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精校)第1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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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行军二十里,前派哨探侦查,后派掠子时刻留心后路,沿途留下军马保证归路,甚至干脆都顺着长城边上前进,从万全右卫城四万大军进发之后,保国公朱晖采取的就是这种谨慎的攻势。
  不止是因为内阁首辅刘健捎来的那句话,而且也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就压根不想这样和鞑子对上,毕竟这完全不是他的本意。可是,谁能料到徐勋竟是用那样的法子逼迫他出兵,而且一贯和他配合良好的苗逵竟是不但听了徐勋蛊惑,还让陈雄把所属兵马都拉了出去!
  尽管内阁转来了徐勋之前的奏折,而且注明了极密,但他根本不信徐勋所言——放着好好的天子宠臣不做,非得冒这么大风险去做什么诱饵?在他看来,之前的沙城大捷只是巧合,接下来徐勋不知道往哪个犄角旮旯一躲,却给他设了个天大的圈套和难题。正因为如此,憋着一团火的他恨不能这该死的小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死在草原上!
  这一天一大清早拔营出发不多久,他就只见前方一骑探马飞一般地冲了回来。那探马来不及到朱晖面前勒马就匆匆滚鞍而下,单膝跪下大声说道:“保国公,前方有军马!”
  尽管只是前方有军马,而不是前方有鞑子,但朱晖理所当然地认为不会是己方军马,立时二话不说就下令各部将约束全军背对长城严阵以待,干脆停在原地不动了。面对这架势,跟了他不止一次的几个部将自也不陌生,厉声吆喝自己的部队整军。这约摸过了一刻钟工夫,就只见远方烟尘滚滚,竟是至少数千军呼啸而来,一时大多数人勃然色变。
  这从前都是数百的鞑子也常常能够在乱军之中杀几个来回,这数千军马让他如何对付?
  “竖子误我!”
  朱晖在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声,但面上却镇定自若,不一会儿就是连声命令传了下去。纵使数千骑虏寇,可只要己方军阵不乱,对方不能冲破,顶多就是损伤一些人,可虏寇也不可能全然无损伤,那时候斩首的功劳就算是有了,回去也能有个交代。而且遇到这么一股虏寇,他就能名正言顺龟缩回了关内,纵使皇帝也好内阁也好,总不能过分逼迫于他!
  “预备接战,预备接战!”
  军令官的声音此起彼伏,反而在军中更引起了一阵阵不小的骚动。此番四万人马几乎全都是京营和十二团营中调过来的,平时说是卫戍京师,还不如说担当各种杂务的杂役军。从修宫殿到修城墙,从上番值守皇城,到运粮屯田……只既然朝廷月月发粮米,这屯田的正经事大多数人也不是很乐意去做,多半是租给了其他人,自己则是打打零工,在军营中混混差事,横竖管操练的那些将领也很少有神英那样真当回事的人。
  从将领到军卒的惊惧不安终于在看清楚那渐行渐近的一行人后完全消失了。尽管朱晖还有些怀疑那高扬的旌旗和那颜色不一的军袍会不会是虏寇在冲散明军之后的战利品,可其他人终究是松了一口大气。待到几骑人策马疾驰了过来,有眼力好的认出了他们,军中上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纷纷议论了出来。
  “保国公!”
  “苗公公!”
  朱晖和苗逵是老搭档了,此时此刻,觑着苗逵虽风尘仆仆,可总不像是接战过的样子,而且内中并不见徐勋等人,朱晖心头大定,策马徐徐上前之后,就沉声说道:“苗公公,你知会了我一声就让陈雄出兵,这也未免太仓促了!须知鞑子来去如风,战况又是瞬息万变,你要是为了一个徐勋让自己置身险地,这岂不是大大的轻贱了自己?”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意义却极其刁钻。倘若苗逵真是兴师动众地出兵,结果却什么都没捞到,亦或是铩羽而归,必定因此对徐勋生出衔恨。然而,朱晖满怀期待地端详着苗逵,却发现这老太监竟是笑呵呵的一丝愠怒也没有,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多谢保国公关切,只不过,咱家这么一把老骨头,如果真能松动一下也是好事,至于置身险地,他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后生尚且敢赌一赌,咱家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里,苗逵顿了一顿,旋即满脸笑容地说,“好教保国公得知,这一回出兵顺顺当当,不算徐勋神英他们这一拨,还有大同军的这些军马,咱家和陈雄统带的这些兵马总共斩首四百级,算是多年未曾有过的大胜了!徐勋和神英在大同军的护持下去下水海起出之前战殁勇士的骸骨了,咱家想着先给保国公报个信,所以就和陈雄先赶了回来。”
  斩首四百级!
  朱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之前曾经在苗逵的帮助下把斩首三级报成了斩首三百级,现如今焉知苗逵不是同样在玩这种勾当?他见陈雄落后苗逵一个半马身引马而立,他就问道:“陈将军,照苗公公所言,战况应当颇为激烈,可是如此?”
  “回禀大帅,战况确实激烈。徐大人所部之前数战战殁了近三百人,亏得杨都堂和张公公率大同军接应,而苗公公和卑职又赶到得及时,于是成功吃掉了鞑子一部千多人,光是这一战便总计斩首五六百。不过,苗公公所言,还少算了大同军之前和徐大人所部的收获,三方加在一块,理应至少也有一千多,只是如今尚未正式清点。”
  陈雄从前差点因罪下狱,多亏苗逵仗义执言方才得免,因而欠的人情可以算是大发了。然而,这一次本以为是冒险出击,结果却取得了这样丰硕的战果,他与其说是心满意足,还不如说是喜出望外。
  朱晖本待警告陈雄一二,谁知道陈雄说出来的竟是比苗逵更加离谱,他的脸色不觉更加阴沉了。然而,等到陈雄所部军马都渐渐近了,他就看见不少人马侧都挂着一个或两个血肉模糊的脑袋,一时满心都是难以置信,之后就生出了深深的失落。
  这怎么可能!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可能真的炮制出如此一番胜仗来?难道是他们屠了一部牧民?定是如此,鞑子大军来去如风,岂是他们能够轻易斩首千余的!
  苗逵陈雄率兵和保国公朱晖会合的时候,徐勋神英和杨一清也已经率军来到了先头激战过的下水海,先期赶回大同的张永也带着大车和紧急定制的棺材赶了回来。此前来不及清理的虏寇尸体已经清点确认完毕,而草草掩埋过的明军尸骨已经被一具具起了出来。尽管时值盛夏,这些气味甚为难闻,可从上至下的人全都默默而立,无人出声抱怨。
  “徐老弟,你已经做得很周全了,他们泉下有知,必然也不会有什么遗憾。朝廷的抚恤咱们会尽量帮他们去争取,而那份战功也足够他们的妻儿老小将来过得舒舒坦坦。”张永见杨一清和神英在那儿说话,就又拍了拍徐勋的臂膀,“倒是你把那个小王子的儿子生擒活捉了,却又不告诉老苗逵和陈雄,反而派老柴火和钱宁在草原上大肆宣扬是永谢布的人杀了小王子那个儿子。老苗逵陈雄将来要真晓得了,心里也许会怨你信不过他们,你可得留心一点。”
  这倒不是张永事成之后给苗逵陈雄上眼药,尽管和老苗逵还是竞争关系,可经此一役,他总算是对这老家伙观感好了几分。而他实在是闹不明白,这种事就应该大肆宣扬,徐勋干什么要这么低调?
  “永谢布和鄂尔多斯的援军加在一块有一万多人,按照通常的情形来算,脱火赤和小王子那个儿子的军马人数虽不够,可终究是汗庭精锐,至少也是两败俱伤。咱们虽两方合围,可那时也难保没漏掉几个人,到时候消息传扬出去,永谢布和鄂尔多斯的联军想要小王子那个儿子的人头来联络各部,察哈尔汗庭多半要抢回人来,我们哪里那么容易脱出。
  而如今低调些,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就算逃出去的人也没亲眼看见咱们抢了人回来,天知道那位小王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来不及求证就把人直接砍了?那么多功劳,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这人留着还有用,且让他们去疑神疑鬼地自相残杀。”
  “徐老弟,龙还真是就你弯弯绕绕多!”
  张永想了想,索性也就不去追问徐勋究竟要留着人什么用场,见那边厢神英和杨一清一块走了过来,他就冲徐勋努了努嘴,两人一块迎了上去。简短地交谈了两句,杨一清就直截了当地说:“徐大人,此间事务已毕,老夫得要尽快回京去了,但这些尸骨的事,老夫不得不说上一句。你是一片好意,但这毕竟是有悖朝廷的成例,到时候御史弹劾是少不了的。况且从大同把这些运回宣府乃至于京城又不是小开销。不如等进了长城之内,就在大同周边找上一块地方立刻入土为安。一来这毕竟是在咱们大明疆域之内,家属拜祭方便;二来这天气酷热,也不至于在路上引起什么麻烦。当然,这只是老夫的一己之见。”
  徐勋想要把所有死难者的遗体运回去,只是想着不让这些人死在异域他乡,将来尸体却饱了鼠狼之口,如今杨一清这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连忙冲着杨一清笑着拱了拱手。
  “多谢杨都堂提醒,否则我险些好心办了坏事。就照杨都堂所说办理,不过,杨都堂若要入京,还请稍等一两日。如今军情暂时不如之前那般紧急,况且杨都堂这次统带大同军马,毕竟是事急从权,还是到时候与我和张公公一道回京的好,免得万一被人群起而攻之,连个解说都没有。”
  “这……”
  杨一清微微有些犹豫,但见神英冲着他连连点头,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也好,那老夫就再叨扰数日!”
第四卷
锋芒毕露时
第326章
少君稚子心
  “皇上,大喜,大喜!”
  刘瑾一溜小跑冲进承乾宫正殿之后,嘴里便是连串的大喜。见朱厚照笑着抬起头冲他看过来,他慌忙上前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徐大人率军大捷,报捷的文书已经送到司礼监了!”
  话一说完,刘瑾就发现一身吉服的朱厚照丝毫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更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兴奋,而是嘿然笑道:“你这消息晚啦,谷大用一大早就来禀报过了!听说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才刚从大同紧急送回来的急报,朕正要去奉先殿拜祭父皇呢。你来得正好,一块去!”
  得知谷大用竟抢先来报了喜,而自己却偏生半点不知,刘瑾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但旋即就无影无踪。见朱厚照从凉榻上下来,趿拉着鞋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赶紧上前半跪着服侍穿好了鞋子,这才絮絮叨叨地说道:“都是先帝爷保佑,皇上洪福齐天,这才能有这样难得的胜仗,若是先帝爷在天之灵知道了,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奴婢想着就觉得眼睛发酸,要是先帝爷能亲眼看见,那就……”
  “别说了!”朱厚照使劲抽了抽鼻子,眼睛已经有些红了,眨了几下眼睛才恼火地冲着刘瑾喝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好的喜事,就你要惹朕伤心!别磨蹭了,赶紧走!”
  “是是是……不过皇上去奉先殿,就穿这么一身?”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正在服孝,可这样大好的消息,穿得那凄凄婉婉去见父皇岂不是显不出来?这伤心悲恸和衣服有什么关系,那些老头要啰嗦随他们去!你走不走,再不走朕可独自走了!”
  “走走,奴婢当然跟着去,奴婢也有话想对先帝爷吐露!”
  真要去奉先殿,当然不止是这君臣二人,后头的内侍和小火者加在一块,林林总总的竟有十几二十。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奉先殿前头,朱厚照却把除了刘瑾之外的其他人全都留在了外头,自己带着刘瑾一路入内。
  尽管照规矩应该是一位位祖宗拜祭过来,可朱厚照素来是最不耐烦那些礼法的,他是弘治年间才出生的,连祖父都没见过,更何况那些更久远的祖先?于是,他径直奔了供奉弘治皇帝的那一间,一进去就疾步到神主前的蒲团上跪了下来,一口气砰砰砰磕了八个头。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这句话一出口,朱厚照的眼睛就一下子红了,眼泪竟是在眼眶中直打转:“父皇,徐勋打了个大胜仗,听说鞑子的脑袋就砍了上千,他真是好样的,您和儿臣都没看错人!那些大臣还老说什么他年轻,这次要不是他大胆带兵出击,保国公还不知道要把战事拖到什么时候,韩文老头儿天天抱怨,儿臣都快吃不消了!”
  一口气说到这儿,朱厚照终于顿了一顿,就这么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又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强笑道:“父皇,儿臣现在才知道,这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成天那么多人在耳边叨咕,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样样都有规矩,事事都有法度,真是全天下最没趣的勾当!
  可儿臣不想都听他们的指使,不管能不能扭过来,儿臣都想去试一试。儿臣没父皇您那样的好脾气,容不下那些啰啰嗦嗦的,这次等徐勋回京,儿臣就非得打发走几个最会上蹿下跳的言官,顺便提拔几个人……对了对了,这次老苗逵很不错,竟是和陈雄一块去援徐勋了,还有杨一清……张永这人挑得好,儿臣还是第一次知道,文官当中还有他这样能带兵的!”
  刘瑾跪在朱厚照后头的五六步远处,虽然知道朱厚照必然看不见,可他还是脊背挺得笔直跪得端端正正,但耳朵却竖起来听着朱厚照的每一句话,听到苗逵和杨一清张永的名字,他的眼神不禁微微闪动了一下。而这时候,朱厚照的后头一句话又飘到了他的耳中。
  “不过,父皇您说儿臣给徐勋封个什么官好呢?他已经是兴安伯世子,可兴安伯还没到五十呢,又是筋骨那么好,儿臣还打算用用他这老爹……不如,儿臣干脆直接封他个爵位?可似乎没有儿子越过老子的道理,要不就封个伯爵?可什么伯……沙城伯听上去不怎么威风,要不平虏伯……”
  见朱厚照竟是绞尽脑汁地在那想着这些,好似在和弘治皇帝商量,刘瑾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可心中却不无苦涩。早知道这一趟真的这般容易,他就该和张永一样当机立断,跟着一块去,那时候功劳自然而然到手,群臣那边就没由头说什么话了。现如今张永这一趟回来,必然是水涨船高,即便对方只是志在御马监和军功,可日久天长,以后会怎样就说不好了。
  朱厚照一面说一面端详着神主上的字迹,不知不觉已经是痴了。想起父皇从前手把手教自己写字,又恼怒又耐心地给自己讲解那些大道理,拉着他的手游琼华岛登万岁山,与母后和他一块吃饭时,笑吟吟地给他挟着他最爱吃的菜……他丝毫没觉察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喉头哽咽,声音越发干涩。
  “父皇,你再看儿臣一眼好不好?儿臣真的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帝,只想你能够活回来……儿臣那次看到母后在御花园偷偷地抹眼泪,她一定也是很想您的……儿臣没搬进乾清宫,儿臣觉得那只该是您的,不该别人搬进去,就好比坤宁宫是母后的,朕不想她搬到慈宁宫去住……”
  此前朱厚照也有按照礼制为弘治皇帝做过各种祭祀,可那都是有无数外人在场,他纵使悲恸,也不能说出什么心里话来,此时只有一个刘瑾,他自然大可无拘无束。说不下去的他索性伏在地上,眼泪一滴滴落在了地上的青砖,不知不觉就把周围湿了一大片。迷糊之间,他隐约觉得有人搀扶起了自个,一面安慰,一面用手绢给他擦着脸,看清了是刘瑾,他索性就挨着人又落起了眼泪来。
  “朕是皇帝,朕是天子,可这又有什么用,又救不回父皇来!朕真没用……朕很后悔,当年怎么就那么不懂事,早知道如此,朕就不该和父皇怄气……”
  “皇上,皇上可别说这种话!”对于朱厚照在自己面前的真情流露,刘瑾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皇帝终究还是拿自己当做最心腹的人,忧的是朱厚照如此情绪化,日后若是别人摸清楚了这脾气,也极有可能利用这一点。于是,他定了定神,就娓娓说道,“皇上才登基一个多月,就做了好几桩大事情,这文华殿便朝大臣们人人称好,而此次的大胜仗,更是多年来少有的了,这要是您没用,得羞煞多少人?至于先帝爷仙逝,那是那些庸医的罪过,皇上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你说的也是……”朱厚照用手绢在脸上胡乱擦了擦,突然使劲将其攥紧了,“对了,朕倒是几乎忘了,那几个人杀了还是没杀?闵珪之前就是拖拖拖,这回他要是敢再拖,这个刑部尚书也别想再当了!”
  “是是是,皇上说不让他当,就不让他当……”
  刘瑾犹如哄小孩似的哄着朱厚照,好容易才让人提起了一些精神。把朱厚照扶着盘膝坐好,他就对着弘治皇帝的神主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旋即以手支地恭谨地说道:“先帝爷,您虽说不在了,可奴婢一定会好好照料皇上,好好为皇上盯着外头的人,好好帮皇上守着大明的江山,决不让人糊弄了皇上。您在天有灵,恳请保佑皇上无病无灾,要是有躲不过去的,那就都降在奴婢身上代受了……”
  见刘瑾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朱厚照最初还有些好笑,可听着听着不禁心中感动,最后见年纪一大把的刘瑾扶着膝盖要起身却有些起不来,他竟上前搀扶了一把。见刘瑾满面惶恐地谢罪,他便笑吟吟地拍了拍刘瑾的肩膀。
  “你跟朕这么多年,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朕还指望你长命百岁跟朕一辈子呢!好了,闲话少说,咱们拜别了父皇,就该去预备接下来的事了!唔,你刚刚来报信说是报捷文书送到司礼监了?快让他们拿来给朕看,还有,到时候朕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用的人是最厉害的,让他们知道跟着朕的好处!”
  当刘瑾扶着朱厚照出了奉先殿,又和众内侍小火者簇拥其上了步辇后回承乾宫后,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城东北隅的内阁。刘健李东阳谢迁也已经有锦衣卫通报了消息,原本是诧异加欢喜,可这会儿得知皇帝一身吉服去了奉先殿,面色都有些不那么好看。
  “大功当赏,但隐患也不得不防,否则皇上这随心所欲的性子再被这些奸佞一带,更加不知道会歪到什么地方去!不经礼官,吉服祭奉先殿,听说那几个太监还常常带着皇上在西苑游玩,又让小火者们相扑游戏,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班子也都带了进来,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第四卷
锋芒毕露时
第327章
内阁生戒心,大珰起波澜
  朱厚照在东宫时,下头的太监就经常搜罗各色小玩意儿,外加在外的镇守太监等等看着各地有什么知名的京城看不到的好玩物好人才,往往都想方设法往宫里送。想当初贵如南京守备太监傅容亦是不能免俗,更不要说别人。如今朱厚照登基成了九五之尊,这东宫的太监一个个跟着水涨船高,少不得变本加厉。
  打着宽慰小皇帝丧父丧君之痛的名义,这西苑里头充斥着林林总总各样不能送进宫城去的人物玩意。而有一个性子刚正看不得这些的东厂提督太监王岳在,内阁的三个阁臣俱是耳聪目明之辈,怎会不知道?
  而尽管这是属于内阁的一亩三分地,可对于这个话题,刘健无意再继续,李东阳谢迁也无意接腔。于是,刘健顿了一顿,看着两个共事多年的同僚,又加重了语气。
  “总而言之,皇上若是要给徐勋封爵,哪怕国公都可以,都督府他想要哪个就哪个,就是掌印都督也无关紧要,但只有一条,决计不能让他染指京营或是十二团营!只有这京营落在信得过的人手里,那才是百官之福,天下之福!朱晖虽无能,但终究野心不大,可这一回实在是太过瞻前顾后,我带的话他竟是完全会错了意,这怕是要赋闲一阵子了。而英国公定国公又和那小子走得近……”
  “不如武定侯如何?武定侯管十二团营中的骁勇营也已经有一阵子了。”
  听刘健和谢迁这般商量,李东阳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杨一清。
  刘大夏和他交情甚笃,曾经对他赞赏过杨一清的军略。同属年少成名的神童,他是一直在中枢打转,又因曾经在东宫侍奉过时任太子的弘治皇帝,五十出头就已经和谢迁先后顺顺当当入阁。然而,杨一清却是乡试解元,殿试却不过三甲,金榜题名没多久就遇着丁忧,当了中书舍人,又去了山西按察司,接着督学陕西,好容易回朝任了太常寺少卿,可又立刻转了南京太常寺卿,刘大夏举荐了之后更是干脆被打发了去陕西养马。
  说是因其军略出众,可何尝不是刘健不喜其人大大咧咧的性子?此次杨一清看似行事莽撞,可撞着朱厚照这样一个皇帝,只怕决计会论功不论罪。如此一来,这被压制多时的人,便算是真正出头了。
  “西涯,西涯?”
  沉思中的李东阳听到这声音,立时回过了神,却见刘健谢迁都盯着自己瞧,忙歉然说道:“昨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宿没怎么合眼,刚刚竟是走了神。元辅和木斋可是商议了什么大事?”
  见李东阳自陈走神,刘健也不为已甚,皱了皱眉就叹气说道:“西涯,你和木斋还年轻,得好好养身才是。刚刚外头来报事,说是徐勋竟然有违多年成例,把阵亡将士的骸骨全数收殓,运回大同安葬。若是都如他这等胡来,朝廷今后得多开支多少银两?”
  “银两其次,要紧的在于他这般举动,焉知不是收买人心?”谢迁见自己的一针见血让刘健和李东阳悚然动容,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此事不能等闲视之,需得密切留心。而且,杨一清身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在这种事上也不劝说制止,再加上之前悍然从张永出兵,这实在是有些荒唐!此次论功之外,也得议一下他的失职以及不报而出关,赏其功,罚其过,如此才是赏罚分明,用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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