这种时候还偷懒,真不像话!”
  见陈善昭说得振振有词,想起陈善嘉什么事都听他这个哥哥的,章晗忍不住扑哧一笑,暗道当这家伙的弟弟还真够可怜的,可下一刻,她就只见一个汤勺递到了眼前。抬起头来,见他眼神中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己,她连忙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有些慌乱地开口说道:“我自己来……”
  “我刚刚进来你都险些没发觉,眼下还说什么自己来?”陈善昭轻轻地吹了吹勺子里头的热粥,等到上头仿佛不怎么冒热气了,他才再次将其伸到了章晗嘴边,见其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最终低头就着勺子入了口中,却是须臾便顺着喉头下了肚,他便笑眯眯地说道,“我就说嘛,之前合卺的时候也没见你吃什么,想来你白天也应该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会儿肯定是饿了。再说先前看你就浑身无力……来,我一口一口喂你!”
  这是不是倒过来了?她可不是病人,他才是!
  章晗只觉得又是荒谬,又是手足无措。她已经做好了今天晚上仔仔细细照顾他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在空虚和阴冷中陪伴他的准备,可如今他不但亲自来迎亲,刚刚更是圆了房,此时此刻还没事人似的这般亲密,着实颠覆了她心中的所有预期。因而,在两三口热粥下肚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突然出手握住了陈善昭的手腕。
  “怎么,就吃不下了?”
  “你昏睡了那么多天,是不是生龙活虎得太快了?”
  “倘若真的是生龙活虎,之前那会儿就不会这么快偃旗息鼓了。”
  陈善昭一句话说得章晗再度双颊赤红,他便放下了碗,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见人先是一僵,随即就闷闷地低着头不作声,他方才开口说道:“那个笔筒砸过来的时候,万千之幸,我总算来得及避开一些,否则,这一次恐怕真的就没机会见你了。我并不像别人想的那般不济事,在宫中那些日子,隐隐约约也能听见些动静和声音,不太分明,可就是睁不开眼睛,倘若不是三弟那一声当头棒喝的话,也不知道还要耽误多久才能醒过来。只是不管如何,洞房花烛夜都是不能虚度的。”
  他侧过头,见章晗也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侧头看着他,他突然凑过去在那红唇上轻轻一啄,这才含笑说道:“既然迎亲都能亲自去迎,没来由洞房合欢却不行。否则,传出去便不止是逞强二字,连带你也要招人指摘。不过是之前喝合卺酒的时候用了些药而已,酒助药性……”
  这话还没说完,陈善昭就只觉得章晗突然翻身坐起,竟是两只手支撑在他身边两侧跪坐在那儿,两眼又愤怒又痛惜地看着他。当初在隆福寺他救了陈榕,自己却磕破了头的时候,他也曾经看过她几乎同样的眼神,此时此刻便会意地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把人拉了下来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觉得脑际那股眩晕感更难以抵挡了,这才轻声呢喃道:“我不能委屈了你,也不能让人有对我说三道四的机会……我本是预备好了被责备申斥乃至于受些责罚的,但既然皇爷爷如此高看我这个孙子,甚至还赐了那样天作之合的横卷下来,让我们的婚事如此风光,那么,我就是撑,也要让这一天圆圆满满,让取笑或是怀着恶意的人没有机会。皇爷爷会那样补偿我,应当是因为心怀愧意,如今他既然高兴,我总不能让这一天的最后关头败兴了。否则传出去迎了亲却没能圆房……”
  章晗只觉得环抱自己的双手渐渐没了最初的大力,再听到陈善昭的声音越来越轻,而且条理也不甚清楚,她忍不住为之大骇,支撑着挪开少许,见其竟是脑袋搁着枕头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她一把抓起了其的手腕,颤抖着在脉搏上搭了搭,感觉到脉象虽说谈不上极其强健有力,但好歹还颇为平和,她方才稍稍镇定了一些。然而,待到她想要下床的时候,却发现陈善昭抢了原本该她睡的外边那一半,自己要下床便得从他身上跨过去,一时又踌躇了起来。
  陈善昭刚刚说,今夜宁可用药也要行了这周公之礼,不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倘若自己真的把太医院的人惊动了来,那么就枉费他一番苦心了。然而,真的就这么任由他如此昏睡,她又着实心中不安。思来想去,她仍是咬咬牙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翻过他下了地,趿拉着鞋子便往外头门边走去。透过门缝隐约瞧见外头守着一个人,虽不能确定是沈姑姑还是单妈妈,但她还是轻轻拉开了门。下一刻,人便立刻上了前来。
  “世子妃可是有吩咐?”
  是单妈妈!
  章晗舒了一口气,侧身让单妈妈进了屋子,旋即便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陈善昭,轻声说道:“单妈妈可懂得切脉么?”
  单妈妈眼皮一跳,随即便谨慎地说道:“略通一二。王妃早年让奴婢跟着世子爷南下的时候,便看中奴婢粗通医理,若是有什么万一可以派得上用场。”
  谢天谢地,赵王妃真的是心思缜密的人!
  章晗当即颔首说道:“那就请单妈妈给世子爷把一把脉吧。”
  单妈妈快步走到拔步床前,跪在地平上小心翼翼地给陈善昭诊过左手,她紧皱的眉头立时舒展开了。紧跟着又诊过右手,她方才小心地将陈善昭的手放回了被子中,站起身后退两步来到章晗跟前,见这位世子妃赫然满脸焦虑,她便轻声说道:“世子妃放心,不是昏厥,应该只是睡过去了。世子爷大约因为今日重伤初愈有些劳累了,明日一早应该会醒的。”
  听到单妈妈如此说,章晗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方才复又落下,可那劳累二字着实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她缓缓上前在床边上坐下,见陈善昭平躺在那儿,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一如往日出现在人前时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着他的脸,手指划过耳廓下颌,最终停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她一直都知道的,和寄人篱下的自己一样,其实他一直在逞强,一直在勉强自己,却偏生装得游刃有余,仿佛天塌了都永远不会砸着他似的。他们天生就是同类人,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总能够理解彼此。他不需要一个只知道安享富贵荣华,不会挡那些明枪暗箭的人在身边,所以才要了她。他比自己所处的环境更加危险,可从前他对她的援手远远多于她给他的帮助,这一次也是同样。可是,她怎么能次次都让他来护着自己?
  “陈善昭……”
  她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并没有注意到单妈妈已经是蹑手蹑脚地收拾了碗勺,悄悄退出了屋子。四处都是大红喜字的新房里,那一对大红的喜烛仍在欢快地燃烧着,一点一滴掉下来的烛泪须臾便在底下形成了鲜红的一片,而双喜灯的火苗则是欢快地簌簌跳动着,一会儿把人的影子拉长,一会儿又把人的影子缩短。红色的灯光之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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