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校对)第5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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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不过试试你罢了,引出你这么一番忠言,本君也就满足了!”汤舜允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本君也不瞒你,这一切都是为了国玺……名不正则言不顺,本君没有国玺就不可能处理政务,下达的政令也不会有人听!唉,想不到汤老贼如此诡计多端,本君真是小觑了他!”
  “大人,虽说国玺不在,但您大可用监国的名义发布政令,若是实在不行,那就上书中州王廷,让他们重制国玺!”邓坚沉默半晌,突然出言建议道,“大人如今已经掌控了殷都,只需让各方听命即可,那还有什么比天子的认可更为重要?末将听说新王尚且年幼,凡事都掌握在使尊和群臣之手,只要您遣人密会这些中州权贵,未必没有功成的希望……”
  “邓坚,你可曾见过这些中州人?”汤舜允打断了邓坚的话,突兀地问道,“你以为这些人会随意给予大义名分,还是说,我以一国之力可以轻易威凌天子?没错,你们也知道我当初和那位殿下的交易,可是,那样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公诸于世的,无论是当时与会的斗御殊亦或是樊威慊都清楚这一点!所谓的大义名分,需要能够用来交换的东西,须知汤秉赋还在华都,我如今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未必比得上他!”
  邓坚瞠目结舌地睁大了眼睛,许久才低低垂下了头,“这些事情不是末将能够妄自猜度的,末将只求大人能够顾惜声名,其他的但凭大人作主,末将告退!”他躬身长揖,随即缓步退出了长明殿。汤舜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任他去了。
  与此同时,困居馆清宫紫华苑的严修终于等来了中州的消息,他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立刻毁去了那块写满了密语的绢帛,脸上勃然色变。“想不到我一下子变成了这么有用的人,商侯居然出此下策,真是令人怀疑他是不是疯了!”他自嘲地摇摇头,见明萱一脸征询的目光,便微笑着把话岔开了,“明萱小姐,许兄如今已是中州小司马,和炎国内斗再没有关系,此处不是善地,你也回去吧,留我一个也就够了!”
  明萱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久,她才低声问道:“凡彬就不怕惹怒了旭阳门主和炎侯?两边都对他有天高地厚之恩,如此一来,他定会被两头视为叛逆……他怎么这么傻?”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低沉,片刻便再无声息。她心里清清楚楚,只有两不相帮,许凡彬才能对得起良心,但是,这其中又有多少缘故是为了自己?
  “我……我不走!”明萱突然抬起了头,脸上浮现出几许决绝,“我知道严大哥是为了我着想,但是,商国如今危机四伏,想必你接下的任务也非同小可,有一个帮手总能够多一分助力!若是将来严大哥你遇到什么危险,而我就这么回去了,就是凡彬也不会原谅我!”
  严修愕然望着这个一脸坚强的绝色美女,脸色渐渐和缓了下来。“好吧,我们趁夜离开殷都,去谭崆城!殿下的密信上说已经有终于商侯的将领在那里集结,我们只要过去坐镇就行了!”话虽然说得轻巧,可他心里着实没有底。
  明萱嫣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身形一动就掠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就提着两个包袱回转了来。“东西我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严大哥你这句话。不过,城门防守森严,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很简单,我现在就正大光明地去见汤舜允!”严修随手整了整衣冠,轻松地眨了眨眼睛,口气却凝重得很,“明萱,你就在这里等着,不管是谁前来相请都务必回绝,一切等我回来再议!”
  严修这一去就是足足半日,差不多到了日落时分,他才一脸疲惫地回到了紫华苑,重重倒在了椅子上。明萱顿时感到事机不妙,犹豫了许久方才问道:“严大哥,可是汤舜允故意留难?还是说,他根本就想扣留我们以求陛下下旨认可?”
  沉默良久,严修方才重重一拳砸在了红木几案上,顿时将好好的一张桌子砸得四分五裂。“你猜中了,汤舜允那厮借口国宝丢失,婉言留我再住几日,可是,若是再拖下去,局势恐怕会急转直下。刚才我无意间听说,汤舜允麾下数将,已经奔谭崆城方向去了!”
  “既然他不听我们的软言相求,那就硬闯好了!”明萱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缕煞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再困在这里,我们只有束手就擒,还不如硬闯出去来得妥当!你我的坐骑都是千里挑一的上品,说不定能够脱出重围!”
  入夜,两只羽翼巨大的异禽突然从紫华苑升空,顿时引起了城中守军的注意,只是一刻钟,各处的飞骑将纷纷升空,从四面向那两只异禽逼去,而信昌君汤舜允的坐骑黄金鵔,赫然也在其中。然而,待到四面合围之后,众人才骇然发觉,其中一只异禽背上坐着男装打扮的明萱,另一只背上则只是空空如也。
  “信昌君大人,怎么,我想要回师门也不成么?”明萱冷冰冰地问道,“我奉师命随严大人来殷都,谁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如今既然乱势已起,大人又要阻拦我等离去,究竟是何用意?”
  汤舜允闻言大讶,仔细地端详一番之后,不由觉得有些尴尬。“想不到这一次竟是明萱小姐和严大人同行,看来,前次离开的想必就是如今的中州小司马许大人了?”他见对方毫不否认来历,顿时心中巨震,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照此看来,如今的中州远非当年可比,这四大门派的年轻才俊竟有许凡彬明萱在天子驾前效命……是放行,还是拦阻?
  “明萱小姐,本君在此请问一句,严大人如今何在?”他本能地问出了一句话,心中愈发不安。
  “声东击西,大人日间回绝了严大人归国的要求,他自然只能暗地离去了!”明萱冷笑一声,丝毫不客气地回应道,“大人也该知道,严大人身为中州使臣位分尊贵,却形同软禁地住在馆清宫中,毫无自由,仅仅这一点,大人就逃不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汤舜允自从结束了质子生涯之后,何曾被人这样讥讽小看过,心中怒火早已被撩拨了起来。正欲发怒,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是这一刻的功夫,严修就可以猝而远遁,要找到去向几乎不可能。他几乎可以断定,一直没有下落的国玺,很有可能就在严修身上!
  “明萱姑娘,既然你执意替严大人挡灾,那么,请恕本君无礼了!”杀机毕露的汤舜允很快做出了选择,右手轻轻一挥,“诸将听令,拿住她!本君就不信,那人会这么离去而放任女子来做诱饵!”他既然打定了撕破脸的主意,就再无一丝一毫的顾忌。
  明萱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结果,整个人和身下无忧鸟似乎合成了一体,不带任何烟火气息地斜飞了三丈,手中突然多了一具黑光闪闪的弩弓,箭头处直指汤舜允。“大人,你不要迫我,此物乃是恩师特制,无坚不摧,就是这九霄之上的天风也没法动得了它的准头!你若是执迷不悟,大不了明萱和你玉石俱焚而已!”
  汤舜允只感到对方的气息牢牢锁住了自己,脸上狰狞之色愈加可怖,然而,他却不能冒这样巨大的风险,示意属下退回来之后,他才狠狠地瞪了明萱一眼。“好,今次本君认栽!不过,陛下欺人太甚,他日若有机缘,休怪本君心狠手辣!”
  中州华偃王二月四日,严修和明萱分头抵达了谭崆城,商国护国联盟正式结成。
第五章
出使
  中州华偃王二月七日,商侯汤秉赋薨逝于华都王宫宁心居,时年不足五十五岁。临死前,商侯将仅存的次子汤舜方托付给了天子,并留下手书,言明汤舜允犯上作乱,罪在不赦,并传商侯之位于次子。华王姜偃在与群臣等人商议良久之后,以当日奸臣迷惑商侯苛待信昌君汤舜允为名,遣使前往调解,并暗令已经抵达谭崆城的严修密切注意时局。
  这一道诏令无疑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然而,商侯次子汤舜方性子懦弱,比之父亲还要没有主见。他在听说身为世子的大哥被当众斩首之后就吓得大病了一场,死活不肯承继商侯之位,因此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和信昌君汤舜允妥协,甚至愿意以半国相让,倒让中州群臣吃了一惊。
  有了这个条件,奉命出使商国的练钧如和伍形易自然而然便多了几分把握,话说回来,用这样的豪华阵容前往商国,就连答应出兵牵制的夏侯闵钟劫也为之愕然,谁都搞不懂,这曾经势若水火的两人为何能够放下一切芥蒂。
  信昌君汤舜允脸色阴沉地坐在商侯宝座上,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无比阴寒的气息。时至今日,他才发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他人操控之下,哪怕是这一次看似成功的政变也是如此。没错,他的伯父汤秉赋终于死了,大半个商国也确实落在了他的手里,可是,那些对汤秉赋忠心耿耿的将领仍然存在。他根本不明白,为何那些将领被自己那位伯父苦苦压制多年,还会存着愚忠的心思,真真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大人,眼看中州钦使就要到了,我们该如何处置?”邓坚见众人尽皆无语,只得趋前一步问道,“虽说大人强行用兵可以收复全境,但是,夏侯如今已经归国,而且边境大军似有蠢动之势,一个不好……”他突然发觉自己颇有些逾越,连忙止住了话语,深深低下了头。
  “本君还能如何处置?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仅此而已!”汤舜允重重冷哼了一声,环视阶下众将,头一次发觉其中根本没有文士,立刻醒觉到了自己的最大失误。自己起家于马背无碍大局,但是,用军法治国则绝对不可。聪明一世竟始终未曾考虑到这一点,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昏头了!
  “传本君谕令,即日起甄别馆清宫中的所谓名士,真有大才者可委之以大夫之职。除此之外,暗访民间才德之士,本君就不信,汤秉赋当年果真一网打尽了天下才子!”汤舜允缓步走下了台阶,自一众心腹将校面前走过,目光中既深沉又惘然,“本君不会忘记你们多年誓死追随的功劳,不过,这治理天下不能靠武将。你们若是真的有心协理国政,便需辞去军职在朝为官。是以军功拜爵安享富贵,还是在朝中手握权柄一呼百诺,你们自己选择就是!”
  这番话顿时让众人面面相觑,商国向来重文轻武,他们若不是读书无成也不会搏命沙场,因此权衡再三,董奇几人便表示不会放弃军职,还有一些人则是心怀犹豫。邓坚若有所思地呆立在原地,许久才毕恭毕敬地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大人的心意我等很清楚,不过文武分明方是治国之道,我等出身军旅,若是不知好歹插手国事,反而会让国中百姓心有不安。不过,多年以来,商国百姓出资巨大供养馆清宫中文士,这一弊病必须要有一个说法,凡是名不副实者,必须逐出殷都以示惩戒!”
  被邓坚这么一点穿,刚才还犹豫不决的几个将领纷纷表示不会弃武从文,汤舜允顿时大悦,心中不禁对邓坚更欣赏了几分。“很好!既然如此,本君便会在文臣中选择几个知情识趣的去迎接中州钦使,你们务必在三日之内重新整军,届时本君会行阅军大礼,也好扬我商国军威!”
  然而,饶是汤舜允事先再有准备,还是没有料到这一次奉旨出使的会是这么两个人。望着练钧如和伍形易笑容可掬地自博乐鸟上飘然而下,他几乎有一种狂热的冲动。倘若……倘若能将这两个人格杀当场,那么,中州就会陷入大乱。不过,当对上伍形易深不见底的眼神之后,他还是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到了一旁。事情要是传出去,怕是他就是首当其冲的罪人,到时其他三国不趁机并吞了商国才怪!
  尽管已经是实际上的商国之主,但汤舜允仍然严守礼数行了大礼,言辞中也不带一点傲气,口口声声都是打着诛除奸邪的旗号,听得练钧如心中腻味,却仍只得强打精神应付,反倒是伍形易始终含笑不语。
  “话说回来,信昌君在沙场百战百胜,如此人才被商侯闲置,甚至在华都蹉跎十年岁月,那些奸臣也确实可恶!”练钧如装作不经意地露出一道口风,又转头对伍形易道,“那时信昌君在中州为大夫之职,也着实委屈了!若非西戎之乱骤起,恐怕信昌君也没有归国的机会!”
  汤舜允暗中皱了皱眉头,心中仍在品味着这句话的用意,随即眼睛一亮。他始终不明白这次新王登基未久就派出这两人为钦使的用意,如今看来,似乎中州也在竭力为自己开脱造势,那就是说,他们并没有一定要扶持一个傀儡来掌控整个商国的主意……
  “殿下所言极是,外臣本有报国之心,谁知忠贞见疑,最终就唯有兵谏而已!”汤舜允挤出一丝苦笑,见长明殿已经近在咫尺,连忙躬身请道,“殿下请,伍大人请!”
  练钧如甫一踏进长明殿便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尽管文臣武将各站一边,但他还是能够清楚地察觉到,武将的煞气和文臣的弱势泾渭分明,不仅如此,大多数人身上还存有一股深深的敌意。
  汤舜允指了指商侯宝座下的那张椅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殿下,当日处死世子实为不得已,外臣万万没有想到,汤舜南身为世子竟然勾结奸邪,将国玺藏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还有人举报他的篡逆之举。当时殷都混乱,外臣也未及深思便处死了他,唉,论起辈分他还是外臣的表兄,真是可惜可叹啊!”他装模作样地擦拭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股悲痛莫名的神情,“如今二表兄尚在华都,外臣想迎立他归国为君,不知殿下和伍大人意下如何?”
  尽管心知这只是试探之语,但练钧如和伍形易还是怦然心动,但思量半晌,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看了一眼。练钧如见伍形易没有发话之意,又见身旁群臣全都露出了注意倾听的模样,不禁更加为难,心中暗恨汤舜允的狡猾。须知这些文臣都是立场暧昧,此刻不管自己怎么说,事后流传出去都势必会得罪一方,着实不好表态。
  “信昌君,以陛下的角度来看,你此次在殷都挑起动乱无疑是大逆不道的,不管其目的如何,不顾礼法不尊长上擅诛王公大臣,这个罪名你是背定了!”练钧如突然一反起初的温和,脸色变得肃重无比,丝毫不顾汤舜允略显狰狞的脸色,“不过,如今商侯已逝,这是是非非也就难以说清道明,所以陛下此次遣我和伍大人前来,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要说迎立已故商侯次子,此事未必可行,舜方公子已经公然表态,为保性命,他决计不敢踏入殷都一步,因为他不想作傀儡!”
  汤舜允未曾料到练钧如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话挑明了,眸子中顿时凶光毕露。然而,此时此刻,他就算再愤怒也不能当面发作,只得冷笑连连:“那么,殿下可是要传达陛下旨意,让外臣拱手让出殷都?只怕外臣真的如此做,二表兄也不敢前来坐这个位子吧?”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向信昌君你提出一个建议!”练钧如似乎没听出汤舜允的揶揄,倏地转过身来,目光从群臣脸上一一掠过,“已故商侯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留存于世,所以,陛下不想让他有什么好歹,但让他始终待在华都也有不妥。如今既然谭崆城中已经汇集了众多忠心于已故商侯的文人武士,那就将舜方公子安置在那里好了!”
  汤舜允勃然色变,但不少文臣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神采,在殷都遭到一次莫大的清洗之后,如今硕果仅存的高官,唯有一位上卿和七位大夫而已。这八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趋前一步深深行礼道:“陛下此议上佳,吾等深以为然!”
  中州华偃王元年二月末,华王遣使护送汤舜方至谭崆城,失踪多日的国玺重现。与此同时,信昌君汤舜允密令匠人重铸国玺,号称“承天玺”,以区别于国之前玺。中州华偃王元年三月初九,汤舜允登商侯之位,册封汤舜方为承商君,领地为谭崆城以南三十一城。然而,商国护国联盟却依旧古怪地存在着。
第六章
来归
  商国之乱尽管已经稍稍平定,但炎国之乱却愈发严重了。由于这些年炎侯阳烈以高压之道治国,兼且性情暴虐,因此在无数臣子百姓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此次旭阳门主阳千隽登高一呼,而且阳无忌又是上一代炎侯的子嗣,这夺位的呼声就渐渐高了起来。若非庄姬手腕非凡兼且又有国玺在手,恐怕根本撑不到炎侯归国的那一天。
  然而,阳烈的归来并没有让局势向好的方面发展,相反,他的雷霆手段在震慑了一小部分人的同时,也将更多的人推向了阳无忌那一边,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不仅如此,本以为牢牢掌握着炎国军权的阳烈骇然发现,麾下将领至少有三分之一表明了偏向阳无忌的立场,借口则是国无储君,这样一来,始终保持强势态度的阳烈不得不暂时采取了守势。
  相比之下,周国的情势要平和得多,周侯樊威擎一归国,原本离开了自己领地的长新君樊威慊便领着大军慢悠悠地撤了回去,临走前只是示威性地毁了一座土城,至于伤亡则是微乎其微。周侯也无暇计较这个叛逆弟弟,招来世子樊嘉商议了一阵之后,便再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各国谍探在把消息传回国内之后,没人知道这两兄弟在搞什么名堂。
  至于夏侯闵钟劫的归国则更是波澜不惊,无论是调边关大军陈兵夏商边境,还是像清洗一般地梳理了一下朝中上下,孟尝君斗御殊都没有任何举措,这让他不得不克制住了心情。再询问了世子闵西全此番监国的所有事宜后,闵钟劫惊愕地发现,自己无法找到任何理由和斗家过不去,最后只得怏怏作罢。
  回到华都的练钧如迎来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好消息,尽管寒冬未过,但姜明等人如愿以偿地孵出的那六只异禽,个个都撑过了最难熬的幼生期,壮实得很,两年之后便可长成。得到这个消息,他不由额手称庆,飞骑将,这列国之内最具战力和机动性的编制,他终于有望拥有了!
  这一次回来,他的另一个希望就是和孔懿将事情说清楚,争取尽快完婚,不管如何,他当初都曾经做出过承诺,绝不能背约。然而,足足在钦尊殿和阳平君府转了三日,他都没有找到孔懿的影踪,最后还是在姜偃的提点下,他才在王宫一处偏僻的宫室中找到了孔懿。
  乍见佳人,练钧如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略显丰腴的孔懿已经清瘦了许多,唯有眸子中的清冷神采愈发让人不敢逼视,而且在看到自己时,她明显露出了抗拒的神色。
  “殿下,这里是我的私人居所,请您不要随意闯进来!”孔懿突然背转了身子,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若是您要找炎姬殿下,请去凝波楼,我这边粗陋得很,留不住您这种尊贵的人!”
  “小懿!”练钧如再也难忍心中焦躁,冲上前去用力扳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相信我的心么?这几年来我们患难与共,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难道还比不过陛下的一道诏令?我答应过要娶你为妻,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你究竟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你敢说没有心仪炎姬殿下?”孔懿终于转过了身子,脸上尽是泪痕,却勉力用冷漠的声音问道,“当日炎姬殿下随父前来朝觐时,就曾经百般接近你,你也分明对她有过好感,如今先王临终赐婚,陛下又重提了此事,你还要我怎么办?”
  “那我也会先娶了你!”练钧如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孔懿的眼睛,突然朝着那红唇重重吻了下去。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佳人从挣扎到屈服,也能够感受到那火热的躯体,一刹那,炎姬的美丽倩影似乎遥远了许多,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存着孔懿一个人的影子。
  良久,两个人才微微分了开来,但练钧如的双手仍旧牢牢环抱着孔懿的纤腰。“懿姐,你记着,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明日,你随我去见爹娘,我早就禀明了他们此事,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孔懿终于抬起了头,维持在表面的矜持和冷漠顿时无影无踪,那种软弱无力的情感看得练钧如心中一痛,再次将其拥在了怀中。“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会负你的!小懿,自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的爱人。也许我是对别人动过情意,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炎姬……我终究是配不上她的!”
  次日,练钧如果然和孔懿两人微服出门,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父母居所。练氏夫妇早就听儿子说起过此事,对于这个准儿媳自然是万分满意。攀谈了一阵之后,金洋又将孔懿拉进了内室,将一件亲手做的绣花外袍送给了她。
  “小懿,有你在钧如身边,我们也就放心了!”金洋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伸手将孔懿揽在了怀中,“我们听钧如说过,你很早就失去了双亲,算得上是苦出身,你放心,今后我们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那般相待的!”
  孔懿听得心中悸动,又想起眼前的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婆婆,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娘!”
  “好,好!”金洋伸手抚摸着孔懿的头发,眼中水光乍现,“想不到我也到了作婆婆的时候,今后钧如就交给你了!”她突然想起练钧如带回来的那个红绸包,又想起了和霍家断去的姻缘,心中不由有些感伤,犹豫再三后还是打开了妆台的抽屉,郑而重之地取出了那个红绸包,一层层地揭了开来,赫然是一支无暇美玉制成的玉簪。
  “练家当年穷得很,这是我嫁给钧如他爹的时候带来的东西,也算是娘家给我的唯一陪嫁!”金洋含笑将玉簪插在了孔懿的秀发上,微微点了点头,“既然钧如都已经把你带来了,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练钧如见孔懿眼睛通红地从内室中走出来,顿时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想问个分明,却得了好大一个白眼,只得摸不着头脑地等着父亲的教训。练云飞却是一个实在人,略略关照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唠叨这些,反而追问起婚期来,闹得练钧如颇为无奈。
  和孔懿双双回到钦尊殿,练钧如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一次的情感危机,他算是能够安心处理别的事情了。谁料,他才想和孔懿说些政事,便发觉对方的神情很有些诡异,顿时把话头缩了回去。
  “练郎,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娶炎姬殿下?”孔懿的声音几乎比蚊子还低,但问出来的问题却刁钻得很,“王命已下,虽然炎侯有异议,但你若是反悔就正中了他的下怀,到时候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来……”
  无奈的练钧如只得伸手掩住了孔懿的双唇,“懿姐,这件事情我们先不提好不好?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我不觉得炎姬殿下会轻易答应,以后再说吧!炎侯国内未定,应该会很快将炎姬接回国去,他不仅不会答应这桩婚事,而且会竭力反对。我不妨把话说清楚了,我确实不是不喜欢炎姬,但是,要把婚事和政治掺和在一起,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这,就是我唯一的底线,想必对于炎姬殿下也是如此!”
  当晚,两人缠绵良久,却一夜无眠。次日,练钧如又得到了一个莫大的好消息,潘有硕成功夺取了族中大权,暗中派儿子前来联络,随行的还有三个游商家族的代表。练钧如自知如今己方实力有限,哪里会放过这样送上门的好事,二话不说就吩咐老金做出安排,悄悄地在一处荒废的宅院内接见了这些人。
  不过,在见到这些号称微弱势力的代表之后,练钧如方才发觉,游商的势力远比想象中更为庞大。潘有硕的长子潘从甲带的护卫中,除了两人乃是自己当初派过去的之外,其余两个都是顶尖高手,而奉家、齐家、胡家都带了不少好手,足可见多年游商生涯的积累丰厚。不过,这些人举止毕恭毕敬,言辞更是谦恭无比,一来二往,练钧如便懂得了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各位出身游商世家,想要的却是世间的权势,心志果然不小!”练钧如微微一笑,目光却变得冷淡了下来,“各位想必知道律法的森严,士之子世代为士,商之子世代为商,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不过……”他见在场诸人都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态,故意顿了一顿,“你们也都看过真正富商大贾的声威,绝不弱于国侯,而你们游商之所以上不了大台面,不过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后援而已。”
  “殿下所说极是,我们……”潘从甲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被练钧如挥手止住了。
  “总而言之,一旦事成,我绝不会苛待了你们!那些如今的富商大贾能够享有的,你们也能够得以染指!只不过,若要为官,就只能脱离族籍了!”练钧如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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