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精校)第1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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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67章
老奸巨猾
  乾清宫东暖阁中一片寂静。
  好一个焦芳!
  徐勋听刘瑾说完这番话,尽管和那老家伙不对付,仍然不得不为焦芳暗自喝一声彩。平心而论,他这些天又是下狱又是起复又是弘治皇帝大丧,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接着去做先前没有做成的倒焦,但今天王岳这么一招攻了上来,他当即反应过来,立马去审刘文泰,想试探看看焦芳和刘文泰的关系,动作已经不算慢了,却还比不上焦芳这迅速的反应。他早就该料到的,刘瑾这些内官在宫中受压制多年,如今朱厚照登基,他们又怎么会放弃在外头建立桥头堡的打算?
  果然,朱厚照听刘瑾禀报说焦芳愿意头一个提出改革早朝制度,他不禁大为高兴,立时连连点头道:“好,这个焦芳倒不像刘健他们那些老大人,果然是有眼力的!你去告诉了他,这事儿他好好去做,事成之后,我记着他的功劳!”
  “是是是。”
  刘瑾连忙躬下身子,见朱厚照心情不错,他这才又干咳一声道:“只是,焦芳还说了一件事。他府上寄住的一个狄举人和刘文泰曾经有些交往,于是焦芳曾经通过其延请刘文泰给他看过病。之前一听说大行皇帝驾崩,他想着事关重大,本打算把此人拿下送有司处置,可结果那人今天却突然在青楼闹出了人命官司死了。他从这人的箱笼底下搜出了几封往来书信,其中有不少是僧道之流和刘文泰等人往来的书信,其中就有提到阴阳和合的丹药。奴婢这一去,已经把一应书信都给拿来了!”
  刘瑾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一摞书信,觑着朱厚照的脸色双手呈递了上去,等朱厚照一把上来抢过这些东西,二话不说就一封封掏了信笺出来看,他就低声说道:“其实,始作俑者都是当年的李广,那会儿大行皇帝就曾经打坐炼丹,这些年各式各样的也服过不少,只没想到那些天杀的庸医分明知道皇上火毒不浅,却还用大热的补药……”
  “别说了!”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刘瑾的话,突然看着徐勋问道:“徐勋,你有什么事要奏?”
  徐勋看了一眼刘瑾,见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他心中一动,就拱了拱手说道:“殿下,臣刚刚去内官监大牢见了刘文泰,他被那些老鼠蟑螂快折磨疯了,一见臣就什么都招了。说前时那什么促精培元的丹药,是一个狄举人送给他的方子,是为了方子有效今后能够金榜题名,于是还送给了他二百两黄金。这刘文泰之前还曾经昏头到打算用三千两黄金贿赂臣,由此可见,他在太医院这许多年捞得着实不少。”
  刘瑾见徐勋虽提了一句狄举人,但接下来却是口口声声都把罪名往刘文泰身上推,他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忙也在旁边帮腔道:“三千两黄金,这数字还真是了不得!想大行皇帝如此疼爱殿下,每年的开销也是有数的……”
  “混账王八蛋!”
  朱厚照被徐勋和刘瑾先后三言两语给激起了火气,一发狠就索性把手中那些信笺丢得满地都是,好一会儿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徐勋,英国公他们要杀了这几个狗东西的奏疏送来了没有?”
  “一早就递上来了,不是在司礼监,就是在内阁。”徐勋说完这话,又说道,“英国公的那篇文章是徐祯卿代笔,而其他科道言官应该是听到了放出去的风声,于是义愤填膺跟着上书。有了这起头的,三两天之内,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恳请杀了他们以祭大行皇帝在天之灵。”
  “好!”朱厚照迸出了这么一个字,当即看着刘瑾道,“刘瑾,你让人去司礼监和内阁,催要今天的奏疏来看,不许他们拖拖拉拉的!等拿到这奏疏,我就杀了他们给父皇出气!”
  “殿下,奏疏是上了,可杀人还是不能这么快的,更何况大行皇帝梓宫未动,您也还没有正式登基。”
  刘瑾劝了这么一句话后,立刻以目示意徐勋并肩子上。接着他的眼色,徐勋便开口说道:“殿下,刘公公说的是,您要用此事立威,便得堂堂正正按照朝堂上的规矩来,省得给那些老大人们又抓了错处。所以,此事不能单单让锦衣卫去审,诸如英国公这样的勋贵,诸如马尚书这样的元老,全都得让他们一块加入去审。到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殿下再出面一锤定音,这案子就翻不过来了。”
  “什么翻不过来,父皇亲自审的郑旺,到现在人还没杀呢!”
  朱厚照恨恨地哼了一声,终究还是勉强同意了两人的话,当下皱起眉头说道,“那就听你们俩的,我再耐性子等上一阵子……我算是明白父皇为什么老是那么疲累了,整日里就是这些个规矩体统,这皇帝做得比狗都累!”
  对于朱厚照这样很不着调的抱怨,徐勋和刘瑾都知机地没有再说话。等到两人一块退出了东暖阁,徐勋正要走,刘瑾却突然拦住了他。
  “俺说徐老弟,司礼监那边俺待会请高公公去跑一趟就得了,接下来俺正好有空,你可能赏光到俺那小房子里头去坐一会儿?放心,不喝酒不吃肉,不会让人弹劾俺俩。要说俺老刘的手艺可不输给令尊老大人,亲手给你做几个小菜,总好过成天在这宫里吃大锅饭吧?”
  徐勋本有心溜回家里去看看老爹和小丫头,可刘瑾这样开了口,他思忖片刻也就答应了下来。而刘瑾闻言自是高兴,自个一溜烟去找了高凤传达朱厚照的吩咐,旋即立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和徐勋会合之后就一路从玄武门北安门出了宫。
  刘瑾那宅子地方极小,他一进门就吩咐两个小幺儿领着徐勋进去坐,自己二话不说捋起袖子打算亲自下厨房。而徐勋心中对刘瑾邀自己来的目的大约有些数目,哪里肯在厅堂中坐等,索性也跟着刘瑾进去。眼见得这位如今已经渐露峥嵘的大珰手脚麻利地剁着那些大葱,继而就把洗干净的豆腐干切块装盘,须臾又开了大油锅,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京葱豆腐干就已经送到了眼前。
  “大热天的吃京葱,老刘你倒是想得出来。”
  “就是要大热天吃,满头大汗的才有滋味么!”刘瑾笑呵呵地示意徐勋先尝一尝,见其夹了一筷子便赞叹连连,他那汗津津的脸顿时更红光满面了,“想当年俺刚进宫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没有肉吃,又不许随意生火,俺就钻营着在尚膳监混过一阵子,后来才知道那些好东西都是送给贵人们的,俺就算样样过手也吃不到,好在学了几手本事,这豆腐做得好,滋味也和肉差不多。如今终于熬出头了,估摸着从今往后,下厨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少,毕竟能让俺老刘洗手做羹汤的人可少。”
  听刘瑾竟然说什么洗手做羹汤,徐勋不禁莞尔,暗想老太监没事乱用典故,也就懒得去点穿那是红颜女子的专利,只笑着说道:“这么说,我今天是有口福了?只你既然有这手,在太子殿下面前为什么不露露?”
  “要是露了那一手,俺就甭想消停了,毕竟殿下的嘴刁,要天天让俺老刘给做饭吃,俺老刘别的事还要不要做了?况且,厨艺这东西就图个新鲜,俺何必去堵了别人一条路子,往东宫献珍馐,于是殿下一句话就得了个职位的内官可是很不少。令尊老大人那是不一样的,亏得那是你爹,否则太子殿下兴许早就思量着怎么把人弄宫里来了。”
  刘瑾说着擦抹了手,又接着去收拾出了三个素菜,最后才吩咐小幺儿把饭菜摆到正厅里头去,自己则是到院子里用井水擦了一把脸。等拉着徐勋进屋坐了,他亲自沏了一壶茶来给两人倒了,这才举起茶盏冲着徐勋敬了敬。
  “今儿个俺以茶代酒,多谢你在殿下面前给俺留了个面子。不瞒你说,焦芳是好几天前头就找了俺,可俺一直没找到机会。谁知道今天一说,刚巧你也审了刘文泰。俺还想要是刚刚你多说那老小子两句,俺就白费劲了,结果到底是你厚道!”
  徐勋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赞厚道,这脸皮早已到了一定的厚度,这会儿是一丝红也没有,于是就笑着冲刘瑾回敬了。几乎和刘瑾同时喝了一口热茶,他就放下茶盏说道:“不是我厚道,只是看你老刘的面子。我和焦芳起初并没有什么龃龉,是他三番五次算计我,所以我和他有些不对付。今天既然是有机会,要不是你老刘,我原本是打算给他一个好看的。”
  刘瑾也从焦芳那里听说了类似的话,至于究竟什么龃龉,焦芳支支吾吾没有细说,哪有徐勋的坦白。他头前是暗想自己和徐勋一直不错,卖个面子当个中人总是使得。如今徐勋果真说卖他的面子,他自然极其欢喜,立刻咧嘴一笑。
  “徐老弟你快人快语,比那焦芳爽利!其实么,俺是不怎么看得上他,只他毕竟是吏部侍郎,咱们这些个都是跟着太子殿下的人,在朝中谈不上什么根基,拉一个人过来,给太子殿下做事也爽利些!这样,不管他是怎么得罪了你,俺让他给你赔罪!”
  “赔罪就不用了,只要他焦老大人少算计我几次,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徐勋信口说了这么一句,刘瑾立时满面笑容,又是劝茶又是挟菜,旋即凑近了去低声说道:“不是俺刘瑾夸口,你是兴安伯世子,俺老刘在太子殿下面前也是数得上号的,这焦芳资历人望距离入阁就只有一步之遥。彼此借一借力,大伙这路就走得容易许多不是么?太子殿下是要登基了,可咱们在朝根基浅薄,先抱成一团才是最要紧的。至于焦芳,日后俺们站稳了,把他一脚踢开也不在话下!”
  ……
  PS:老奸巨猾的,不止一个人……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68章
盟友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千步廊左右的各大衙门却还有不少都亮着灯。时值中明,大明朝的官员们并未有像晚明那般只知道风花雪月不知道做事勤勉,平日里也有不少人留守衙门处理急务,可如今弘治皇帝大行,太子尚未登基的当口,消息早就以八百里加急发到各地了,任是急务,下头州府也不会不识趣地这个时候呈递上来,眼下这情景不过是因为官员不分大小,二十七天全都必须留在衙门斋宿罢了。
  吏部衙门这会儿就还亮着三盏灯。最里头公厅中马文升办事的地方,左边第一重院子焦芳的屋子,再有就是文选司郎中张彩的小屋子。只随着月上中天,马文升公厅里头的那盏灯首先灭了,其次就是张彩,而焦芳的那盏灯却固执地依旧亮着,昏黄的颜色虽不显眼,却在这夏夜的一片黑暗中显出了深深的燥热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叩响了那扇门。倏忽间,里头就有人一把拉开了门,见外头是一个心腹皂隶和自己的管家李安,焦芳就微微点了点头,李安迅速闪进了门去,而那皂隶则是转过身来守在了外头。
  “刘公公那里有消息了?”
  “是。”李安哪能看不出焦芳那极力装成若无其事的表情是在掩藏什么,眼睛自然垂得更低了,“刘公公命人送来消息说,兴安伯世子听了他的劝解,说是一码换一码,两清了。”
  一码换一码这话焦芳从没听过,可这所谓的两清是什么意思,他当然能明白。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他心中也不是没有愠怒和后悔,但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自打听说太子封了御药局抓了张瑜施钦刘文泰等,他就敏锐地觉察到要出事,千方百计搭上了刘瑾这条线,之后立马打算扣住狄罗,谁知道那家伙滑得和泥鳅似的,竟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才真正慌了神,结果那一追查人却死了。他也顾不得真假,立即设法求见了刘瑾。
  得知刘瑾最怵王岳这个东厂督公,他又灵机一动献了一计,通过宫里的内线给王岳煽风点火,结果徐勋果然依旧动不得,王岳却是又丢了几分圣眷,正中了刘瑾的下怀。要不是因为这个,两人老家又是一个陕西一个河南,都是北人,刘瑾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做这个中人。
  李安见焦芳面色变幻不定,踌躇片刻就轻声问道:“老爷,如今您既是改了主意,那云福该怎么处置?他在家里虽然还安分,可整理书房的时候常有悄悄看些文书,虽不要紧,可放纵下去兴许什么时候会出事。就好比那位狄……”
  才说到一个狄字,他就看到焦芳那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似的,顿时知道自己这回是说错话了,慌忙截断话头不再多言。而焦芳在片刻的震怒之后,就淡淡地说道:“这样,你不是说他曾经偷看书房的文书吗,找个机会抓个现行,到时候先关起来。”
  等李安连声答应着要走,焦芳突然又开口把人叫住了,却是吩咐道:“你去对刘公公那送个信,就说等大行皇帝二十七日大丧一过,我打算在家里置办一桌酒给兴安伯世子赔个不是,请刘公公做个中人。处置云福的事,你也不妨在那天揭出来,如此也可以送给徐勋一个人情。老夫当初小瞧他了,现如今一时半会不能再去动他,留着云福这个棋子便如同鸡肋,万一泄了底反而麻烦,毕竟太平里徐家长房被傅容陈禄整治得已经彻底败了。”
  “是,小的记下了,一定把事情办好!”
  直到李安退出门去,外头两个脚步声渐渐远去,焦芳才重新坐下,后背缓缓靠在了太师椅上。官场看得从来都不是一时胜败,他一招算错也不过是暂时输了大势,可能够和刘瑾这个太子面前极其得势的太监搭上线,也不算是没收获。况且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但使徐勋能放得下,他之前那点损失和麻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迁的儿子今科为什么能够中探花,还不是因为谢迁位列内阁!而他焦芳的儿子落榜,除了此番被人算计,何尝不是因为他还站得不够高不够稳?
  “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
  焦芳在那忍字头上一把刀的时候,这大半夜的徐勋却悄悄造访了灵济胡同的西厂。尽管并没有昭告天下,也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挂牌仪式,但西厂已经无声无息地再次正式出现在了台前。当他让人通报进去之后没多久,谷大用就亲自迎了出来。
  “哎呀,徐大人你过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这不是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吗?”
  “老谷,你要是不把那大人两个字去掉,可别怪我拔腿就走,从今往后再也不来了!”
  谷大用与徐勋不像刘瑾张永两人那般亲近,正因为如此,看着那两个一口一个徐老弟地叫着,他自然而然也有些心痒痒。如今徐勋送上门来,又一开口便唤了老谷,他哪里不识趣,眉开眼笑地顺势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来来,徐老弟你是稀客,我这地儿没整理过乱七八糟的,也没个地方坐,就直接到我那公厅里头说话吧!”
  徐勋二话不说跟着谷大用入内,虽是夜里,这四下里的明瓦灯却都亮着,映衬着下头一条条昂藏大汉更显魁梧。他一路走一路有意夸赞两句,这果然就搔到了谷大用的痒处,当即嘿嘿笑道:“我这成日里在殿下身边,也少有过来,这都是下头小的们操办的。不过是才刚有个气象,比不得东厂那边严谨。”
  “新人新气象,那也是你用人得法。”徐勋的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慧通,见其蓄发剃须之后,形容已经和往日大有不同,除非是极其亲近的,否则一时半会决计察觉不出来,他不禁心头暗松,说到这里之后,他又顺势对谷大用说道,“再说,你和东厂比什么严谨!只有和他们行事做派不同,这才能显出你老谷比王岳有本事。”
  “对对对,你这话我爱听!”
  谷大用被徐勋撩拨得一身是劲,一时更觉得怪不得朱厚照就爱和徐勋在一块,此子真真是最能明白人心思的。等把人请到屋子里,他大手一挥正要吩咐人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宵夜送上来,徐勋就笑着摇了摇头:“不瞒你说,刚在老刘那里塞了一肚子的青菜豆腐回来,这会儿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
  “青菜豆腐?”谷大用一愣,随即就恍然大悟,竟是哈哈大笑,“这老刘,就属他最谨慎!不过这时候小心一点也没坏处,我这儿也不敢用酒肉,不过这宵夜你可一定要尝尝,是精面炒制的油茶,一冲就得,最是好东西。”
  尽管徐勋不是为了吃来的,可谷大用这殷勤相劝,他也就从善如流,半碗下去唇齿留香肠胃暖洋洋的,他少不得问明了方子,又闲话两句,这才步入了刚刚提到的正题。听谷大用咬牙切齿地说打算怎么侦缉百官,怎么抓王岳的错处,又怎么扩充人手,他一直含笑不语,直到最后方才反问了一句。
  “老谷,你说的这些固然都是要紧的,可你想过没有,你要做到这些,你首先得有什么?”
  “首先得有什么?”谷大用几乎被徐勋问得糊涂了,怔怔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试探道,“首先当然得是太子殿下的宠信……”
  “那是必须得有的,但你要做成你说的那些,最要紧的只有一样,那就是钱!”见谷大用恍然大悟,徐勋便放缓了语调说,“东厂也好,西厂也好,原本都是内官衙门,可东厂多少年,西厂才多少年,更不用说前头还因为汪直犯了百官的忌讳废止了那么多年。既然是内官衙门,走的是宫中的账,可宫中的一应开销原本是光禄寺供给,每年都是有定数的,不够便是从内库的帐上头走,可那些是什么,那些都是皇家的体己。甭管你把西厂做得多大多辉煌,可要是到头来只花钱不挣钱,那便好像个无敌窟窿,太子殿下如今一时兴起,可日后登基了,渐渐算着这开销帐不划算,那又如何?”
  谷大用只是最初没想到这一茬,如今徐勋一说,他立时就笑道:“我当是什么要紧的,原来是钱。这简单,只要我嘴一张,下头哪里弄不出钱来!”
  徐勋怕的就是朱厚照下头这些宦官被压制太久,一放开就拼死了刮地皮,此刻谷大用这么一说,他立时就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于是立刻说道:“我知道你要从下头弄钱不难,但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文武百官尚不能如臂使指,你这儿闹出点什么风声,那些言官就如同见着血食的苍蝇一般叮上来,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你?”
  “这要是不行,我又不是神仙,我上哪儿变钱去!”
  “所以说,我这不是给你变钱来了?”徐勋冲着谷大用微微一笑,见对方果然是眼睛大亮,他就勾了勾手示意谷大用凑上来,旋即低声对其说了一番话。谷大用听着听着,最初只是惊愕,旋即沉思,最后一拍大腿猛然叫好,但随即突然又问道:“不过,我说徐老弟,这么好的事,你和老刘老张那般交情,怎么不带挈他们而是带挈我?”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69章
得意之日莫忘形
  能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徐勋对于谷大用的评价立时直线上升。
  朱厚照宠信的太监不少,单单徐勋交道打得最多的刘瑾和张永两个人,刘瑾面诚而心黠,张永野心勃勃,换言之两人是那些拼命放光的灯里头最不省油的两盏。相比之下,谷大用平日看来大大咧咧,可也少不得狡黠的成分,否则这会儿直接先接下好处再说,何必多此一问。
  此时此刻,徐勋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油茶,这才放下碗说道:“不是不带挈他们带挈你,而是这事儿没了他们还可能做成,没了你却决计不成。再者,老刘如今管着钟鼓司,成日早朝忙碌还来不及;老张是府军前卫的监军,那儿新加了一千五百号人,他根本离不开。而且,要做这事情,需要的是名义,除了你谁有?再就是,这事儿我本就没打算撇开他们,到时不需要他们干什么,却分送他们一成的红利,再加上其他人都分润一些,不是皆大欢喜?”
  谷大用听到这里,终于放心了,于是嘿嘿笑道:“我说呢,我和老刘好得穿一条裤子,就是老张也是多年的交情,别个也都是相交多年的,到时候要他们怪上了我吃独食,我可招架不住,你这处置好。不过,你说修筑外城和通惠河,这朝会上的老大人们能通过?”
  “这事得日后再说了。现如今京城之内已经没有任何空地了,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外一处一处修建的店面宅子越来越多,不少都是从外乡到京城来做生意的买卖人和举子。可之前小王子诸部犯边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说句不好听的,正统景泰那会儿,甚至京城一度被鞑子兵临城下,就算不打仗,城外毕竟不如城内安全,城外那些人家哪家没遭过盗匪,有钱人请护院,没钱的呢?一旦城外人越聚越多,民声鼎沸提请修筑外墙,以及疏通通惠河的呼声也会越来越高,这个不用我们操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利用这个外城变出钱来。”
  这一番畅谈便是整整半夜,谷大用平日跟着朱厚照熬夜熬惯了,可那都是摆弄太子殿下喜欢的那些新鲜玩意,从来没有因为正事而这么卖力过。一直捱到天明时分,他终于忍不住顶着通红的两只眼睛一拍案桌叫道:“送茶来,要最浓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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