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精校)第1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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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说到这里,他突然只觉得背后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一扭头看见弘治皇帝正冲着自己微微摇头,他不禁满面赧颜,慌忙坐下来凑近了去:“父皇,我不是有意喧哗的,你好好歇息,这些酒囊饭袋要是不行,咱们上外头请大夫,请更好的大夫……”
  “都是天数,不要忙活了。”弘治皇帝昨夜睡得昏昏沉沉,今日一早醒来之后,自觉情形更糟,此时有心想要苦笑,却只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右手无力地抓了抓儿子的手,“厚照,朕从来没想过这么早就让你坐上那个位子,本打算让你先历练历练,谁知道天意弄人……朕如果不在了,你要孝顺你的母后,她没了朕,就只有你可倚靠了……”
  朱厚照被弘治皇帝说得眼睛通红,突然扭转头来冲着地上趴伏的那些个太医院众人怒喝一声滚,等一个个人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他整个人便几乎趴在了弘治皇帝身上。
  “父皇,你别说这些傻话,我不要听!不是都说吉人自有天相么,你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都是那些饭桶的错,不过是区区风寒,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好,想当初我小时候最怕吃药,那么一场风寒拖拖拉拉一个多月也好了……”说着说着,他已经是泣不成声,趴在那儿抽噎了许久,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背,他才顶着两只桃子似的眼睛抬起头来,那样子异常可怜巴巴,“父皇,你别丢下我,千万别丢下我……”
  “傻孩子!”
  弘治皇帝无力地笑了笑,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傻得无可救药。这样一个依恋父亲的儿子,他大可亲自手把手扶着他去熟悉国政,干嘛要拿那种赶鸭子上架的笨办法?他自诩通医术精合药,对太医院中人多番优抚不说,就连重修本草亦是不遗余力。如今,他就因为这么一丁点小风寒落到了现在这地步,老天爷未免太薄待他朱祐樘了!
  “皇上,厚照说的是,别说这些丧气话,想当初那样多的难关都挺过来了,如今就是一丁点小病,何至于挨不过去?”一旁刚刚扭过头去拿手绢堵着嘴,愣是硬生生没发出悲声的张皇后这会儿终于走近前来,紧挨着朱厚照坐下,一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一手按着丈夫的手背,凄声说道,“为了咱娘俩,皇上你也一定要撑下去,否则……”
  否则朱厚照这样年纪轻轻,他们孤儿寡母,谁知道会不会被朝中那些老大人欺负了去!
  妻子言语中的凄惶,弘治皇帝又怎么会体会不到,眼看朱厚照又在那使劲揉眼睛,他只得轻咳一声,轻声说道:“就算朕不在了,内阁三位先生都是正人君子,定然会好好辅佐厚照,更不用说刘大夏戴珊他们几个也都是一等一的忠臣……”
  “那是对你,可厚照终究还小!”张皇后紧紧按住了丈夫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皇上,不要说这些话了,咱们娘俩都不想听,你好好歇着,好好调养,等你好了,咱们一家三口一块去太液池琼华岛上看日出,看满月……”
  “你不说朕几乎都忘了,朕当年还答应过你,有朝一日,带你去泰山看日出……那会儿年轻气盛,只觉得但使没了万贵妃,朕什么都能做到,却没想到今生今世没能出得了京城一步……不过没关系,都说人有来生,若是来生,朕还娶你,那时候,咱们游遍天下五湖四海,全了这桩心愿。”
  张皇后原本就是强忍悲戚,这会儿被弘治皇帝这番话一挑,她立刻再也忍不住了,竟是扳着朱厚照的肩头泪流满面。而朱厚照身在宫中,对男女之事虽也听太监们说过,可这会儿父母刻骨铭心的相依相守,他却从没体会过。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使劲揪着衣角不敢放声。
  “皇上,司礼监萧公公亲自去了内阁,元辅大人已经照您的旨意写好了遗诏。”
  就在这节骨眼上,下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压低的声音。乍然听见此语,朱厚照忿然起身,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人是谁就要抬手去打。还是张皇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他那含怒出手的一击才落了空,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气咻咻地叫道:“什么遗诏,父皇还在呢,你们这些狗东西就一个个都盼着那日子,你们对得起父皇吗!”
  眼见朱厚照这样闹腾,弘治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无奈,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由自主吞了回去。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看着儿子那背影,看着他的肩膀微微抽动,看着他和张皇后抱在一块泣不成声,他挣扎了许久,这才终于开口唤了一声:“皇后,厚照,你们过来,朕还有话对你们说。”
  见朱厚照慌忙扶着张皇后过来,自己则是跪在床前踏板上,他竭力轻轻抚摸着那圆滚滚的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道:“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皇位只有你一个人担得起……朕去了,祭祀礼仪那些事,你就听大臣的;孝顺皇太后和皇后,想来不用朕教你;但恪守祖宗成法,选贤用能,这两条你务必记在心里!”
  前头的话弘治皇帝声音并不大,只是到最后一条时,他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见朱厚照微微一犹豫,就连忙握着他的手连声应是,他不禁心头一松,那最后一桩心事终于放了下来。抬眼端详着泪眼婆娑的张皇后,他只觉得眼前渐渐朦胧了,竟依稀回到了当年大婚的那一刻。
  那会儿通红通红的喜烛照得新房亮堂堂的,他被几个异母所出的弟弟灌了好些酒,回新房的时候便有些头重脚轻,甚至忘记了之前挑喜帕时看到的新娘子是什么样子。而当他在床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时,却是一双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紧跟着便是一连串埋怨。
  “走路可小心些,不会喝酒就少喝些,真是的,干嘛折腾自个儿!”
  虽说他那时候的太子之位远远说不上稳当,可身边的宫女内侍都是从来没违逆过他,这等嗔怪他竟也是头一次听到。现在想想,也许就是那会儿看到卸妆之后她表情丰富的脸,也许就是她在枕席间的紧张和呼痛,也许就是她因为他后来待一个宫女和颜悦色就在人后给了他几日脸色看,他才渐渐爱上了这个真真切切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成日里以贤惠大度为准则形同木偶的太子妃。
  不能和爱妻一块变老,不能看着儿子长大成人,真是人生大憾……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二十年……不,哪怕是十年都行,那该有多好!
  朦胧之间,他依稀看到妻子和儿子扑在身上,娘俩都在嚷嚷着什么,他却一丝一毫都听不清楚,竭力想要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却化成了另一句不相干的言语。
  “刘文泰误朕……”
  随着弘治皇帝遗憾地闭上了眼睛,西暖阁中一瞬间乱成了一团。张皇后片刻工夫就哭哑了嗓子,最后整个人都栽倒在了丈夫的身上;朱厚照已经是哭到了干嚎,床沿边上铺着的软巾被他撕扯得一团乱。一个个宫女内侍亦是全都俯跪在地,虽是不敢放声,可那金砖上隐约可见清清楚楚的水迹。
  这乾清宫中住过好几代的天子,可似当今这样仁厚宽容好伺候的,却只有当年的宣庙。可这么一位皇帝,竟是和当年的宣德天子一样英年早逝,老天爷未免太会折腾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厚照才终于回过神,却是在几个女官的帮忙下将张皇后救醒,又力劝着让人到一旁的软榻上休息,又吩咐人去内阁报信,去司礼监叫人,旋即就呆呆愣愣地坐在床沿边上,一手握着父皇那渐渐失去温度的手犹自不肯放。就在这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皇上已经龙驭上宾,还请殿下节哀……”
  “节什么哀!”朱厚照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巴掌抡圆了将那老太监打翻在地,继而怒吼道,“父皇临终前惦记着的就是我和母后,要是我这个儿子的还能节哀,那我算什么!滚,都滚开,让我陪着父皇……从今往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前几句虽是怒气勃然,但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厚照已经再次泪流满面,竟是僵硬地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弘治皇帝。
  要是世上有后悔药,他绝对不会和父皇怄气,也许这样,他的父皇就不会这么突然地撒手西归。这一切都要怪他,都要怪他……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57章
君臣合力的第一把火(上)
  皇帝驾崩了!
  对于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多数朝臣尚且没有准备,就更不要说民间百姓了。当午刻龙驭上宾的消息传到六部和各院衙门,旋即又犹如旋风一般席卷整个京师时,从上到下无论老少,第一反应都是这不可能,旋即才是痛哭的痛哭,捶胸的捶胸,顿足的顿足,一时间竟连坊间巷角也都充斥着难以抑制的哭声。
  相比英庙那会儿还有土木堡之变和京师围城;相比宪庙那会儿西厂侦骑四出上上下下鸡飞狗跳,而那位爷还三条两头地不上朝;这位弘治天子是货真价实的好皇帝。因而安享了十几年太平盛世的天子脚下百姓,不少都真真切切地为这位天子掬了一把同情之泪,而有些管闲事的背地里则是少不得议论着孤儿寡母主少国疑云云,只这些声音自然是不登大雅之堂。
  相较之下,宫里和各处衙门里,则上上下下地紧急更换衣衫,大多数都是打发人紧急从家里送来。毕竟,为天子服丧的这二十七日,哪个官员都不能私自回家。而宫里的太监们则是动作迅速得多。弘治皇帝驾崩不到一个时辰,上上下下的行头就都换过了一遍,就连徐勋和刚刚从十二团营调来的一千五百人,也都在最快的时间内在衣衫外罩上了素服。
  而内阁已经草拟好,司礼监送上用了御宝的遗诏,这会儿尽管尚未张贴了出去,徐勋这边厢却有的是渠道,第一时间就得了一份副本。看着那些字句,尽管知道是内阁代笔,可看口气就知道是曾经听了弘治皇帝口述的,因而逐字逐句看完,他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朕以眇躬,仰承丕绪,嗣登大宝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负先帝付托是惧,乃今遘疾弥留,殆弗可起。生死常理,虽圣智不能违,顾继统得人,亦复何憾。皇太子厚照,聪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务守祖宗成法,孝奉两宫,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毋骄毋怠,申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佐,以共保宗社万万年之业。
  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羞,毋禁音乐嫁娶。嗣君以继承为重,已敕礼部,选婚可于今年举行,毋得固违。宗室亲王藩屏是寄,不可辄离本国。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各遣官代行。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所属府州县并土官及各布政司南直隶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诏谕天下,咸使闻知。”
  哪怕是在遗诏上,也能看出弘治皇帝对儿子那种深深的关切和爱护,可这样一位皇帝之中难得的父亲和丈夫,居然就这么说走就走了!仅仅是在昨天面见天颜的时候,皇帝仍只是说要让太子监国,现如今却陡然之间变成了这样子,实在太突然了!
  “徐指挥,徐指挥!”
  张永毕竟曾经是东宫的人,如今虽说和徐勋带着兵进了西苑,但他仍然立时三刻匆匆进了宫去,这会儿一溜小跑过来,他也顾不得满头大汗,气急败坏地说:“太子殿下一直在乾清宫西暖阁皇上御榻前呆呆地坐着,谁劝也不听,愣是一动不动。这样子看着实在是吓人,偏生皇后娘娘悲伤过度已经被人搀着在东暖阁休息了,谁都没办法!”
  “这会儿就是神仙也没办法。”徐勋知道张永来找自个是什么意思,顿时苦笑了一声。见张永面色不好,他就摇摇头道,“昨晚上是事急从权,现如今我再不经宣召贸然进乾清宫,那就是不知分寸了。况且,太子殿下的伤心也该让他发泄出来,这会儿堵不如疏。要是张公公真是心疼殿下,不如设法让太子殿下痛痛快快再哭一场,也比在那发呆憋着强。虽说之后有的是太子殿下哭的时候,可于殿下来说,在人前哭是给别人看的,远不比在皇上跟前最后再哭一场来得要紧。”
  张永立时明白了徐勋这意思,想了想当即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回赶。当他好容易再次踏入乾清宫正殿的时候,就只听里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听着赫然是朱厚照的声音。那哭声并不是极其响亮,甚至听着有些含含糊糊,可相比那些撕心裂肺的干嚎,却别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悲伤。他只是愣了一愣就快步进去,却在西暖阁前头给刘瑾一把拦住了。
  “嘘,俺好容易才劝得殿下一个人独自对着皇上哭一场,你就别进去添乱了!哎,俺伺候殿下这么久,就没见他这么伤心过,如今发泄出来,想来就没事了!”刘瑾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旋即就斜睨着张永说道,“倒是你,这会儿别一颗心搁在两边,我看你们还是先把宫城牢牢看守起来以防万一,毕竟今天就得作梓宫,明日小殓,后日大殓,大后日成服之后便应该是百官哭临思善门,有的是忙的时候。”
  张永此来要做的事情已经给刘瑾抢着做了,他再要硬闯也是枉然,因此便顺势停下脚步道:“你说得不错……对了,怎就你一个人,其他几个呢?”
  “其他人?”刘瑾看了一眼左右,见刚刚他借着朱厚照要单独呆着,把人都打发走了,这才凑近张永轻声说道,“司礼监的几位公公把他们都叫过去了,应当少不了一番提醒教训,幸好俺和你借着事都躲了!按规矩皇上大行,司礼监得有人得去司香,可据说之前奉遗诏的时候,皇上有道是留着他们这些老成持重的掌管司礼监和御马监,所以嘛……”
  见张永眼神一闪,刘瑾便若无其事地说道:“内阁那三位里头,元辅刘阁老是年纪一大把还老当益壮,剩下两位正当盛年,至少还能干上十年;司礼监这几位,虽是老态龙钟的多,可俺看他们一个也不会退,足得把位子坐穿。而御马监是苗逵掌印,他是尝够了带兵的甜头,更不会腾出位子来。咱们这些人,能有边边角角的位子剩下,那就不错了。还是你聪明,预先就占了府军前卫的监军,他们不知道多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府军前卫统共才几个人?要是皇上在还好,皇上不在,那些老大人更有理由克扣为难了!”张永哪里会中了刘瑾的这全套,又似笑非笑地说,“真要羡慕,那也该是老谷。皇上在的时候不能开西厂,如今太子殿下即位,这一桩事情是立时三刻就要做成了。他转眼间就能和王岳平起平坐,那才是真正的威风煞气!”
  “平起平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这两个人在外头嘀嘀咕咕,西暖阁中痛哭的朱厚照终于渐渐止住了声。他也没顾得上又干又涩的喉咙,挣扎着看了停床的父皇最后一眼,这才起身拖着疲惫的步子一步步挪了出去。当他挑起帘子之后,看到不止刘瑾在,张永也朝自己看过来,他不禁微微一愣。
  “殿下。”
  “你回来啦。”朱厚照呆呆地看了一眼张永,突然说道,“你去西苑告诉徐勋,宫城四门各派五十个人看好了,别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还有,让他给我带兵封了御药局和太医院!”
  听到朱厚照这前头的话,刘瑾本还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先见之明,可听到后半截,他一下子就呆了。而张永也没料到朱厚照竟然会把火气撒到太医院和御药局头上,可再一细想,他也觉得这两处殊为可恶,立时重重点头道:“殿下放心,这事情咱们一定办周全。可是有一件事得请殿下示下,太医院加上御药局林林总总的人很不少,是要全都拿下,还是拿下那些为首的,然后人关在哪?”
  朱厚照只想拿那些尸位素餐的御医等等出一口恶气,这会儿听张永问关在哪,他不禁愣了一愣,旋即有些不耐烦地说:“宫里那许多宫殿屋子都空着,哪里不能关人!”
  张永差点没被朱厚照这轻描淡写的话给噎得半死,正绞尽脑汁想怎么提醒的时候,一旁的刘瑾就赔笑说道:“殿下,宫殿那都是给贵人住的,哪里有给他们这些罪人用来享福的道理?北镇抚司叶大人是可信的,可北镇抚司就在五府六部旁边,人多嘴杂反而不好;而东厂督公王公公却是个古板人,到时候追问上来没意思;可西厂如今终究还没挂出个牌子来……”
  “你想说什么照直说,别拐弯抹角!”
  “是是是,小的记着,宫中的内官监,曾经是有大牢的。”刘瑾见张永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暗自得意自己功课做得齐全,于是更压低了声音道,“永乐年间,太宗爷把夏尚书在内官监大牢一关就是好几年,这是有案可查的。虽说如今内官监早就不得力了,可地方总还在,顶多就是破些……”
  “越破越好,难道还让他们享福不成!”朱厚照一口打断了刘瑾的话,又看着张永说道,“就是内官监大牢,你速去西苑,今天之内把太医院那几个庸医和御药局那几个管药的家伙全都拿下,把御药局太医院给我封了!”
  “奴婢遵旨!”
  眼看张永跪下行礼之后立时转身就走,朱厚照虽是从前也少有人违逆,但此时此刻一言九鼎的感受却分外不同。他转身看了一眼遮断了自己视线的帷帐,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后,继而才强自扭过头来,又伸手招过了刘瑾道:“刘瑾,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回禀殿下,司礼监把人叫过去训话了。”
  “训话?我的人他们训什么话,这种时候他们居然还管这些,手也伸得太长了!”朱厚照从前几日起情绪就是大起大落,这会儿顿时大为气恼,“你立刻去司礼监,把人都给我叫回来,就说让他们没事少来管我的人!”
  见刘瑾答应一声要走,朱厚照突然想起一事,又开口把人叫住,继而沉吟片刻就吩咐道:“还有,去问问锦衣卫,已经知会了内阁徐勋张永的事结案了没有。要是没有,你就去告诉他们,就说这火药火器都是本太子让他办的,要是朝中还有哪个官儿不服气,尽管来找我!”
  等刘瑾走了,朱厚照突然握紧了小拳头,口中喃喃自语道:“父皇,母后我会替你照顾好的,你的这个江山,我也会替你看好的!至于那些你没有做成的事,我也会替你做成,你在天上好好看着吧!”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58章
君臣合力的第一把火(中)
  把御药局和太医院都封了?
  徐勋听到张永转来这条朱厚照的命令,心里犯了一阵嘀咕,旋即就明白怎么做最为妥当。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命人招来了整整十五个百户,又把王世坤齐济良张宗说徐延彻全部都召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将十二团营调来的一千五百人每三百人一队分派了出去,然后让王世坤等人各领府军前卫五百,让他们分别看守外皇城和内宫城四门。等众人都兴高采烈地领命去了,他就冲着最后的三个百户和钱宁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去守卫宫城四门,至于你们则是另有要务委派。”说到这里,徐勋微微一顿,见钱宁还能把持得住,而那三个百户却都是面露兴奋,他暗想之前临走之际问了英国公张懋,这老狐狸果然是在此番一千五百人当中塞进了几个看中的军官来,他便索性给了个顺手人情,“太子殿下传下钧旨,御药局和太医院玩忽职守,令我和张公公领尔等前往御药局和太医院拿人!记住,御药局要拿的是司社监太监张瑜和此番合药的太监,至于太医院,则是今次在乾清宫值守的院使施钦,院判刘文泰及御医两人。”
  见众人听到这个命令只瞠目结舌片刻,就齐齐肃然领命,他就又补充道:“还有一条,御药局和太医院一是内官衙门,一是外头的官衙,你们需得好好约束部属。若擅毁擅拿了任何东西,后果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说!好了,不说闲话了,你们立时回去整军,即刻出发!”
  御药局位于文华殿后的东北角,按照洪武朝旧制,原本是医官和内侍共同管理,但日久天长中官水涨船高,渐渐地不通药理的太监们就占据了主导,成了这御药局中真正说话算话的人。而如今统管御药局的司社监太监张瑜,便是原本和医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可凭着宠信愣是牢牢霸占着这个位子。平日里他吆五喝六在宫中异常神气,这一天却是惶惶不安,自打从乾清宫回到这里便是坐立不安,连冲着下头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好端端的,弘治皇帝怎会突然就驾崩了!即便之前没诊脉,可那几个大夫都是积年的人精,望闻问切后两项做不到,前两项却都看得分明,一个个都对自己说是没大碍,否则他就是拼着犯了圣怒,也一定会苦苦劝着皇帝让众人诊脉的!要么,是用的药有什么问题?可那不都是些补药吗,哪有好东西用下去反而坏事的……
  想着想着,张瑜忍不住一个激灵惊觉过来,暗想这一茬坚决不能认,否则别说前程,他这条性命也休想保得住。于是,他当即站起身来,沉声叫道:“来人,备上凳杌,咱家要去太医院一趟!”
  话音刚落,外间一个人就陡然之间撞开门帘冲了进来,连话都来不及说扑在了地上:“老祖宗,不好了,御药局外头来了好多兵,把前前后后看得严严实实!”
  “什么!”
  张瑜只觉得又惊又怒,正要开口喝问,外头又是一阵喧然大哗,间中还夹杂着几声喝骂和惨呼,但须臾之间就安静了下来。面对这种难言的沉寂,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随即索性大步往外走去。才一掀开门帘,他就看清了那些个挎着腰刀在军袍之外罩着素服的军士们,旋即目光又落在了领头的那个人身上。
  是兴安伯世子徐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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