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1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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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可在?”
  尽管皇帝刚刚说要静一静,严禁打扰,但皇后自然不在此列。因而,马城只是微微犹豫片刻,旋即就陪笑说道:“皇上正在东暖阁看奏折,奴婢立时就去替您禀报一声。”
  果然,闻听皇后傅氏来了,陈栐只是思量片刻便吩咐请人进来。待到看着傅氏一人从门外进来,通身冠服虽不是祭祀等等的礼衣,却远比平日的常服庄重正式,他就已经明白了妻子的来意。因而,见傅氏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他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皇后可是为了善昭和善睿来的?”
  “皇上,妾此来并非是为了儿子,而是为了皇上。”傅氏缓缓道出这么一句话后,在一阵久久的沉默之后,察觉到一阵脚步声渐渐响起,最后仿佛是有人停在了自己面前,她便知道今日这开场白终于让丈夫听进去了。当一只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臂膀,她随着那熟悉的强劲力道而直起腰,见陈栐已然蹲在面前,她便缓缓说道,“皇上新近登基,太上皇犹在,三品以上官员委任黜落以及刑狱大权俱未下放,朝野官员多半是太上皇提拔旧人,妾知道皇上必然会觉掣肘不便,但于太上皇而言,虽已传位,但何尝不是在看着皇上如何为君!”
  尽管已经登基,但陈栐对于旧部的封赏拔擢一直都小心谨慎极其克制,再加上昔日麾下武多文少,仅有的几个文官品级也不高,在他面前很难说得上话。而那些大将们打仗勇猛无比,却决计不会点醒这些话。此时此刻,他被傅氏这重话一点,面上一时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若皇上只是当日的藩王,善睿的事情不过是家务事,但闹到现在这地步,在外朝看来,却已经是国家大事!妾曾经劝谏皇上早下决断,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那句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名分早定,兴许就能让人死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皇上是天子,自然是要治国平天下的,可倘若家务不靖,于太上皇看来又会觉得如何?皇上,国家大事原本不是妾一介女流应该多嘴的,但若是再拖下去,只会把越来越多的人都卷进来!”
  看着妻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却是再次深深俯首行礼,陈栐忍不住松开了手。看着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想着她在后头替自己做了无数事情,让自己能够放心地冲杀在前,立功争储,最终得以成功,他终于最终屈膝跪坐在了傅氏的面前。
  “皇后所言,确是朕之疏失。都是朕的儿子,朕只是想再看一看,毕竟父皇此前择储,也并非以嫡长……”
  这话还没说完,傅氏便突然挺身抬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陈栐的话:“皇上此言差矣!且容妾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父皇册昭庆太子,便是因嫡长而立;而立废太子陈桦,便是因爱而立,非嫡非长,其贤并不能盖诸王,而又不曾追封其母为后,由是废太子自疑,而诸王不服;但立皇上,却绝非只是因功因贤。须知昭庆太子早逝,未有子嗣,而皇上唯一在世的兄长秦王大逆不道,因而无论是以功勋贤能也好,以长幼序齿也好,皇上都是最名正言顺的!”
  争了这么多年的大位,如今妻子这名正言顺四个字,终于说到了陈栐的心坎中。心怀激荡的他品味着傅氏那句话,突然又想起了册东宫诏书中那一句仿佛是褒扬他的“虽承继之道,咸以冢嫡居尊;而无私之怀,必推功业为首”。那时候只觉得是对他的赞赏,如今仔细琢磨琢磨,何尝不是父皇在等着他的态度?
  他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旋即才说道:“皇后的意思是,太上皇对交权仍有最后一丝保留,便是等着朕册立东宫?”
  “此大事,妾不敢揣测。但是……”傅氏坦然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唐太宗以功业即位,虽嫡长子尚幼,仍册之为太子,为的便是安定天下,昭告天下已有副君,则可保大唐二世江山。然承乾不肖,以至于明君晚年祸起萧墙。可如今善昭也好,善睿也好,都已经年长成人,善昭更是已经娶妻生子。且善昭为世子多年从未犯过错,众口称赞,在废太子之乱中表现卓异,前次留京秉政亦是群臣服膺,册为储君难道还不够名正言顺?皇上若是认为善昭十二岁进京,未及亲身教导,可待他的长子陈曦再年长些,留在身边亲自教导。如此,皇上亦可盖过晚节不保的一代明君唐太宗,定大齐三代盛世,使大齐三世无忧!”
  相比之前的劝说,傅氏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陈栐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将妻子搀扶起来,见其起身之际,脚下一个踉跄,他想起她那风湿寒腿的老毛病,一时极其内疚。等把人扶到榻上坐下,他才低声说道:“北地虽冷,但屋子里都烧着地龙,不像江南阴湿,而坤宁宫多年无主,不如朕回头派人给你重修重修……”
  “皇上!”傅氏紧紧按住了陈栐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妾身这点小疾不足挂齿,皇上不用多费心。相比这个,朝野民间人心如何安抚,方才是皇上该关切的!”
  当傅氏离开乾清宫不多久后,皇帝陈栐便径直出了乾清宫往清宁宫谒见。尽管他这个皇帝每日有朝会,很难做到晨昏定省,但探望仍是每日常有的事,可太上皇时而精神不好懒得见他更是常有的事。然而这一次,他却顺顺当当见到了自己的父皇,见其坐在镜子面前,一个妙龄宫人正在替其梳理着那一头花白的长发,他忍不住打心眼里生出了一股叹息。
  小时候满心崇拜的那个统一六合开创大齐的父皇,现如今竟然已经这般苍老了!
  等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重新戴了冠,太上皇让那宫人退了下去,这才坐下了。听陈栐说着今日之事,继而自陈失察以及心急等等,他一直没有做声,直到陈栐最终提到立嫡长子陈善昭为东宫之事,他方才微微挑了挑眉。
  “你下定决心了?”
  “是,儿臣诸子之中,已经有四子成人,早就该下决断,而不是拖到现在。”
  “你终于明白了。”太上皇的嘴角露出了微微笑容,旋即便追忆似的说道,“朕立昭庆太子的时候,也是在登基不久。那时候他只是年长你们几个一丁点,论文武贤能,其实一时都看不出来,但他是嫡长子,这便是名分。虽说从古至今立储便有立嫡立长以及立贤之辩,但古往今来,终究是前两者多,后者少。唐太宗虽非嫡长,却终是兄弟皆死,因而也是一种名正言顺;而后祸起萧墙,何尝不是因为他有过废嫡长之意?唐玄宗越过嫡长执掌天下,最后几亡大唐,未必不是警示。而朕传位给你,固然因为你的功勋和贤能,何尝不是因为你在诸王之中已成最长者?”
  这些道理皇后刚刚说过,如今太上皇再说了一遍,听在陈栐耳中,那种教导的意味自然非同小可。他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下来,等到太上皇又说了一番治国理政的要诀等等,将要告退之际,却听得上头的父亲仿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
  “待你册封东宫后,朕会下制书,正式颐养天年诸事不管。这大齐天下,朕就交给你了。”
  出了清宁宫,陈栐上了肩舆,此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狐疑已经变成了确信。太上皇的保留果然是因为他此前不曾立储,不曾立陈善昭为储。尽管这些年来,传言一直都说,陈善昭是他那父皇极其宠爱的皇孙,但他一直都不太相信。须知陈善昭那书呆子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己英明神武的父皇会如此喜爱一个书呆子。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假,而且陈善昭不单单是他父皇极其宠爱的皇孙,而是最宠爱的皇孙,没有之一。
  等到肩舆过了乾清门后缓缓入内,最后在正殿月台下的台阶前停下,已经是月上树梢时分了。陈栐看了一眼院子中央跪着的人,当即看向了一旁的内侍马城。马城立时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是金吾左卫千户唐顺。”
  因陈善睿临走前给了他重金,让他务必设法一二,他少不得又硬着头皮说道:“皇上,他三次随您征伐,从蒙古到辽东到秦庶人都有功,是您亲自把他从一介步卒提拔为千户。”
  面色复杂地盯着此人看了许久,陈栐方才侧过头道:“曲解圣意,以至于损了淄王妃腹中皇家血脉,原本罪不在小。念在他昔日功劳,降三级,调辽东吧!”
  
  
  第三百零二章
夫妻夜话肱股,却是裂痕宛然
  这一夜,无论是陈善昭,还是章晗,都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论理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是皇室夫妻中正妻有了身孕,夫妻就该分房而眠,但前一次章晗怀着陈曦时,陈善昭也是三天两头歇在梧桐苑,如今就更不例外了。尽管今夜相比从前,家里还有傅氏挑选赐下的那两个宫人,但如今他连去看上她们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说起来,十七叔是被我连累了。”
  听到枕边传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面朝着里头的章晗想起张茹那痛不欲生的样子,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明白陈善昭所言是事实,倘若不是因为淄王和陈善昭叔侄俩素来交情极好,往日淄王在京就常常同进同出,而淄王背后更是一个庞大的顾家,而顾家和她关联匪浅,兴许不会有今天的事。她完全没有考虑淄王去陷害陈善睿的可能性,那位面上温文骨子里却高傲,流着顾氏血脉的亲王,不屑于去做那种腌臜事!
  因而,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那会儿十七叔音信全无,淄王府派去打探消息的都是去了就不见踪影,再加上王府被人看住了,十七婶方才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后来,她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她只想着能让十七叔平安归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想到。她还对我说,当日出嫁时,隆平侯夫人曾经教导她,夫婿的宠爱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子嗣。可危难时刻,她却为了十七叔,把自己和孩子的安危全都置之度外。”
  隆平侯府的那点家务事,陈善昭当然不会不知道,因而知道隆平侯夫人的教导和提醒都是因为旧日生活的缘故。然而,张茹在紧要关头却选择了和母亲的教导以及从小的经验相违背的那个办法,着实让人又嗟叹不已。他轻轻翻了个身,发现章晗也是翻身了过来。四只眼睛在漆黑的空间中轻易找到了彼此,却是谁都久久没有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晗才开口说道:“那个奉旨去看住淄王府的千户可是四弟的旧部,出自赵王中护卫?”
  “不错。”刚刚回来,夫妻俩都没有提此事,此刻夜长难眠,陈善昭也就索性一五一十地把陈善睿麾下那些旧部先一一解说了,旋即又说起了其在军中交好的那些大将,“虽说三弟四弟号称父皇打仗的左膀右臂,但他们毕竟年纪资历摆在那儿,打仗时真正最要紧的三人,一个是赵王中护卫指挥使,后来父皇临机委了北平行都司都指挥使的张铭,一个是北平都司都指挥同知朱逢春,再有一个,便是父皇的智囊,有智狐之称的徐志华,此人虽是书生,却投笔从军,积功升至指挥使,在父皇军中常常有人把他和定远侯相提并论。”
  说到这里,陈善昭微微一顿,这才轻轻抓住了章晗的手,继续说道:“父皇登基,这些随他多年的人,当然都想着能够论功行赏,但三品以上委任之权都在太上皇手中,父皇在上报升赏时,暂时不想让他们太过显眼,也只是稍稍提升一级,调了各掌京卫。所以,四弟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而恼怒,他们因为未曾擢升而总有些不满,彼此来往多了也不足为奇。而四弟在军中慷慨大方,军将服膺,如唐顺这样的部属不计其数,所以十七叔那儿发生的事情,倘若如今父皇没个态度,那么今天的事情就绝非结束。”
  陈善昭说着便深深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难以名状的惘然。黑暗之中,他不怕有人瞧见这会儿的挣扎之色。他自然知道此前进宫陈情时,父皇不但有犹豫,而且还有怀疑。这是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必然会有的反应,倘若换成他是皇帝,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如现在这样。而他是爱书如痴,但相比自己从小养成的这个爱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听到枕边久久没有回音,他便低声说道:“晗儿,对不住,今天明知道你也有身子的人,还是让你去了淄王府,结果让你撞见了这么一件让人伤心难过的事。”
  “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去。就如同我对唐顺说的,想当初我最危险的时候,十七叔十七婶还有十二姑姑都想着派人来助,如今那边有事我们就缩回去了,哪里还有做人的道义?”章晗脑海中仍旧满满当当都是张茹痛哭流涕的那一幕。从前在紧急关头,她愿意留下自己来保全丈夫和儿子,但倘若换一番场面,让她在陈善昭和腹中孩子之间选择一个,她又会如何?
  觉察到章晗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陈善昭知道她还在挂念之前的事,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虽说我知道四弟应该不甘心,想要和我一争高下,但没想到别人的动作会来得这么快,算计得这么狠,生生让我们陷入其中。四弟的根基在军中,这是人尽皆知的;我的根基在何处,父皇不知道,皇爷爷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会迫得父皇下怎样的决心,再加上今天十七婶的事情实在令人扼腕……所以,有些事情我得对你说清楚,日后出事的时候你好有个预备。我不想万一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也是这般惨烈的结局!”
  面对这郑重其事的交待和嘱托,章晗本能地愣了一愣。然而,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顿时意识到了他的决心,当即收摄了精神,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户科给事中胡彦,是一个。上一次我和周王世子淮王世子能够一块去探望病重的皇爷爷,是他的建言。他从前一直弹劾父皇沽名钓誉,所以以直臣著称。此外,还有都察院监察御史萧至诚罗淮恩,他们俩也是个有名的强项硬骨头……”
  陈善昭一口气历数了六七个人,全都是品级不高以刚正著称的人。他不用看也知道章晗是怎样的惊讶,少不得苦笑道,“你也知道,我从前以执拗书呆著称,替六安侯太夫人及其幼子,替韩国公余党妇孺老幼求情,其实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早在十三岁刚进京不久,我就替一个被皇爷爷罚跪午门的直谏御史求过情。我那书呆子的名声固然响亮,老好人的名声同样响亮。不过,我求情太滥,事后不和人来往,皇爷爷也好,朝中权贵也好,没人放在心上。其实,我也是在事后仔细留心谋划,这才收罗了寥寥几个看似刚正,其实却知道变通的人。”
  章晗深知陈善昭从前在京城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京城赵王府一度鱼龙混杂乌烟瘴气,而陈善昭被人冠之以书呆子的名声,深知来往北边的情报往往都绕过他,足以让人认为他这个世子并不重要。而且作为世子,绕过父亲不让人察觉地招揽人手有多困难,这更是不言而喻的!即便如此,陈善昭仍然能够攒下那几个人,那几个旁人看似毫无关联的人。
  因此,她在心里深深刻下了这几个人物之后,最后轻声说道:“我都记下了。”
  陈善昭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旋即握着章晗的手紧紧贴在了胸口:“至于我身边能用的人,我记得你进门之际我就对你说过。虞大、沈明建、林成、秦海、萧风家的,但他们只是王府里头的人物,看似不和外头往来,掌管和外面那几位的联络,不是别人,是沈明建。他是落拓秀才,又只是个库房的二管事,看着不显眼,而是读过圣贤书的秀才,和这些人联络也更方便。再然后……就是去年传胪之日帮了大忙的那个宋士芳了,我虽阻过他前程,但他是聪明人,已经表了心意。”
  说到这里,陈善昭摘下手中一样东西,就在黑暗中套在了章晗的手指上。见她只是微微僵硬了片刻,便紧紧握住了那东西,他便轻声说道:“这个指环你收着,中间那颗石头是可以转出来的印章,关键时刻能用上。”
  “好。”
  “至于宫中,我从前进宫次数多,又心慈手软,顺手帮过救过的人不在少数,但等闲我都不会刻意招揽。这其中,之前谨身殿除夕夜宴时的那个内侍陈海是一个,他如今已经升了御用监奉御,然后是淑妃娘娘长宁宫的魏成,内官监的阎立,还有则是……”
  想到死在废太子之乱中的李忠,陈善昭不禁脸色有些黯然。尽管李忠并不是他能够买通笼络的,但李忠对他毕竟很有些善意,就连他和章晗的事,也是通过李忠在皇帝耳边吹风而促成的。压下这番嗟叹之后,他方才闭上眼睛喃喃说道:“还有就是如今成了清宁宫管事牌子的路宽。他虽挨过你的训斥,但三位娘娘当初选他去乾清宫总领,就是看在他是李忠的徒孙。而他能成李忠的徒孙,是我顺口一句玩笑……”
  听到这里,章晗已经不由得对陈善昭那张网络叹为观止。就是这么一个外人眼中的书呆子,不动声色在宫中京城布下了这么些有用的棋子!正当她想开口说话之际,外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闭了口。不多时,却是有人掌灯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睡在外头的陈善昭第一时间撩开了帐子,却见是金姑姑。
  “世子爷,世子妃,刚刚鹏翼馆派了人来,说是奉了宛平郡王的吩咐,有话带给世子爷。宛平郡王说……说害得淄王妃胎儿不保的那个唐顺,被贬了三级调任辽东。”她又犹豫了片刻,这才讷讷说道,“宛平郡王还说,皇上如此处置,世子爷可满意了?”
  这一刻,睡在床上靠里一侧的章晗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不论背后的人是不是查得出来,又究竟是谁,陈善昭和陈善睿这一对曾经同舟共济的兄弟,现如今中间终究是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无法弥补的裂痕。而她和王凌……怕也是回不到从前了!
  
  
  第三百零三章
恩袭爵,定东宫!
  武宁侯府宁安阁正房,当王夫人放轻了脚步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太夫人正怔怔地斜倚着靠枕坐在床上,脸上泪痕宛然。她摆手示意身后的赵妈妈不用跟着,自己接了她手中那个瓷盅缓步上前,到太夫人床前低低唤了一声娘,这才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十七郎可好些了?”
  王夫人听太夫人张口就问淄王如何,她便低声说道:“十二娘已经去看王妃了,想来总能劝回来。”她顿了一顿,最终还是没说那掉了的是一个男胎,只又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淄王殿下气色还好,王妃似乎也缓过神来了,御医说,只要好好调养就没事了,毕竟王妃还年轻,素日身体也强健。”
  “王府之中查过么?”
  听太夫人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王夫人哪里不知道太夫人还抱着一丝侥幸,当即垂头说道:“查过了,从饮食起居到其他种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淄王殿下也只是小小处罚了几个人,申斥几句就罢了。皇上命人对淄王大加抚慰,赏了很多东西,又罚了查案子的杜中。还有那个此前奉旨看住淄王府的千户,听说是被降了三级发去辽东军前听用。”
  “辽东,辽东……”
  太夫人突然笑了一声,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讥诮:“他一个正五品的千户,一下子贬成了镇抚,调了辽东,正好是老二的现管,在旁人看来,却是死活随咱们顾家的心意,可老二接到这么一个烫手山芋,难道真的敢公报私仇不成?还不如发去别的地方,眼不见为净……须知老二一直都是最疼十七郎的,他有两个妹妹,却只有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儿!”
  王夫人知道该劝的话昨日都已经劝了,此时只能默默听着太夫人倒着心里这些苦水。当太夫人又问起顾淑妃的时候,她方才打叠了精神说道:“娘娘捎话出来,说这都是命,横竖他们小两口都还年轻,请娘不要介怀。倒是那来府里的人还透了个消息,说是昨日皇后娘娘具冠服去乾清宫见了皇上,此后皇上便去清宁宫谒见了太上皇,回乾清宫之后就发落了那个唐顺。”
  “原来如此。”
  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由王夫人亲自服侍着喝了小半碗粥,就再也没胃口了。摇摇手示意撤了下去,她突然开口问道:“昨天那消息传来的时候,听说十二娘正好在宫里?”
  “是,若不是太上惠妃死死拦着,十二娘那急脾气只怕就要径直去替淄王殿下说话了。”王夫人苦笑一声,又垂下眼睑说道,“没想到没有她,那位世子爷竟是直奔了乾清宫,再加上后来宛平郡王也去了,内中究竟说了些什么,却是没人打听得出来,也没人敢打听。”
  “皇后就两个嫡子,同患难的时候只觉得兄友弟恭,没想到如今只被人一挑拨,再加上下头人不晓事,竟是到了这一步!”太夫人轻轻转着手中的佛珠,想着此前留诸王嫡子,无嫡子的留庶长子这道旨意,而淄王如今莫名遭了疑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看着王夫人说道,“你说,让淄王请留京如何?”
  王夫人不想太夫人心中竟转了这么一个主意,最初的震撼过后,她方才不无谨慎地说:“娘是觉得,皇上不想让诸王再就藩?”
  “兴许是想先留下诸王的嫡子或是庶长子,下一步就是把诸王一块留京荣养,兴许是把这些天潢贵胄悉数南迁,免得如先头秦王手掌重兵,万一出了问题则没法节制,当然,兴许是我想多了。”太夫人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面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咱们顾家之前赌赢了,折进去一个顾振,却还少了个祸害,本以为就此太平,却不想此番事情来得这么快,这么急,想置身事外不可能,还不如把人都收拢在京城,日后低调度日。若可能,老二我都不想让他在外头继续吃苦了。”
  “可是,淄王殿下和世子爷叔侄情分深厚,若是留京,今后兴许还会再有如今的事。”见太夫人遽然色变,王夫人方才低声说道,“此事,还当和侯爷以及娘娘商量商量。”
  “嗯,你说的没错,就依你,回头你入宫的时候,探一探娘娘的意思,我再写信给长风……”
  “太夫人,二夫人!”
  这话还没说完,外头便传来了楚妈妈的声音。等到王夫人看了看太夫人吩咐了一句进来,下一刻,就只见楚妈妈步子飞快地进了屋子,那样子哪有平日里半分稳重?还来不及站稳,她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有宫中的太监到了威宁侯府,说是传旨的!四少爷这些天一直都在闭门读书练剑,有些措手不及,这会儿上下都忙碌着摆香案收拾!”
  传旨给东府,给顾铭?
  自从答应了把顾铭过继给大伯顾长兴,王夫人心里就一直不那么好受,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个突然的消息,她心里倏忽间便冒上了一个念头。当她去看太夫人的时候,发现婆婆用同样的眼神看了过来,彼此顿时都是心中一突,哪里还不明白这恐怕才是皇帝的真正补偿!
  “小姐,小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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