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1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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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都是这府里主持中馈的宗妇,有什么不敢认的,你还有脸指斥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不成,男盗女娼的事难道你还干得少了……”
  眼见郑氏急红了眼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陈澜面色一沉,但要设法时,却不防有人轻轻按住了自己的手。她立时侧头看了看一旁的江氏,发现这婆婆冲自己微微摇头,随即往主位太夫人的方向瞅了一眼,她立时也看了过去。就在这一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太夫人冷笑着直接伸手往一旁高几上一撸,原本摆得稳稳当当的那个茶盏一下子跌落了下来。
  咣当——
  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那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直到发现一个茶盏就摔碎在太夫人脚边,茶叶残渣和碎片茶水溅得四处都是,众人这才悄悄打量着太夫人。见其腰杆挺得笔直,再也不见刚刚的漠然不理,一个个人交换着眼神,原本要起身去劝说的也都坐了下去。
  “出去。”
  郑氏被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说得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紧跟着,她就看到太夫人颤颤巍巍抬起一根手指,不容置疑地指向了她:“给我滚出去!”
  这石破天惊的一声终于把郑氏给震懵了。她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语带悲声地说:“母亲,老爷不在,难道您也要帮着外人欺负咱们母子么?艾哥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她媳妇也被人强行带了回去,这会儿他们还要收房子争族长,我就是想要一个公道……”
  “你要是不想艾哥给你连累得和他爹一个下场,不想这家里被你闹得人都死绝了,你就出去!”
  此时这一声比刚刚更严厉,郑氏浑身一震,踉跄后退了两步,突然看到了江氏下手侧坐着的陈澜,眼神里突然充满了怨恨,放在腰前的双手狠狠绞在了一起。然而,在满堂的沉默之中,她终究不敢继续一味硬顶,就这么缓缓一路倒退着到了门边。当脚后跟碰着门槛的时候,她突然旋风似的转身冲出了门。
  “来人!”太夫人见她一出门就高喝了一声,待到一个妈妈进了门,她便沉声吩咐道,“把华安居留守的那几个人全都派到畅心居去,跟着二夫人一步不许离开。要是她歇斯底里疯了,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还有,剩下的人全都派到艾哥儿身边去看着!”
  那妈妈前脚一走,太夫人就立时侧头看着陈澜:“全哥媳妇,你好事做到底,这见证宣告的职司还是你来做。我这个老婆子半截身子已经差不多入土了,只悔从前不曾教导好儿子,如今也没什么大心愿,只希望咱们杨氏一族今后能有个好的领头人!”
  “既如此,我就僭越了。为了省事,只念名字,省却了尊称,还请各位恕罪。”
  陈澜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便裣衽施礼,随即便将匣子打开,微微下倾着向众人稍稍一展示,随即就逐一展开了那一张张字条。
  “杨珞。”
  “杨瑾。”
  “杨苗。”
  这前三张纸条念完,座上众人的表情顿时有几分微妙。而陈澜趁势看了众人一眼,随即便垂下眼睑,继续打开剩余那一张张字条。然而这一次,她每念一回,就能看见一众人的脸色变一回,待到最后一张纸条放到一边,匣子中一片空空时,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
  “五叔莫非觉得我有不公么?”陈澜一下子抬起头来,两眼直视着额头青筋毕露的五老爷杨瑾,一字一句地说,“五叔若是觉得不公,可让人出来验看这些字条上的笔迹。虽说是不记名,但诸位叔伯兄弟的笔迹,想来也瞒不过人去。”
  “这……这……”
  杨瑾正满头大汗的时候,刚刚还脸上阴霾重重的杨苗却已经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冲着杨珞深深施了一礼:“我那一票是自己涎着脸投自己的,想来五叔也总归是自己选自己,可十一叔却能得到余下所有人的全部信任,着实是让人敬服。不说别的,光是十一叔刚刚振聋发聩的那番话,就是我这种人怎么也说不出来的。咱们杨氏一族有您领头,必然能脱困……”
  这一通话说得既服软又漂亮,而且之后全都是恭维和奉承,由是接下来旁人虽站起身来恭喜道贺,可就变不出太大的花样来,于是晾着一个杨瑾孤零零站在一旁,要多凄凉有多凄凉。等到杨瑾好容易平复下来,他怎么还会不明白太夫人和江氏竟不约而同地都认准了杨珞,于是心里虽发酸,却也赔笑过来一块打哈哈。一时间,刚刚曾经剑拔弩张的正堂里一片祥和。
  族长既然选定了,便当开宗祠告所有族人,而杨珞却一反常态,异常恭谨地推却了太夫人请他主位坐的话,团团一揖便说道:“开宗祠的事,不若等到除夕祭祖的时候再说。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往顺天府撤回二嫂那状纸来,然后我亲自往阳宁侯府交涉……”
  见杨珞一边说一边看了过来,其他人亦是多半偷觑着自己,陈澜便点点头说:“此事阳宁侯府老太太已经得知,二叔也已经深知其过,必然会处置妥当。”
  有了陈澜这么一句话,一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当下本是又要选族老执事,但在太夫人说倦了,直接把自己的那份权都给了杨珞决断,又吩咐他们到宗祠前的孝义厅继续商议,江氏亦是表示自己一如太夫人不掺和,一个个杨氏子弟哪还有不知机的,纷纷告退不迭。不消一会儿,偌大的屋子里就走了一大半人,只剩下了老中少婆媳三代。
  太夫人端详着江氏,继而又打量着陈澜,最后轻声叹道:“当日种因,如今得果。事到如今,我不想说什么文过饰非的假话,也不想道什么言不由衷的歉意。杨家纵使有机会复兴,也至少是十几年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决计及不上你家千里驹腾达得快。老二虽不是我亲生,但多年养在膝下,终有情分,他如今在军前,我也不奢求全哥照应,但只求能稍稍保全艾哥一二。老伯爷若是泉下有灵,想来虽悔不当初,可所托也和我是一样的。”
  江氏感觉到陈澜搀扶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紧,眯了眯眼睛便欠了欠身说:“太夫人放心,那位张大夫虽非太医院职属,却也是国手。有他诊治,必然药到病除。”
  等到出了正堂,陈澜方才舒了一口气,一路出去最后上了马车后,她察觉到江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也就轻声说道:“母亲还说我心善,您还不是一样?只毕竟皇上尚未有如何措置的旨意下来,咱们就算有恻隐之心,也不好一口答应了太夫人。”
  江氏打起窗帘扫了一眼那熟悉又陌生的高墙大院,最后轻轻松开了手:“有你十一叔在,这杨氏一族大约能撑一撑,只那些指望着这座老宅的人恐怕是要失望了。历来赐爵赐第,除爵夺第,此前没让他们搬出来,不是上头忘了便是另有安排,而这一回,只怕顶多能保住宗祠这一小块地方而已……”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听陈澜低声呢喃了这么三句,江氏不禁有些讶异,而陈澜回过神这是出自清朝孔尚任的《桃花扇》,如果那两位穿越同仁不曾引用的话,必定尚未流传,于是只得苦笑道,“这是幼时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瞧见的,只觉得此时用来倒应景。”
  “也是,这话确实回味无穷,也难怪你记得牢。”江氏也没往心里去,捂着手炉沉思了一会就说道,“接下来就去阳宁侯府吧。不论是为了杨艾,还是为了阳宁侯府的名声,亦或是为了你二姐,总得把话说清楚。虽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对女人来说绝不公平,可嫁了之后嫌贫爱富,也同样不是道理。想来你祖母总比这边这位制得住些,尽快料理了这档子闲事,要是全哥回来,咱们也能顺顺心心过日子。”
  陈澜被这么一说,一时间又想到了杨进周的信。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马车一阵强烈颠簸,紧跟着就一下子坐不稳歪倒了,外头又传来了好一阵惊呼。
  
  
  第333章
祸?福?
  百多年下来,达官显贵大多约定俗成地把宅邸安在西城,而商贾则是因崇文门的水路便利杂居东城,久而久之,宣武门大街和崇文门大街就呈现出了不一样的景象。一边是运送货物的大车川流不息,一边是各式各样的车马轿子争奇斗艳,就连牵着个小毛驴的瘦老汉兴许也是个致仕的三品官,由是在这条大街上,等闲无人敢打马飞奔。
  但这会儿,竟是赫然有这么一辆马车和几骑人风驰电掣地飞奔而来。沿路的行人全都忙不迭往旁边躲避,饶是如此,仍有闪避不及的人或跌倒或被撞开,一时间大呼小叫不断。众多人恼将上来破口大骂,而那驾车的车夫仿佛这时候才如梦初醒一般,声音颤抖地高声叫道:“让开,快让开,这马,这马惊了!”
  车内的陈澜好容易挺清楚了外头咋咋呼呼的嚷嚷,一时间完全懵了。结实的车厢木板在少有的高速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而哪怕她紧紧拉住了一旁的扶手,也难以抵消那种强烈的颠簸感。狂风似乎从车门和卷帘的每一个缝隙拼命地往车厢里头钻,只顷刻间,恐惧和寒冷就让她的脸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苍白。
  “抓紧,别松手!”
  一旁突然传来的提醒让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侧头发现江氏嘴抿得紧紧的,抓着右边扶手的手已经捏得骨节发白,却还冲着她颔首示意,她顿时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挣扎着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她刚刚完全发僵的脑子终于有了些活络的空地,但仍然没法去考虑任何问题。
  就在她几乎感觉到呼吸停止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那一瞬间,她就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抑制不住地往前滚去,随即额头重重地碰在前头车门内的卷帘上,原本抓着扶手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就看到江氏亦是朝自己这边跌了过来,发觉车门已经是摇摇欲坠,她立时奋起余力挪动了一下肩膀,又伸出手来带了一带,但终究是禁不住那股大力,两个人一骨碌倒在了一块。
  就在那车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眼看就要断裂开来的那一刹那,她觉得已经倾斜得厉害的车猛然一正,原本要跌出去的人顿时又不由自主地和江氏一起往后翻倒。这一撞也不知道碰着了什么,脊背腰腿无处不痛,但更多的却是难以名状的恐惧。
  车内一团乱的时候,车外亦好不到哪去。但只见那惊了的驾辕马的前腿上多了一根套索,此时在挣扎着又前行了一段之后,就犹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往车辕的方向倒去,而在那绷得紧紧的绳子后头,则是一条死死攥着绳子的高挑少年。眼看那车辕禁不起马匹倒地的重力就要断裂的当口,另一个块头极大的黑塔汉子则是大步冲上去,利落地一刀将系马的缰绳斩断,随即伸手一扳一顶,将马推到一边的时候,硬生生将要完全倒向地面的车厢扶正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因用力过度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然而,马车在滑行了十几步之后,终究是在路中央停稳了下来。那手持套索被带出去老远的高挑少年这会儿已经站直了身子,丢下手里的绳子就大步走到了车前,皱着眉头瞧了瞧正要说话,就只听对面的黑塔大汉焦急地冲着车厢里头叫道:“老太太,夫人!”
  惊魂未定的陈澜完全没感觉到刚刚才撞着的头,正在艰难地伸手去扶江氏,待听得外头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原本已经到了腔口的心一下子又落到了实地。眼见江氏伸手按着腰,面色有些不好看,她连忙应道:“外头的是阿虎么?”
  “正是俺大虫!”一个瓮声瓮气的回答之后,那声音就有些犹豫,“老太太和夫人眼下如何,可下得了车?这车是决计不能坐了!”
  闻听此言,陈澜连忙拉了拉江氏和自己身上的斗篷,也来不及去想后头一辆小车是否赶了过来,使劲拉起了最里头的一层卷帘,待到推开车门,那内外的光线差别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正要挪动着发麻的腿脚跳下车,后头就又传来了两个几乎相同的叫嚷声。
  “老太太,夫人!”
  是云姑姑和柳姑姑!
  陈澜长舒了一口气,待到眼前出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示意她们先扶下江氏,旋即才在她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下了车。才走了没几步站稳,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嘎吱一声,旋即就是重重地轰一声。她转头一看,就只见整个车厢已经倾斜着砸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后头的随从已经都赶了上来,只看着这一地狼籍,难免都有些发愣。陈澜看到有些灰头土脸的秦虎站在马车旁边不远拍了拍双手正要过来,突然四下里看了看,撇下她们这边就立马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不多时就从人群中揪出了一个人来。
  “老太太,夫人,就是这位壮士抛了套马索,否则我刚刚就是再快的腿也难以赶得及。”
  “阿虎,这一回多谢你了!”
  陈澜见那个被秦虎拖着的人满脸不自在,这一路过来还在死命挣脱,刚刚那生死一刻的惊魂未定不知不觉淡了很多,竟是莞尔一笑。待到两人近前来,她突然觉得秦虎旁边的那冷面少年有些眼熟,盯着多瞅了两眼就一下子认了出来。
  这不是那一日和荆王同游的萧郎么?
  “是……萧公子?”
  高挑少年冷不防听到这一声,面色不禁一变,看了看面前的少妇,隐约觉得有印象,他先是皱了皱眉,旋即突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待到看见一旁那位中年贵妇在一位妈妈搀扶下也走了过来,他冷不丁甩开了秦虎,一正衣冠举手一揖。
  “我还有要事,告辞了。”
  “呃……多谢萧公子援手之恩。”
  陈澜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眼见那人压根连停都没停,倏忽间就消失在了围观的人群中,她不禁觉得有些茫然。这时候,旁边传来了江氏的声音:“怎么,是相识的人?”
  这一层关系一时半会实在没法解释,陈澜点点头之后才打算先含糊过去,江氏就又叹了口气说:“这车厢就这么横在路当中终究不是办法,让他们收拾到一边,再去刚刚那一路上看看可有死伤,然后请大夫和报官吧……咱们找个地方先歇一歇,你刚刚那几下撞得不轻,我这腰也有些吃不消,得让人先瞧一瞧。”
  江氏说得本在理,陈澜正要答应,突然看了一眼那一匹倒伏在地爬不起来的奔马和完全散了架子的车厢。想到刚刚那一路惊魂来得突然,她按了按胸口,眉头一拧便点了点头:“娘说的是,只那马和车厢残骸也不能随意处置了。咱们家的车房马厩都是素来由稳妥人打理,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惊了?今天如果不是那位萧公子和秦虎正好在,也许……”
  柳姑姑闻言立时屈膝福了一福:“夫人放心,虎爷已经在那儿看着了。”
  陈澜闻言转头,见刚刚还追了那萧公子几步的秦虎正蹲在那匹倒地的健马边上,仿佛正在检视着什么,她这才突然觉得身上泛起了一种深深的寒意。尽管这不是第一遭遇险了,但相比在晋王府梅园那可笑的行刺,皇后千秋节出宫那一回的行刺东昌侯,此番的惊险同是在毫无预兆的时候突然发生,但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却是前两回不可比拟的。
  路边围观的行人在官府的差役赶到之后,立时就稀稀拉拉地散了。而找了家露天的茶铺临时休息的陈澜和江氏在听说刚刚那惊马拉着马车一路过来,赫然是伤了十几个的时候,顿时全都是满脸寒霜。因而,当云姑姑过来说,顺天府的那个班头说是要帮忙收拾车厢残片和那匹口吐白沫的惊马,陈澜立时摇了摇头。
  “这些事情用不着别人帮忙!云姑姑,你立时送个口信去郡主别院,问问娘可有什么好兽医推荐。至于顺天府班头那里,给我顶回去,就说此事咱们镜园会妥善处置。首先,把那些受伤的人全都集中到一块,然后送到附近最好的医馆,记得让周围人一块跟着做个见证。然后,把伤情轻重都一一统计下来……”
  安排了好一通,陈澜终于觉得口干舌燥,那种无力感顿时更强了。尽管还能勉强撑得住,但说着说着,她察觉到那些围观人群中无数各不相同的目光,脑袋突然晕眩得更厉害了。
  天灾?人祸?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今日路遇贵人,她和婆婆也都还算是有福的人,不管怎么样都活了下来,更万幸的是终究没有无辜的人送命!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强自招架那种挥之不去的晕眩,顺势靠在了云姑姑怀里。江氏原正冲着云姑姑点了点头,此时突然发现陈澜竟是人歪倒了,她愣了一愣慌忙伸出手去。所幸旁边云姑姑亦是赶忙出手,饶是如此,待发现陈澜竟昏了过去,一大帮人仍是手忙脚乱。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皇帝不时翻动奏折的沙沙纸声,一应侍立人等谁也不敢多言。突然,外头传来了求见的声音,紧跟着,一个中年太监就匆匆进了门来。
  “皇上,杨氏族长亲至千步廊外大楚门长跪,呈汝……太夫人请罪疏。”
  由于汝宁伯铁券已夺,昔日的汝宁伯太夫人已经连被人称作太夫人的资格都没了,因而那太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半晌才总算是自己给自己寻了个理由——杨进周封赠三代那会儿,汝宁伯太夫人还有超品诰命在身,所以这二品太夫人的名头自然就用不上了,如今丢掉了那个名头,沾点光称呼人家一声太夫人也没什么大错。
  “哦,杨氏族长竟然已经选出来了?”
  皇帝微微一沉吟,点了点头便示意呈上来。然而,那中年太监躬身上前送上奏折之后,犹疑了一小会,又压低了声音说:“皇上,选出杨氏族长之后,杨太夫人和海宁县主走在路上,那驾车的马突然受惊,幸亏遇到了镇东侯小侯爷和杨大人部属秦虎,这才救了下来,只奔马却伤了好些人,县主也昏了过去,至今还未醒过来。杨太夫人派了云姑姑去太医院延请太医,林御医已经去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只见皇帝勃然色变,那眼神里头尽是可怕的怒火。吓了一跳的他赶紧低下头,片刻之后,才听到头顶传来了一个沉重的声音。
  “命人随时打探消息,那车马都仔仔细细地勘验一遍,要是有消息立时回报……还有,让杨进周立刻回府一趟!”
  顺天府的差役终究不敢过于和一位二品高官死顶,而受伤的百姓在家人得到了优厚的抚恤,又在不少围观人群的亲眼目睹之下送进了一家医馆,一度沸沸扬扬的宣武门大街渐渐就平静了下来。有了陈澜之前的吩咐,奉命留下处置善后的柳姑姑自是打叠起全副精神,当她指挥着一众人将马尸移到路边,又派专人看护,随即对围观众人客客气气说了一番话,继而又在医馆盘桓良久。而随着日头的西移,不少话语就渐渐散布了开来。
  “这真是作孽啊,那几个好端端在路上走着,竟是遭了飞来横祸,这些达官显贵真是不把咱们这些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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