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54部分在线阅读
“怎么了?”
碧茵一进来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外头有应天府衙的人来,说是让家里人上应天府衙认尸,还说……”她见章晗和张琪全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却偏偏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还说樱草的爹卷了绸缎铺的银钱,带着她娘、她还有她弟弟潜逃,结果却在城外遭了强盗,一家四口全都死了!”
“什么!”
眼见张琪面色煞白,章晗却是知道,自己会放纵樱草悄悄溜出府,就是笃定有赵破军在盯着樱草的家人,应该能截住这一家子人。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脑际如冰雪一般的冷静,伸出手来按住了张琪瑟瑟发抖的手,她便站起身来。
“是应天府衙来的人,不是张家?”
“是应天府衙,不是张家。”
“我倒忘了,他如今是应天府府丞,在府衙里也算是第二号人物,自然说一不二,这种事也有人替他去办。”
章晗哂然一笑,见那边厢晚秋正好跟了芳草打了帘子出来,闻听此言脸上挂着尚未褪去的惊惧,她便颔首示意人过来。等到吩咐其他几个丫头都暂且出门去守着,她这才说道:“昨儿个你来求姐姐和我,今天我们就把你要了过来,也算是办到了之前答应你的事。如今我要问你,你可还有什么亲朋在外头?”
凝香是因为父母在张家,那时候就险些走投无路,而樱草之所以会背叛,也是因为家人之故,因而,章晗如今再不敢小觑这一点。而晚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低头说道:“回禀大小姐,晗姑娘,奴婢从前跟着夫人从吕家嫁到六安侯府,父母就已经都过世了,只有一个弟弟留在吕家。但六安侯府一家全数下狱之后,奴婢被景家买去之后,但凡和六安侯府有瓜葛的家仆,吕家已经统统把人撵了出去,奴婢的弟弟那时候年纪还小,受不起那番流落街头的折腾,再加上本就病着,没两天就死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尽管晚秋声音平淡,但停顿的时候,牙齿却险些把嘴唇咬出血来。隔了好一会儿,她见章晗没说话,这才又继续说道:“这是六安侯太夫人来送夫人的时候提到的,因为奴婢那个弟弟最惨,所以她记得清清楚楚,后来景家买了奴婢的时候,还以为奴婢不知道弟弟已经死了,诓骗说只要奴婢照他们的吩咐去做,他们就把他送去私塾读书。奴婢吃了无数苦头却隐忍不发,便是为了能脱身!”
章晗心里透亮,今次的事是昨晚上晚秋形同投名状过来陈情时并未提到的,如今提起,自然是因为她们真把人要了过来,所以晚秋方才交了心。此时此刻,她那怜悯之心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既是了无牵挂,那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
晚秋挑了挑眉,见章晗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沉声问道:“晗姑娘想让我去做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雷乍起春雨疾(下)
“你从景家被送到张家之后,在那儿呆了几天?”
“这个……”晚秋有些迟疑地屈指算了算,这才讷讷说道,“总共不过十几日。”
“张家下人你认识几个?”
“名字倒是都能叫得上来。”晚秋见章晗有些不相信,连忙解释道,“乍一到陌生地儿,我怕遇事两眼一抹黑,再加上景爷吩咐过,所以便刻意结识了上下人等,不少人都收过我的好处。张家下人不多,而且仿佛遭过什么事,不少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虽说凝香的父母来了之后,也许也能打探到这些事情,但毕竟不如晚秋这样机灵。因而章晗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明白,果然张昌邕那种刻薄寡恩的手段没法让人归心,一时声音又温和了一些:“在书房伺候笔墨的书童你可认识?”
“听说从前是长生和万福,但后来长生便被打发到柴房当杂役去了。万福机灵,但却是多话的人,收过我一个荷包,还和我抱怨过跟着老爷担惊受怕。”晚秋说到这里,已经是有些明白了章晗的用意,但却一句都不敢多问。
长生是宋妈妈的儿子,被发落调开是整理,还好张昌邕从前在归德府用过的那个万福仍在书房!那小子机灵得有些过头,爱占小便宜,趋吉避凶这一点表现得淋漓尽致,支使其做事情却是便宜。
章晗心中一松,便缓缓说道:“今日楚妈妈应该会去一趟张家,到那时候,姐姐会去请示太夫人,让你跟着一块去。”
尽管晚秋不知道章晗和张琪是怎么从太夫人那儿把自己要回来的,更不知道章晗怎么笃定就能派自己这个刚进侯府不多久的丫头跟着楚妈妈一块出门,可她虽没打听过,百灵当初却问出了很多章晗的过往,知道其最是说一不二,因而她自然立时点头。然而,章晗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她一下子惊呆了,脸色更是一片煞白。
“想来你也该知道,能够把你要过来,是因为之前在这里伺候姐姐的樱草无缘无故失踪,而今天早上,更是干脆传来了他们一家妄图逃跑,却遇到了盗匪,于是一家四口尽皆被杀的讯息。这讯息是真是假且不去说,但我不妨告诉你,樱草之前冒名捎带了一根簪子进来给姐姐,而就在昨天我那位干爹来见太夫人的时候,信口说那簪子是当年为姐姐给蔡侍郎家定下婚事的信物,结果被姐姐一口揭穿,只怕眼下不知道怎样懊悔。”
瞧见晚秋的脸色比昨天晚上前来陈情投靠的时候还要糟糕,章晗知道,自己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给了她莫大的压力,因而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所以你今天过去,张大人不管如何都要见你的。到那时候你就说因为樱草跑了,你在太夫人身边伺候得好,太夫人虽赶走了百灵,可还觉得你人沉稳能干,又念及旧情,此次就把你派到了姐姐身边,他自然不会生疑。”
“可若是百灵揭穿……”
“你以为百灵昨晚上被撵回去,眼下还会在张家么?轻则被退回景家,那位景大人自有处置,重则是径直送到张家庄子上,到那里死活就由不得她了!”章晗刻意加重了几分语气,见晚秋依旧垂手而立,可却面若白纸,她便温和地说道,“你和百灵是一块被送来的,一个被撵走,一个却留下,自然就显出了你的能耐来,所以他自然不会为难你,到那时候,你就透露说,太夫人因为昨日的事情很不高兴,还见过顾管事。昨晚上太夫人听说钟楼倒塌,今天早上还派人去打听过,侯府下人颇有议论。”
张昌邕尽管刚到京城不多久,但如今既然知道她们姊妹再不像从前那样刻意随意拿捏,在顾家有几个眼线在所难免,这些事也是能打听到的。因而,章晗授意晚秋把这些消息带给张昌邕之后,突然又话锋一转道:“而你临走时还无意间偷听到我和姐姐的谈话,说是早起陪太夫人用早饭的时候,太夫人叹息过一声,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钟楼倒塌这样的大事,难免有人说是老天示警,归咎到朝廷大事上头,也不知道谁背黑锅。”
晚秋毕竟曾经是六安侯府的丫头,此时听到章晗这番话,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尽管不明白章晗让她带这话给张昌邕是为了什么,但如今容不得她顾虑其他,因而沉吟再三,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再有,若是你到张家遇到在书房伺候的万福,你就说侯府这边差事轻省,樱草平日月钱就有一两银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跟着她爹做出那种事情来,实在是昏头了!然后用姐姐的名义打探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记得多给他一点好处,再透几句话,比如说大小姐如今寄居侯府,外头缺人,日后总还要添一两个跑腿的小厮……”
章晗交待了晚秋零零碎碎好些事情,等到把人屏退了下去,她就看着刚刚坐在旁边,眼下正一脸若有所思表情的张琪,微微笑道:“接下来,该你出马去上房走一趟了。”
张琪最初听着只觉得脑际浑浑噩噩,但她跟了章晗这许久,抽丝剥茧之下,隐隐约约已经觉察到了那个轮廓。此时此刻,她不等章晗开口,便站起身说道:“是不是我在老祖宗面前用昨天的事作为引子,就说不想爹坐立难安,所以让晚秋回去安一安爹爹的心?”
“就是这意思。”章晗赞许地点了点头,旋即郑重叮嘱道,“在太夫人面前,记得表现得心情复杂一些,再告诉太夫人,晚秋这丫头家里弟弟的事,如此把人留在你身边,既显得你有分寸已经收伏了她,太夫人也会让人再去探一探她家的底,如此咱们就可更放心地用人。”
“你并不放心她?”张琪只觉得心中一跳,一时死死抓住了章晗的手,“那为何今天还要她去张家?”
“一则是缓兵之计。二则是,也需要一个由头,让张家下人知道,跟着你这大小姐,远远比跟着你爹那个刻薄寡恩的人强。三则是,咱们需要你爹的把柄!放心,我对晚秋吩咐的那些话,她分不出哪句真哪句假,就是敢卖了我们也没什么要紧。你也听见了,我连楚妈妈是去接凝香爹娘的事情都没说。”
而且,她也要设法拿回张昌邕收着她的那些贴身东西!当初从归德府张家别院出发的时候,她从前箱笼中不少贴身衣裳乃至于做的针线,并没有办法一块带着,应该都落在了张昌邕手中!
张琪去对太夫人说项的事情极其顺利,巳正时分,晚秋就跟着楚妈妈一块出发了,等到了午后,一行人才回来。当凝香得知自己的父母全都已经被接了回来时,一时激动得喜极而泣,屈膝跪在地上给张琪和章晗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被一旁的芳草扶了起来,竟已是泪流满面,只是一味连声说道:“大小姐,晗姑娘,奴婢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了你们的恩德……”
“做牛做马的话就不要再提了,只要你能一心一意,将来自然不会亏待你。你爹娘如今安置在后巷往东边第三座院子里,你先去见一见他们吧。”
打发走了凝香,张琪迫不及待地把其他三个丫头也都支开了,这才看着晚秋道:“你今天回去可见着我爹,他都说了些什么?”
“之前晗姑娘吩咐奴婢的话,奴婢都对老爷说了,老爷最初脸色阴沉沉的,听说太夫人亲自见了顾管事,他还低声骂了两句什么,但听说奴婢能留在大小姐身边,老爷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后来,老爷得知太夫人叹息钟楼倒塌的事情,沉吟了好一会儿,也没多问就打发了奴婢下去。”
说到这里,晚秋顿了一顿,见章晗和张琪面色都还好,这才继续说道:“另外,因为楚妈妈去和凝香的爹娘说话,奴婢和其他张家下人多少也说笑了几句。得知樱草那么高的月钱却还跑了,那些人都是又羡慕又嫉妒。而万福更是奴婢还没跟他说,他就跟奴婢打探,大小姐是不是还要人,他年轻力壮,还认识几个字,又是自己人,比顾家人使唤起来更方便,还说自己不像樱草一家人那样贪得无厌,准保忠心耿耿做事麻利。他还说,要找他的话,只要在府衙官廨后门说一声就成了。”
此前晚秋根本没想到这次跟着楚妈妈竟是去接凝香的爹娘,回忆起之前张家那些下人听到这消息,意外之余全都是眼红得不得了,她只觉得心里更生出了几分期冀。凝香才跟了张琪几天,也不见有什么功劳,父母在张家只略吃了些苦头就被接了回来,倘若她忠心能干,总不至于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
而章晗闻言,却不禁沉思了起来。万福说这话……难道是约摸知道樱草一家“死”了的事,所以这才有了贰心?倘若这样,那事情做起来就更方便多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知道张昌邕生来便是锦衣玉食,又生性自负狠毒,根本不会在意那些区区下人,所以这空子尽可钻得。于是,她微微颔首后,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你既然在这儿举目无亲,刚刚又送了凝香的爹娘回来,索性去认了他们做干亲,日后走动也方便。对了,凝香的爹应该还未痊愈,你带一瓶金创药去,就说是赏他的!”
凝香父母进侯府的事只是在下人中间稍稍议论了一番,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而这一日晚间,另两个非同小可的消息传入府中时,却引起了莫大的震荡。
辽东报捷,副帅武宁侯顾长风大败叛军,斩首四百余级!
都察院一位言官上书,以昨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中钟楼倒塌为由,上书言祭祀边务吏治等十四事,篇末更是直指礼部尚书和两位侍郎结党不法——天知道这三位倒霉的人,不过刚刚上任而已。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册妃之始
前一个消息是晚饭后送来的,章晗张琪和王夫人顾钰母女都在宁安阁正房。不说太夫人和王夫人顾钰都是喜出望外,上上下下也全都沉浸在一片欢欣鼓舞的情绪中。而章晗虽强颜欢笑,可更多的却是惦记在赵王军前,此番完全没有消息的父兄。偏巧就在这时候,楚妈妈一脸凝重地进了屋子,屈膝行礼后就快步走到了太夫人身侧,低声说起了话。
尽管那声音极低,但章晗一如既往和张琪坐在太夫人软榻边上,耳朵自是敏锐捕捉到了那几个词,拼凑之后就得到了那后一个消息的大概。因而,等到太夫人嘱咐王夫人不要因捷报大肆张扬,别让外人觉得这点小事便轻狂了起来,她又瞧见太夫人面上最初的高兴劲消减了好些,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自免不了暗自思量。
前日大风大雨,昨日只剩下了和风细雨,而这天一大清早,却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尽管太夫人说不要张扬,但这样的捷报总不能当做没有,上下庆贺一番是理所应当的。王夫人一早就吩咐了从上到下的打赏,从管事一级的十两,到最下头粗使仆妇的五百钱,一时人人高兴。然而,采办上头的管事还没出门,外头却已经有顾泉陪着一个小内侍匆匆而来,撂下一句预备接旨就走了,这下子,所有人刚刚的高兴顿时变成了惶恐,还是历经风雨的太夫人镇定自若,亲自出来分派了各种事务,最后便由王夫人陪着去了正堂准备。
尽管前院忙忙碌碌,章晗和张琪都是外眷,自然不能和顾家人似的去前边接旨,但两人等在东厢房中,张琪虽坐在书桌前写字,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写两个字就心烦意乱地一把撕了扔在字纸篓中。眼见章晗坐在临窗的榻上低头做针线,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天使都已经来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事?事先一点讯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倘若是坏消息,就不会是武宁侯远征在外又刚刚报捷的时候,要我说,多半是好讯息。你安心坐下,等着人来报喜就是了。”
见章晗头都不抬,张琪自觉心里有底了些,但仍是不禁抱怨道:“报什么喜!怎么也和我们两个无关,不过是陪着大伙儿一块笑罢了!”
“知道就好了,回去继续写你的字!”
章晗一个眼神把张琪支使回了书桌旁坐下,然而下一刻回过神再次下针的时候,她却只觉得手指头一疼。倒吸一口凉气的她将针随手在布面上一扎,随即丢下绣架将手指放在手中吸吮了两下,心里却不由得想着这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直到外头传来了芳草的嚷嚷声。
“大小姐,晗姑娘!”芳草三步并两步冲进了屋子,丝毫不理会自己的鬓发被门帘带得散乱不堪,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急急忙忙地说道,“宫中传旨说,聘东府大小姐……聘东府大小姐为韩王妃,择吉日行下定之礼!”
面对这么一个消息,章晗顿时完全忘记了手指的疼痛,眼睛一时瞪得老大。而张琪就更不用说了,她径直摔下毛笔站起身来,匆匆走到芳草身前连声问道:“这消息是真的?来了多少人传旨,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怎么个反应……啊,对了,韩王殿下排行第几来着?”
章晗却没有听清楚芳草接下来说的话,她想到的只有惠妃当日在宫中帮自己说话,而事后她方才从陈善昭的传信中得知,惠妃一度有意让自己为韩王妃。如今既是顾抒得了册封,那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一条。顾抒虽没有如愿以偿嫁给淄王,但终究是真要当王妃了!
尽管如今不过是来预先传旨,距离真正定下此事的下定还早,但天子金口玉言,今日来传旨的除了中官,还有礼部官员,这事情就算是彻彻底底定下了。当太夫人亲自把这一行人送到大门口之后,一时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便端详着仍在惊愕之中不及回神的顾抒,又冲左边的赖妈妈说道:“你去东府,向大夫人报喜!”
“早就有人去了。”赖妈妈喜气洋洋地屈膝行了个礼,见太夫人满脸笑容,她便又向顾抒行礼道,“奴婢也给大小姐道喜了!”
赖妈妈这一带头,其余人等自也纷纷齐齐向顾抒行下礼去。尽管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韩王妃,但旨意都已经下了,想着总算也能告慰母亲,顾抒自然微微红着脸对太夫人说道:“老祖宗,娘早起有些咳嗽,我想先回去看看。”
“去吧去吧!”
见太夫人笑着打发了顾抒,王夫人侧头看了一眼顾钰,见女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不禁心中暗叹,打叠精神奉承了太夫人,等把人送回宁安阁正房,出来后刚出穿堂,她就停下步子又斜睨了一眼女儿,最后便开口说道:“钰儿,先回悦心斋,娘有话要对你说。”
赵妈妈见王夫人不忙着安排这件突如其来的喜事,以及庆老爷报捷,却先忙着对女儿说话,便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待到把这母女二人送回了悦心斋正房,她便亲自守在了外头。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哭声,顿时更确定了心头猜测。
“娘,为什么不可能,就算大姐成了韩王妃,咱们家再出一位王妃又有什么不可能!早些年已故宁国公家里不是出了赵王妃和英王妃两位王妃么,咱们家的门第并无不如……”
顾钰带着哭腔嚷嚷了几句,见母亲面如寒霜,既不安慰自己,也没有别的举动,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小了。许久,她才感到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自己应该知道的!”王夫人见顾钰要说话,手下稍稍加了点力道,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韩王排行十八,淄王则是十七,如果要传旨,淄王怎么会在韩王之后?换言之,倘若你真的能成为淄王妃,聘你为王妃的旨意应该比你大姐姐先来!况且你别忘了,你大姐姐和你是姊妹,长幼有序,就算你真有王妃之份,恐怕也是韩王后头的那两位亲王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如此!”顾钰一时再也忍不住心头委屈,扑在床上便痛哭了起来,即便是感到背后母亲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头发,她仍是哭个不停,泪水须臾便濡湿了一大片床单和被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背后传来了母亲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眼下你要哭便痛痛快快哭一场,但哭过之后出了这个屋子,倘若你还是这么一个样子,那么我只好去向老祖宗言明,送你回老家去,和你三哥二姐姐做伴!”王夫人敏锐地察觉到顾钰的哭声猛然一顿,随即就变成了抽噎,她方才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淄王一不曾许过婚约,二也算不上青梅竹马,三又是姑表至亲,何至于让你哭成这样子?我看你五分是哭此事无望,还有五分是哭你大姐姐越过了你去吧?”
“娘!”
听到顾钰这陡然一声大叫,脸上的表情却流露出了心慌,王夫人这才淡淡地说:“此时嫁得好并不代表今后过得好,而一时过得好更不代表一辈子就过得好,这话你给我牢牢记住!韩王虽说是惠妃娘娘的幼子,圣眷尚可,但生性说是腼腆,实则却是孤傲的人,这王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是否要就藩尚且难说,家人鞭长莫及,这日子看似风光,真正是不是好过,却只有自己知道了。而且你大姐姐父亲已故,母亲又只是尽力死撑而已,嫡亲的弟弟不亲近又靠不住,你二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什么都比不上你,就算婚事比你强,那也是老天总算眷顾了她一回,你怎么不和她比你父母双全,兄弟又都争气出息?”
“我……我……”顾钰满心的不甘和怨尤都在母亲一阵高似一阵的劝说告诫和反问之下,渐渐化作了乌有,蠕动嘴唇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扑在了母亲的身上,刚刚好容易止住的泪珠又雨点似的掉了下来。这一次,王夫人却没有再说什么,老半晌才叹息了一声。
“傻丫头,别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了。等你爹回来,满京城的少年英杰中,娘一定给你挑一个出色的。外表的光鲜有什么用,夫妻夫妻,要过的是一辈子!”
顾钰的悲泣在顾家上下因为两个好消息而欢天喜地的气氛中,显得微不足道,就连王夫人在安抚过女儿之后,也是笑吟吟地亲自去东府向胡夫人道贺,随即又精心置办了酒菜,午饭时在宁安阁陪着太夫人小小庆祝了一番。午饭后太夫人正要按惯例歇午觉,一众人打算告退的时候,楚妈妈却是快步进了屋子。
“太夫人,隆平侯府派人送礼。”见太夫人满脸错愕,她便笑着解释道,“隆平侯府才刚接了旨,隆平侯大小姐被聘为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