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校对)第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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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师尊来信……想不到,他还是找到我了!”许凡彬黯然苦笑道,“他信中说得很清楚,我必须做出抉择,究竟是遵从父侯的谕旨,还是听师命行事。倘若我三天之内不能做出决定,那么,旭阳门将派人追回我的武功,而后向天下宣布我的叛门行径!”
  “这么严重!”严修脸色铁青地抢过那绢帛,看完之后也不禁慑于那严厉而无可辩驳的口气。他这些天和许凡彬相处甚佳,也总想设法让那一对璧人能够重归于好,想不到两人稍稍有了进展,旭阳门竟突然来了这么一招!
  “许兄,叛门之罪虽然非同小可,但你若是选择了师门,就必定要背叛炎侯!以他的雷霆手段,恐怕……”他无奈地止住了话头,心知肚明地直视着许凡彬的眼睛,“尽管有些逾越,也可能对许兄不敬,但是,唯今之计,你只有先行返回华都,让陛下授予你一个中州官职!”
  “这……”许凡彬眼睛一亮,随即猜到了事情原委,不禁颓然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确实,这样一来无人敢再有异议,可是,这无疑是将他摆在了炎国和旭阳门的对立面上,从此以后,两方在明里不会有任何举动,但暗中必定视他为叛逆。究竟是答应,还是……
第十六章
齐至
  中州华偃王元年一月十日,周侯樊威擎第一个抵达了华都,两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就连和长新君樊威慊的彻底翻脸也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此时此刻,他看上去仍是一如传说中的明君贤侯,温文尔雅从容得体,就连知根知底的人也不禁心中佩服。
  论起辈分,新王姜偃还得称呼樊威擎一声姑父,因此对其格外优容,不仅遣使相迎,而且又将其留在王宫中秉烛夜谈,直到第二日方才将其送往府邸安置。用姜偃的话来说,那就是能得百姓称许的人必有高人一等之处,他新近登基全无根底,能问出点什么都是好的。练钧如和伍形易却只是相对冷笑,什么贤君能臣,到时盖棺论定时指不定会怎么颠倒过来。然而,姜偃有这份心意总是好的,他们自然也由得他去。
  让众人意外的是,第二个赶到的竟是炎侯阳烈。这位一向以暴躁易怒名闻天下的诸侯始终阴沉着脸,冷森森的目光令不少朝臣为之心悸。联想到先前的变故,任谁都能想到,此事与先王临终前的赐婚有关。自然,阳烈也无暇和新王多作罗嗦,匆匆见礼之后就自行归府,只等真正吊唁的那一日。
  夏侯和商侯则在同一日抵达华都,两人的随扈都不过十二人,大异于先前朝觐时的大队人马,练钧如左右打量,果然没有在夏侯的随员中见到孟尝君斗御殊,顿时料到了这位夏国权臣的险恶用心。闵西全虽为世子却根基尚浅,即便监国,斗御殊想必也能够借机捞到大半权力,如此看来,夏国骤变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好不容易敷衍了各国诸侯,练钧如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钦尊殿,然而,一脸冷然的孔懿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丝毫没打算给他考虑的空间。
  “真是要恭喜殿下了,想不到啊,殿下的夙愿就要得偿了!炎姬美名独冠天下,先王临终还不忘赐婚,殿下真是艳福无边啊!”孔懿冷笑一声讽刺道,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咔咔作响,“想必先王大丧之后,殿下也应当得享新婚了?”
  “小懿,你听我解释……”练钧如趋前一步想要抓住孔懿的肩膀,岂料她却急速后退了一步,眼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怨恨和失望。
  “为了你,我背叛了伍大哥多年的恩情,忘记了当初八人共同立下的誓言,甚至不惜伤了明空,谁想到,你竟在这个时候想要另纳新欢!”直到后背贴上了廊柱,孔懿方才一字一句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让我失望?”她狠狠地一跺脚,转身就掠出了钦尊殿,迅疾无伦的身形转瞬消失在了夜幕中。
  “可恶!”练钧如追出十几步便黯然停下,不顾身份地坐在了石阶上。没错,他确实有些朝秦暮楚,毕竟,炎姬是能够进入他心防的第一个女子。可是,他对炎姬并没有非分之想,谁料到姜离临死都不忘这桩婚事?这还不算,推波助澜的还有伍形易,就连姜偃也揪住这一点不放,也难怪孔懿会这么失望。
  “我究竟该怎么做?”他喃喃自语地仰首望天,面上除了惘然就是迷茫,仿佛一切事情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炎姬态度不明,炎侯阳烈态度不明,群臣自然乐见其成,伍形易只怕是想让他和孔懿翻脸……到头来,他竟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隐隐约约地,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若是孔笙仍在,他也许还能够求教一下……他陡地感到心中一凛,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没错,如今他答应黑水宫的条件已经全部达成,可为何孔笙仍未归来?
  华都城一处隐蔽的废屋中,孔笙正无言地站在一个人身后,态度恭谨有礼。“师尊,您真的要借这次机会做出最后抉择?”尽管明知不该问,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怎么,担心你那个姐夫?”那人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水宫主,她头也不回地冷笑道,“笙儿,你应当知道,一旦接掌黑水宫,便须得摒弃一切人的感情,因为,这些感情会影响你的判断,所以,只有真正做到绝情断义,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我的前车之鉴你应当清楚,千万不要忘记了,你先是黑水宫少宫主,然后才是孔懿的妹妹,至于和那练钧如的关系,则是根本算不上!他尚未明媒正娶你姐姐,所以,一切都存在变数。你没听说姜离临终前还不忘用赐婚这一招么?”
  孔笙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却正好对上了黑水宫主回望过来的目光,一颗心立刻就像被重锤敲击一般悸动不止,脚下也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师尊教诲,徒儿记下了!”尽管她曾经对练钧如很有些好感,但在师门的利益前,一切都只能放下,要知道,她这个少宫主还远远谈不上一言九鼎。
  “寒冰崖已经背叛了汤秉赋,转而投靠了野心勃勃的汤舜允。倘若汤舜允真的能够以雷霆之势消灭汤秉赋的所有势力,凭着他的能耐,到时要一统六合并非不可能;夏国斗御殊那个老狐狸暂且就不用提了,轻易不会选取冒风险的方式;阳无忌那小子只不过有阳千隽的助力,也成不了大气候……其实,四国之中,除了商国可以勉强一争,我最看好的还是周国!”
  “师尊!”孔笙失声惊呼道,她怎么也想不到,兄弟已成鼎立之势的周国还有什么值得看好的,“长新君和周侯分明誓不两立,而且,他们都已经明刀明枪地动过兵戈了!”
  “你不懂,周侯兄弟都是天下第一等聪明人,他们之间的纠葛,不是能够以常理度量的!”黑水宫主淡淡撂下一句话,“你抽空去会会那个练钧如,顺便去见见姜偃,他能够成为天下共主,至少也得给黑水宫一点好处才是!”
  “练大哥,对不起……”姜偃独自坐于隆庆殿中,想到日间练钧如的反应,不由生出几分歉疚。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宦者令赵盐突然在门外高声禀奏道:“陛下,小人有要事求见!”
  姜偃大讶,自姜离驾崩后,他也懒得更换内侍,所以赵盐也就免了殉葬这一劫,自然是忠心耿耿地随侍左右。只是赵盐平日极有分寸,很少在他静思时前来打搅,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内侍又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且进来!”姜偃思量片刻便开口唤道。
  赵盐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随即神秘兮兮地掩上了大门,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陛下,那位旭阳门许公子突然回来了!阳平君殿下见了他之后,立刻吩咐小人引他来见,还嘱咐小人务必做得隐秘一些。小人不敢违逆,若有惊扰陛下之处还请恕罪!”
  姜偃也知道许凡彬的尴尬身份,听闻其突然返回,一时愣住了。许久,他才突然反应了过来,面上不由现出了为难之色,可是,难道他要说自己无法做主?狠狠咬了咬牙,他点头示意道:“你带许卿进来,朕立刻见他!”
  许凡彬挣扎良久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在他想来,只有如此,他才不至于夹在双方之中难以做人,才不会违心地去伤害曾经矢志保护的人,所以最终乘上了自己的金乌,日夜兼程赶赴华都。听了赵盐的传话,他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低头走入了隆庆殿,依照礼数俯身下拜。
  “许卿请起!”尽管当日和练钧如在一起时见过多次,但姜偃自知如今身份不同往昔,坦然受了一礼之后,连忙趋前扶起了许凡彬,“你星夜自殷都归来,可是有什么为难或是要紧的事么?”
  “陛下,虽然唐突,但外臣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许凡彬从练钧如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一点,“陛下应当知道,如今炎侯和旭阳门冲突不断,外臣乃旭阳门首徒,又是炎侯义子,如今双方都强逼外臣表态,外臣实在无法做出抉择。陛下乃天下共主,外臣愿留在华都为陛下效力,从此不涉任何和炎国有关之事!”他说着便重新伏跪于地,等待着姜偃的回答。
  姜偃不可思议地望着一脸坚决的许凡彬,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从太傅张谦学习不过数月,种种应对尚不熟悉,尽管知道此事似乎于己有利,却仍然犯了踌躇。突然,他的脑际灵光一闪,适才赵盐说过许凡彬先见过练钧如,这样说起来……
  “许卿请起!”他双手将许凡彬搀扶了起来,含笑点头道,“许卿乃是非凡之才,只可惜如今炎国未定,这才进退失据!朕虽然新近登基,寡德寡能,但这件事还是能做主的!许卿暂且放宽心,明日临朝之日,朕自会当着四方诸侯为许卿授官,也可解你燃眉之急!”
  “多谢陛下!”许凡彬诚心诚意地再次伏地叩首,长长吁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件事总算暂时结束了。
第十七章
大丧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三年之丧,自天子达,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自天子达于庶人。丧从死者,祭从生者,支子不祭。”——《礼记:王制第五》
  尽管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礼法,然而时至今日,这一条理应亘古不变的礼制却早已为人淡忘,真正遵守的人寥寥无几。天子七日而殡自然无碍大局,但礼崩乐坏之时,各国先主一旦崩逝,新君忙着登基揽权尚且不及,更何况停柩五月或七月再行落葬。
  新王姜偃本欲循古礼,但在太宰等人的频频示意之下便不再固执己见。他到现在才知道,哪怕是各诸侯国,也不再拘于礼记所载行事,一旦他这个天子想要复兴古礼,带给整个天下的冲击自然是无以复加的。再者四国诸侯已经齐聚华都,百般无奈之下,姜离的大丧便在一片复杂难明的气氛中拉开了帷幕,不过,真正落葬还是得等到数月之后。
  一片肃穆的洁白之中,四国诸侯一一拜祭天子灵堂,其中以周侯樊威擎最为悲凄,光是那一篇冗长的悼文就让中州群臣悚然动容,枉论那满脸的戚色。自然,炎侯阳烈的容色颇为冷淡,即便是祭拜也只是存着敷衍功夫,洒了几滴眼泪便断然作罢。
  “周侯乃是先王最看重的诸侯,还是暂且止悲吧!”太宰石敬见周侯直到外间尚淌泪不止,只得勉强劝道,“陛下近些年身体孱弱,如今更是说去就去,留下一个诺大的家底等待收拾!周侯乃是贤君,为何不趁此机会辅佐新王,以创升平盛世?”
  周侯樊威擎顿时止住了悲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百官之首,许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石大人,寡人很感激你的好意,只是辅佐天子大任非同小可,寡人的名声皆是外人赐予,其实并不足为道!况且,寡人听说先王驾崩前,曾经将陛下托付给一众可靠的大臣,寡人又怎好擅自插手?”他固然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众多好处,却不得不顾忌到旁人的反应和己国的大势,贤君的名声虽好,但一再固辞重任,传扬出去对他更有利。
  石敬不由微微一笑,他就知道以周侯樊威擎的脾气,不可能轻易答应这种要求,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故意提出来。“既然周侯谦逊,我也就没办法了!不过,陛下年幼,难免有权臣篡政之忧,所以,尽管陛下未曾加冠礼,吾等也会时时咨以朝中大事,以求陛下能够尽快熟悉政务!我闻听周侯向来求贤若渴,倘使真有大贤,恳请向陛下推荐一二,也可解燃眉之急!”
  樊威擎不敢怠慢,连忙欠身答应,待石敬走远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中州王权式微不假,可是,六卿五官却都不是寡德寡能,欺世盗名之辈,应付起来竟无比吃力。不过,这些人虽然聪明,却未必能猜透自己的心意。辅政的周公并不适合他,他的希望远比那更高,也许,横扫六合,跃马中原才是他心底深处的愿望。
  商侯汤秉赋和夏侯闵钟劫漫不经心地徘徊在灵堂之外,间或向对方投去一个奇怪的目光。终于,在四周人群少了一些之后,两人打了个招呼便退到了一旁,小心翼翼地交谈了起来。
  “商侯,你这一次出来未免冒险太大了!虽说世子已立,但信昌君汤舜允野心勃勃,未免会趁着你亲自拜祭之际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莫要忘记了,上一次让寒冰崖那些人给寡人带信求援,寡人助你护卫三十人,可你如今……”夏侯闵钟劫低声问道,面上是掩不住的忧色。只要商国一乱,或是真的让汤舜允得逞,其他各国未免都会群起仿效,那个时候就没法收场了。
  “夏侯,事情到了如今地步,寡人还能躲过去么?”汤秉赋长叹一声,目光又朝四周飞快扫视了一下,“横竖寡人留下了后着,国玺早已藏在密处,没有此物,汤舜允休想号令国中上下!”他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后,脸色又和缓了下来,“前次我遣次子在华都为质,只要有国玺,不愁届时没有反正的机会!我已经老了,可是,商国绝不至于落入他人之手!”
  闵钟劫瞠目结舌地看着汤秉赋,心中掠过一丝凉意。明知中州打的就是分裂各国的主意,汤秉赋仍旧毫不松手,显然是心中怨毒已深。可是,倘若事情换到自己身上,不是也同样会做出这种选择么?他隐约想到四个诸侯国苦心经营多年,最终却很有可能四分五裂的结局时,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僵硬。
  “殿下,你在看什么?”伍形易见练钧如目光怔忡,不禁低声问道,“如今殿下志得意满,就连陛下也对你言听计从,石敬等人更是紧紧倚靠在你的左右,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顺心么?”他说着便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却又立刻隐藏了下去。
  “伍卿,你不必在此假作撇清,当日陛下要不是得你提醒,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炎姬殿下乃炎侯独女,一旦嫁进中州,其代表意义足以让他暴跳如雷。你应该看到了,今天的炎侯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若是他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情,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还有,懿姐那边应该是你故意去透露的吧?”练钧如倏地转过身来,狠狠瞪了伍形易一眼。
  “哪里,你得了小懿身心,总不能事事顺利的吧?”伍形易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哈,目光突然停在了一行人身上,脸色陡然一变,“不好,竟连四大门派也遣人来吊唁了!”
  练钧如悚然动容,顺着伍形易眼光望去,只见四拨服色各异的人施施然地朝这边行来,个个脸上都带着肃穆之色。想当初中州立国之初,除了册封四国诸侯,还将中原的不少名山大川赏赐给了矢志追随的一批武者,也就是四大门派的前身。
  远远望去,旭阳门弟子着金色衣衫,看上去金光闪闪,仿若旭日;寒冰崖弟子一色蓝衫蓝裙,脸上笼罩的是永不融化的冰霜;黑水宫弟子则是着玄衣,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们深不见底的眸子;至于无忧谷弟子则是一袭青衣,大袖飘飘,儒雅出尘。
  姜偃在太宰石敬的提醒下降阶迎了两步,而四大门派弟子则纷纷在御前俯伏,恭恭敬敬地拜舞行礼。练钧如凝神听他们一一报名,最后骇然发现,这些看似年轻的弟子中,打头的竟都是非凡人物——旭阳门次徒伍敬容,寒冰崖少主水清慧,黑水宫少宫主孔笙,无忧谷大弟子万流宗。这一份豪华的阵容不管怎么看来,都足以比拟一国诸侯。
  随着那些老到至极的言辞和珍贵的礼物一一奉上,中州群臣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毕竟,对于这些自初代天子起就刻意优容的武者,他们始终存有一分敬畏,如今这些人不忘亲临先王大丧,传扬出去也是一桩美谈。饶是石敬等人都是城府深沉之辈,此刻也都捋须点头,脸上尽是欣慰之色。
  “诸卿能够不辞辛苦远来吊唁,朕甚感欣慰。先王治国二十余年,其间深得各位襄助,如今朕新近登基,借重各位之处仍旧不少,还请各位像辅佐先王一般襄助于朕!”姜偃面色从容地侃侃而谈,看得身旁群臣老怀大慰,却不料练钧如站在另一边微微一笑。姜偃毕竟还年幼,这些场面不如自己敷衍得多,刚才自己若是不提点,这些桀骜不驯的武者怕会立刻看轻了天子。如今还算好,这一句看似寻常的笼络之语,其实点明了当年的勾当,接不接话茬就看这些人的真实打算了。
  孔笙面上蒙着厚厚的面纱,趁人不注意抬头扫了练钧如那边一眼,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她和姜偃毕竟还有些情分,既然其他人尚未有所准备,她便第一个朗声开口道:“陛下乃是先王谕命之君,吾等自然会尽力匡扶,不会违逆了先王旨意!若是陛下许可,我黑水宫愿意派出四名嫡系弟子随扈陛下身侧!”
  她这一句承诺一出,其他人顿时恍然大悟,万流宗和水清慧也纷纷出言附和,只有伍敬容面露犹豫之色。姜偃含笑点头,却又向旁边招了招手,只见白衣素服的许凡彬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先王离世,既是社稷的不幸,也使朕哀恸万分,不过,逝者已矣,朕也有意提拔青年才俊以充朝堂!炎侯义子,旭阳门首徒许卿,当日不仅护持练卿归国,而且履有功勋,因此朕有意留他在朝为官!”
  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顿时让底下的武者全都镇住了,除了石敬几人之外,中州群臣也都露出了骇然的神色,枉论一旁面色铁青的炎侯阳烈了。
  “从今日起,许卿就是我中州小司马,禄视中大夫!”姜偃目视众人,一字一句地宣布道。
  “臣叩谢陛下!”许凡彬俯首下拜,却避过了炎侯和旭阳门弟子的炯炯目光。
第十八章
金兰
  夏国使臣霍弗游这些时日并不好过,尽管身在中州,但国中情况仍不时传到他耳中,顿时平添了几分愁绪。闵西全待他的女儿霍玉书确实是真心的,但问题是,在孟尝君斗御殊越来越强势的情况下,闵西全这个世子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是彻底夺权成功,还是败亡?
  这一次诸侯吊丧的状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谁也没想到,很久没有在世人面前一起露面的四大门派全都粉墨登场。最最蹊跷的是,那个得到天子亲自授官的旭阳门首徒许凡彬。其人声名霍弗游自然听过,人也见过数次,但从没有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过,既为炎侯义子,又为旭阳门首徒,夹在纷争的两方之中,也唯有这条路可走,前提就是,中州王权绝不能败亡,否则,那个许凡彬的下场堪忧啊!
  他自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日子不是同样难过么,居然还有功夫担心别人,真是可笑得紧。他不禁想起在拜祭灵堂时遇见的那个兴平君姜如,不过数月功夫,当日的潇洒风度全都不见了,那战战兢兢的畏缩模样,看在眼里着实不舒服,唉,一朝失势难免如此,自己的下场,恐怕比那位中州王子好不到哪里去!
  他正在胡思乱想,门外突然响起了贴身侍仆霍广刻意压低的声音:“大人,有人求见!”
  霍弗游眉头一皱,亲自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正如同幽灵般站在霍广身后,面目全都笼罩在黑暗中。
  “你是何人,本官向来不和鬼鬼祟祟的人往来,你先通报了姓名再说!”他看得愈发疑惑,口气顿时强硬了起来,若是被夏侯知道他和身份不明的人往来,回国之后难免吃挂落。
  “大人可想知道当日义结金兰的那位兄弟的去向?”来人轻轻展开右手,手中赫然是一个匣子,“若是想知道,请大人明日辰时在城东土地庙那里等候,自有人引您前去相会!”此话一说完,那黑袍人身形一动,转瞬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从极端诧异中惊醒过来的霍弗游还想盘问,入目的却是霍广不解的神色。霍弗游也不想解说,吩咐了几句便斥退了他,一个人回到了房中。
  去,还是不去?霍弗游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义结金兰,指腹为婚的场景,心中不由感到一丝暖意。这件事情除了已故妻子和女儿霍玉书,自己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所以,应该不会有假才是……骤然,他又想到了兴平君姜如当日侃侃而谈的身影,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那个红绸包他早已交给了姜如,倘若自己的义弟问起来,那又该如何是好?说起来,他连义弟儿子的名字也不知道。义弟姓练,那么,他的儿子……
  霍弗游勃然色变,手中茶盏也咣铛一声砸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出不少浇在他的脚上,他却仍然毫无所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竭力否定自己脑海中的那个可怕想法,要知道,当年义弟练云飞居住在炎国青屏峰,断然不会搬到中州来,他的儿子也不会是那个人!可是,他越想越觉得恐慌,心头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那么难受。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明日准时赴约,不管如何,他一定得弄清楚事情真相。
  华都城东的土地庙倒也香火鼎盛,霍弗游身着便服,扎在人堆中顿时毫不起眼,只是他那左顾右盼的架势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心急如焚的他只能勉强端着镇定的神色,随波逐流地上香祈福,心中却不住祈祷着那个人快些到来。
  终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又是一个低沉到极点的声音:“请随我来!”
  霍弗游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跟了上去,只见那人一脸苍老,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精神却是健旺得很。此老刻意放慢了脚步和霍弗游同行,口中却低声道:“霍大人果真有胆量,你放心,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定会让你见到故人的!”
  霍弗游哪敢宽心,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后便随着他穿街走巷,好容易才到了一条看似不起眼的小巷子。老人熟门熟路地在那扇斑驳的侧门处三长两短地敲击了五下,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探出了一张年轻而满怀警惕的脸。他在老人和霍弗游脸上打量了一阵,随即把门拉大了一些:“二位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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