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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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妈妈听得眼睛大亮,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但仍是迟迟疑疑地说:“办法确实是好,可不知道会不会扰着老太太,而且,若是……”
  “老太太如今一把年纪的人了,反而喜好热闹,家里孙女们一个个出阁,自然理当是孙子承欢膝下的时候了。再说,老太太毕竟是这一家之中最大的长辈,别人岂能违逆?”
  陈澜见陈汀也热得满头大汗,正用自己的帕子死命地抹着脸上和脖子,便吩咐人打水来洗脸,却额外吩咐了一句多兑些热水。及至为陈汀整治干净了,见吴妈妈心事重重地要走,她便亲自送到了门口,等重新坐下时,就只见云姑姑和柳姑姑都跟了过来。
  “三小姐似乎很喜欢六少爷?您觉得老太太真会答应?”
  “他只是个孩子。”陈澜笑了笑,面色依旧从容,“以后我不在老太太身边,四弟又是文课又是武课,在家的时候少,有个孩子也能解解老太太的寂寞。老太太对三婶终究是有怜惜的,回头只要稍稍一说,她应该也愿意将六弟养在身边。”
  看到云姑姑和柳姑姑对视一眼,仿佛是仍然不无忧虑,陈澜哪里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担心陈汀出了岔子朱氏要背黑锅。然而,她的出嫁比预想中早太多了,朱氏和陈衍互相倚靠之外,撂下徐夫人却实是不智。只要陈瑛一天是阳宁侯,陈汀这个阳宁侯嫡子的意义便是非同小可。小家伙实在是可人疼,她真真切切不希望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第211章
死!
  七月一天天到了底,暑日的酷热就渐渐消退了,白天在大太阳底下还觉得热,可入夜一条薄薄的袷纱被却已经是不够了。和热度一样的是陈家人热热冷冷的心情,相比陈澜那风风光光的生辰,只相隔几天的陈滟的生日过得悄无声息,而陈汐的婚事却仍是迟迟未定。
  毕竟,仓促之间要寻比威国公世子罗旭更好的人选,这几乎是全天下最难的勾当。陈瑛看中的人家罗姨娘几乎都不满意,而罗姨娘看中的几户又被陈瑛劈头盖脸斥了回来。于是,这在云南时最是和睦不过的一对儿,如今竟是硬生生闹起了别扭。陈汐在里头两面不是人,末了索性撂开了手,处理家务的闲暇和两个兄弟相处的时候就更多了起来。
  陈汐的婚事悬而未决,陈冰的婚事却已经预备得差不多了。由于汝宁伯府催得紧,因而前头一系列规程竟是没几天就走完了,这一日便是送了聘礼来。马夫人不知道就在几天之前,陈冰还跑去陈澜面前示威,捏着那单子高高兴兴到朱氏面前念了一遍,可老太太除了微笑之外别无其他表情,她只得怏怏回转了去。她才一走,朱氏就对郑妈妈哂然一笑。
  “她是被那世子两个字冲昏了脑袋!这汝宁伯府送过来的聘礼也不知道是库房里堆了多少年的陈旧货色,她还当成了宝贝卖弄……连大雁都是用木头雕的,哪里像是勋贵世家?”
  “老太太说的是,汝宁伯府为什么如今急着下聘,九月就要迎娶,无非是年关将到,这一年到头的帐也就该结了。眼下边贸海贸等等各种勾当都在整顿,休说汝宁伯府家业不丰,就是像咱们阳宁侯府,今年也免不了亏空和饥荒,所以才指望上了这一注嫁妆。”
  话音刚落,就只听外头传来鹤翎和墨湘问好的声音。听出是陈澜来了,朱氏就冲郑妈妈打了个手势,等人进了屋来,她便笑着问道:“这时辰你不是该和五丫头在水镜厅管事么?”
  “老太太,门上有人递进了帖子来,落款是……是金从悠。”
  “金从悠?东昌侯世子……不,是金亮的长子?”朱氏一下子变了颜色,随即厉声说,“他父亲都已经明正典刑,他们全家编户辽东,这当口还上咱们家来干什么!门上那些都是吃干饭的么,这等人就应该立刻赶走了!”
  陈澜已经许久没看过朱氏发这样大的脾气,愣了一愣之后慌忙倒了一杯水坐到朱氏身边,又哄着她喝了一些,这才劝解道:“老太太不见就不见,千万别动了气,我这就去门上吩咐一声……不过,这帖子能递进来,我使了人去问过,是往门上打点了不少。金家如今已经是彻底败了,这一路往辽东,一家人好几个女眷,路上都未必能捱过去,这一番花费之后恐怕更加窘迫了,况且别人家也必定是落井下石的多。”
  朱氏从前和东昌侯夫人李氏颇有交情,两家甚至几乎约定了婚姻,可一朝天翻地覆,东昌侯金亮做的事情更是险些让其他三家跟着一块阴沟里翻船,她心头自是恼怒愤恨到了极点。想到那天在韩国公府和宜兴郡主密谈时,宜兴郡主让她劝劝韩国公夫人,有几门产业不要再涉足,她后来问出那也是从前东昌侯夫人撺掇的,因而更是对这一家人恨之入骨。
  “你当初险死还生,都是那家人惹的祸,你还惦记这些小事,也太大度了……罢了,派个人出去打发了他走,送些程仪算是了结了!”
  陈澜闻言苦笑,心想自己哪里是大度,而是还不习惯这年头的一人做事牵连九族。再说,花费了仅剩的家底却换来阳宁侯府冰冷的驱逐,还不如起头就把人拒之于门外,这样还未必惹出更大的麻烦。因而,朱氏既然这么开口了,她就不再多说,行了一礼便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里就令人把张妈妈叫了过来,又把朱氏的话吩咐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补充了两句。
  “程仪到帐房支取,另外,门上的人还请妈妈好好告诫一番,以后眼睛擦亮些,有些钱财不是那么好拿的!踩低逢高这些勾当一时半会是杜绝不了,可也不容他们一时恣意给府里惹祸,所以传令前院的刘管家,革他们一个月银米!”
  这对金家算是仁至义尽,而对门上的处罚却不可谓不严厉,因而张妈妈为之色变的同时,也更恭谨地答应了。她正要走,就只见赖妈妈匆匆从穿堂那边进了院子来,前襟湿了一大片,走路也有些跌跌撞撞。待到近前,赖妈妈仿佛才看见站在正房门口的陈澜和张妈妈,忙停住脚步笑呵呵行了个礼,只是身上嘴里却冲出了一股酒气来。
  陈澜见状便淡淡地问道:“赖妈妈这是上哪儿去了?”
  “呵呵,正好紫宁居祝妈妈请我去问些事情,禁不住她留,就喝了两盅。”
  尽管赖妈妈说话还利索,但那通红的脸色和一个接一个的酒嗝却出卖了她的底细——自然,这绝不止两盅。于是,陈澜只是随便点了点头就吩咐小丫头搀扶了她去休息,可却叫着张妈妈跟自己一同出去,待到了穿堂外头,她才停住了步子。
  “赖妈妈年纪不小了,张妈妈以后劝她少喝些。老太太身边绿萼和玉芍两位姐姐也差不多快到了配人的年纪,鹤翎和墨湘终究初来乍到,单单郑妈妈一个未必忙得过来,张妈妈也请多多费心,这些琐碎事务看起来小,出了错却不是顽的。”
  张妈妈和赖妈妈素来是差不多的身份,平日里彼此有个什么爱好最是清楚不过,此时见陈澜那眼眸清澈而冷冽,她呆愣了好一阵子才讷讷说道:“三小姐说的是,小的记下了。”
  等到张妈妈匆忙走了,刚刚跟在后头的红螺方才上前了两步,又低声问道:“小姐是想把赖妈妈打发了走?”
  “喜欢揽事,偏生又贪杯,嘴上没个把门的,上一回汝宁伯夫人前来求娶的事情便是她泄露了出去,结果二姐到我这里大闹一通,既如此,前几天的事情兴许又是她那张嘴坏的事!如今祝妈妈相请她就立马去了喝酒,这样的人留着何用?趁早养老,也全了老太太怜老惜贫的名声,不至于以后闹出事情来!”
  红螺见惯了陈澜的恩威并济,此时自然心悦诚服。主仆俩回了水镜厅,管事的仆妇们已经都散了,只有陈汐正等着陈澜。姊妹俩略言语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就拐到了东昌侯那一家人,说到金芷和金茗,两人不知不觉都沉默了。
  那一对骄横任性的姊妹她们都没什么好感,可是,辽东苦寒遥远,她们又是罪人之女的身份,这一去何止是零落尘埃?
  张妈妈如何到前头去打发的人,陈澜很快就听说了。这位比她吩咐的做得更绝,直接把金从悠打点门上的银钱全都追了回来还给了他,紧跟着又从帐房支取了八十两纹银算作是程仪,然后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只金从悠临走时正好碰上汝宁伯府又一次打发来确定嫁娶日程的下人。曾经的翩翩佳公子,此次走的时候却犹显落魄黯然。
  尽管一时恻隐,但是人心健忘,无论陈澜还是朱氏抑或张妈妈以及门上诸人,很快就将前东昌侯世子金从悠上门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直到八月初一的上午,一个消息突然传进了正预备初十陈汐出嫁,上上下下为了各式各样的目的,全都是欢欢喜喜的阳宁侯府。
  前东昌侯金亮的家眷,在临上路前一日,从夫人李氏到儿子金从悠金从嘉,还有两个女儿金芷金茗,竟是齐齐在栖身的那座赁来的宅子中自缢了!
  “阿弥陀佛!”
  哪怕是对东昌侯那一家人深恶痛绝的朱氏,也忍不住捻动佛珠念了长长的一段《往生咒》,等睁开眼睛便又念了一声佛号,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话都没说。而一旁站着的陈澜脸色苍白,心里仿佛翻江倒海似的,无数个念头上下翻转。
  五条人命……如果不是押解的差役觉得事有蹊跷报了上司踹开门进去,兴许那五具尸体还要再过许久才会被人发现!朝堂上兴许大多数人会觉得是罪有应得,可恐怕也有不少人会觉得兔死狐悲,至于民间……只怕又得是议论纷纷!
  朱氏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又对郑妈妈说:“你去护国寺上一柱香吧。”
  等郑妈妈走了,朱氏才看着陈澜说:“听传来的消息,当是昨天晚上自缢的,和咱们家就没什么大相干了,幸好那天听你的,不曾不由分说把人就这么赶了出去,否则咱们家也得落下大不是。皇上必然要勃然大怒。可这等时候越是酷烈,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就越多。”
  陈澜心里也有同感,可一想到那一家人全数自尽的勇气,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尽管已经深深体会到了人命的脆弱,可在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什么是人命卑微如蝼蚁。东昌侯当初纵容属下屠戮边关巡兵,逼死各地商人的时候,自是把别人当做了蝼蚁;可他自己死在东四牌楼,现如今家人又齐齐自尽,还不是和蝼蚁没什么两样?
  
  
  第212章
鸿雁传书
  东昌侯金亮一家五口的自尽只是一个开始。
  原定流放交阯的大同总兵范熙同被人发现在书房中横剑自杀。
  告老还乡的张阁老病故在了路上。
  接连三桩消息全都是在这三五日之内,顿时激起了轩然大波。对于勋贵武将,文官们兴许还能够保持安静,可那位张阁老却不同,他的门生故旧同乡遍布朝野,再加上他自请退出内阁时还精神矍铄,只不过是坐船回江南老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病故了?
  而即便是东昌侯金亮和大同总兵范熙同,曾经一度对他们深恶痛绝骂声一片的武臣们,如今也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若是这两家就这么淡出了权贵们的视线,大家兴许会淡忘了这么一桩事情,但一家是从老到少齐齐自缢,一家是家主伏剑溅血,据下人说那鲜血溅得整间屋子四处都是,在时下的季节根本是擦洗不尽。那种深深的惨烈感让上上下下全都震惊了,一时间,从护国寺到庆寿寺,从朝天宫到灵济宫,所有的道观佛寺都是人满为患。
  对于东昌侯金亮家眷的自尽,皇帝虽是震怒,可终究没有加罪这些死了的遗属,不过是命有司安葬。可就是这么一个举动,便有人把之前东昌侯世子金从悠四下里拜访从前的那些姻亲世交的事情兜了出来,结果,那些个把人直接拒之门外的少不得在文官嘴里变成了无情无义的小人,甚至还有好事的都察院御史往上头参了一本。
  相形之下,这些天的阳宁侯府自然显得极其安静。唯一不同的是,上上下下都因为陈澜此前封了海宁县主,对她又多了几分恭敬,就连马夫人也在知道了陈冰大闹翠柳居的事情之后,特地跑过来赔笑脸道了不是,如此一来,陈澜姐弟俩面前的刁奴更是一度绝迹。
  转眼间就到了阳宁侯府往汝宁伯府送嫁妆的日子。这天一大早,汝宁伯府催妆的人就已经到了,大约是家族中但凡有官位的全都打扮整齐了骑着高头大马过来,而那边一来,这边预备好的妆奁便要开始往那边送了。
  陈玖和马夫人夫妻俩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因而除了朱氏预备的那些之外,马夫人更是竭尽全力。要不是老太太还过问了陈滟的那一份,她几乎全都挪了过来给自己的嫡亲女儿。正因为如此,最后的嫁妆竟是足足一百二十八抬。
  此时此刻,送嫁妆的侯府家人已经是随着催妆人起行了起来。最前头的是金漆红头的家具,除了黄花梨紫檀便是平头杉木,一共是三十二抬。从小架几案到八仙桌顶桌衣架子,林林总总应有尽有。紧跟着便是绸缎被褥和四季衣裳,又是三十二抬,大到门帘被褥,小到夹衣绸袄。接下来的四十八抬则是各色金银首饰和笨重的铜质家伙,最后方才是压箱底似的田地店面铺子。除此之外,就是妈妈两人,陪嫁丫头四人,陪房四户。
  当这浩浩荡荡的一行出了阳宁街时,自然引来了众多人的围观。有的殷羡侯府家底丰厚,有的感慨穷措大一辈子也挣不来这番富贵,有的嫉妒得撇撇嘴拿死了的东昌侯说事,但更多的只是纯粹看热闹。只不过,这般大排场却着实让汝宁伯府来催妆的那些年轻子弟们开了眼界,于是,正在汝宁伯府开了库房等待这些嫁妆的汝宁伯世子杨艾自然被人念叨了无数次。
  娶了这么个有钱的媳妇,伯府的窘况总算能稍稍缓解一下子了!
  二房的人忙得天翻地覆,府中其他下人也都是一早就倾力一块帮着忙活,只有蓼香院还是一如平日一般安静。只不过,这两日,屋子里却多了些孩子的生气,却原来是徐夫人以守孝和身子不好为由,把孩子陈汀送到了朱氏面前承欢。最初朱氏只是淡淡的,但架不住她已经多年没有真正和一丁点大的孩子打交道,很快就丢掉了矜持。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催妆和送妆的人已经全都走了,朱氏便吩咐吴妈妈带着陈汀到西边套间里头歇午觉,自己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澜说话,突然开口问道:“澜儿,前些天的事情,郡主真没对你说过什么?”
  “老太太,娘真没说过什么,这事情是朝堂大事,她哪会对我一个女儿家分说?”陈澜笑答了一句,见朱氏似乎再次被自己搪塞了过去,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便笑道,“就算真有什么,也不和咱们家相关。您和娘两个人之前还瞒着我,早知道为了东昌侯府的事情,您还退了那么一大笔钱,我和小四就不该……”
  “钱算什么,只要事情过去了,钱总还会有,而且,皇上对我这个老婆子也开恩了。”
  朱氏想起之前宜兴郡主还提醒过,之前四家同进同退,看似牢不可破,但这样一个紧密的团体无疑是招忌讳的,眉头立时一挑。广宁伯府的衰败已经不可避免,自己以后也再不做什么四府太上皇这样的角色了,安安分分只顾着陈家和韩国公府那边就好。至于汝宁伯府,本就是不相干的,拿着这一票嫁妆之后,要想再占什么便宜却是休想!
  陈澜见朱氏也有了倦意,正要服侍着去午睡,外头就有人报说右军都督府杨都督送了信来。一听这话,朱氏不免斜睨了陈澜一眼,因笑道:“还不快拿进来?”
  郑妈妈这天又出了门,送信进来的正是张妈妈。朱氏见她拿着信送到自己跟前,就摆了摆手说:“我如今眼神不好,你还是直接拿给澜儿,要有什么要紧事,再拿来给我看也不迟!”
  陈澜早料到了这一遭,索性大大方方接了过来。发现那两头封口全都用了特制的印泥,上下都盖着曾经见过的杨进周那一方“求全”私章,她心里就有了些数目,取了裁纸刀裁开口子,取出两张薄薄的小笺纸之后,她就先粗粗大略扫了一遍,然后又仔仔细细看了第二遍。
  朱氏却没去留心陈澜的动作,而是看着张妈妈说:“这几天怎么赖家的很少见?”
  张妈妈偷觑了一眼陈澜,随即才赔笑道:“回老太太的话,紫宁居那边二老爷二夫人忙不过来,所以就常常把她请了去帮忙。今天正好是送妆,正好最乱的时候,就更加不得空了。”
  对于这样的答案,朱氏自是眉头大皱。而那边看完了信的陈澜拿着那两页纸,就抬起头说道:“赖妈妈也是好意,只是她去紫宁居那边不打紧,可三天两头被祝妈妈留着喝酒,常常一身酒气地回来,给下头仆妇婆子和小丫头们看见,未免有些不好看。赖妈妈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儿子媳妇都在南边,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一两回。”
  朱氏最痛恨的就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和外间勾连,之前那样痛恨芙蓉和木樨也是因为如此,刚刚张妈妈的话一来,她就生出了怒意,而陈澜再这么一提点,她略一思忖就点了点头:“也罢,晚上郑家的回来你对她说一声,把事情妥妥当当地办了。”
  张妈妈不敢多留,连忙应声而去。而这时候,朱氏才看着陈澜,只那眼神里头尽是戏谑,仿佛在说,如果有什么碍事的话就不用告诉我这个老婆子了。面对这种目光,陈澜索性把小笺纸递给了朱氏:“杨大人在信上说,他这些天又要去城外操练,太夫人没处可走,兴许会常常来家里坐坐,让咱们多照应照应。”
  想想杨进周大约就是这么个脾气,朱氏也就没话可说了,自然更不会戴上眼镜去看这小笺纸,只扶着陈澜去里屋休息。等到她睡下了,陈澜从里头出来,方才不安地捏了捏袖子中的那封信,昨日去韩国公府时,宜兴郡主说的那番话登时在耳边又响了起来。
  “东昌侯一家人之所以自尽,虽然多有金从悠四处请托受人冷眼的缘故,但锦衣卫最后查下来发现,有可疑人接触过金从悠。至于大同总兵范熙同,那是个急脾气,应当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相比这些,反倒是张阁老的突然病故来得蹊跷。我也不瞒你说,皇上是打算要重新改革税制和役法,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是太祖爷当初留下的手札,原定的就是从张阁老的故乡苏州和松江开始,谁想到突然就出了这么一桩。”
  而杨进周信上附带提的那一笔就更加春秋笔法了——他确实说了自己要出城操练,家里母亲独处寂寞,兴许会上门走走,希望这造访不至于太突然。可他还提到这几天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会清理城内的闲汉,以及对勾阑胡同等著名的烟花地以及酒楼饭庄等另类声色场所展开清查,其目的是为了打击不曾在顺天府存档纳税的不法商户,只怕会有些骚动,让侯府注意云云。从这短短的一封信中,陈澜仿佛能看到那张一本正经的冷脸。
  没想到这家伙也会打哑谜……要说清理闲汉和那些场所做什么?不过是希望为了禁止谣言四处散播罢了。可是,相对于口耳相传的便捷,这些法子能起到多大的效用?
  回到翠柳居自己的房中,陈澜自然而然地去开了之前杨进周所赠的那个红梅匣子,将这封信和他的小柬收在了一块。
  
  
  第213章
爆发
  催妆、安妆、迎娶、报喜、开箱……一晃汝宁伯府的盛大婚礼便已经告一段落,为整座处于风雨之中的京城带来了另一个足可津津乐道的话题。转眼间就是八月十三陈冰归宁的日子,一大早,侯府下人们就打开门洒扫除尘,众人问安之后吃过早饭,也都早早聚到了蓼香院上房。然而,离着约定俗成的时辰也已经好一阵子了,门上却丝毫没动静,马夫人不禁就有些着急了起来。
  “急什么!先头汝宁伯府报喜的时候也是什么其他话没说,如今也就是早晚两个字罢了!”朱氏斥了马夫人,随即又淡淡地说,“派个人去打探打探,看看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由于归宁乃是娘家的大日子,因而马夫人做足了准备不说,就连陈衍也向两边告假了一天在家里等着,毕竟,他也算是小舅子。只这会儿闲坐不耐烦,他就往陈澜身边凑了凑,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说道:“姐,等你出嫁的时候,咱们一定办得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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