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127部分在线阅读
陈善昭万万没有想到,章晗和王凌提早遣散家仆,只为了冲杀出去的时候不必让人陪死,可太子竟是把人全都截住,而且还如此逼问府中下人。想也知道,章晗和王凌就算再信任单妈妈她们,又怎会透露落脚地点,这分明是泄愤!面色铁青的他看到章晗摇摇欲坠,一旁的王凌连忙上前搀扶了她,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出了屋子后厉声喝道:“来人!”
“世子爷有何吩咐?”
“之前在这儿看守的人呢?”
“回禀世子爷,已经都关在了北边的马房。”
问明此人,得知是顾淑妃派来的太监,陈善昭微微沉吟后便开口说道:“你去回报淑妃娘娘,就说此次宫闱出此变故,恳请她和惠妃娘娘敬妃娘娘一块,尽快整顿宫中纲纪。”
陈善昭刚刚进去探望了一番,就这般脸色难看地出来吩咐了如此一番话,那太监哪里还会不明白,当即连声答应,待出了惜薪司之后,他就立时马不停蹄地重新从西华门赶到了长宁宫。在顾淑妃面前原原本本复述了陈善昭的话后,他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奴婢刚刚才打探过,跟着赵王世子妃和郡王妃身边的那些丫头仆妇,死的重伤的都有,也难怪世子爷如此震怒。那些个人如今正关在北边马房,请娘娘示下。”
“那些欺君罔上的狗东西!”
顾淑妃对太子及其身边的人已经是恨之入骨,如今知道赵王府中的下人也是惨遭荼毒,以至于陈善昭都怒不可遏,她在脱口骂了一句之后,最终沉声说道:“传我的吩咐,将那几个狗东西先杖一百,然后发落到更鼓房晚上打更,等皇上回头旨意下来再行处置。事到如今,宫中也该是时候凌迟几个人给上上下下长长记性!”
嘉兴公主让赵王务必不能放过顾振,而定远侯王诚在先前宫中尘埃落定的时候,得了皇帝御命清理内外,便立时留下兵马四处关防,随即出宫和此前派去弹压府军左右卫的兵马会合,又分出数百人径直转道嘉兴公主府,恰是和得了信匆匆从公主府赶出来的威宁侯顾振碰了个正着。
一面是骤然得知惊讯斗志全无,一面是得知皇帝复出士气高昂,即便赤忠一度拼命,但当定远侯王诚露面,亲口说出太子谋害皇帝的消息之后,一时间顾振左右不少兵将都颓然丢下兵器跪了下来,只余下居中站着的顾振满脸的呆滞和不可思议。
“不可能,不可能!”顾振声嘶力竭地叫了两声,见周遭一个个人都如同泥雕木塑一般地跪着,他忍不住上去连踢了几个人,却是怒吼道,“这些连篇鬼话你们也敢相信!太子是皇上册立的东宫储君,他们才是叛逆,才是乱党!”
定远侯王诚看着顾振那依旧不死心的样子,想到老友威宁侯顾长兴英雄一世,却生了这么个脓包势的儿子,他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随即就冷笑着举高了手中的宝剑,“本将军奉天子剑,把附逆贼子顾振拿下!”
顾振眼见王诚麾下几个军士冲着自己围了过来,一时目眦俱裂。然而,尽管他试图拔刀抵抗,但他才跟着赤忠等人练了不到一年,那稀松的底子即便拼命怎么扛得住羽林左右卫中这些昔日长刀军精锐?几下交手之后,一柄大刀最终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当被人架着送到了王诚面前的时候,他还梗着脑袋不愿意屈膝,直到膝盖弯被人重重一捣,吃痛的他方才颓然跪倒在地,脸上却满是怨毒。
“顾家出了你这等败类,真是家名蒙羞!”
“你这老狗不过也是与人做走狗,有什么资格指斥我!活该你断子绝孙……”
王诚冷笑一声,见顾振破口大骂,他又沉声喝道:“掌嘴!”
随着一个粗壮的军士上前两个大耳刮子,顾振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腮帮子更是高高肿了起来,一时间竟是懵了。尽管太夫人从前也不是没有传过戒尺家法等等教训过他,但下人总不敢给他吃太多苦头,顾抒倒是有心教训他,可女孩子的戒尺再重能够重到哪儿去?这两个耳光顿时让他明白了如今的形势,那一腔怨毒渐渐便被无尽的恐慌给代替了。
难道太子真的输了?否则王诚怎么敢这样对他!
可还不等他竭力想什么话头来打动王诚,一团破布就把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紧跟着,他便听得王诚冷冷看着他说道:“倘若你今日不曾抄检到了嘉兴公主府,兴许还有一条生路,可你竟然敢做到这地步,我也只能对不去已故陕国公了!好在顾家子嗣众多,不愁没有人奉陕国公香火……来人,押走!”
既然赵王府已经烧了,单妈妈和芳草碧茵,连带着当初王凌身边的仆妇婢女也都是活下来的人人带伤,陈善昭和章晗王凌商量再三,最后便决定派人先去定远侯府看看,倘若方便便暂时搬到那儿去。原本担心里头起初唱了空城计,必然乱七八糟,可第一拨打探消息的人到了定远侯府,得知的却是府里的家仆已经都回去了,现如今正在打扫上下。而起初太子为了引出定远侯王诚,只让人看住定远侯府外围,里头只是粗粗看过,东西竟是大致完好。
既如此,陈善昭便安排了马车,将一应人等全都转送到了定远侯府。眼见王凌这位大小姐回来,下头婢仆们全都围上来行礼,得知王凌和陈善昭章晗要在府上寄住一阵子,才回家的老管家立时分派了起来,又是忙着安排人把单妈妈等人安置下,又是忙着让人去请大夫。等到傍晚时分,章晟赶到了定远侯府,带来了王诚拿下了威宁侯顾振,整个京城四处的乱兵已经都弹压了下去这两个消息,也让这一顿晚饭格外轻松。
入夜后的定远侯府格外宁静。躺在客房那张宽敞的床上,章晗和陈善昭紧紧依偎在一起,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谁都没有心思再做多余的事。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对于他们来说便仿佛是过了一生一世那么漫长。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多少睡意,睁大的眼睛仿佛在数着那虫草帐子上究竟有多少虫儿草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善昭方才轻轻叹了一声:“怪不得代晋的刘宋末代皇帝曾经说过,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为了那把椅子,自古以来骨肉相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次九叔更是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怪不得皇爷爷盼望着皇家兄弟姊妹之间能够和睦能够齐心,知道你和四弟妹携手共度难关,看到四弟能够敬我护我,居然会这般高兴。”
“皇上高兴,是因为心底伤心难过的事情太多了。就好比今天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原本是满心高兴,可后来知道沈姑姑死了,单妈妈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芳草碧茵都是遍体鳞伤,四弟妹身边的武妈妈也两个丫头死了,秋韵和飞花至今不知生死,再加上此前死了那么多人,我实在高兴不起来。”章晗突然死死抓住了陈善昭的胳膊,紧紧闭上了眼睛,“只为了一个人的野心,大家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陈善昭一时眼神闪烁。即便祖父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可元后嫡子早逝,次子秦王如今显见是起了异心,太子更是只差弑君杀父的最后一步没做……他失去的东西又有多少?
第二百六十三章
秦王兴兵,父子君臣
一夜天翻地覆,京城旧貌换新颜。
大街小巷的告示板上都贴出了官府的榜文,当认字的老学究们或是秀才们念出上头的字眼时,小民百姓们全都吓了一跳。前一阵子只听说天子病重,太子监国,大家还在说什么时候天下要换人当家作主,却不想这竟然是太子差一点弑君杀父!而更令人咋舌的是,赵王府被一场大火烧毁,可世子爷和世子妃郡王妃等等贵人竟然都一直藏在京城中,更将密诏送给了远在北平的赵王,昨儿个就是这位战功赫赫的亲藩回来主持大局,一举把太子给掀翻了。不但如此,天子还在百官面前露了一面,虽说身体状况不好,可终究能见人了!
“阿弥陀佛,皇上真是多灾多难,好在如今逆子被拿下,也该太平了。”
“什么多灾多难,你这话就该打嘴!要我说皇上老爷子真是个好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开诚布公晓谕天下,要是从前不知道怎么藏着掖着呢!”
“京城昨儿个从早到晚就是兵马奔来跑去,跑马的声音就没断过,这怎么瞒得住?按说赵王还真是回来得及时,既然有这样的大功,如今监国一阵子,东宫储君的位子就跑不了了!”
告示牌前的男男女女们议论了一阵子,突然只见一骑身背铜筒的人风驰电掣地从大街上飞驰而过,口中大声吆喝道;“让路,让路,西北紧急军情!”
眼瞅着这人飞驰而过,众人愣了一愣之后,突然有人开口嚷嚷道:“西北又怎么了,莫非是秦王殿下真个举兵了?”
秦王自从去岁末收陕西都司兵权之后,又有擅启边衅杀良冒功等等诸多罪名,尽管当时太子曾经让人以圣旨的名义召其上京,但最后却没有下文。赵王一度奉天子剑移师宣府逼问,但秦王依旧动静诡异。如今这骤然从西北而来的军情急报,自然而然引来了众人的重重猜测。
昨夜赵王虽住在宫中,但却下令封闭东宫,自己却没有踏入一步,而是直接歇在了诰敕房中。当得知西北军情急报的时候,彻夜未眠的他立时用冰冷的井水擦了擦脸,又示意夏守义和张节不必避开,当即宣了人进来。待到打开那份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他只拆开看了一眼,便突然捏着东西踌躇了一会儿,方才递给了下首那两位掌管吏部和户部的臣子。
简短的军报上头只有一个消息,秦王兴兵二十万,打着勤王的旗号西进大同!
陕西乃是大齐西北面的重地,因而历来屯兵众多,唯一的缺憾便是除了宁夏这个塞外小江南的粮仓之外,其他地方的土地都不算肥沃,每年都需要从江南转运大量粮食。和赵王相比,秦王用兵更加极端,军法严苛,赏重罚亦重,因而行军速度极快。所以,此刻一想到这份军情急报纵使在路上已经快马加鞭送来,但至少也耽误了五天时间。
因而,夏守义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开口说道:“代王危矣!”
建藩大同的代王在诸皇子之中排行第六,若论武勇,和秦王赵王不相上下,但为人却素来自负刚愎,只看赵藩大军以奉天讨逆的名义移师宣府,他却依旧下令边境戒备绝不放行就能看出来。而昔日代王固然对蒙古打过几场胜仗,更宣传过自己的身先士卒——但想也知道,常常身先士卒的主帅,万一遇到败仗会是什么情形。
而张节则是屈着手指仔细算了算,这才沉声开口说道:“就算秦王早已在囤积粮食,动员的也不会真的有二十万大军那么多,但真正打起仗来,拼的不止是兵,而且还是钱。据说代王对女乐颇为痴迷,因而大同乐户数目乃是北地第一,不少都是操着那行当,课税众多。倘若真的得了大同,赵王殿下如今又在京城无法分身,只怕北边……再无人能制他!”
见夏守义和张节都是脸色沉重,赵王哂然一笑,随即就淡淡地说道:“二位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倘若父皇临朝,这消息传扬出去,二哥那声势便要削弱许多。再者……谁说我无法分身?”
不等二人醒悟过来开口相劝,他就摆手阻止道:“我意已决,回头便去见父皇。夏大人掌管吏部多年,人事升降你就多用心;至于张大人,你这户部侍郎当了那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升任尚书了。别和我掰什么资历人望之类的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最恨的便是因循守旧按部就班,此事我会去和父皇提!”
张节也不是圣人,赵王摆明了车马是要推他最后一把,他最终便只是谦辞了一句就默认了下来。然而,对于赵王显然要重回北平主持用兵的决定,他仍是开口说道:“赵王殿下,非是臣信不过您的能耐。兵事乃是险事凶事,您眼下今非昔比,何苦以身犯险?宛平郡王和东安郡王如今都在北边,虽则他们还年轻,可只要让武宁侯为主帅……”
“顾长风确实是将才,但是,我的军马,他指挥不动。”赵王嘿然一笑,面上露出了又自信又无奈的表情,“更何况我那两个儿子又都是有脾气的,倔强起来他更是没辙。与其到时候军令不齐,还不如我亲自走一趟。当然,顾长风这一路军马,亦是要调动的!”
夏守义知道赵王的脾气如此,只能冲张节使了个眼色,随即便问道:“只是,赵王殿下倘若这一走,皇上的病情一时半会无法全然恢复,这朝政的事情……”
“交给世子陈善昭。”赵王几乎想都不想便答了一句,见夏守义和张节都愣住了,他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之前带兵移师宣府,北平布政司和都司的事情都是他居中协调,如今不过是从北平一省变成天下罢了。再者父皇也爱重他,总会提醒点拨,你等也可以辅佐他。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见父皇。”
眼见赵王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出了诰敕房,夏守义和张节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头又是感慨,又是无奈。赵王的决定无疑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陈善昭素来仁善忠孝,在京城文武百官和百姓中间的名声也不错,昨日传胪之日在奉天殿前的表现更是有目共睹。只是,想到陈善昭那书呆子的传闻,以及他那世子妃,两人就不免生出了几分担忧来。
更何况,未来的天子将兵在外,未来的储君坐镇京城,就怕将来父子相疑!
良久,夏守义才轻声开口说道:“回头再劝殿下一次,至少得把王妃和长孙接回京城!”
当陈善昭受命匆匆赶到乾清宫,从祖父皇帝和父亲赵王的口中得知秦王终于举兵,而赵王预备亲自动身回军前,要留自己在京城坐镇,并主持一切政务的时候,他忍不住脑袋一片空白,老半晌方才在皇帝和赵王那审视的目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跪了下来。
“皇爷爷,父王,孩儿定不负期望。”
对于陈善昭这毫不拖泥带水的反应,赵王很满意,皇帝亦是笑了起来。见赵王上前扶起了陈善昭,面上满是期许,皇帝便轻咳了一声道:“老二,若是照你说的立刻动身,废立东宫怕是来不及了。你这么一走,就不怕朕出尔反尔?”
赵王讶然抬头,见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方才恭恭敬敬地低头说道:“儿臣知道,父皇历来言出必诺。再者九弟大逆不道,二哥如今也露出了狼子野心,儿臣却是儿子儿媳尽皆忠孝两全,相比之下,儿臣不信天底下还有比儿臣更好的东宫人选!”
哪怕是陈善昭这个当儿子的,听到父亲这样舍我其谁的霸气答话,也不禁吓了一跳。可当他扭头去看皇帝时,却只见皇帝并没有生气,嘴角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那一瞬间,想到皇帝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便明白了祖父的心意。
倘若祖父还是那个横刀立马的壮年天子,父王如此年富力强,那自然会心生忌惮。可祖父才遭遇了那样的大变,如今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自然更愿意把江山传给一个有胆气更有自信的儿子!
“很好,你很好!”
皇帝赞叹了一声,继而便沉声说道:“既如此,朕明日出席奉天殿朝会,颁诏命你为元帅,武宁侯顾长风为副帅。既然要走,总不能再让你和来的时候那样只求快,你把府军后卫带上,朕让善昭送了你风风光光地启程!料想就算老二求快,你那两个儿子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赵王眼神一亮,随即深深下拜道:“儿臣谢父皇!”
皇帝又嘱咐了赵王两句,这才放了其出去预备临行事宜,却把陈善昭给留了下来。盯着这个自己素来爱重的孙子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善昭,定远侯府住得可还习惯?”
见陈善昭一愣之后微微点了点头,皇帝便淡淡地笑道:“只可惜朕不能让你在那儿住着了。你父王明日上路,你就先搬到宫里来吧。立储一时半会是来不及了,但总不能等到你父王班师回朝,这东宫还没腾出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今非昔比,主母难为
赵王来得快,去得更快。
前一刻的文武大臣们还沉浸在太子谋害皇帝,而赵王接密诏赶回京城力挽狂澜的消息之中而震惊感慨;下一刻,这一天一大早的朝会上,西北秦王举兵号称清君侧的急报一公布,皇帝命赵王为元帅,镇守辽东总兵官武宁侯顾长风为副帅讨伐的消息,更是引来了一片哗然。只是,御座上的皇帝虽看着虚弱,面色却是欣慰得很,而赵王也显见并没有建下大功却被又派了一个苦差事的恼火,反而笑吟吟地接下了任命。同样是在这一日朝会上,户部侍郎张节荣升尚书,但在先头的大消息下,这升赏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直到朝会结束,大多数官员们方才从吏部尚书夏守义和户部新任尚书张节的口中得知,这一回竟然是赵王主动请缨,今日便立时出发,而世子陈善昭将留在朝中辅佐皇帝处理政务,虽无监国之名,却有监国之实。尽管也有人对此事颇有微词,但皇帝心意已决,赵王更分明是日后的东宫,自然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说什么败兴的话。
而昨夜才得知此事的章晗,这一日和陈善昭一块送了赵王出城后回来,傍晚时分却被顾淑妃召入了长宁宫。尽管她从前曾经来过这儿多次,但相比从前曾经以顾夫人养女身份踏入此地,曾经以赵王世子妃的身份踏入此地,如今上下人等的态度全都变得更加毕恭毕敬,就连顾淑妃见她进了暖阁,亦是笑着站起身上来拉了她的手携着上了贵妃榻一块坐下。
“原本以为有些太平日子可过,没想到秦王又捅出了天大的篓子。”顾淑妃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便笑着说道,“不过,赵王乃是帅才,今次出征必然有好消息。”
“多谢娘娘吉言,只希望这一场兵灾能够早日平息。”
章晗因章晟亦在此次同行之列,再加上赵王一身关系重大,自然是诚心诚意地如此希望祝愿;而顾淑妃想着二哥顾长风亦是受命出征,亦是心中如此希望。既然能说到一块去,顾淑妃便和章晗又闲话家常似的说了些赵王从前的光辉战绩,渐渐地这才拐到了正题。
“顾振这一次跟着太子……看我都已经习惯了,他这次跟着九皇子倒行逆施,做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论罪当诛。顾家出了这样的败类,虽则我那大哥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我也没脸说什么求情之类的话,但只希望能瞧在顾家其他人尽皆忠烈,而十二娘也曾经相助赵王入宫面见皇上的份上,把威宁侯这爵位保留下来。”
章晗不想顾淑妃竟然会在自己面前恳求此事,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才婉转说道:“淑妃娘娘,这爵位承袭乃是朝堂上头的大事,该由皇上做主,吏部领衔,我一介女流,这求情二字如何说起?”
顾淑妃知道章晗虽说为人精干,但该有的谨慎却一点不少,当即诚恳地说道:“皇上那儿,我自然会亲自去求一求,但更要紧的却是赵王和善昭。”
见章晗陷入了踌躇,顾淑妃摆手吩咐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下,这才叹了口气道:“晗儿,我也不当你是外人,直截了当对你说了吧。顾家两支,二哥那一支人丁兴旺,而大哥这一支却人丁凋零,说起来都是大哥当年一念之差。大哥一直征战在外,常常留着大嫂在家里独守空房。大嫂有了嫡长子之后,李姨娘又有了顾振,也算是有两个儿子。而等到大嫂有了抒儿后,不久大哥就封了爵位,因朝中那会儿有一位国公过世,嫡子无能,庶子精干,结果争袭不休,她生怕大哥常年在外,到时候也闹出这样的事来,便软磨硬泡,大哥便答允了大嫂不让妾室通房再生子。”
章晗一直纳闷顾家二房九个儿子,长房却只活下来顾振这一个,此时方才恍然大悟。而顾淑妃既然想着一定要保住大哥留下的爵位,也就继续一五一十地说道:“娘从前一直住在威宁侯府,虽则对大哥统共就两个儿子也颇有微词,但因为对大哥的嫡长子顾镛满意得很,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提了给顾振请先生的事,也因为大嫂不上心,顾振自己又因为生母宠着,于是眼开眼闭。结果顾振一直跟着李姨娘,也没学着什么好东西,声色犬马倒是无师自通。谁知道,天下事便是无常,镛儿好端端的一场伤寒就过世了!正巧那时大哥卸任回京,身上旧伤本就不少,而膝下只有顾振这一个没出息的,一来二去和大嫂难免生出龃龉。”
一想到少年恩爱的夫妻,而且顾长兴回京的时候遣散在外服侍的所有侍妾,回到京城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更要面对后继无良人的情形,顾淑妃不禁更是觉得造化弄人,轻声苦笑道:“既然起了龃龉,当初大哥为了大嫂和镛儿,给侍妾们灌了绝子汤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娘知道后气得直发抖,责备大嫂不知道防患未然,也不知道及早给镛儿栽培一个兄弟为臂膀,又觉得顾振不足以承袭威宁侯爵位,便对大哥提议,顾振既是庶出,不妨从二嫂的儿子里挑一个。事情被大嫂知道了,却是宁死不肯,到后来,夹在中间的大哥便因为一场病过世了。娘心灰意冷,便任由大嫂报了顾振袭爵,又搬到了二哥和二嫂那儿。”
当初在嫁给陈善昭之前,章晗曾经在威宁侯府的会芳阁住过一阵子,知道那曾经是顾振的住处,只觉得奢靡过分,但看看府中其他地方,却都是简朴得很,因而一直有些好奇名声赫赫的威宁侯顾长兴是怎样的人。想到顾长兴能够答应妻子那样的要求,可说是男人当中百中无一,最终身后却落到那个下场,她只觉得心中唏嘘不已。
怪顾长兴?他身为镇守边关的武将,三年五载才能回家一次,嫡妻儿子都要留在京城,身边要人伺候,却又答应了妻子不留种,已经很难得了。怪胡夫人?哪个嫡妻不希望和丈夫一生一世两双人,不希望丈夫的爵位财产还要多出庶子觊觎,再加上在家教子奉养婆婆,那日子何尝不辛劳,有那点要求何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