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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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听此言,陈衍立刻两腿一伸跳下了地了来,而陈澜亦是惊愕莫名。她对罗姨娘很好奇不假,可侯府自有侯府的规矩,长房自当家夫妻相继去世之后,姨娘通房等等劝被朱氏遣资打发了,二房三房都有几位姨娘,可这一个多月来她竟是一个都没有见过,足可见这妻妾上下的森严。就算因为罗姨娘是威国公的亲戚,阴差阳错方才成了侧室,可朱氏是最重规矩的人,徐夫人亦是为人苛刻,怎会看着她就这样大喇喇地在府里走动?
  正寻思间,红螺已经是引着人进了这暖阁的西次间。只见她后头的那个妇人大约三十出头,身穿桃红色妆花绫子对襟小袄,白纱挑线织金裙子,鬓上斜插碧玉簪,人略有些丰满,那双眼睛和陈汐的冷淡不同,始终流露出一股亲近悦人的意味,瞧着精致而不艳俗。
  “我才回来,听说三小姐前些天身体不好,所以禀报了老太太过来瞧瞧。”
  罗姨娘的声音亦是低沉动听,礼数亦是周全,陈澜忙拉着陈衍见过。待到看座时,瞧见罗姨娘主动坐在了右手第一张椅子上,坚持不肯上炕,她不禁更是觉得这是个极精明的人。略说了两句话,红螺就亲自送了茶上来,罗姨娘欠身谢了,随即就对陈澜笑道:“一路上紧赶慢赶,结果还是今天才到,别说是我,就连威国公也是好不懊恼。就在过年之前,我那位堂姐刚刚进封了贵妃,威国公原还想着正旦请见,如今也只能等元宵了。”
  陈衍年纪还小也就罢了,陈澜却是品味出了几分其中的深意。罗姨娘不过坐了一刻钟就告辞离去,但留下的讯息却远不止这些。
  她的那位三叔,此次回京只怕不是一般的高升!
  
  
  第013章
算计
  蓼香院在侯府东边,和庆禧居只隔着一道墙,虽比不得那边的轩敞亮堂,却亦是一处齐整的院落。朱氏平日见人都在正厅,人散了之后,起居就在东边暖阁的次间里头。
  她比先头阳宁侯陈永小了二十多岁,如今不过是六十四岁,因讲究养生之道,又善于调理,肤色红润走路稳健,就连发间竟也是银丝极少。只如今毕竟年纪大了,年轻时的那些大红银红衣裳都压在了箱子底下,平日以青色衣裳居多,莲青、石青、雨过天青、佛头青、鸦青,件件式样各不相同,平日偶尔出门也能引来不少人的赞叹。
  京城没有嫡子承继的勋贵诰命之中,再没人像她这般过得从容。
  次间临窗设着暖炕,地下却不比正厅中那左右八张交椅脚踏,只有四张椅子。东墙边是一架紫檀螭龙喜鹊鹿纹妆台,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老物件了,瞧着圆润无华,流露出一种年代深远的隽永。专给她梳头的是她从娘家时就带过来的一个陪房赵大娘,如今年轻的陪房成了婆子,这项差事却始终没让别人经过手。而赵大娘的女儿郑妈妈从丫头成了媳妇,媳妇成了妈妈,也始终在朱氏身边伺候。
  头发梳好,鬓间插上了一支羊脂玉簪子,朱氏见镜子中的自己瞧着精神利落,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只可惜你家闺女能干归能干,这一手梳头的绝学却是没学到。以后你梳不动头了,我可上哪儿去找这样手艺的人?”
  赵大娘听着朱氏这赞语,高兴得腰杆挺得笔直,尖尖的下巴微微上翘了少许,随即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儿,这才正色道:“梳头的事只要好好调教,总有人能做的,我这些年也没闲着,学成这手艺的丫头除了二房三房挑去了,各家公侯伯府也多有人过来学,如今全都是在主子身边贴身服侍的。她没学会这个也不打紧,能为老太太办事才是最好的。”
  朱氏点了点头,又在郑妈妈搀扶下站起身来,等到炕上东头坐了,她才微微笑道:“郑家的随你,人沉稳,办事妥帖可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她当初在我这当过一等丫头,如今我屋子里的大小人等,哪个不是经她的手调教出来的?”
  一个是主子,一个是母亲,往日在外最有规矩的郑妈妈这会儿自然也不会胡乱插嘴。朱氏指了个锦墩让赵大娘坐下,主仆三个说了一会话,郑妈妈见赵大娘说话渐渐有些颠来倒去,知道她是年纪大了,虽好强却终究精神不济,忙在旁边想方设法岔开话题,好容易让母亲想起了家中的孙子,赵大娘这才回过神,又坐了一会就告退了去。
  郑妈妈亲自把人一路送到蓼香院门口,等再回来时,见两个一等大丫头玉芍和绿萼在正厅里忙活,她就径直进了东次间,见朱氏神色怅惘,便连忙把炕桌上那盏半凉的茶泼了,重新沏了茶送上。朱氏那一丝失神来得快也去得快,回过神捧起茶喝了一口,随即就抬头问道:“你说,老三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放了那女人一个人回来?”
  “老太太,您都猜到了,何必问我?”郑妈妈在朱氏旁边站了,又轻声说道,“还不是因为威国公家如今添了一位贵妃么?”
  朱氏冷笑一声道:“没错,威国公以前虽是国公,可这爵位毕竟是后封的,比不上咱们这些开国功臣,所以我咬定了那个女人是老三不告而娶,老三当然没有法子,就是威国公,远在南疆,也毕竟是鞭长莫及。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威国公那位素来隐形人似的妹妹突然晋了贵妃,他又回了京城,原本年纪还小的鲁王一下子便炙手可热了起来。贵妃娘娘是那个女人的堂姐,她从前忍得何其辛苦,这下子回来,无非是指量我也不敢给她脸色看。再说,指量老三要高升了,我总得给她三分薄面不是?”
  说到这里,朱氏本能地伸手去拍炕桌,但右手最终却停在了半空中,随即又缓缓收了回来,重新捧上了手中的茶盏。闭着眼睛沉吟片刻,她就开口说道:“你说,老三要是回来了,这回老二的事情闹将出来,他会不会借机把水搅浑了?”
  “老太太不用担心,长幼有序,再说云南离着京师十万八千里,三老爷哪有那么快回来!您又有韩国公夫人和晋王妃帮衬,这家里的事全都在您手心里攥着呢,何必去管那个女人?她就算有身份又如何,说得好听是贵妾,说得不好听,也就是小狗小猫差不多,蹦跶不起来。倒是长房,您真的决定让长房的四少爷……这事只怕真不是那么有把握的。”
  “没把握也只能试试。老二媳妇不但没脑子,而且太贪。她也不想想,当初是皇上的旨意,她男人的禄米每年得拨一百石给长房,她竟然连这个都敢克扣,长房的花销她什么时候给齐全过?长房就那么姐弟两个,衍哥还小,不过三丫头瞧着却是聪敏人,竟知道借你的力把老二媳妇的盘算给消了,结一门好亲便是臂助。三个儿子全都不是我养的,我不指望他们真孝顺,只能看看孙子如何……毕竟,老大死了也就罢了,那桩事情必定梗在老二老三心里。尤其是老三,性子竟完全随他老子,长成之后在京师呆过多久?要不是因为那桩事情……”
  尽管已经是过去好几年的事了,但朱氏这么一提起,郑妈妈仍是忍不住眼皮一跳,使劲吞了口唾沫,这才总算是镇定了下来。她不敢再继续这话题,忙岔开了说些各家琐事,就在这时候,外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铜铃,随即就是绿萼的声音。
  “老太太,唐顺家的从晋王府回来了。”
  唐顺家的便是珍珑的母亲,原本管着各府里送礼的事,如今虽说珍珑被晋王妃要了过去,可既然还是没名没分,今年过年的节礼自然还是她送。走了一趟王府,见着王妃身边的珍珑比家里穿的更体面几分,那金珠步摇赫然是只在主子身上看过的,她自是极其欢喜。回报过马夫人之后,她就又上了这儿来给朱氏磕头,表情欢天喜地。
  珍珑在晋王妃身边,朱氏自然再不用担心她爹唐顺管的那三家铺子,因而脸上倒是带着和煦的笑容和唐顺家的说了一会话。等人走了,郑妈妈立时进了来,却是什么话都不说,只使了个眼色,朱氏心领神会,挪动了一下引枕,便歪在了炕上,由得郑妈妈亲自拿了美人锤捶腿,不消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一些动静,随即又有人挑开了那潮蓝色的小碎花门帘。
  跨过门槛的却是马夫人。瞧见炕上朱氏正在打瞌睡,她踌躇了片刻,后头的绿萼就跟进门来,接过了郑妈妈手中的美人锤,半跪在炕下给朱氏捶腿。这时候,郑妈妈才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向马夫人行礼。
  “这事让丫头们做就行了,郑妈妈你整日忙里忙外,也该休息休息。”
  马夫人说得和软,郑妈妈自然连说是分内事,回头又望了炕上一眼,便和马夫人一道出了屋子,到正厅屏风后头说话。马夫人先是提了提年节送礼的事,过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说:“家里头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年纪都差不多,只相差月份,尤其是二丫头,过年就十五了,这婚事拖来拖去一直没定,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主意。”
  “二小姐是阳宁侯嫡长女,身份尊贵,难不成夫人还担心她说不上好人家?”郑妈妈心知肚明这是为了元宵节那天的赏梅事而来的,面上却越发笑开了,“前头提亲的那几家,就是老太太肯,料想夫人也必定是不肯的,有的是虽嫡出不能承爵,有的干脆是庶出,有的家里名声不好,有的则是屋子里丫头通房一大堆,咱们二小姐有才有貌,总不能屈就。至于其他小姐,没得越过姐姐去,夫人您说是不是?”
  一席话说得马夫人眉开眼笑。想想也是,陈冰是嫡出,父亲又是阳宁侯,满家里的女孩儿,谁也尊贵不过她去。只是,这话有理不假,可她刚刚得到了某些消息,因此扫了一眼这正厅,见大小丫头已经都避开了,她就压低了声音:“郑妈妈,我也和你说句实话,我别的不怕,最怕就是当初那家人找上门来。万一他们拿出凭证……”
  话没说完,郑妈妈就眉头一挑道:“凭证,什么凭证?这做亲原本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他们如今是什么牌名上的人,还敢上门来求娶阳宁侯嫡出的长小姐?再说,都是败落到极点的人家了,那东西指不定早就遗落了。当初也就是老侯爷酒后的一句话,给了块玉而已。”
  马夫人使劲攥着帕子,犹豫了老半晌,这才嗫嚅道:“我听说,那家人是跟着威国公和罗姨娘一块上的京城,如今只怕正在赁房子安家。”
  “你说什么?”郑妈妈一下子勃然色变,竟是忘了尊称,直到马夫人再次说了一遍,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思量了半晌就点点头道,“这事情我自会找个空儿回禀了老太太,夫人先放宽心吧。过年多走了几趟亲戚,老太太人也疲了,暂时先别提这个。”
  尽管对郑妈妈这种语气很是不快,马夫人却不敢露在脸上,还陪了好一番好话。等到出了蓼香院,她才忿忿不平轻哼了一声,旋即脸色又松快了下来。只有玉没有书证,实在不行,家里庶出的姑娘里头随便拣一位,还怕打发不了那户穷酸?再说了,侯府嫡出的长小姐,这可未必只有自个家的陈冰,长房里头不是还有一位么?
  
  
  第014章
事发
  过年了,各处衙门封印,来家里走动的人也多,因而陈澜不得不时时刻刻准备着有人来唤她去见客,竟是觉得比平时更疲累些。要不是心里惦记着除夕夜听到的事,她几乎就想直接借口伤势复发头疼之类的借口在房里躲着,如今却只能强打精神应付一拨拨的来客。好在客人中间也不都是那些绵里藏针的诰命,偶尔也有些没那么多心计的小孩子。
  正月初五这天来的是东昌侯家的诰命,长辈们在蓼香院的正厅说话,小辈们则分男女各自在东次间西次间里头。因刚刚东昌侯夫人一来就叫了陈澜过去,竟是亲自就上回掉进池塘里的事赔礼说不是,所以在这屋子里坐下之后,陈澜就觉得东昌侯那两位千金说话始终带着刺。饶是她再能忍的性子,坐在这里也觉得烦躁,正好陈汐出门,她也索性跟着打起帘子出去了。那帘子落下时,她还隐隐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冰姐姐,她比你这个正经的阳宁侯千金还傲气些呢!”
  “就是,指不定是自己也失足落水,竟然还说什么仗义救弟,笑死人了!”
  “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欺负自家妹妹。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是不自量力,悠哥哥是东昌侯世子,她也敢往面前凑?”
  “是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到里头的笑闹,陈澜心中大怒,使劲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复下来,再找陈汐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东次间里头这会儿传出来几个男孩子的声音,正厅隔仗的屏风后头似乎没什么动静,她心想此时贸然退走总归不成,而男女授受不亲,去东次间里头更是不妥,不如到后头那些长辈面前去凑凑热闹,指不定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正想着,隔仗左边的珠帘一动,却是朱氏身边的一等大丫头绿萼出来了。见是陈澜,她便连忙上了前。
  “三小姐怎么出来了?”
  “屋子里太闷热了,出来透口气。”陈澜说这话的时候眼皮也不眨一下,还轻轻用手帕擦了擦额头,又笑道,“再说了,我也想瞧瞧祖母有没有空闲,前儿四弟就对我说,又是正月初九了,按照往年惯例,得去护国寺上香供,想先禀一声。”
  绿萼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论理早就到了放出去配人的年纪,但她是蓼香院所有丫头中资格最老的,朱氏也就一直没放人,她自己也丝毫不提这事,无论在老爷还是少爷们面前都是不假辞色温恭守礼。然而,虽说看上去性子宽和,但她是那等晓事的人,知道东昌侯府那两位千金必然少不了冷嘲热讽。所以,陈澜既是丝毫没提这一茬,她自然当成不知道。
  “东昌侯夫人到二夫人的紫宁居说话了,老太太刚刚歇了一会,这会儿正醒着。”
  东昌侯夫人和马夫人单独去紫宁居说话了?陈澜斜睨了一眼西次间那门帘,想起刚刚里头陈冰和东昌侯府那两位千金的说话,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旋即惊讶地说道:“老太太刚刚歇过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安静一些。”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绿萼不动声色地露了一点口风,此时就连忙解释道:“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说听着孙儿孙女说说笑笑,睡觉也安稳些。三小姐随我来吧。”
  陈澜跟着绿萼从珠帘进去,就见隔仗后头的暖榻上,朱氏正歪在那儿由着玉芍用美人锤捶腿,见她进来便微微颔首。陈澜行礼之后言简意赅地把亡母忌辰上供的事情说了,朱氏就点了点头,只是吩咐要挑好跟出门的人,路上安排妥当,使人到护国寺先知会一声等等。末了看见郑妈妈进来,她又说了此事。
  “如今澜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出门不可像往日那么随随便便。红螺沁芳和芸儿都跟着她去,再挑两个三等的随着,留两个三等丫头看屋子就够了。衍儿就不用带丫头了,只小厮长随也带足。再挑两个妥当的妈妈,八个家丁护卫。对了,索性你去一趟护国寺,替我看看点的长明灯,再嘱咐一声,到了那天,除了官家人,其余闲杂人等不要随便放进去,免得冲撞。”
  朱氏说一句,郑妈妈便应一声。旁边陈澜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生在这规矩众多的侯门,就算想要借机看一看这京师的繁华景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在面上,她少不得谢过祖母的稳妥安排。当下郑妈妈就先出去了,她陪着朱氏说了好一阵笑话,起身准备告退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紧跟着,玉芍就撞开门帘冲了进来。
  “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
  陈澜心中一紧,本能地想到了除夕夜红螺听到的那番话,于是不假思索地喝道:“大过年的时节,姐姐是怎么说话的?什么不好了,有什么事不能心平静气地说?你别忘了,东昌侯夫人和两位小姐正在咱们家做客!”
  玉芍也是乍闻惊讯失了方寸,此时被陈澜这么一说,她顿时醒悟过来。绿萼也品出了滋味来,忙上前把人拉上前来,亦是低声数落道:“三小姐说得不错,西次间里还有客在!”
  看到朱氏亦是严厉地看了过来,玉芍心里一缩,但想到那消息的紧急,她上前屈膝行礼之后,低低的声音仍是直发颤:“老太太,外院刚刚来了个人来见大总管,称是王妃让他来送信……还说是……说是咱们二老爷犯了事,锦衣卫……锦衣卫奉御命要拿……拿他下监,这会人已经去了衙门!大管家找不着郑妈妈,正好我到二门寻人办事,就知会了我……”
  陈家既是传承了上百年的顶尖侯门,从主到仆,都知道这锦衣卫登门是怎么回事。随从太祖皇帝打下这江山的功臣们昔日封了世袭罔替的三十六家,后来陆陆续续又因战功或是外戚封了些勋贵,世袭的却极少,即便如此,流传到现在的,也不超过二十之数。那些倾颓的昔日世家有的是因谋反,有的是因站错了队,有的是因为打了败仗,有的是因为受了牵连……总而言之,锦衣卫都要上门拿人了,这几乎就意味着不测之祸!
  一时间,玉芍和绿萼就眼见朱氏脸色大变,随即按着胸口,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见玉芍大惊失色就要嚷嚷,陈澜连忙一把扶住了朱氏,低声喝道:“别出声,你是嫌眼下情形还不够乱的吗?赶紧去倒一杯热水,再把老太太常用的药拿来,还有,去紫宁居给二夫人带句话,别说究竟怎么回事,只说老太太请二夫人和东昌侯夫人过来说话。要是等锦衣卫来了,东昌侯夫人和两位小姐还在这儿,指不定更麻烦!”
  说完这话,陈澜就看着屋子里四个呆若木鸡的三等丫头,又沉声吩咐道:“刚刚听到的话,待会全都不许露半个字!”
  玉芍被陈澜这连珠炮似的话语说得一呆,而绿萼则醒悟得快些,赶紧推了她一把:“三小姐的话你没听到?赶紧去,别耽误!”
  呆站了片刻,玉芍终于恍然回神,点点头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而绿萼则是忙着去倒水取药。待到她把那一丸药取来,陈澜连忙为朱氏送水服下之后,又轻轻为朱氏抚着前胸后背,好容易等这位老祖母回过气来,她细细打量着那张苍老的脸,却是看不出半点端倪。
  要不是她深信红螺绝不会在那种要命的事情上撒谎,她必定真以为朱氏是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呆了!
  “好,三丫头你做得很好,我没白疼了你!”朱氏扶着暖榻的扶手坐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陈澜的手,随即长长吁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一贯的沉着冷静,“绿萼,再过一会,你就去东次间和西次间里头把几位少爷小姐都请来,还有东昌侯家那两位小姐。”
  
  
  第015章
失算
  须臾,刚刚正在各自地方说话的人就汇集到了正厅里头。
  陈衍那边几个少爷也就算了,东昌侯府此来的嫡次子金从嘉是个小胖墩,年纪还小,又是最淘气不过的性子,在屋子里早就闷得烦了。但陈冰就不乐意了,东昌侯府和自家一样是侯门,但当初袭封事还是靠自家父亲的力促成的,她对于东昌侯世子金从悠见过几面,虽也有些心动,却更羡慕嫁入皇家的大表姐晋王妃,所以刚刚那两位手帕交说起自家哥哥给皇三子吴王伴读的事,她立时留上了心,少不得百般打听。
  而马夫人就更恼火了,她和东昌侯夫人李氏刚刚就婚事的说法提了个头,结果蓼香院突然派了人说老太太有请,她不得不和李氏一同过来。至于徐夫人,今天她正好说身上不爽快,陈汐都借着这理由早早退场,她就更没过来了。
  朱氏仿佛没看到马夫人那强装笑脸的样子,更没去瞧满脸不得劲的陈冰,只是笑吟吟地说起了元宵节的赏梅事。果然,李夫人虽得了帖子,可终究不像朱氏乃是晋王妃的外祖母,对此次得了帖子的人家和目的了若指掌,听到朱氏历数了皇家哪几位世子郡王也要去,晋王妃甚至邀了几位郡主赏梅,她就立时打消了眼下先把婚事定下来的主意。
  须知本朝自太祖皇帝定下规矩以来,无论是尚主还是娶郡主,亦或是勋戚外戚,都能凭着自个的功劳才具领相应官职,不会因为一门亲事就搁置了前途,于是皇家女儿竟是比从前更好嫁。凭自家的世袭侯门,娶一位郡主想也不难。
  既然有了这心思,李夫人自不会再久留,须臾便寻了借口先告辞了。陈澜一直坐在朱氏身侧,见人走之后朱氏长长舒了一口气,忙从一旁的绿萼手中接过那一盏参茶呈了过去。朱氏捧过来还不曾喝,下头陈冰就忍不住讥诮道:“我想三妹妹怎么突然撇下我们不见人影,原来是半途来伺候老太太了,倒是真有心。”
  陈滟瞥了一眼马夫人,也随之笑道:“三姐姐刚刚这么早就走了,是还记着当初在东昌侯府的事?东昌侯夫人都已经赔过礼了,三姐姐不看其他,总得看着长辈的颜面。”
  陈澜心里原本还有些同情二房的处境,可陈冰冷嘲热讽,陈滟火上浇油,她又想起记忆中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还有前头在东昌侯府莫名其妙的落水,那一丝怜悯立时烟消云散了,面上却是淡然不语。果然,朱氏皱了皱眉,随即冲身旁的绿萼问道:“人还没来?”
  绿萼望了望外头,随即小心翼翼地说:“人已经去好一会儿了,只外院过来有一大段路,大约是快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终于让屋子里的众人意识到了什么,马夫人也终于有些不安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就张口问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老太太,刘管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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