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101部分在线阅读
王凌对陈善睿颔首之后,方才对王夫人和张琪笑道,“大嫂说,劳你们费心了。只是大嫂如今不好出来,还请二位随我移步梧桐苑。”
第二百一十三章
提亲事,请大媒!
尽管章晗出嫁之前添箱的时候,王夫人代替顾家亲自去送了一份重礼,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赵王府。在京城的各家王府都是工部统一建造,即便地点各不相同,规制却差不多。比起成婚之后刚刚开府的淄王府,已经有二十多年的这座京城赵王府显出了几分沧桑,此时此刻她带着张琪走在其中,见内外肃然,毫无从前传闻中的懒散疏怠景象,她不禁暗自点头。
到底是陈善昭陈善睿先后成婚,妯娌两个又是那一等一的精明人,这座赵王府日后看来,必会朝着水泼不入的方向发展。
踏入穿堂,王夫人见迎面是上房五间,两侧东西厢房各三间,此时此刻东厢房门口她曾经见过的单妈妈和沈姑姑正快步上前迎接,而沈姑姑赫然有些一瘸一拐的,她一时立刻想到了昨天的事情上。两人行过礼后,她笑着打了招呼,见王凌道了一声失陪,她连忙裣衽施礼目送人离开,这才看着沈姑姑关切地说道:“沈姑姑既然腿脚不便,怎么不歇着?”
“世子爷和世子妃都说要放我的假,是我自己闲不住。”沈姑姑说着便看向了张琪,见其脸上不见从前的怯弱,顿时暗叹吃一堑长一智毕竟是至理,随即就笑着到门边亲自打起了帘子,又笑道,“世子爷和世子妃都在里头,还请武宁侯夫人和张大小姐一块进去吧。”
王夫人一进东厢房,就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铺面袭来。她前后生过三男一女,对于坐蓐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见此刻进门的明间里头芳草和碧茵垂手侍立,并不见别人,她便和章晗径直进了里屋,才一进门,她就看见章晗正坐在床上,而陈善昭则是在床沿边上紧挨着人坐着,而一旁除了侍立的秋韵之外,尚有一个抱着襁褓的乳母。见了她俩来,秋韵和乳母屈了屈膝盖行礼。而王夫人定了定神,含笑又上前两步方才深深施礼。
“恭贺世子爷世子妃喜得麟儿!”
“夫人快快请起。”陈善昭笑着点了点头,待示意秋韵搬来锦墩请王夫人和张琪一一坐下,他才接过乳母手里的孩子,仿佛炫耀似的亲自抱到了王夫人面前,“早起皇爷爷才亲自来探视过,这小家伙很不给面子地哭得极其大声,谁知道这会儿又睡着了。”
王夫人看着孩子眉眼,发觉竟是依稀半数随着母亲,半数随着父亲,不禁微微一笑。见张琪恨不得在孩子脸上多看几眼,她便索性伸手接了孩子过来,等张琪看了个够,她方才笑着说道:“哭的声音越响亮,说明孩子秉性越是强健。世子爷世子妃别怪我倚老卖老,想当初我生了我家大郎和四郎的时候,他们都是成天哭闹不得安生,别提多吵闹了。”
“原来如此!”陈善昭立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见张琪仍是目不转睛只顾看着孩子,他便笑道,“妹妹若是喜欢,不妨抱一抱晨旭,算起来他也是你外甥……哦,这是皇爷爷给他起的乳名,这起名的事给我这个当爹的硬是抢了,这小字自然是随了皇爷爷的心愿。”
这说法让王夫人为之莞尔,见张琪一脸又想抱,又怕不得法而弄疼了孩子的表情,她少不得转过身去指点了一二,直到张琪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孩子,一脸喜欢得不得了的表情,她方才重新坐好了,又笑道:“皇上喜得第一个重孙,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说起来,世子妃才入门数月便传了喜讯,如今又喜得麟儿,真是一等一的福气。那些宵小之辈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真的是自作自受。”
王夫人如此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章晗不禁和陈善昭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章晗便笑着说道:“可不是福大命大?应天府衙闹了一场哗众取宠的官司,赵王府又遭凶徒围攻,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我这院子里还进了刺客。若不是四弟妹调度有方,外拒凶徒,内歼刺客,只怕也就没有我和晨旭了。皇上今日赐了我一个全字,赐了四弟妹一个果字,说起来我真是心中有愧,这几个月撒手掌柜似的什么都没管,全都是四弟妹一手操持内外。”
“从前就听说定远侯把女儿充作男儿教养,此次事变郡王妃大将风度,不但皇上嘉赏,就是咱们这些痴长了岁数的人,也都是赞叹不已。”王夫人含笑点了点头,紧跟着却又说道,“而世子妃这几个月说是什么都没做,可却平安生下了这孩子,怎么能说任事不管?女子怀胎十月最是辛苦,更何况在昨日这样的关头处变不惊生下麟儿?亏得平安无事,否则瑜儿心中忧愤不说,就是娘和我,也是万死不能辞其咎。为着顾家张家那点事情,险些害了这孩子,娘从昨日到今日,一直都是念叨不已。”
顾家会有这样的态度,章晗并不意外,因为这原本就是顾家一贯的行事风格。虽说顾家有时候未免有些狠辣凉薄,但在大事面前却知道如何舍如何得。想当初顾振这个长房承爵的儿子尚且能舍弃,威宁侯爵位尚且能暂时割舍,更何况张琪这案子原本就已经差不多证实了是一场闹剧,是宋妈妈血口喷人?
想到张琪终于可以摆脱那最大的负担,她更是轻轻舒了一口气,旋即才含笑说道:“这事又不是太夫人和夫人的错,只是一介刁奴心怀恨意,大肆诋毁咱们两家的名声而已。”
“世子妃如此宽宏大量,我实在是心里有愧。”王夫人这才看了一眼身旁正专心致志看着怀里熟睡孩子的张琪,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可瑜儿却是因此自责过深,竟是打算随她父亲回去,而且还打算跋涉千山万水跟着去广西!”
章晗闻言大愕,竟是忍不住沉下了脸:“姐姐是当真的?”
张琪抬起头来,看见章晗那眼神含怒,她定了定神后便坦然说道:“晗妹妹,不管怎么说,爹都在公堂之上给了那应天府尹最后一击。昨日爹送我回了顾家后,当着我的面对老祖宗说,今后绝不续弦,既如此,他身边没个妥当人,在广西当官的时候,若是官场上有个应酬迎来送往,后宅里连个料理家务的人也没有,更容易被人趁虚而入。我既然身为女儿,如今身体也养好了,又即将出孝,自然应当随侍身侧。经此一事,爹自然不得不对我好,而我跟着,也能防止什么阿猫阿狗打他的主意!”
前头那些别说章晗和陈善昭,就连王夫人也知道不过是鬼话,最后一句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章晗面色巨变,死死盯着张琪,见其竟是丝毫没有收回此言的意思,忍不住咬了咬牙。可还不等她开口,就只觉得一只手轻轻覆在了自己的手上,见是陈善昭微微摇头,她虽心中极其不同意,但仍是把话头让给了他。
“张大小姐应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性子,你真有治得了他的自信?”
若是别人被人当面这么指摘父亲,必会勃然大怒,而张琪却面色丝毫不变。此时此刻,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也顾不得王夫人就在身侧,当即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什么性子,所以才有几分把握。父亲如今断了一条退路,理应全心全意依赖顾家,更何况既然在人前做出了那样的姿态,我这个女儿倘若有什么闪失,他这辈子的功名利禄也就全毁了,总会有几分顾忌。更何况,如今的我却和当年不同,好歹有晗妹妹撑腰,就算日子再难过,也不至于如先前那般。否则若任由他一人在外,将来天知道出什么事?”
听到这里,王夫人见陈善昭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便微微笑道:“若知道瑜儿一心一意想的是顾家的名声,更顾及着世子妃,老祖宗必然会更心疼,其实这事大可不必。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世子妃比你年轻,都已经连儿子都有了,你就要出孝,也该议亲了。至于你父亲之前调任广西,原就是因他在应天府丞任上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下次未必依旧得那么远去。”
张昌邕从广西调任何处,在场就没有一个人关心的,不论是章晗陈善昭夫妻,还是张琪,全都被王夫人这议亲两个字给说得为之一愣。而事涉自己,转瞬之间,张琪竟是觉得整个人微微战栗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二舅母,我如今尚未出孝除服……”
“怎么,莫非你觉得你四表哥不好?”
此话一出,王夫人见张琪的脸上先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继而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方才看向了章晗和陈善昭。论理便是议亲,当事双方都应该是最后的知情人,可此时她既是打破了规矩,自然不会再拐弯抹角,欠了欠身后便开口说道:“世子爷可能出个面,请定远侯做这个媒人?”
章晗心里极其清楚,王夫人这人的性子缜密坚韧,若她不同意,便是太夫人提也是枉然,今日既然在他们夫妻面前直言此事,那么,不但此事得了太夫人首肯,便是王夫人自己痛下了决心。既然别人是一口气把顾家和赵王府一块扫进去了,那么此举正是索性把这一层关系加深牢固!当然,这其中,也少不得有几分顾铭和张琪早早互相倾慕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便笑看着微微点头的陈善昭道:“夫人既然有此意,世子爷应该很乐意跑这个腿。”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子升赏,三喜临门
倘若说赵王府遭袭,以及应天府衙开审那桩匪夷所思官司的时候,皇帝的反应显得迟滞缓慢,那么当这一日亲自去赵王府探视了自己的第一个重孙,又赏赐了字给章晗和王凌回宫之后,他便显示出了一位戎马二十年,而后又在位二十年的强势君主的强硬手腕。
从羽林左右前卫到金吾左右前后卫,从府军卫府军左右后卫再到虎贲左卫到旗手卫等等,总共十七个不隶属于五军都督府的京卫亲军指挥使司中,一口气被撤换下来的指挥使便多达十余人,而原本担任掌印的勋贵,也有七八人都受了申斥,或调任或降职或停职。而应天府尹方存泰就更不消说了,当即便有旨锁拿彻查。然而,奉旨亲自到府衙提人的李忠推开府衙官廨中方存泰的书房大门,却发现书案后头坐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瞳孔已经完全散开了,手中一个瓷瓶滚落在地,显见已经是服毒自尽多时。
面对这种情况,心里有些预料的李忠盯着那死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不禁冷笑了一声:“机关算尽太聪明……自作自受!”
赶在旨意之前就死了的并不止方存泰一个,压在应天府衙中的宋妈妈亦是死了。只相比服毒的方存泰,她却死得有些惨烈,竟是一头在墙上碰死的,四处都是飞溅的血迹,整个人连身子都已经僵了。而为她写状纸的那个徐秀才则畏罪逃得不见了踪影,其余几个原本一口咬定是张家世仆的,被方存泰所服用的相同毒药毒死了三个,剩下一个虽好容易躲过一劫,却只是结结巴巴一味说自己是被人用钱诳来的,一时间更是让这桩在街头巷尾被人议论纷纷的案子多了几分谈资。
如今深得圣眷的赵王世子妃章晗自然没人敢去说嘴,但亲自去应天府衙走了一趟的张琪自然少不得被人拿来说。即便很少有人信所谓颠倒嫡庶之类的话,可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小民百姓,三姑六婆们闲聊胡扯之间,却个个都不看好这位张大小姐的婚事。
名声都坏了,谁敢娶去?
然而,不过旬日之内,一个惊人的消息却从达官显贵一路传到了街头巷尾的百姓耳中,原因很简单,那位人人都认为坏了名声的张大小姐竟要和顾家四公子定亲了!尽管顾家四公子不能承袭爵位,但先入宫为勋卫,紧跟着平瑶乱积功升指挥佥事,正是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再加上王夫人这位婆婆的贤名满城皆知,顾家家声又好,此前顾铭回来,也有好些勋贵世家试探过顾家口气,谁知道顾家竟不顾外头风言风语,亲上加亲打算促成这桩婚事!
就连乾清宫中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挑了挑眉,随即便饶有兴致地问道:“顾家倒是有些意思,不像是别人家,孙子总比外孙女金贵些。对了,顾家的大媒是谁?”
“回禀皇上,是定远侯。”
“哦,居然把一向不管世事的定远侯也请动了,顾家这一回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完全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皇帝虽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后,他便若有所思地说道,“张昌邕这个女婿当初顾家挑走了眼,好在他那个女儿倒还看得过去。不过,顾铭年纪轻轻却颇有大志,那许多好人家的乘龙快婿不做,却摊上了这么个岳父,他对这桩婚事就没有不情愿?”
如今锦衣卫虽已经废弃,但李忠作为皇帝身边的侧近,却是消息灵通第一人。面对皇帝的疑问,他立时笑眯眯地答道:“好教皇上得知,这桩婚事其实并不是凭空促成的。顾四公子和张家大小姐据说是从前出入常常照面,彼此之间就有些情愫,顾四公子一意去平瑶乱,也是想有个好前程,莫要委屈了表妹。顾家太夫人和武宁侯夫人原本就有亲上加亲的意思,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索性就立时三刻把事情定了下来。”
“你是说,他们彼此之间早就有情?”
这下子皇帝顿时讶异了起来。张琪他是曾经在顾淑妃那儿见过一次,但已经没有多大印象了。毕竟,她生得原就不如章晗出挑,又不如章晗似的烈性聪慧名声在外,顾铭身为大家公子,又在宫中当值多年,总该见过更好的,却对这样一个表妹倾心,倒让人意外得很。想到这里,皇帝猛然间想起陈善昭在自己的婚事上通过李忠捣的鬼,他更是笑了起来。
“这两姊妹都是好福气的人,都有个为她们着想的男人!也罢,顾铭身在富贵乡中,却能勤学上进,朕原本就很期许他。升他一级,让他回头可以风风光光成婚。再有,京城的勋贵诰命虽是不少,但如同顾长风家这一位如此贤明的却再找不出第二个。顾镇顾铭就不说了,朕听说在国子监的另两个也是颇为出色,军中还有一个亦是勤勤恳恳,今年还有一个中了秀才。如此教子有方,该当为天下妇人楷模,下旨褒奖,赐武宁侯夫人端敬德音四字匾额!”
当长宁宫顾淑妃得知皇帝升了顾铭一级,更赐了二嫂那样的褒奖,一时也是喜不自胜。此前的风波尽管平安度过,可王夫人硬是要赶在张琪即将除服之际把婚事定下来,就连她也觉得有些仓促,总认为得让流言蜚语平息了再说。可现如今看皇帝的反应,非但没有非议,而且却颇为嘉赏,她何止是放下心来。
“夏雨。”见心腹大宫女上来行礼,顾淑妃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挑个妥当人回顾家一趟。不数日瑜儿就该出孝了,回头让大嫂带她入宫来让我瞧瞧。这样的大喜事,咱们宫里也得好好预备一下东西,想当初十七郎成婚之际,顾家上下给他那媳妇添了多少东西做了多少面子,如今若是瑜儿嫁了铭儿,咱们总得好好备一份添箱礼。”
“是,娘娘就放心吧。”夏雨屈了屈膝后,又笑着说道,“表小姐这出嫁决计寒碜不了,娘娘莫非忘了,淄王妃那儿不说,赵王世子妃最是厚道的人,怎会亏待了这干姊姊?再加上顾家的亲朋故旧,还有当年二姑太太的陪嫁,一定能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是啊……”顾淑妃被夏雨这么一说,突然想起当年张琪入京的时候,顾夫人的遗愿是把人许配给淄王,尽管自己最终是没能完成那托付,可阴差阳错,如今那一对却是更加圆满的佳偶。再想想章晗嫁得风光,张琪虽不能嫁入宗室,可也绝不会差,她忍不住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妹妹,你在天之灵若是知道瑜儿和晗儿皆能圆满,就请安心吧。”
而当皇帝的升赏和褒奖一同到了武宁侯府的时候,顾府上上下下更是一片喜庆的气氛。被应天府衙那案子一闹,原本府里的人听说四公子竟要迎娶表小姐,明面上不敢说,背地里有不少嘀咕的,如今皇帝又是升了四公子的官,又是褒奖了自家夫人,这态度自然显而易见。就连原本担心顾长风回来之后是否会怪他们自作主张放出风声的太夫人,也一时松了一口大气,这会儿端坐房中受了顾铭的叩头,她便笑着把人一把拉了起来。
“好,好!只不过得记着,既是又升了一级,日后一定要勤勤恳恳,莫要负了皇上期望!”
“多谢老祖宗教诲,孙儿理会得。”
尽管尚未正式过婚书下定礼,但既然都是谈婚论嫁的人了,此时此刻张琪自然早早避开了去,而顾铭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母亲,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又突然跪下冲着王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头。王夫人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上前搀扶起了儿子,用手替其理了理耳畔掉下来的一缕头发,她便语重心长地说:“别的话娘不想多说,你从小懂事上进,就是在男女大事上头也没有犯糊涂,这才有今天。慎言慎行,珍惜家名,娘就送你这八个字。”
“是,儿子受教了。”
当顾铭从宁安阁正房出来,路过东厢房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尽管不知道张琪是不是在门口或是窗口注视着自己,但他仍然一时驻足,直到眼见门帘一挑,却是凝香出来。凝香一见着他吓了一跳,慌忙肃身行礼,顾铭便轻声说道:“你对妹妹说一声,好生将养着,别想那些伤心的往事,身体要紧,这世上最没意思的就是亲者痛仇者快。”
凝香慌忙答应一声,等到目送顾铭大步出去,她连忙掀帘跨过门槛回了屋子,到南屋窗前,见张琪果然是面色怔忡站在那儿,她少不得将顾铭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下一刻,她就看到张琪面色大变,脚下亦是摇摇欲坠。
“大小姐!”
扶着凝香的手,张琪好容易才恢复了镇定,然而心中却依旧翻腾着一股股滔天巨浪。顾铭是说他都知道了,他竟然都知道了!可既然如此,她只是个卑微的庶女,又没有章晗那样的聪慧机敏沉着应变,他为什么愿意娶她?想着顾铭在应天府衙前等她下车时,让她什么都不用怕,送她回来的时候,又对她说今后也什么都不用怕,她的双眼不知不觉就模糊了起来。
她要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遇上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世子道温情,天子连环手
哇——
听到这大嗓门的一声吼,陈善昭顿时本能地用双手捂住了耳朵。见乳母慌忙抱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出去,可却左哄右哄就是不听哭声停止,他不禁苦着脸对歪在榻上忍俊不禁的章晗说道:“真是见鬼了,每次我不进来他都是安安静静的,我一来看你,他立时扯开喉咙就是一阵哭,他是存心和我这个爹爹过不去是不是?”
“谁让你这个爹爹前次看到他尿了,竟是吓得直接把他扔了给乳母?”章晗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陈善昭,见其立时讪讪的,她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门帘上。听到小家伙还在哭个不停,她便扬声叫道,“把晨旭抱进来我瞧瞧!”
外头乳母看过孩子的尿布,又尝试为其喂奶,可小家伙硬是软硬不吃,只一个劲哭个不停,因而听到这话,她立时如蒙大赦地抱着孩子又进了屋子,有些讪讪地将孩子双手抱给了章晗。章晗接过孩子后先端详了片刻,随即便用脸轻轻地贴在其额头上,继而轻轻摩挲着孩子那稀疏的头发,紧跟着便抱了孩子下地,嘴里还哼唱着她从未听过的民谣。很快,原本哭啼不停的小家伙终于停住了那大嗓门。
见此情景,陈善昭顿时沉着脸对那乳母说:“居然还要世子妃来哄孩子,要你何用!”
章晗转过头,见乳母满脸通红地要请罪,她便笑道:“这又不是岳妈妈的罪过。有些孩子安静,有些孩子吵闹,至于咱们家的晨旭,则是显见挑人,一见着你这爹爹就不消停,之前四弟和四弟妹来的时候,他倒是安安分分的。岳妈妈,你只管尽心尽力带着他就是,偶尔哭闹两声也是人之常情。刚刚是我不忍他一直哭,这才让你把孩子抱来,不是说你不会哄。”
乳母岳妈妈这才如释重负,等接过孩子之后又行过礼,她忍不住说道:“瞧世子妃的样子,却像是带过孩子似的,奴婢竟是及不上。”
“只是从小长姊代母,把我小弟带大到三岁,那时候我自己也才一丁点大,不过都是闹着玩罢了。那时候常用大哥做的木质小车推着他在村里四处走,四处玩,哪里是真的懂什么?”章晗微微一笑,却是想起了从前贫寒而美好的时光,一时间脸上露出了柔和的光辉。而陈善昭看着她这般表情,早忘了刚刚还挨了妻子两句训斥,打了个手势让岳妈妈把孩子抱出去,他随即就站起身来,突然从后头按住了章晗的肩膀。
“等日后有机会,我一定陪你回故乡看一看。”
“在外头星星念念想着,回去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人就是那样,过去的总以为是最好的,其实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无论如今再富贵,纵使回去也是寻不回当年那种感觉了。”章晗往后头靠了靠,随即又低声说道,“就好比我和琪儿,那时候全都是地位最尴尬不过,我偷偷摸摸捎带给她吃食,偶尔教她两个字,对她说家里的亲人,想要回去一家团圆,她则是对我说印象中那位生母,和我说只希望能够快些长大,不看父亲和嫡母脸色……如今再想想那时候的时光,真的好像是恍若隔世。”
屋子里并没有别人,只有夫妻两人这么挨着靠着。陈善昭听着妻子的呢喃,良久才轻声说:“不是恍若隔世,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如今梦醒了,自然就圆圆满满。”
章晗忍不住莞尔:“若之前是做噩梦,那倘若如今也不过是一场美梦呢?梦醒过后,我岂不是又一场挣扎?”
“咱们的美梦,自然永远都不会醒!”陈善昭的手下挪了些,竟是从后头箍住了章晗的腰。才生过一个孩子,那原本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没有从前的紧实,但手放在上头却能感觉到惊人的弹力。想到章晗十月怀胎,如今又是将近一个月坐蓐,千辛万苦方才诞下了这个儿子,他不禁脑袋搁在那肩膀上,继斩钉截铁地说出头前那一句话后,又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今后咱们还有我们的曦儿,我们的晨旭,如果是梦,就因为他们,你也不会醒过来!”
“就知道说好听的哄人……”章晗嗔了一句,但停顿片刻便轻声接了一句,“不过,我就喜欢听你这些甜言蜜语。”
陈善昭顿时大喜,暗叹妻子生了孩子过后,这脸皮终于不似从前那么薄。于是,他立时松开了手,让章晗正面对着自己,这才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既然喜欢,那不几日这一个月终于熬到头,我对你说个够。对了,你是不知道,就在皇爷爷来探视你的那天之后第二日,四弟出门的时候有些鼻青脸肿,我纳闷地问他原委,结果他随手就塞了一本册子给我,悻悻地说他们夫妻俩用不上,送了给我。他们既然用不着,回头咱们好好参详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