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精校)第2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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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鲁斯博罗特不知道火筛想说什么,然而,这一次如果不是火筛,别说解决如今的危局,他们兴许会如同丧家之犬似的往更西面奔逃,因而他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哪怕你的父汗有统一各部,重新恢复黄金家族荣光的大志,但你应该知道,他是否想过齐集各部军马,重新打下中原。”火筛见乌鲁斯博罗特一下子愣住了,他便微微笑道,“没有!你的父汗是一个雄才伟略的人,但也是一个审时度势的人。祖辈的那种机遇,目前没有。我们的军马看似可以肆虐他们的边镇如入无人之地,但一旦他们集结了几十万大军,那么我们就只有退避三舍。中原或许没有别的东西,但他们唯独不缺的是人!”
  “可我们缺!”
  火筛一下子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单单各部的内耗,每次都至少是几人几十人甚至成百上千人的损伤,但女人们几年才能生一个孩子?又要几年才能让一个孩子长大?你曾经是汗庭之中寄托了大汗无限希望的二王子,那你就应该知道,咱们那些兵马的战力可比得上当年成吉思汗一统各部的时候!明人确实是远远不如他们当年把我们的先辈赶回草原时的情形了,可是,我们的兵马同样不是那支征战天下所向无敌的铁骑!”
  乌鲁斯博罗特一直觉得火筛老了,可此时此刻听见这一番话,他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昔日的勇士。即便是老了,上阵杀敌比不上年轻人,可却依旧老而弥坚!于是,他终于开口问道:“那你想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太师,抓到了几个明人奸细!”
  “明人奸细?”乌鲁斯博罗特一时愕然,随即气急败坏地说道,“这种时候抓到奸细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斩首示众,还用得着来报?”
  “这种时候来的,定然不是普通人物,你要杀了必然会后悔一辈子!”火筛接着乌鲁斯博罗特之后开了口,见对方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却也不解释,直接开口吩咐道,“把人押到大帐来,我要亲自问!”
  回到铺着虎皮的居中位子上坐下,火筛又重新端起了那杯奶茶,见乌鲁斯博罗特终于也拿起了那个侍女放在高几上的另一杯奶茶,他便一面好整以暇地喝着这温润暖胃的液体,一面思量着今次来的会是谁。倘若还是之前的那个曹谦,那么,即便事情可以谈,他却非得把人扣下不可。单单屠灭了他麾下那个小部落,这笔账他就不能轻易放过去!
  “太师,奸细都带来了!”
  随着外头一声禀报,火筛抬头一看,就只见四个五花大绑的人被几个亲兵用刀背驱赶进了军帐。只扫了一眼,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个脸上胡子拉碴,身材魁梧雄壮的中年汉子身上。尽管都是一色的装扮,可就凭此人自然而然站在了最前头,再加上怡然不惧的表情,就可见此人必然是首领。因而,他打了个手势吩咐亲兵把另外三人暂且押下去,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这个中年汉子几眼。
  “你是何人,报名吧!”
  他知道这当口被派到这儿的人,多半不会不通蒙语,因而也没留下什么通译,自然而然地用了蒙语。果然,就只见那人昂首挺胸站在那儿,那目光往他身上转了转,却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就是火筛?”
  乌鲁斯博罗特眉头一皱,火筛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我就是火筛!”
  火筛从天顺年间成名,几十年来一直都是明朝各边最头疼的人物之一。而且,不同于亦思马因这些风光一时,最后却战死战败的人物,他弘治中后期一举进入河套驻牧,屡屡滋扰陕西三边,守军对其丝毫没有办法,竟一直活跃到了现在。此时此刻,江彬面对这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到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老人,他不禁打心眼里生出了几分敬意。
  老而不死,果真是一号英雄人物!怪不得能几十年纵兵肆虐大明边疆!
  “我奉平北伯之命前来传话。倘若你愿意举族内附,那从前你纵兵肆虐,朝廷可以既往不咎。倘若你不愿意,那不日之后,便战场上见!”
  江彬原原本本把徐勋的话直接撂了下来,眼见火筛面色倏然转厉,他知道眼下是关键时刻,心里虽异常紧张,但面色却硬生生纹丝不动。眼见火筛旁边那个年轻人脸色铁青,却在火筛的一个手势下按捺了下来,而火筛本人则是冷冷盯着他,他便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说:“是内附还是战,一言可决之。”
  “没想到平北伯自己胆大包天,而且还派了你这么个胆子大,却半点不通事理的人来!”火筛哂然一笑,眼神中一时精光更盛,“他以为我火筛是什么人?几十年来,你们的边境,哪个地方我没带兵去过,有几个将领不曾败在我手底下?他不过是一个才打过一两个胜仗的小子,和我交易过几次东西,便以为能够支使得了我?”
  这最后一声已是形同暴喝。倘若不是徐勋面授机宜时,已经说到这一重反应,江彬饶是胆子再大,可这会儿身在敌营,也免不了出一身冷汗。然而此时,他紧张归紧张,但总算还能维持镇定,当即淡然自若地说:“我的话还没说完。所谓内附,你可以依旧在这河套之内驻牧过冬,但保证不再犯边,我大军出入,可以保证不视你为敌,而且可以和你互市。但若是要战,京师数十万京营十二团营精锐正枕戈待旦,不日便要开拔陕西!”
  这是什么意思?
  火筛陡然之间面色大变。这个平北伯徐勋派来的信使只字不提所谓腹背受敌这种挑拨离间的话,所言利害却是他之前未曾料到的。记起之前巴尔斯博罗特曾经说漏嘴时,曾经提到徐勋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居然和杨一清一个书生打算复河套,从去岁到今年,陕西境内的暗探被连根拔起了不少,他不禁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明人真的准备复河套?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听说他们的朝廷里一直争议不下,最大的缘由在他看来就是两个字——钱,人。多了河套这么大块地方,自然要人防御,而因河守御,自然就需要钱。这两样东西都不是平白能变出来的,更何况,他火筛一直驻扎在河套之内放牧,明人要把他赶出去,便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这一次,他们才是真正的趁火打劫!才把巴尔斯博罗特等人打得狼狈而逃,这河套之内自然不会有其他势力存在,就是有,清剿起来也是要多方便有多方便,至少他是绝不在意那些零星游骑被剪除干净的。至于明人倘若按照一贯的宗旨沿黄河南岸建造边墙,那对于他来说,那也能减少立时要面对的达延汗巴图蒙克的压力。
  可倘若如此,他便算是被圈在了河套这一亩三分地上!东西南北四面都是边墙,可以想见,那个杨一清打洞的本领固然厉害,筑墙的本领也决计差不到哪儿去。最重要的是,从去年到今年的连场大战,他麾下的人马就算加上老弱妇孺,也已经不足两万,若是按照以往休养生息的惯例,冬天为了不被人吃掉,就得退到更西更北的地方去,而更大的可能性就是给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而留在这里,则是足可他休养生息。
  平北伯徐勋,着实年纪轻轻好算计!
第七卷
寒光照铁衣
第520章
喜讯惊讯
  夜幕下的草原显得格外宁静。
  徐勋并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仰望满天星斗了。事实上,当两年前他这样仰望天空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能不能平安回家和亲人团聚。那种每时每刻挥之不去的生死之间大恐惧,若非就是他自己提出这样冒险的计划,又有神英这样的老将在侧,再加上他一直都是极其能够掩藏自己的人,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胆大包天的他实际上也一直在深深的恐惧。
  身处敌人腹地,稍不留神就可能满盘皆输把自己都搭进去,他没法不害怕。可他更痛恨的是按照别人的摆布亦步亦趋地行事,到头来沦为生死前程都要为人操控的棋子。所以,他不得不一次次生死相搏,在狭缝中挣扎求存奋力前进。然而现如今,这种状况终于为之一变,需要在夹缝中求存的人不再是自己,而是换成了别人,这种转变着实来得快。
  “大人,哨探已经都派出去了。”
  回过神来的徐勋这才将脖子从仰起的状态放下来,这才发现刚刚看得太专注,脖子竟是又酸又痛。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他这才看着眼前那两个年纪很不小的老军官,想起他们这些天竟然养成了和自己那些亲兵一样的习惯,不知不觉改了称呼,他便若有所思地说道:“今次事了,你二人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莫峰和韦胜对视一眼,前者犹豫片刻,便开口说道:“若是大人用得着卑职,卑职自当效力。如果用不着,卑职还打算去开那家书肆。倘若朝廷真的复了王太傅的爵位,那几套剩下的襄敏集,怎么也应该能卖出去了。”
  “哈哈,你的心愿,便这么小么?”徐勋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当年能够一块为王太傅结集出书,这份心意着实难得。你年纪不小了,我也不强留你继续在军中,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你把那书给我多印几百套,也不用卖,回头我带了去京城有用。对了,还有你韦胜,镇远关固然险要,但倘若从镇远关到东边的清水营能够连成一片,你那儿的压力补给等等就不会那么艰难了,下头那屯田的出产想来会更高,你还打算继续守在那地方么?”
  这是徐勋第一次在两人面前直截了当地把此事说出来,因而,韦胜和莫峰同时一愣。韦胜毕竟早年就想过这事,眼睛一亮便又惊又喜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您要……”
  “不是我,是朝廷要复河套,皇上要复河套!”
  徐勋微微一笑,见韦胜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他便没有再追问韦胜的打算,拍了拍这位老将的肩膀,便径直离开了二人。直到走出去老远,他转身瞥了一眼,却见两人的身影被火炬拖得老长,虽有些萧索,但更多的是壮志得酬的欣慰。面对这一幕,他略一思忖,便招来一个亲兵吩咐道:“去传陆海等庆府中护卫诸将来见我。”
  陆海等人进入徐勋帐子中的时候,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之前那一战在身上留下的斑驳血迹。尽管丁广张钦被查实和安化王朱寘鐇有涉,最初那会儿他们彷徨难安,但之后那次突袭他们做得漂漂亮亮,之后只付出了伤亡十数人的代价,而徐勋很是褒奖了他们一番,他们这彷徨不安的心方才稍稍放了些下来,依稀觉得徐勋那破虏卫的说法应当不是信口开河。
  “之前我对你等提过破虏卫的事,尔等可愿意调出庆王中护卫?”
  尽管当年陆海等人在朱台浤之父庆恭王的庇护下,顺利脱离了本属卫所,在王府中过了几十年的安生日子,但王府护卫说白了便是个养老的职司,如今这位庆王虽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人物,但待下勉强还算随和,可之后要让自己的子子孙孙都为庆府一系卖命,不论主子贤愚,要说完全甘心却是不可能的。之所以他们也曾一度和安化王朱寘鐇走得近,也是因为这位郡王言谈举止礼贤下士,让久不逢明主的他们心有所感的缘故。
  因而,在发现众人都看向了自己之后,陆海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沉声说道:“大人,王府护卫乃是庆王一系相传多年的,无罪不可开革,大人向庆王借了我等出来,想必就已经是莫大的为难,而且要说赏功劳,我等这一次着实说不上有多少功勋……”
  “只要你们愿意,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徐勋微微一点头,却没有立时要他们的回答:“尔等不妨回去好好想一想。对了,今夜的巡夜都仔细些,毕竟这河套乃是蒙人出没之地,千万别大意了!”
  “是,请大人放心!”
  这一晚上,从上至下都是防备森严,和衣而卧的徐勋却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当一大清早亲兵把他推醒的时候,他还忍不住翻了个身抱怨了两句,随即方才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翻身坐起之后,他当即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还有,江彬等人可回来了?”
  “大人,还早,只是卯时,因为江游击回来了,所以属下才不得不叫醒大人。”
  “嗯,大事要紧,你做得不错。”
  得知江彬总算是回来了,徐勋也顾不得梳洗,随便整了整头发,他起身拿起那件灰色大氅往身上一披,立时大步往外走去。才出那张简易的军帐,他就看见江彬正站在仍旧昏暗的天幕之下,脸上赫然是焦躁之中混杂着喜悦的表情。
  “江彬!”
  “平北伯,卑职回来复命!”江彬三步并两步赶了过来,正要跪下行礼,见一双手紧紧托住了自己,大晚上这一路四处绕圈子的提心吊胆顿时丢到了九霄云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低声说道,“火筛开了口,说他可以答应内附,但这种事不能空口说白话,他一定要见大人一面。当然,时间地点任大人你挑。”
  说到这里,江彬顿了一顿,这才讷讷说道:“火筛原本还说,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大人,是小王子的女儿,结果那个乌鲁斯博罗特立时跳将起来和他大吵大闹了一番,所以这事儿最终没成。卑职那时候不知道他们这争吵是真是假,再加上不想节外生枝,没敢贸贸然掺和,还请大人恕罪。”
  火筛竟然打算过把图鲁勒图公主送给自己?徐勋差点没噎着,等江彬说出这事情乌鲁斯博罗特坚决反对,他方才松了一口大气。达延汗巴图蒙克就这么一个女儿,听说是草原上的一颗明珠,要是落到了他们这些明人手里,接下来就是为了面子也要狠狠打上一仗。既然乌鲁斯博罗特好歹顾惜那点兄妹之情,多半会把人送回去,那样至少可以太平一时。
  “恕什么罪,这时候就应该装傻充愣,要是把那个女人带回来,那就真的是天大的麻烦!很好,能够平安而去,平安而回,又带回来了这么一个好讯息,你此次功劳不小!”
  听徐勋竟然不在乎这么一个蒙古公主,江彬顿时安心了——他本以为徐勋不好色,可说不定想着把人带回京城献给天子。知道此次的功劳最要紧的是去火筛那儿充当了一回信使,而这个却毕竟不能算那些奇功首功,因而拜谢归拜谢,他心中却依旧有些没底,直到徐勋传令,让仇钺先带兵回兴武营去禀报杨一清,自己则是带兵回平虏城,他才彻底死了心。
  要再打一场硬战,看来是不可能的!
  自打徐勋带兵渡河而去,平虏城参将荣盛就一直都是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准。尤其是当这一天来自宁夏城的那位御用监掌印张永张公公派了个信使来,却根本不对他提什么事,而是直接就在平虏城住下了,他就更加忐忑不安了。好在盼星星盼月亮,次日午后没多久,他就得知黄河对岸现出大股己方兵马,打着宁夏镇的旗号,他亲自到城头看过之后,认出了徐勋此前知会过他的旗语,立时传令让人搭浮桥,又吩咐人去通知张永派来的那个信使。
  然而,等到徐勋一行人从浮桥上才刚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只见张永的那个信使一个箭步窜上前去,行过礼后便沉声说道:“大人,张公公命属下送信过来。”
  双手呈上一封信给徐勋之后,他又低头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教大人得知。京城传来了兴安伯书信,尊夫人顺利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徐勋拿着那封信正打算立时拆开来看,听得这话顿时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一时又惊又喜。而四周围的军官全都是眼尖耳灵的,纷纷齐声贺喜,此前就已经得了消息,这回却被人抢先一步的荣盛都赶紧上前来道喜不迭。而喜上眉梢的徐勋自是连声吩咐去集市上把能买的鸡蛋都买了来,做成喜蛋分送此次随他征战的将士。一直等到了参将府坐下,他才拆开了张永的那封信看。然而,才扫了一眼,他就惊得跳了起来。
  张永这是在搞什么名堂!玩火也不是这么玩的!
第七卷
寒光照铁衣
第521章
动乱(上)
  随着一支又一支军马从宁夏城中被派了出去,这座西北的边陲重镇一时间变得冷清了下来。往日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大小军官几乎都没了影,总兵府日日点卯的情景亦是不复得见。就连小胡同里常常拿着才到手的军饷寻欢作乐的寻常士兵也少了许多。对于这幅景象,宁夏城中的百姓和商户们都司空见惯了。
  毕竟是大明朝的九边之一,鞑子过境还能算是什么新闻?这许多年来,鞑子兵临城下的次数很不少,可哪一次真的打进了城里来?
  然而,百姓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商户们照样开自己的铺子,就算楼子里头的姑娘们,也就是少做几笔生意,换言之也能好好休养生息几日,可某些贵人们就没那么舒坦了。庆王朱台浤便是天天派人去总兵府向姜汉打听消息,此外,安化王朱寘鐇更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派人出城受到阻拦后,忍耐力几乎到了极限。
  好在这一天,终于有人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来的是孙景文,他兴冲冲地进了书房,就快步走到朱寘鐇身边,甚至连行礼都顾不得了:“刚刚司礼监那位王公公由镇守太监李增邓广陪着,去了总兵府,是为了屯田事务去的。周指挥从总兵府里头传了消息给我,说是巡按御史安惟学也在那里。他们说,就从今年开始在河套屯田,如今虽晚了些,可赶紧忙活起来,春耕还是来得及的。所以,今年下半年的军饷禄米会减半供给,明年则是再减半,以后就足可自给自足了。”
  “徐勋不在,他们果然就蹦跶了起来!”
  朱寘鐇在最初一愣过后,立时醒悟了过来,禁不住哈哈大笑道,“要是徐勋知道他在前方带着人打胜仗,后头却还有这么一堆拖后腿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那姜汉怎么说?他虽不是什么极有魄力的人,可面对这样的事,也不可能轻易答应吧?”
  “当然不可能,咱们的姜总兵还是颇为大义凛然的。先是痛陈此事不可行,然后又拖延说是要请示杨大人,可是,那位王公公拿出了盖着玉玺的公文,他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尽管并不是内阁发的明旨,而只是中旨,但敢抗中旨的都是京城那些脑袋比钢刀还硬的读书人,可不包括他这么个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总兵的。所以,虽然如今还拖着,但想来他未必真扛得住。殿下,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那位王公公的算计很简单,那就是趁着徐勋在外这段时日,把生米煮成熟饭!”
  说到这里,孙景文见朱寘鐇眼睛一亮,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不免精神大振,立时又滔滔不绝地分析道:“倘若徐勋打了胜仗,总不成和皇上的中旨相抗,而要是打了败仗……他就更加没有底气了,就算皇上从前再宠信他,这一次也不免要追究败仗之责,轻则贬官去职,重则流放,到那时候刘公公一人独霸朝纲,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制得住他!”
  “你说得没错,这武官的天职就是打仗,打仗都打输了,还说什么圣眷?”
  朱寘鐇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然而,他也不笨,知道眼下不管徐勋打胜还是打败,最重要的却是怎样利用这个刚刚新鲜出炉的消息。所以,他眯着眼睛一沉吟,便对孙景文说道:“你去见何锦他们几个,把这个消息尽快散布出去,越快越好!看看下头是个什么反应,如果群情激奋,明天晚上,你在东升楼设酒款待这些人,借着酒意激他们一二,务必让他们从了我!只要他们肯在那封盟书上按下手印从我,这事情就成了!”
  他本不想这么早动手,可是徐勋一步步逼得太紧太急,再这么下去,难保有人扛不住露出风声!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整个宁夏前卫和左右卫的军饷是多少,别人不知道,镇守宁夏已经有一段时日的李增和邓广自然心中有数。而他们更清楚,王宁所说将下半年的军饷扣一半,而那一半绝不会到得了国库中,多半是流入了刘瑾的私囊。所以,从总兵府回来,又把安惟学那个假道学分了手,两人自是对王宁赞口不绝。而之前才在徐勋手底下吃了大亏的李增则是口不择言道:“若是刘公公知道王公公此次竟然办成了如此大事,王公公回去之后必然能更进一步!这半年的军饷是多少?纵使之前那些再出手大方的人比如宁王,也不会有这般贡献。”
  “咳!”
  王宁不悦地重重咳嗽了一声,见李增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时讪讪的,他才没好气地说道:“咱家只是给刘公公跑跑腿做些小事,说什么更进一步!就是那军饷,刘公公公允无私,自然也会对皇上细细禀明,不会拿一分一毫的好处。”
  这要是徐勋打了败仗,这好处还能不动声色拿不少,可要是徐勋万一走狗屎运又打胜了回来,那这些省下来的自然全都只能进国库,可也终究是刘瑾的一大政绩!如此一来,众多军镇便能纷纷将屯田制推行到底,于刘瑾来说也不是没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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