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2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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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二哥你说的!到时候别抱怨我酒量大饭量大就好!”
  太子笑着打了个哈哈,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和杨进周上次在乾清宫赐宴时的大饭量被宣扬得人尽皆知。和晋王仿佛是毫无芥蒂似的畅谈了一阵,兄弟俩方才揖别,等到人走了,松了一口大气的他方才在随从簇拥下往回走。同样是走在这宫中,从前那些随便一行礼就算完的宦官内侍,如今却是毕恭毕敬,有的甚至在他走出去老远也不曾直起腰来。
  楚朝历经好几代皇帝,东宫之主向来都定得极晚。那座位于文华殿左边,差不多是整座宫城最东边的东宫,多数时候都是空关着的。里头的内侍宫女都是按例分配,说得好听是东宫的人,说得不好听便是连个照拂的主子都没有,因而更多人都是犹如熬油似的苦熬。如今东宫终于迎来了主人,这些苦尽甘来的人自然是竭尽全力地殷勤,于是乎,一整天看笑脸看得已经麻木的太子一等人退下,就立时踢掉了脚上的那双靴子。
  “殿下……”
  “停!再让我放纵最后一个晚上,以后我再想这么胡闹恐怕就难了!”
  见太子这么说,太子妃梁沅不禁微微一笑,随即就接过了一个宫女递来的热毛巾,走到太子身后就利落地将其盖在他那冰冷的脸上。见他浑身一颤,随即就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她少不得顺手在其肩头按捏了几下,这才说道:“殿下,下午的献俘如何?”
  “不如何……”太子含含糊糊说了这么一句,头也不抬,只是任由那蒸腾着热气的软巾盖在脸上。良久,他才揭开软巾,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坐直了身子,随便在脸上用力擦了两下,他又召了一个捧着金盆的宫女过来,用热水洗过了手,又接过另一条软巾擦干了,这才漫不经心似的说,“统共也就是几百个人,一个个无精打采半死不活,没什么好看的,但既然有一个土鲁番王子,意义就不一样了。至于赤斤卫的贡物,天知道是真是假。”
  “殿下,如今可不是从前了。”
  “知道知道,这话也只是在这儿说说。”太子丢开毛巾看了一眼正殿中的众人,这才盯着梁沅似笑非笑地说,“眼下就这么几个人在眼前,若是还传扬出去,想来贤妻大人接下来一阵子可有的是事情可做了。”
  夫妻俩闲话一阵,太子就令人抱出了自己的女儿来。虽只是两三个月大,可小丫头却是承袭了夫妻俩的所有优点,黑亮的大眼睛,白皙的肌肤,裹在襁褓中东看西看,到最后终究禁不住父亲拿胡子在脸上亲昵着,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番闹腾自是让上上下下的人好一阵忙乱,而始作俑者却是拉着太子妃悄悄溜了。夫妻俩在东暖阁的炕上坐下,太子便亲手递了一盏茶给妻子,随即仿佛漫不经心似的说道:“阳宁侯入京之前,二哥亲自去见过他。”
  “晋王殿下……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么?”梁沅微微蹙眉,不解地问道,“那之前父皇力排众议册立太子,为什么他们不……”
  “他们怕父皇借此机会,把那些反对立太子的人全部撸下去。”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然,父皇若真的这样做,少不得会激起强烈反弹,甚至还会撸错了人,但经过这几年的事,谁还会不知道父皇的脾气?所以,他们宁可软着来,也不会硬着来,宁可暗着来,也不会明着来。至于二哥去见阳宁侯,也许是因为从前的事情有了些提防之心,不敢全然相信那些文官;也许是因为阳宁侯此人功利心强,容易说动……总而言之,明日你不妨派人去看看杨夫人。”
  “殿下终于松口了?说起来,我还从没见过杨夫人呢,只这时机终究不好亲自去。”
  “从前还不是怕惹麻烦吗?”太子叹了一口气,支着下巴无可奈何地说,“要是我没猜错,父皇接下来就该裁撤锦衣卫了。自从这几年锦衣卫指挥使一直空着,大权却一点点转到九姑姑手上,我就知道,多半会有这一天。也没什么不好,太祖初年,原本就没有锦衣卫。”
  
  
  第443章
死水惊澜
  怀孕的女人有呕吐的,有狂躁的,也有突然精力过剩的……然而,对于两世为人都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的陈澜来说,她倒没感觉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每日总会晚起,午觉也会多睡一会,而胃口却和从前差不离。即便如此,她的手边上自然而然多了几样针线活,从小孩子的衣物到鞋子无所不包,尽管江氏一再说不要伤了眼睛,可她哪里肯听,就连杨进周也拿执拗的她丝毫没有办法,更不用说别人了。
  这天上午,她照例拿起了筐中的那两片裁好的松江三梭布,才缝了没两针,眼角余光就瞥见有人蹑手蹑脚进了屋子,侧头一瞧是芸儿,她便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了就别躲躲闪闪的,怎么,又是哪家的来人让娘给截住了?”
  “夫人真是一猜一个准。”
  芸儿笑着捧了一个瓷盅过来,到陈澜身边低头瞧了瞧那细密的针脚,这才低声说道,“这已经不是头一拨了,之前东宫太子妃就派了一位姑姑送了四色药材和两匹表里,紧跟着就是长乐宫贤妃娘娘,这会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咱们侯府里头的那位。”她说着就举起了三根手指头,见陈澜明了地点了点头,又埋头继续做事,她忍不住叫道,“夫人就不奇怪么,逢年过节罗姨娘虽是和老太太一块送东西给镜园,可从来就没亲自上过门,这一回来做什么?”
  “有什么好奇怪的,虽然娘未必会让我见人,但回头不是亲自来,就是让人来解说两句,到了那时候便清楚分明了。”陈澜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见芸儿满脸沮丧,不禁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你啊,就喜欢成天打听这些。要真是那么想知道,你不如替我到娘那儿走一趟。这几日闲着没事做了条暖额,天气正好冷了,娘也用得上。剩下的毛皮还做了一副暖耳,让罗姨娘带回侯府给老太太正好。”
  “好好,我这就去!”芸儿这才喜笑颜开,双手把瓷盅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搁,“这是厨房里刚刚熬制的燕窝银耳粥,夫人趁热赶紧吃吧,我可先走了!”
  见芸儿接过自己手中的两样东西,用包袱皮一卷随即脚下生风走得飞快,陈澜不禁哑然失笑。拿起那瓷盅用银勺舀着慢慢吃,她也就自然而然揣测起了罗姨娘此来的用意。昨日的册封和献俘礼之后,想来阳宁侯陈瑛也应该回了阳宁侯府,这样一来,老太太的分家之议也好,陈瑛的其他盘算也罢,不知道是否就这样立刻摆到了台面上……
  想着想着,她的动作就渐渐慢了下来。味同嚼蜡地把燕窝粥喝完了,她随手把空盅往旁边一放,正打算起身的时候,这才醒悟到云姑姑和柳姑姑竟然都不在。平日里两人轮班守候,她身边就从没一刻断过人,这会儿突然离了她们,她自然很是不习惯。于是,她便开口唤了一声,不消一会儿,终于有人打了帘子进屋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
  发现进来的是此前从南京带回来的大丫头竹影,陈澜不觉眉头一挑:“只有你一个么?云姑姑和柳姑姑哪儿去了?”
  “回禀夫人,云姑姑和柳姑姑起先还在外间,后来惜福居老太太派了人来,她们就匆匆过去了,临走时吩咐奴婢随叫随到,不要惊动夫人。”
  听到这番解释,陈澜心中越发纳闷。想到从竹影口中再多问也未必问得出什么,她就淡淡点了点头,让竹影出去沏了茶来,自己又思量了起来。待到茶送上她喝了两口摆在一边,她就没了继续做针线活的兴致,突然就有心去看看惜福居那边究竟怎么回事。然而,支使了竹影拿来披风,她才系上出门,结果正好看到穿堂那边云姑姑匆匆穿了出来,后头的柳姑姑还一把拉着芸儿,三人的脸色俱是有几分凝重,待到看见她时要变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夫人怎么出来了?”云姑姑走得最快,到近前屈膝行了礼,本待打岔几句,可看到陈澜那清冷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她心里咯噔一下,犹豫片刻就开口说道,“外头冷,夫人,咱们进屋子说吧。”
  看芸儿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陈澜明白罗姨娘多半已经走了,此时也不多话,当即转身进了屋子。在明间屏风后头的暖榻上坐下,她双手抱着手炉,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也不吭声。而见这架势,竹影忖度自己资格最浅,索性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罗姨娘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云姑姑和柳姑姑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后者上前一步,垂着手低声说道:“昨晚上阳宁侯回了侯府,老太太大约是提了分家的事,据说是阳宁侯大惊之下执意不肯,结果就在两边拧上了的时候,廖香院……廖香院出了人命案子。”
  陈澜想到了陈瑛不肯之后各种各样做戏的手段,也做好了朱氏受不得刺激又犯了老毛病,更是猜测陈衍会不会在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柳姑姑竟然说就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廖香院竟然闹出了人命!
  那一瞬间,她几乎竭尽全力方才镇定了心神,但声音不知不觉有几分颤抖:“什么人命?是谁死了?”
  “是从前跟皇贵妃娘娘的红檐,而且还是三老爷正好在场时发现的,具体如何罗姨娘含含糊糊,奴婢也不甚分明。”见陈澜眉头紧锁,柳姑姑不禁暗悔之前不该和云姑姑双双离开,让陈澜起了疑心,否则也不必这么和盘托出。但此时后悔已经是迟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说,“不过罗姨娘说阳宁侯已经把事情压下了,让咱们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的话,她还跑这一趟干什么!”陈澜强压心头恼火,冷笑一声便一把握住了扶手,好半晌才又开口问道,“她可还说了别的?”
  “罗姨娘说,今天是阳宁侯让她来的,一来捎带了一些甘肃的特产,二来也是贺喜夫人的喜脉,三来是通报一声,阳宁侯定下了六小姐的婚事。”柳姑姑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罗姨娘还说,阳宁侯有意把五小姐迁出府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陈澜一时勃然色变,当即厉声问道,“五妹妹在府里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迁出去?”
  陈澜少有这样的疾言厉色,躲在云姑姑和柳姑姑后头的芸儿不禁又缩了缩脑袋。可眼看云姑姑和柳姑姑都不说话,她终于忍不住了,就在那后头低声嘟囔道:“三老爷说,五小姐死守婚约是好事,但与其在府里吃斋念佛被人说闲话,还不如搬到庵堂去,如此别人就不会说她是惺惺作态,只会赞阳宁侯府门风严谨闺风肃然……”
  “这算什么话,他这个当父亲的,这不是逼迫女儿出家为尼么!”
  此时此刻,陈澜终于忍不住了,当即霍地站起身来。看她这一下又急又快,云姑姑赶紧上前搀扶了一把,又在旁边劝解道:“夫人暂且息怒,阳宁侯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看罗姨娘之前的语气神情,有些消息大约也是有意露给咱们听的。她这做母亲的总不会任由女儿就这么青灯古佛,而五小姐与其在家里和三老爷频频冲突,还真的不如在庵堂自在一些。”
  “这些安慰话你们就别说了。”
  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才缓缓坐了下来。陈瑛人才刚回来,红檐突然身死的事情理应与其无关,但偏偏撞在这种时刻,哪里能不让人心存惊悸?而陈瑛一面给六娘定下一门还算如意的婚事,一面又逼着陈汐出家,他这父亲究竟是安的什么心?陈衍这几年虽说多有历练,此前皇帝甚至还敲打了一番,可应对三叔陈瑛这样的人,小家伙究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夫人,虽说是事情千头万绪,可终究有那么多人呢,四少爷也大了,您如今还是好生保养身体,千万不要殚精竭虑。事情再坏,总比当年您经历的那会儿好。”
  尽管这也是安慰话,但陈澜听在心里,原本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她如今已经是出了嫁的杨家妇,哪怕再担心,难道还能身怀六甲飞回阳宁侯府去筹谋?陈衍既然宣称过要夺回爵位,那么无论面对什么,陈衍都得有面对的勇气和魄力,她终究不能护着他一辈子。至于陈汐,她有功夫窝火发脾气,还不如做些其他的事。
  这时候,芸儿瞧见陈澜面色缓和,少不得也从旁边凑过来帮腔道:“是啊,夫人就先撂下这些烦心事吧,家里还有老太太和老爷呢!”
  “老太太来了!”
  说话间,外头就传来了这么一声。等见到庄妈妈扶着江氏进了门来,陈澜连忙迎将上前,婆媳俩你眼看我眼,江氏就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尽管在家里好好将养,明儿个我就去侯府见见太夫人。你要有什么体己话,尽管让我给你带过去就是。至于侯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不如和全哥商量商量。他曾经在锦衣卫干过,不说别的,于侦缉上头总应该有些心得。”
  看着满面关切的江氏,陈澜最终重重点了点头。
  
  
  第444章
消息,得失
  这一日深夜时分,杨进周方才回到镜园。人从身边过去时,守二门的一个婆子分明闻到了那一身酒气,自然是有些纳闷。而等到杨进周去了惜福居问安回来,怡情馆正房门口提着灯笼的丫头接着人时,那脸色就更古怪了。灯光下的杨进周脸上泛红,而身上那股气息怎么闻怎么都像是脂粉香,尤其是当那外袍脱下来的时候更是如此。于是,就连素来稳重的云姑姑见杨进周要进西屋,也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
  “老爷可是要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夫人有身子,总难免娇贵些,闻着这些不好的气味,有个万一不是顽的。”
  这样拐弯抹角的提醒,杨进周愣了一愣方才恍然醒悟,看了看周身上下便点了点头。他这么一往浴室,芸儿立时拉着云姑姑悄悄嘀咕道:“姑姑,老爷不会是……”
  “别胡说八道,要说温柔乡,有什么比得上南京的秦淮河畔?要是给夫人听见了,恼将上来就得赏你一顿嘴巴子!”
  “姑姑可别吓我,夫人哪有这么不讲理!”话是如此说,芸儿却不敢说笑了,拽着云姑姑的胳膊就悄声说,“那些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咱们家里这情形,还拉着老爷上那些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也不怕夫人着恼!”
  “那是你成日里胡思乱想,夫人哪有那么容易着恼的?”云姑姑没好气地在芸儿鼻尖上一点,这才正色道,“那些小丫头们你管一管,别让她们胡乱嚼舌头,夫人如今毕竟是双身子,不好管家,老太太也没那精力,我和柳姑姑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但使熬过了这段日子,回头我禀了夫人,给你挑个前途最好的管事!”
  “云姑姑,你也取笑我!”
  这边两个人彼此打趣,那边人在浴室中的杨进周却正在一瓢一瓢水往身上浇。本该是热气蒸腾的地方此时冷冰冰的,只有在一瓢瓢凉水浇上了那精壮结实的肌肉时,方才会散发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热气,而主人公本人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打了个喷嚏,他才醒悟过来,随手拿过软巾擦了擦身子就到了外头,拿起干衣裳穿了起来。
  等到了西屋,杨进周才在床头坐下,就看见原本正倚在那儿打瞌睡的陈澜忽然受惊似的睁开了眼睛。见妻子满脸怔忡,他便一手揽了揽她在怀,这才问道:“是做噩梦了?”
  见是杨进周,陈澜顿时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就笑道:“白天里胡思乱想了一会,结果刚刚就等你的这会儿竟然做了噩梦,被人追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幸好你回来了。”
  “哪有这种事,你是心思太重了。”杨进周本能地将手探入锦被中,摩挲着妻子那仍然仿佛丝毫没有赘肉的小腹,随即才说道,“侯府那边的事情娘都告诉我了,你只管放心,万事有我呢。正巧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今天我从前在锦衣卫的两个下属升了职,请我吃酒,顺便也算是迟来的给我接风。他们说,襄阳伯都有消息了。”
  “什么?”陈澜一个激灵,本能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可身子被杨进周紧紧箍住,她只好顺着他的手势又往后躺下,心里却仍是颇为急躁,“真的假的?对了,那毕先生呢?”
  “你先不要着急,是真是假难说得很,毕竟倭国远在海外,当年成吉思汗东征尚且损兵折将,所以朝廷在那的消息,一则是靠商旅,二则是锦衣卫寥寥不多的探子。朝鲜兵败辽东,倭国上下大为震动,各地颇有动乱,再加上锦衣卫探子和商旅都散布了不少消息出去,所以如今那边的王廷已经有些坐不稳了,所以才有消息露出来。据说,毕先生如今和襄阳伯人都是好好的,但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却是说不准的事。”
  “谢天谢地!”陈澜忍不住双掌合十念诵了一声,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欢容,“骏儿跟着老太太,虽是锦衣玉食,成日里看着也欢笑不断,但终究是放不下毕先生。而五妹妹为了襄阳伯苦守了那么多年,若真的襄阳伯能回来,也总算是有个好结局了。”
  “这可放心了吧?”杨进周索性踢掉鞋子上了床,又亲自把帐子拉了下来,这才说道,“至于侯府的事,我已经拜托了他们去查皇贵妃那两个宫女的跟脚,快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总会查出端倪,你就不要劳心费力了,再说还有小四呢,此事与他也是历练。”
  “知道了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了起来。”
  陈澜没好气地蹙了蹙眉,当那粗大的手指突然按了上来,又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时,她才靠在杨进周的怀里低声说道:“要不是老太太之前才病了这一场,纵使真出了这样的事,有你和小四在,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如今有了,她正是高兴的当口,这事情可谓是兜头一盆凉水,老人家万一承受不起,那就难说了。”
  “你这样的孙女,还真是天下难寻……”杨进周见陈澜眼神中透出了几许惘然,情知她是自幼失了父母双亲,因而分外珍惜如今仅剩的那些对她好的亲人,于是便紧紧搂了她在怀,“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觉,事情自会有转机。”
  “还有你,你都不在锦衣卫了,再让他们替你办事,会不会招人闲话?”陈澜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他身上,声音几近呢喃,“那些御史就犹如牛皮糖似的,最是缠人,万一有人看到你和他们交往,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办……你也是的,出门也不多准备一两件衣服替换,就这么满身酒气脂粉气地回来,就不怕……”
  “只要你不喝醋,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说话间那一吻印上来的时候,陈澜分明看见杨进周的眼神中充满了笑意,心里那些波澜沟壑不知不觉就都填平了,只是少不得在他移开之后,嗔怒地横了他一眼。
  如今她才有孕不久,按理夫妻俩该分床睡,但因为她晚上身边少了人,总睡不安稳,因而杨进周依旧留在屋子里。如此她睡得香甜,杨进周心满意足,唯一能够说话的江氏更是喜笑颜开,家下自然是没有别人说闲话。于是,此时唠唠叨叨和枕边人说着那些琐事,她渐渐就入了梦乡。
  次日一大清早,杨进周悄悄离开的时候,陈澜仍是醒了一醒。毕竟,杨进周初掌新营,前两天日日回来乃是为了她,如今总不好再因私废公,这一去至少得一旬才能回家。只是不多时,云姑姑就拿了大枕头到旁边陪着,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中,她渐渐又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梳洗装扮吃了早饭,她就扶着云姑姑去了惜福居,正巧见江氏已经装束停当要出门。婆媳俩才说了没两句话,外头就捎信进来,说是老爷打发了人送东西回来。
  这寅正出了门上早朝,怎么突然就派人送东西回来?
  江氏和陈澜对视了一眼,纳罕之余都有些不安。待得知是派的秦虎,江氏忖度片刻就吩咐道:“他不是外人,全哥回京就荐了他百户,他又是娶的红螺,直接让他进来吧,我们也好偷个懒少走几步路。”
  话虽如此说,进了内宅的秦虎行了礼呈上东西,立时就低下了头目不斜视。当江氏拿着那信封问里头是什么的时候,他就直截了当地说:“老太太恕罪,我真的不知道。大人下朝之后,在千步廊门口碰着了人,就是昨日请老爷喝酒的其中一个。等大人和他闲话了几句分开,带着我快到阜成门的时候,突然就给了我这东西,让我立时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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