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精校)第104部分在线阅读
“这还真不是我的耳报神,只正巧东宫有人知道公公今日轮休,所以我就找了过来。”
萧敬目光炯炯看着徐勋,见其没事人似的,不禁莞尔:“好你个小子,只一个东宫二字,料想咱家查不出来是不是?罢了,想来瑞生时时刻刻跟着咱家,也支使不动别人给你通风报信,咱家也懒得追根究底了。甭管你想说什么,先听咱家说一句,步子不要迈得太大,虽说前时弹劾你挑唆太子逃学的风波已经过去,但这些天还是不断有人指摘府军前卫乃是英庙之言不再勾补,如今不该坏了成法。总而言之,你那次练兵风头出大了,之后和太子王守仁一块挤对那么多大佬,锋芒太露,最好收敛些。”
“多谢萧公公提醒,只小子从来不喜欢惹事,偏生别人要来惹我,这已经不是小子单单收敛就能让人住口的。”见萧敬眉头一皱,他就从容说道,“当日小子进京,萧公公就这么提醒过,而小子之前已经领教过了何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那些声音说是冲着我而来,实则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萧公公想必应当深知。”
想起这小子在南京寒微之时就敢煽风点火兴起了那一场轩然大波,如今背后有太子挺腰子,真想要做出什么事情来,自己哪怕是司礼监掌印也压不下去,萧敬一时哑然,不得不沉下脸说道:“徐勋,这事情皇上也只是拿掉了王盖和吴蕣就算完了,马文升也是打掉那两个让人觉得他还宝刀未老就心满意足了,莫非你还打算追究下去?”
“小子自然不敢。”见萧敬面色稍霁,他这才诚恳地说道,“只不过小子不得不说一句话。小子虽说是因缘巧合见着太子,由此才能有今天,但没有公公在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再三说话,谁会听过我这么个名号?所以,别人固然是意在马尚书,可那些弹章万一真的让小子万劫不复呢?而且,挑唆太子那样的罪名,不是我一个人背得起的。那会儿要是别人穷追猛打,对公公亦是损害巨大。”
萧敬这半辈子历经沉浮沧桑,这些自然心里有数,只听着徐勋说这话,他仍然心里翻腾得厉害。他固然给这小子铺了无数的路,可这些路终究是要人自己走的,徐勋现如今能够给帝后太子留下那样的印象,全都在于自己的心性手段。沉吟了许久,他才低头呷了一口茶,又抬头问道:“那你想怎样?”
“不怎样。”徐勋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萧公公,李公公老了。”
徐勋没头没脑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萧敬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要是从前,他必然二话不说就斥责徐勋多事,但如今御前总览奏章的事,李荣总抢在前头,平日里在司礼监也多有倚老卖老,再加上此前御前那些官司打得火热的时候,李荣的小动作他亦是不无察觉,这心里少不得斟酌了起来。
老而不死,谓之贼也!
“东宫的人给你递消息说咱家告假回私宅,就是为了让你问这么一句话?”
“那当然不是。”徐勋想起刘瑾的猴急,便笑吟吟地说道,“东宫那些人谁有那么大胆量,竟然敢问李公公的事?那边的人是想问一声,这西厂能不能名正言顺地开起来。”
倘若刘瑾知道徐勋竟然这么开门见山地提出这么一个要命的问题,必然会捶胸顿足,大骂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事儿哪有这样问的。而萧敬却恍然醒悟了过来,竟是嘿然笑道:“咱家就知道,那几个小猴儿耐不住性子了!也罢,你回去告诉了他们,皇上还不想给那些老大人们指着鼻子痛骂昏庸,所以但使皇上在一日,就不会名正言顺开什么西厂。他们要名分想都不要想,要钱粮咱家可以想想办法。”
“那我就代他们多谢萧公公了!”
徐勋完全没有为刘瑾向萧敬啰啰嗦嗦再劝说几句话的意思。在他看来,又是东厂又是锦衣卫,这大明朝的特务机关已经是史上最强了,这西厂开起来真的是重复设置——然而,东宫那帮子太监能够把朱厚照说得心动,他完全没必要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和人起冲突,真要西厂设起来,他该考虑的是怎么把慧通塞进去才是正经。
而萧敬也对徐勋的知情识趣满意得很。因此,相对于这要开未开八字还差一撇的西厂,他把徐勋送走之后,考虑更多的就是徐勋先头的提议。尽管他不掌东厂,可马文升这匹老马差点马失前蹄的缘由他还是能够猜到一二的。那些天,李荣身边那几个人成天往外跑,真当他是瞎子?以为拉拢了王岳,又和焦芳搅和在一块,就能动得了他?
“公公,公公!”
萧敬也不知道盘算了多久,乍然听见瑞生的声音便抬起头,见小家伙上前毕恭毕敬地行礼,他便温言笑道:“怎么,我难得偷了浮生半日闲,这上门的客人就一拨拨的?”
瑞生没听出萧敬这话里头的调侃之意,只老老实实地躬下身说:“外头是司社监的张公公,还有太医院的刘院判。”
“他们不编修他们的《本草》,跑来烦我作甚?”萧敬一时眉头大皱,但沉吟片刻,还是微微颔首道,“也罢,来都来了,赶也赶不走,让他们进来。”
瑞生答应一声出去,不一会儿就领了两个人进来。前边的是一个六十开外头戴刚叉帽,身穿红帖里缀狮子鹦哥补子圆领衫的老太监,须发已经白了一大半,干瘦干瘦的人罩着宽大的官袍,竟显得空落落的。这老太监平素许是一贯刻薄严肃,这会儿笑将起来,立时流露出一股掩不住的假来,正是司社监太监张瑜。
而后头的那个老者虽看上去年纪比张瑜要更年长,但因人发福,脸又是圆圆的,看上去便是一团和气的性子,这便是太医院院判刘文泰了。此时此刻,两人齐齐上前向萧敬行过礼后,张瑜就说道:“早就听说萧公公这地方安静幽雅,今儿个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这一块菜地,三五盆兰草,再加上这瓦舍篱笆,竟是有些乡间结庐的滋味。”
“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萧敬哂然一笑,见刘文泰手中抱着一盆东西,他便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你二位还捎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这是之前太医院才刚编好的《本草》,还有皇上亲笔所书的药方三张,这是才印出来的第一本,想请萧公公看看可有谬误。”刘文泰笑眯眯地双手递上了那个包裹,见萧敬先是一愣,随即就接过了,心头登时大喜,忙又说道,“若是萧公公看过还能入眼,张公公和下官就打算把这书呈递御前,然后印发之后传到民间。”
“嗯,那就先留下吧。”
萧敬把包裹往旁边高几上一放,见两人俱是面露喜色,他突然轻轻伸手弹了弹那包在其中的东西,这才说道:“皇上好医药,从前还曾经亲手合药赐臣民,刘院判这一次编本草若是功成,官复原职当是指日可待。”
“多谢萧公公吉言,多谢萧公公吉言!”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29章
纯孝本天性,天家有亲情
刘文泰那张圆脸一下子笑开了颜,慌忙连声道谢。
前次朱厚照莫名病倒,从院使到院判一大堆御医束手无策,幸好他听了萧敬暗地捎的话“药到病除”,而若是今次《本草》献上去,那他官复原职就不是梦想了。
想他刘文泰成化年间就已经以左通政掌太医院事,可偏生群臣硬揪着宪庙的驾崩穷追猛打,害的他担着个庸医的名声被贬了官。接下来他仰丘浚之意参奏王恕,可王恕是扳倒了,他自己进锦衣卫诏狱蹲了一回,出来甚至连院判的衔头都丢了,一度被贬为御医。要不是因为此前开修本草的缘故官复原职,他这辈子简直是人越来越老,官越做越小!
司设监和司礼监只差一个字,但司礼监如今是二十四衙门之首,掌印太监手握批红大权,而司设监管的却是什么卤簿仪仗雨具伞盖之类的杂事,甚至人送杂役监之名。张瑜幸得资格老,以司社监太监管御药事,在御前很有几分脸面,因刘文泰和自己亲厚,他这才一力陪了过来,此刻听萧敬说话动听,他虽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高兴得很。
当下他便趁势笑道:“闻听萧公公爱兰草,我新近得人孝敬了两盆好的,刚刚进来之后就索性摆在了外头。我是个大老粗,又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的玩意,还是萧公公留着赏玩赏玩,也不至于东西给了我暴殄天物。”
萧敬知道张瑜连书都不太看,更不要说侍弄这些金贵的东西,因而略推辞了一番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了。等到人走了,他打开包裹拿出那木匣子,又示意瑞生一本一本地拿出那些书来抖了抖,见确实没有夹带任何东西,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罢,横竖顺手人情,回头我先翻一翻,回宫的时候代奏了皇上吧。不过瑞生,以后记着,别人放下东西都得先看一看,否则到时候事发之后捎带了你,那就有嘴说不清了!”
“是,我明白了!”瑞生重重点了点头,突然恍然大悟地右手捏拳击打了一下左手道,“那我还得去看看他们送来的那两盆兰草,万一他们在瓦盆里头藏些什么东西呢?”
见瑞生一转身就旋风似的冲了出去,萧敬不禁哑然失笑。徐勋那样机灵从不肯吃亏的人,怎么会一直用着这么一个实心眼的小厮?想着小家伙素来执拗认死理,他不得不缓步出了门去,见瑞生正在那小心翼翼用手掰着泥土仔仔细细查看,他才轻咳一声道:“好了,就是教你一个道理,哪有你这样折腾的!谁都知道我萧敬爱花草,在这里头藏东西伤了兰草,回头我哪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然而,几乎是萧敬话音刚落的当口,瑞生就从土里刨出了一样东西,继而脸色古怪地举高了。他也没发现萧敬面色倏然一沉,竟是把东西在手里颠来倒去看了一个够,又搁在地上敲碎了,末了才站起身捧着东西讪讪地说道:“公公,似乎是一块玉。”
“一块玉?”
萧敬愣了一愣走上前,接过东西入手掂量了一下,又仔仔细细瞧了瞧,确定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羊脂玉之类名贵的东西,而且不过鸽卵大小,他脸上的愠怒才渐渐敛去。拿着东西进屋之后拂去了上头的泥土,他又令瑞生打了一盆水进来,等把这玉卵擦洗了好几遍,他才看清楚了上头那隐隐约约的纹路。
这看似天生生成的纹路,竟赫然是龙凤呈祥!
“公公……”
萧敬却没有看脸上茫然的瑞生,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龙凤呈祥……对了,二月二十九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夫妇和谐,凡事都顺着张皇后不说,每年的中宫千秋节,亦是宫中热闹一时的盛事。除却登基之初需得为宪宗成化皇帝守孝,一度连续三年免命妇朝贺,自弘治三年之后,年年中宫千秋节,年年命妇朝贺,兼且赏赐各王府前来庆贺送礼的官员钞币,这几乎已经是成为制度了。虽说大多数官员都只是让内眷叩头之后送上绣品或是书卷之类的礼品,这就算完事了,但也免不了有人挖空心思想着从礼物上头讨好这位独霸后宫的皇后。
这挖空心思的人里头,今年就包括尊贵无匹的东宫太子殿下。这会儿朱厚照在承乾宫的正殿明间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时拿眼睛去看两旁的几个心腹大太监,到最后一屁股在居中的宝座上一坐,他就满脸烦躁地嚷嚷道:“看看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出的什么主意!什么送金银首饰,御用监什么首饰没有?还有什么百鸟羽毛织成的裙子,母后什么时候穿那么花俏过!再就是在坤宁宫演百戏杂耍……亏你们想得出来,那么多命妇看见了,赶明儿那些老大人就会在父皇耳边聒噪不休,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
见太子发火,秩位最高的高凤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要不,殿下送几盆精致的花草?”
“不好,那些东西少有四季常开常青的,不吉利!”
马永成见高凤给自己使眼色,虽然之前已经是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但仍然只得试探道:“不然,殿下自己写一个寿字?”
“你开什么玩笑,那些文武大臣们人人都是写寿字,母后看得烦都要烦死了。再说,母后才三十出头,写寿字不是咒她老?”
谷大用见马永成吃瘪,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当即笑眯眯地说:“要小的说,送什么都不如送殿下的一片孝心。古有老莱子彩衣娱亲,殿下何妨亲自上场给皇后娘娘演一出戏?皇后娘娘最爱的便是殿下,那时候一定会高兴得了不得!”
“亲自演戏……”朱厚照不禁有些心动,可想想时间紧急,他虽喜欢看那些杂耍百戏,可要他演起来却决计是丑态百出,他立时大摇其头,“那天那么多命妇都要进宫朝贺,万一我出点丑,那丢脸都要丢到外人面前去了!不行不行,这法子不好!”
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哪怕东宫这些太监一个个都是鬼主意最多的,这会儿也不禁为难了起来。眼见得平时最会讨好卖乖的刘瑾和张永全都不在,魏彬不免嘀咕道:“这关键时刻,那两个主意最多的怎就不见了!”
仿佛正印证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就到。随着外头一阵喧哗,刘瑾和张永双双进了正殿来。满面春风的两人一踏进正殿就发现气氛不对,慌忙敛去了脸上笑意,待见着朱厚照正坐在宝座上气呼呼地看着他们,他们俩慌忙上前行礼问安,只膝盖还没碰到地面,朱厚照就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
“跪什么跪,你们俩死哪去了!”
“回禀殿下,小的和张永去了御膳房!”刘瑾赶紧顺势跪下,磕了个头后就满脸堆笑地说,“殿下,皇后娘娘千秋节在即,照例是要进长寿面的。这年年长寿面,娘娘却只是随便进两口,所以小的就想能不能换个花样。刚刚和张永一块去御膳房,便是和尚膳监那几个太监商量这事儿。若能哄着娘娘多进一些,就是殿下的一片孝心了!”
“你们倒是不错!”朱厚照怒气尽去,一时眉开眼笑了起来,但随即就板着脸道,“不过我这堂堂太子只送些点心吃食怎么行,你们两个既然回来了,赶紧给本太子出出主意,这都火烧眉毛了,总不成到时候我空着手去给母后贺寿吧?”
殿下您也知道火烧眉毛啊,您之前上哪去了?这军营是搬到安定门外去了,您这心思却还在上头,要不是皇上严禁,您恨不得天天乔装打扮往外跑!再有就是在西苑里头苦学射箭,也不知道射落了多少杨柳叶新发的嫩芽,磕坏了多少花花草草!
腹谤归腹谤,但在场的没一个人敢明说的,刘瑾和张永也只得打叠了精神给这位小祖宗出主意。到最后朱厚照否定了一切提议,所有人一时都黔驴技穷,刘瑾不得不祭出了祸水东移的杀手锏,轻咳一声道:“殿下,兴安伯世子向来是主意最多的,您何妨去找他问问计?”
“你说的没错!”
朱厚照几乎是立时从宝座上跳了起来,指着那几个如蒙大赦的太监叫嚷道:“快,去拿出宫的衣服,还有腰牌等等一概预备好。再有,我没出北安门之前,谁也不许透露风声出去。等父皇母后真要发现了,就说我去找徐勋商量千秋节该送母后什么好东西,可不是去看什么操练的。谁要是说错了话,等我回来了必不饶他!”
在一阵子鸡飞狗跳之后,承乾宫终于恢复了安静。只留守在此的太监们全都是提心吊胆,毕竟,弘治皇帝此前才下过不许太子出宫的严令,这要是责罚下来没人消受得起。然而,仿佛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朱厚照前脚出宫不到半个时辰,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竟是一块来了。
“皇上也是的,要知道矫枉过正,厚照这些天已经比从前用功努力多了,也不要一味拘着他,他还小呢!”
尽管弘治皇帝一句慈母多败儿已经到了嘴边,可见着张皇后那薄嗔浅怒的模样,那话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只能别过头去干咳道:“如今对他严格,总好过日后他吃苦。放心,朕有分寸。今天春光尚好,天气也总算暖和了,朕不是和你预备带着他去太液池上琼华岛上散散心么?他最爱划船,今天可是遂他的心愿了!”
然而,当看到空空如也的书房和干涸的砚台,以及半个字都没有的窗课本子时,弘治皇帝的嘴角终于抽搐了起来。而张皇后抢在前头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那几个太监,只当听到人人争先恐后的解释之后,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掩不住的欣喜。
这孩子真长大了,以往她过生日何尝这么上过心?
第三卷
少年君与臣
第230章
一石三鸟(上)
尽管当初大明朝能够覆灭元朝,把元顺帝等等赶入草原,之后从洪武到永乐年间又是一再扫荡漠北草原,把鞑靼瓦剌诸部打得七零八落,这骑兵和火器曾经是无往不利的两大法宝,但现如今距离那个黄金年代已经太远,军中甚至还有不少永乐年间制造的手铳在使用,至于养马之政更是历经众多改变。如今在西边总揽养马的杨一清是个有能耐的,因而京营团营之中的马匹终于得以汰换充足。
可那是京营和团营,现如今的府军前卫两千人,仍然连一根马毛都没有看到。可这对于获封带刀舍人的那五百幼军来说,并不算什么。封号赏赐和钱粮让每个人都鼓起了劲头,因而这会儿练着徐勋提议王守仁改进的矛阵,虽然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而且最初都只是用前头磨圆的竹竿,看着颇有些滑稽。可随着最初有好些人因为协作不够默契而受伤等等,众人再不敢小觑了这看似玩似的训练,尤其当徐勋下令把竹竿的上端磨尖了之后。
这要是一个不用心,可是真要扎死人的!
杀——
喊杀震天中,徐勋却在和王守仁讨论火器的事。徐勋心里敞亮得很,这府军前卫的幼军毕竟是此前没多少基础,不论是怎样训练,一年之内想要拉上战场,那简直就是开玩笑。可无论是张永的撺掇也好,刘瑾的暗示也罢,甚至是此前苗逵的示好,全都说明一个不好这么一批人是真要拉上去的,那最好的办法就只有一个——火器。因而,他此刻对着王守仁口干舌燥地说了一大通三段式射击,才喝了一口水,王守仁就接上了话茬。
“当年黔宁王平云南的时候,所凭恃的就是火器和这三段式射击。如此不但弥补了这火器连发的困难,而且可以保持火力连续不断输出。而且当年太宗皇帝北征,神机营屡建奇功,也是因为这火器。但现如今除却神机营,其他各营平日操练要用火器,那是难如登天,而且你真要火器,那到时候你得做好预备,那些专管火药的守神铳内官全都是贪得无厌之辈!”
徐勋从前也只当三段式射击是外国人的发明,后来看某篇流行历史讲读文,才知道是老祖宗的首创。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王守仁三两句话过后又骂起了太监,他不得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一位真是改不了的牛脾气!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马桥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徐大人,王主事,小侯爷找二位有事商量!”
一句小侯爷,徐勋几乎和王守仁同时跳了起来。尽管王守仁大半个月不见,还挺想朱厚照的,但前些时日他被蒙在鼓里时,替太子殿下的代笔文章做得太多太痛苦,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抓起一旁高几上的帽子,毫不犹豫地对徐勋说道:“徐老弟,你应付殿下,我先去督促他们操练!”
见王守仁那溜得飞快,徐勋简直瞠目结舌,但还不得不出去。喝了马桥进来,见其鬼鬼祟祟的样子,他便没好气地斥道:“小侯爷来了直接领进来也就行了,干嘛非得大惊小怪地通报?”他却隐去了一句话没说——就因为这一声通报,王守仁硬生生给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