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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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蓼香院那里的雍容华贵,如今再看自己的锦绣阁,陈澜不禁自嘲地一笑,心想就连炭火也比不上那里烧得旺。脱下那件鹤氅换上家常大袄之后,她就将其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瞧着,发现确实是簇新的。
  沁芳捧着那个首饰匣子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小姐,这两对金簪还是收在原来的地方?”
  陈澜这才抬起了头,见屋子里只有沁芳在,外间也没什么动静,她抬眼打量着沁芳,也不接这话茬,突然径直问道:“我开口向老太太要人,你似乎不太乐意?”
  沁芳吓了一跳,连忙死命摇头,旋即就双膝点地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这是干什么!”陈澜一把将沁芳拉了起来,又嗔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之前郑妈妈祝妈妈来时你睡着了,是因为连着几天不眠不休,难免发困。只你以后见着她不用这么畏缩,越是怕,她的气势越盛。如今是在我院里,难道她还敢像你是小丫头时那样罚你?”
  沁芳一想到当初在马夫人院里,被祝妈妈罚顶着青砖跪在日头底下,险些昏厥的过往,顿时打了个寒噤,可见陈澜那明亮的眼神,她的心里才好受了些,却仍是摇了摇头:“小姐犯不着和二夫人过不去,这侯府里头,毕竟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
  这一个月中,陈澜大致摸清楚了侯府的情形,结果就是她彻底认清了自己身边的情势有多艰难。从屋子里的二等三等丫头到院子里的小丫头,没有一个是父母还在时分到她身边的,就连沁芳,也不过服侍了她三年光景,因为老实本分,平日也忠心,于是自是最得力。
  正因为如此,郑妈妈既然暗示过了,她就紧跟着陈冰向朱氏要了人,想不到朱氏竟是似乎早有打算,把红螺给了她之外,紧跟着又给了陈滟陈汐一人一个丫头。
  此时,她就摆了摆手说:“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我也想通了,别人不和我过不去,我自然不会和别人过不去。能忍的我自然会忍,不能忍的,未必不能想出连消带打的法子。”
  她这么说,沁芳眼睛就红了。她把匣子往旁边的海棠高几上一放,她就上前跪了下来:“多谢小姐信得过奴婢。奴婢只是觉得,今天既是要丫头,小姐应该和二小姐一样,自己指名要一个。红螺毕竟是外头买进来的,在府中没根没基没依没靠的,哪里像珍珑。珍珑的爹是先头老侯爷得力的管事,如今管着府里最大的两处绸缎庄,经手的银钱最多。她的娘专管四季节日往各家府里送礼请安的事,也是有头有脸。红螺虽和珍珑还好,可因为是外头进来的,老太太面前其余人都颇为妒忌她。这样一个人跟着小姐有什么用?”
  听了这番话,陈澜只觉得面前这个丫头很称自己的意。老实便意味着不会自作主张,内敛而不会不张扬,至于没用,能看着这些,就不单单是忠心。因此,她笑着冲沁芳点点头道:“你说得这些都对,果然是仔细人。这些有的没的就别多想了,既然红螺都来了,你就先带着她熟悉这儿的情形,多敬着她些。她既是外头来的,总有些认生。”
  说不动陈澜,沁芳只得叹了一口气,应下此事,随即又问道:“屋子里的事情原是我和芸儿各管几桩,小姐打算让红螺管什么?”
  “既然是老太太的人,让她管首饰和银钱吧。”
  陈澜说完,也不去看大为吃惊的沁芳,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屋子里的人背景简单并没有什么,指名要人才是招摇。再说,四个二等丫头,三个都能让她们姐妹带走,偏偏珍珑还有几件针线活不曾做好,得在老太太那再留几日,哪有这么巧的事?
  看来,那位老祖母也不愿意让二房的人把好处占尽了。
  
  
  第006章
人事
  在陈澜的记忆中,元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最终朱元璋脱颖而出坐了天下。然而,在如今的历史里,那个出身贫寒的朱元璋却是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席卷天下建立大楚的竟是草民出身的林长辉。他建立了楚朝之后,先是查田亩定税赋,又是鼓励工商,还延续宋元的开海贸易。可再好的制度也禁不住人的败坏,如今去开国一百五十年,却是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既然知道历史上没了明太祖朱元璋,多了楚太祖林长辉,陈澜自然是更存了警惕和审慎,原本的某些算盘立时收了起来。大致了解了大环境,她的心思就放在了自己身边。
  阳宁侯府是簪缨世家,开国时御赐十房奴婢,后来从伯爵进封侯爵的时候,又赐了十房奴婢,百多年下来,这些人繁衍生息,自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若不是常常放出去,只怕侯府再大也容不下。也正因为如此,府里的人手虽然够使唤,各房主子的身边,丫头最初都不多。
  小姐少爷身边都没有一等丫头,只有两个二等四个三等,院子里洒扫杂役的小丫头则是有多有少。如今朱氏给每个小姐身边又添了一个二等,还说过年之后再添一个,主持家务的马夫人自是最头痛了。二等都添了,三等能不添?于是,陈澜只听说马夫人专理家务的水镜厅那边成日里忙忙碌碌,荐人的、自荐的、打听的、商量的……成日里不得消停。
  一连几日,除了去蓼香院朱氏那儿晨昏定省之外,陈澜都没怎么出屋子。陈衍亦是每日去学堂读书,晚间才能来看看她。然而,锦绣阁却不复从前的冷清,各式各样的人纷至沓来。
  她养伤期间,朱氏也才派郑妈妈来过一回,可现在却是几乎隔一两日就有丫头来送东西,有时是装着点心的梅花捧盒,有时是别家送来的上等燕窝,还有时是用来摆设的小玩意儿。既然有了朱氏那儿非同寻常的看顾,二房三房也常常使人来探视,尤其是二房的祝妈妈不但亲自送来了之前少了的月钱,还连连赔不是,又解释说管这事的媳妇已经被撤了差事。
  陈澜虽觉得这些殷勤实在是有些莫名,但如今她尚未熟悉人事和这个时代,实在无暇分心。再加上她还有的是书要看,所以只打着岿然不动的主意,但每日早晚在院中散步还是固定的。在这个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的大宅门中,晨练晚练都只是奢望,她也只能借由散步来锻炼锻炼看上去不太结实的身体了。
  早上去朱氏那儿问安回来,她照例是在东次间里看书,才看了几页,见红螺进来,她便放下书卷,笑吟吟地问道:“红螺姐姐,来了三日了,可还习惯?”
  红螺虽不比珍珑长得出挑,却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锦绣阁满院子丫头竟没一个比得上她。她也极其知分寸,身上向来少花巧,只耳眼上用着小小的两个玉塞子,还是陈澜上回笑说了她两句别学自己的素净,她才在手上戴了只银镯子。此时站在陈澜面前,她打量着陈澜那朴素的衣饰,心里免不了和崇尚奢华的陈冰陈滟比较,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这等容貌若是生在二房,便是名正言顺的侯门千金,哪似在长房这般无依无靠?
  “沁芳姐姐带着我都认过人了,大家都和气得很,再说这锦绣阁也安静,奴婢每日还能多上好些闲工夫,偷闲也做了不少针线。”
  陈澜点了点头,这才又看起了书,半晌才头也不抬地说:“芸儿向来牙尖嘴利,平日气头上来了,谁都免不了被她讴上两句,你只别往心里去就是。”
  红螺原本是因为沁芳不在,想着要伺候茶水才进来,这会儿猛听见这一句,一愣之后心里便是一紧。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虽说体面,但一般来说,也就是放出去配管事。而小姐身边的丫头最初顶多是二等,可及笄之后便会升两个一等,多半是原先的二等升上去顶了缺。所以,她早就料到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果然,沁芳对她还好,芸儿却常在背后说些闲话,她也只当没听见。
  因而只呆了一呆,她就笑道:“芸儿不过是年纪小,性子跳脱些罢了。”
  “姐姐又在小姐面前编排我什么?我性子生来就是这样,从前也没听人说什么。”
  说话间,书房的帘子被高高打起,随即就只见芸儿走了进来。她似笑非笑地白了红螺一眼,随即就高昂着头走到书桌前,笑吟吟地把手中的那一摞书放在案头:“小姐,这是刚刚四少爷让人送进来的。四少爷还真是有心,小姐一说想看书,他就找来了这么多。”
  她一面说一面又展开了手心,手掌上头赫然是一个小银角子:“四少爷还说了,小姐给他的银子都没用上,他本是想找管事帮忙的,可话一出口,那人就主动寻访去了,一个大子都没花,人还说了不少好话。小姐的伤好了,四少爷这几天也看着精神多了。”
  陈澜随手把银角子给了红螺,一回头见芸儿正瞪着红螺,便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些书你是在哪儿接的?”
  “是在二门。”芸儿见陈澜又问自己,忙笑着答道,“我正好去那边办事,看到四少爷在门口和一个婆子说话,就上前问了两句,正好就接着了这些书。”
  陈澜点了点头,再没有多问什么,芸儿便退了出去,红螺倒了水,见无事,也就跟着出了屋子。约摸一刻钟功夫,沁芳方才回来,先是说了之前补足月钱的事,末了便轻声说:“奴婢打听得知,是祝妈妈替二夫人放印子钱,所以这个月月钱不但晚了,咱们的还少了,就是指量小姐不会声张。这一回瞧着老太太对小姐亲厚,所以才紧赶着支了银子,填补咱们这儿的缺口。”
  闻听此言,陈澜虽记在心里,但知道二婶如今管家,这由头别人未必就不知道,只不敢声张罢了。因此,点点头之后,她就向沁芳问道:“你这两天下来,瞧着红螺如何?”
  “红螺对人和气,做事得体,别的一时半会也瞧不出来。”沁芳仔细寻思了一下,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随即又摇了摇头,“她是外头来的,在老太太跟前只不过服侍了一年就从三等升了二等,必定是极聪明的,奴婢愚笨不中用,摸不透她的性情。”
  沁芳这么说陈澜并不意外,她从前管过招聘管过培训,就是她也只能看出红螺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执拗,因而笑了笑之后,就打趣了沁芳几句。主仆俩略说了一会话,陈澜突然又问道:“芸儿那里你可提醒过,别老和红螺过不去?”
  “芸儿那小蹄子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心高气傲牙尖嘴利,可从前院子里该有的东西少些什么,都是她豁出脸面去争,心却是顶好的。就是在我面前,她也常常抢白,就别说突然来一个盖在她头上的人了。只不过,她也只是嘀咕红螺是从外头买来的,身家背景全然不知,不比家生子可靠,其他的倒没说什么。我说过她两句,可她却说小姐就喜欢她什么都放在脸上,心里不安其他的心思,这一来我也说不下去了。”
  陈澜嘴角一挑,拿起小盖碗,轻轻用盖子滤去了上头的茶叶,啜了一口轻声说:“什么都放在脸上并没有错,我只是希望她和软些。红螺是老太太给的人,你我尚且要敬她三分,若是芸儿一味给人脸色看,别人会怎么想?罢了,回头你挑两件繁复的绣活,让她多静静心,要是她不听你再告诉我,我回头再设法。还有,日后四弟来的时候,你留心她一些。”
  前头的话都在理,沁芳自是连连点头,待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才猛地一惊。仔细想想,陈衍过来的时候,芸儿每每都在跟前,或是端茶递水或是陪着说话,哪次都是如此。虽说四少爷不过十一,但芸儿也才十三,等再大上一些,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因而,她使劲吸了一口气平静心神,就屈膝行下礼去。
  “是,奴婢明白了。”
  晚间时分,各房照旧是吃过晚饭前往蓼香院给朱氏问安,偌大的暖阁中自然是满满当当挤着一大堆人,就连平日很少见的阳宁侯陈玖也露了露面。只是,他自己大约也知道那青黑的眼圈和疲惫的面容实在太显眼,只点了个卯就匆匆退了。他这一走,二夫人马氏自然也坐不住了,朱氏心知肚明,借口疲了上床安歇,不一会儿满屋子人就散了去。
  出了蓼香院,陈衍就自然而然地拉上了陈澜的手。陈澜这几天也习惯了他的亲昵,索性听之任之,走到拐角处,沿夹道远远可见一溜明瓦灯,再加上前后灯笼,照得整条路都亮堂堂的。陈衍走着走着就踢起了一颗小石子玩,随口说道:“姐,等以后我做了官,咱们就不用看人脸色……”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手被人重重捏了一下,不禁抬头看着陈澜。陈澜却是往左右瞧了一眼,随即朝沁芳打了个眼色。沁芳忙走上前和前头那个打灯笼的婆子说话,而红螺则是从一开始就落在后头,正和两个三等丫头说话,仿佛根本没听见刚刚那句叨咕。
  “四弟,你可知道,咱们阳宁侯府这百多年来,有多少人中了秀才,又有多少人中了举人进士?”
  陈衍听旁边传来姐姐低低的声音,他愣了一愣,这才不确定地说:“秀才倒是不少,举人大概有四五个,至于进士,似乎只有先头的一位叔祖,还有两个远支的长辈。”
  “那这三个进士里头,都做了什么官?”
  陈衍绞尽脑汁想了想,随即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时候,陈澜才抓紧了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说:“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几乎没人记得他们了。先头那位叔祖极其用功,结果还是年过不惑才中了二甲,之后外放知县,一路熬资历升官,等到十几年后撒手人寰的时候,也就是从四品知府。而那两个远支的长辈更是官路蹉跎,致仕不过五品,没一个做得京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咱们既是侯府,为何就出不了几位文官?”
  看到陈衍再次摇头,陈澜轻轻叹了一口气,停下步子来给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大氅,这才低声说:“咱们家是世袭的侯爵,百多年下来军中有不少人脉。所以家里想要靠读书出仕的子弟,非但享不了家族荫庇,反而被这家名连累。”
  出乎陈澜的意料,陈衍竟只是歪着头想了一会就有些懂了,竟是点了点头,随即却又奇怪地问道:“姐,那你以前怎么老逼着我读书……”
  “以前是想你勤勉些,免得咱们在家里更被人瞧不起,可现在情形却不一样。”
  看着小眉头皱在一块,满脸奇怪的陈衍,陈澜却没法说出太多解释。这些天,她除了那些书本,打听最多的就是陈家历代的那些长辈。若是郑妈妈不曾说过二夫人马氏要把少爷们挪到外头去也就算了,既然说了,她不得不抢在前头筹划筹划。
  
  
  第007章
晋王妃
  一来年关将近,二来伤势刚好,因而陈澜重新去上学的事暂时就免了。陈家小姐们和少爷们不同,不是在外头的学堂,而是家中专请了一位学问扎实作风严谨的夫子为西席,最初学的自是女诫女德那一套,四书五经不过是随便讲讲。而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也就乐得自己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反而更逍遥自在。庆幸的是,她从前小时候学过书法,繁体字认得齐全,如今一天临几张字帖,写字也渐渐流畅了起来。
  这天早上,她正在书桌后头饶有兴致地翻着那本陈衍不知从哪里给她淘澄来的《建炎笔录》,突然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沁芳就匆匆忙忙地打起帘子进来。
  见屋子里伺候的只有三等丫头胡椒,她就快步走上前来,施礼之后开口说:“小姐,晋王妃来了。因为不曾摆王妃仪仗,府里也没有大开中门,这会儿人已经到了蓼香院,还说要见见几位小姐。老太太派了人过来传话,让小姐好好打扮打扮,快些过去。”
  乍一听这话,陈澜立刻丢下了手里的书卷,沉思片刻就问道:“晋王妃从前也这样时常来?每次都是不惊动别人?”
  “王妃身在王府,哪里能常来,但却极其顾念老太太这个外祖母,逢年过节的礼都极其丰厚。今年端午节时,王妃倒是和晋王一道来过一次,那一回自然是大开中门的。只不过如今这也不奇怪,从前齐王妃端王妃偶尔回娘家看看,也不太乐意前呼后拥的。”
  沁芳说着就打发胡椒到西屋里去准备,又扶着陈澜站起来,低声解说道:“只不过,王妃过门几年了,只生了一个女儿,所以今年王府又多了两位夫人,出身不过略低些,都是淑妃娘娘挑中的人,好在晋王对王妃还一直敬重有加。”
  陈澜一面走一面沉吟,出了东边书屋,从正屋到了西屋妆台前坐下,红螺就带着苏木胡椒围了上来。红螺开了那个乌木首饰匣子,随手就从里头挑出之前那一对西番莲金簪来:“小姐,今儿王妃来了,还用这对金簪?”
  “用那对虫草珍珠的,都是王妃送的,简单些,见人正好。”
  陈澜见红螺微微一愣,随即就点点头捧了那一对纤巧单薄的虫草珍珠簪来,又寻了一对白玉耳坠和一串香木珠,她便知道这丫头是明白人,于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一番梳妆过后,又换了今年新做的一套冬装,披上此前朱氏给的那件鹤氅,她就带着沁芳和红螺出了门。
  到了蓼香院,只见院子里比平常早晚问安时热闹了许多,除了小丫头之外,门前台阶下还站着好几个面貌陌生的丫头,一色身穿玉色水田小夹袄,藕荷色的缎子比甲,头上手上干干净净,不见半件首饰,只脚下的绣花鞋却是花样百出。陈澜进门时,所有人都矮下了身子去行礼,她微微颔首就过去了。
  进了正房,自有丫头在前头引着陈澜入暖阁。只见正中朱氏的左手边坐着一个大约双十年华的华服丽人,只见她梳着高髻,身穿大红纻丝织金五彩通袖,下头是曳地百鸟翟纹镂金裙,脸庞和朱氏很有些相像,但更像的则是那种一种如出一辙的端庄,只眸子是宛若流波,唇角也更多几分笑意。陈澜上前行礼之后,她连忙下来一把搀扶了,拉着手端详许久,这才亲自把人送到了下头右手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这才半年不见,又听说三妹妹受伤,今天一瞧气色倒是好得很,我总算放心了。”
  晋王妃笑吟吟地说了这话,又问陈澜送来的燕窝可吃了,如今饮食睡觉如何,却是无比的关切。陈澜一一答了,自然少不得说起头上的金簪和身上的鹤氅,又是好一番感激道谢。及至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陈冰陈滟和陈汐方才一块到了,见陈澜竟到得这么早,她们三个都有些惊讶,但随即就忙着上前给朱氏和晋王妃行礼磕头。
  行礼过后,姐妹四个彼此厮见,陈澜见她们一个个都是珠玉辉煌织金锦绣,当是仔细妆扮过的,心里自是有数,等重新坐下来的时候,果然就听上头的朱氏笑道:“你们一个个都住得近,谁知竟是比澜儿还慢,让我们好等,这该怎么罚?”
  “大表姐这么久没来了,咱们当然得好好打扮打扮!”陈冰一边说一边有意横了陈澜一眼,这才笑嘻嘻地说,“想不到三妹妹这么快就赶了过来,从锦绣阁那边到这里远着呢,三妹妹的脚程倒快!对了,大表姐,这是你之前赏的簪子,我天天戴着,你瞧瞧好看不好看?”
  晋王妃见陈冰说着就上来转了个圈,痴缠着要品评,自是笑着赞说好东西也要人来衬,随即又夸了陈滟和陈汐几句。陈汐只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以对,陈滟却笑道:“大表姐别净夸咱们,要我说,这天底下能把大红穿出颜色的人少得很,也就只有您配穿这大红色呢,衬着精神脸色都好。要说端庄雍容,谁比得上您?”
  此话一出,别说朱氏笑了,就连晋王妃亦是容光焕发,当即褪下手上一只水色极其纯净的翡翠镯子给了陈滟。陈澜冷眼旁观,见陈冰虽笑得欢,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只镯子,仿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便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直到晋王妃问起几个表兄弟,最后问起陈衍时,她才笑了笑。
  “四弟如今比从前更懂事了,每日练字也好功课也罢,都用心得很。”见晋王妃听得极其认真,朱氏亦是如此,她又黯然叹了一口气,“只是用功归用功,我却担心他的身体。听说因为今年冬天太冷,学堂里好些学生都病了,上学时咳嗽声一片,我倒是想求老太太恩准,横竖就要过年了,不如让他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免得熬坏了身子,或者是过了病气。”
  朱氏闻言颇有些诧异,随即就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是,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些,听说还有位身体不好的老大人竟是在上朝时冻死在轿子里……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就先在家休息几天吧。他还小,读书也不急在一时。”
  “是,多谢老太太体恤!”
  陈澜忙站起身谢过,又拿眼睛去看郑妈妈。这些天郑妈妈常到她那锦绣阁来,她每次都是当正经长辈一般敬着,但凡郑妈妈的话都没有半分违逆,沁芳还揽下了几件绣活,昨天才刚刚亲自送了过去,自然也少不了撂几句担忧陈衍搬到外院去的话。若不是知道珍珑到如今还没有拨到陈冰那边使唤,而朱氏这几天仿佛额外垂顾自己,她也不敢这么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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