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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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萼连忙应了,送到穿堂口就目送着陈澜带着红螺离开,一转身就看到兰心正在背后探头探脑。她素来不喜欢兰心的小意卖乖,此时也懒得理会,径直就下了台阶往里走,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人追了上来。
  “绿萼姐姐!”兰心紧赶着追上了绿萼,这才看了一眼外头说,“红螺去了三小姐好一阵子了,平素里也不见她回来给老太太请个安。从前还说她心里只有老太太呢,这一跟着新主子,老太太面前就全都忘了,还真是没良心。”
  绿萼心里正满满当当都是二老爷被夺爵的事,听到兰心这时候还惦记着和红螺往日那点龃龉,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头也不回地撂下话道:“有良心没良心不看平时,看的是关键时候!你别忙着整日里往老太太面前钻营,管好你自己那一档子事才是正经!”
  兰心闻言一愣,见绿萼已经是打起帘子进屋去了,这才恨恨地跺了跺脚,随即方才想起之前的事,一时间又后怕了起来。她出身贫寒,她又是家里头老三,吃穿什么都轮不上,还是进了侯府方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这要是侯府真的倒了,难不成她还要沦落到从前那般?
  她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条好好的绢帕子已经是被绞成了破布一般。
  过了夹道的西角门,刚刚那围墙上处处开门时时进出的场面就不见了,四周围明显冷清了许多,红螺便适时上前了两步,只落后陈澜半步些许。饶是她往日是极其谨慎的性子,但今天乍然经历了这么多,仍然是有些吃不消。哪怕她不为侯府担忧,也得为了自己和陈澜的未来担忧。因而,按捺再三,她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姐,如今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陈澜脚下停了一停,随即又稳稳地朝前走,不紧不慢地说,“从前那几天怎么做,眼下就怎么做,别忘了之前我在护国寺吩咐的话,跟着我去蓼香院的时候多找绿萼她们几个说说话,遇着郑妈妈多拉扯两句,老太太面前多凑一会儿。”
  “可是……可是如今不该先打算……”
  “不该先打算什么?”陈澜回头看了红螺一眼,见她脸上满满当当全是不安焦虑,心道任凭如何成熟,毕竟是真正十三四岁的姑娘,放到后世也就是最不知人世疾苦的年纪,因而便转过头来,“今天你也听见了,二叔是夺爵,可夺爵不同于毁券。毁了功臣铁券,便是再无东山再起之机,只要功臣铁券没毁,总能有机会。再说,二叔也已经被放出来了。”
  说着这话,她也无暇去考虑红螺究竟有没有听懂。她只是猜测,那位至尊天子久久不立太子,无疑是不愿意造就一个第二号人物,而晋王虽说看似已经够收敛了,但背后一个韩国公府,一个阳宁侯府,尽管都已经是多年功臣不复从前风光,可究竟是在军中有老根底的。如今皇帝提拔了一个后起之秀的威国公,顺带捧出一个鲁王,于是便可以坐山观虎斗。至于被关进去才三天又被放出来,继而又丢了爵位的二叔陈玖,无疑是一个敲山震虎的牺牲品。
  不管这猜测是否正确,她都得沉着。她没有强援可以倚靠,只能靠自己!
  阳宁侯爵位想必会发还,只不知道早晚。而吃了这么一个亏,希望老太太能真明白过来。她不指望这位祖母能真的亲近她,但愿能少算计她几分就够了。除此之外,她是得多盯盯陈衍了,至少得把那几个家将的子弟先弄进来,也给他培植一些自己的班底。
  回到锦绣阁,疲倦不堪的她在温暖的炕上坐下,便有一种再也不想站起来的感觉。留守在家的瑞雪忙着沏上茶来,又原原本本说了今天早上水镜厅里处置家务的经过。没了她在,陈滟和陈汐两姊妹竟是每人分了各自管的事,各管一摊子,相比陈滟的独木难支手忙脚乱,陈汐身边的那个妈妈却是能干得紧,连消带打把好几件事都处置得漂漂亮亮。
  亏得瑞雪记性好,一样样分说得丝毫不差,等陈澜听说她一上午都是装哑巴似的在那里站着,不禁很是夸赞了两句,瑞雪立时露出了满面喜色。
  一直到了晚饭时分,之前始终不见人影的沁芳和芸儿方才先后回来。沁芳带来的消息是老侯爷在世时确实在甘肃认过一门族亲,只已经多年不曾往来,亲事之类的倒是曾经传说过,只却说是哪一位小姐的都有。而芸儿则是沮丧多了,说是翠柳居门禁森严,她根本没能见到喜鹊。然而,到二门那边转了一圈的她却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今天一早罗姨娘出门去威国公府回来,可晌午前回来在二门前下车的时候却满脸铁青。一贯待人和气的她破天荒为了停车不曾停好大发雷霆,随即翠柳居就不许人进出了!
  
  
  第033章
嫡庶(上)
  三房的翠柳居在侯府东路,由于陈瑛多年带兵在外,这房子统共就没住过多久,因而院子最初并不算大,只后来徐夫人作为继室进门,朱氏做主翻新了一下,瞧着也还齐整。虽不像二房的紫宁居那样占据中路最是轩敞,但也总比长房那被占去大半边的芳菲馆强。只不过,如今这儿话事的人却是悄然变向,徐夫人这一“病”,纵使罗姨娘早谦逊着说家中还有未嫁的小姐,犯不着她做主,仍是有人把各种事情报到她这儿来。
  然而,这会儿最是说笑不忌的后罩房东屋却是一片死寂。罗姨娘坐在暖炕上,脚下赫然是一地碎瓷片和一大滩水渍。一旁侍立的两个丫头全都是大气不敢吭一声,陈清陈汉兄弟你眼看我眼,谁都不敢做声,最后还是陈汐上前,蹲下身沉默着一片片捡起了地上的瓷片。
  罗姨娘眼看着她将几块碎瓷片放在手帕里,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地在炕桌上一拍道:“人都死了不成,居然让小姐去做这些事,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一声吼总算是把两个丫头叫醒了,一个慌忙上前把陈汐扶了起来,一个急急忙忙出去拿扫帚。好容易收拾干净了,两人瞧着罗姨娘铁青的脸色,终于有所察觉,忙一声不吭地垂手退了下去,这时候,陈清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娘,您有什么话……”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是姨娘!”罗姨娘一口打断了陈清的话,见他仍是满脸不解,她不禁恨铁不成钢地说,“别以为没人的时候随口叫叫没关系,若是眼下叫惯了,人前露出端倪来,那就会有无数人往咱们头上扣屎盆子!你都不小了,别连汐儿都不如,听着风就是雨,你究竟记不记得,这儿不是云南,是京师!”
  陈清被罗姨娘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看到弟弟陈汉同样是满脸委屈,他只得低下头不说话了。这时候,陈汐方才在罗姨娘的身边站了,低声说道:“姨娘教训的是,只若是如此,您刚刚就不该发那么大的火,这儿离正房就隔着一重院子,若是让人听到去回禀了母亲,岂不是让人看我们的笑话?姨娘今天不是去威国公府了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她除了装病扮柔弱,还会做什么?我没回来,她这个贤妻良母在外人面前装得倒像,可还不是千方百计阻了你们出去会客,怕挡了她儿子的路?我一回来,我倒是有心去她面前立规矩呢,她倒好,立马就病了!”
  一提到徐夫人,罗姨娘不禁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由明媒正娶成了不告而娶,甚至还得管着儿女的称呼,不落了把柄在外头,原就难看的脸色更是添了几分阴沉。她一把攥紧了拳头,又恨恨地说:“她是广宁伯徐家的三女,可我也是威国公的堂妹,身份又有哪里不如她?要不是吃那算计了去,大嫂……大嫂又怎会说那种话!”
  此时此刻,无论陈汐还是陈清陈汉都明白,母亲此去威国公府是受了气,兄弟俩就算了,陈汐却是眉头一挑,心头异常愠怒。虽说是侯府姨娘的亲戚不算正经亲戚,但终究那一场过节是有缘由的,可他们三个从云南回到侯府之后这些年,除了正经的过年,其他时候威国公夫人从不曾派人来看过他们,节礼也都是捧盒点心亦或是表里几端之类的寻常物事,更不用说下帖子请他们去公府了。若不是如此,徐夫人怎会打起让陈清陈汉搬到外院去的主意?
  知道两个哥哥都不是擅长用心计的人,陈汐略一思忖便站起身说:“姨娘这会儿气性不好,二哥三弟你们留在这儿让人看着也不好,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话待会我使人过去对你们说。对了,别忘了去给母亲问安,探探那病究竟如何了。”
  眼见两人行礼之后走了,她方才回转身来,见罗姨娘仍是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便紧挨着其坐了下来,这才问道:“娘,大舅母究竟说了什么?”
  这一回,罗姨娘听到这个称呼,却不像呵斥陈清那般愠怒,而是丝毫没有在意,又一把将陈汐揽在了怀里,眼睛已是红了:“都是你爹造的孽,为什么偏偏碍着了你的路!”
  不等陈汐再追问,她便用帕子使劲擦了擦眼睛,这才冷笑道:“你大舅舅当初把我许给你爹的时候,就曾经定下婚约,若是我先得了女儿,便许给你大表哥,若是我先得了儿子,他便把长女嫁过来。你二哥的事情你也知道,那只是记在我名下,只这家里也没别人知道,可你降生的时候,你大舅舅是亲口答应过的。可如今你大舅母竟是说,你大表哥先头连着定亲两位淑媛都是未及迎娶就过世,既有克妻的名声,不敢耽误了你……天知道这些天上威国公府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她分明是成心的!”
  都说姑嫂之间是天敌,罗姨娘从小就在云南由伯父抚养长大,眼看着堂兄罗明远从一个小小千户通过平叛大功一步步爬升上来,因而对于并非名门世家出身的大嫂林氏自然有些看不上眼。后来罗明远封了世袭威国公,正妻嫡子便住在京师,她见林氏少了,自然而然就把人抛在了脑后。而嫁了陈瑛之后,为了丈夫的前途,她没少利用自己是威国公堂妹这一层关系,甚至还因为罗明远夜夜无女不欢,让陈瑛在战后把俘虏的各色美人送入中军大帐,于是叙功自然更是顺当。十几年间,陈瑛能从千户一路升迁到都指挥使,多有她指点的缘故。
  可这会儿,罗姨娘哪里记得这些,她只知道是大嫂在刻意为难自己。直到忿忿不平说了好一阵子,她这才拉着女儿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不过你也不用操心,这事情她说了不算,只要你大舅舅点头就行了。你大舅舅身边全都是年轻貌美的新人,哪里会听她这个黄脸婆的话。赶明儿晋王府上赏梅,你表哥必定会去,到时候只要让他见着你,我就不愁了。”
  陈家姊妹当中,陈汐素来自负容貌出众,也就是陈澜能和她相提并论,陈冰陈滟虽说重装饰,可终究要差一层。此时听母亲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想起前年曾经在赏梅时远远见过威国公世子罗旭一面,容貌俊逸举止大方,她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红晕。
  “娘别说得那么容易,如今威国公不比从前,谁都想攀附上去,再说,宫中的贵妃娘娘兴许也会帮大表哥瞧瞧,咱们……”
  “贵妃娘娘是我的堂妹,你说她是和我亲近,还是和你大舅母亲近?这些你都不用操心,好好把家里头的事情管好……陈滟那个丫头两面三刀,不用管她,只盯紧你三姐,那是个厉害人。只可惜她没了爹娘,只能依靠老太太,能做的事情有限。”
  陈汐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是冷若冰霜的模样,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她自然知道父母在筹划什么,若是成了,那么在这大宅门中步步谨慎的局面很快就会成为过去,到了那时候,她便可以真正昂首挺胸地站在人前,不用像从前那般靠着冷脸才能维护自个。
  “啊,是郑妈妈,您老来怎么也不使人通报一声?”
  “老太太让我来给五小姐送东西,我瞧着五小姐不在屋里,就径直过来了。”
  “五小姐正在姨娘屋里说话,奴婢这就带您进去。”
  母女俩正说着话,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从那刻意提高的声音中听出是谁,罗姨娘忙拉着陈汐站起身来,不一会儿就看到跨过门槛的郑妈妈。
  郑妈妈进了屋子,随眼一瞟,见四处收拾得干干净净,摆设毫不奢华,又见罗姨娘只是家常装扮,又想起刚刚徐夫人那病恹恹的样子,心下不禁暗叹,但随即就露出了满脸笑意。
  等到她走时,罗姨娘拉着陈汐一起将其送到门口,等回来之后,她便似笑非笑地到了炕前,伸出手指轻轻一弹郑妈妈刚刚留下的那个雕漆匣子,这才侧头看了看陈汐。
  “看到没有?如今就是老太太也心里着慌了。否则,二房才刚夺爵,她何必理会咱们?汐儿,你好生争气,你的婚事要成了,你爹的爵位便十拿九稳了!”
  
  
  第034章
嫡庶(下)
  锦绣阁正房东暖阁。
  陈澜正带着芸儿在翻检箱子,由于昨天刚刚大换了一批人,锦绣阁中不似平日那般或是一个人影不见,或是丫头们全都在烤火偷懒。如今二等丫头是红螺沁芳芸儿三个,三等丫头是苏木胡椒瑞雪和新来的蔷薇,至于负责洒扫和杂役使唤的小丫头则是六个,外加两个粗使婆子。由于她的乳母早年就过世了,家里的妈妈暂时择不出来,因而也就搁下了。
  也只有在整理东西的时候,陈澜才知道以往那位原主的日子过得有多窘迫。大冷天的,避雪的衣裳能穿的只有一件大红毛毡的旧衣,不但袖口和衣襟上的风毛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几个不显眼的地方还有界线缝补过的痕迹。至于四季衣裳看似不少,绸缎做的像样衣裳只有几身,其余的有粗布的,有细布的,有就着污渍绣花遮掩过的……总而言之,各式各样什么都有。相比此次过年时朱氏送来的两套质料上乘的冬衣,就好似云里泥里的差别。
  因而,看着炕上那几件旧衣衫,她略一思忖便对一旁的芸儿说:“你不是羡慕我这针线吗?你和沁芳红螺各自挑一件去吧,剩余的还是收好放着。”
  “小姐自己还要穿这些旧衣衫?除了老太太,还有王妃给的两件刻丝小袄呢,小姐过了年又大一岁了,怎么还能穿旧的!”
  “以前又不是没穿过,衣裳新旧有什么打紧!那几件还能穿,留着以后兴许有用。”
  陈澜正仔仔细细地把那一件件的襦衫湘裙叠好,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三小姐到底是过日子的人,竟这么爱惜东西。”
  听到这话,陈澜顿时一怔,回头一瞧方才看见是郑妈妈满脸笑容地进了屋来。想到刚刚外头分明留了人,郑妈妈却仍然能就这么登堂入室,她不禁心下一惊,随即就连忙站起身来:“郑妈妈来了,快请坐。”
  郑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又半推半就地依着陈澜在炕上坐了,随即就从身旁那丫头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雕漆匣子,轻轻放在了炕桌上。
  “是老太太让我来给三小姐送东西。再过三日便是王府的赏梅了,衣裳首饰都得齐备,这些头面首饰都是用得着的。”
  尽管匣子盖得好好的,但陈澜从刚刚那沉甸甸的分量上,已经是觉察到了里头东西的贵重,连忙谢了。郑妈妈却是又轻轻打开了那盖子,又把东西往陈澜面前一推,因笑道:“老太太那儿原收着不少头面,可多半都是样式老旧的货色,所以前些天让我特意去德盛记那家老金银铺,订了好些新式花样的首饰。”
  陈澜只是随眼一瞥,就看到里头金玉辉煌,自是知道这一匣子东西价值不菲,于是便露出了不安的表情。郑妈妈见跟进来的苏木胡椒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自是异常满意,又坐着略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去。而等到她人一走,苏木就连忙上得前去。
  “小姐,郑妈妈来得突然,沁芳姐姐刚好带着瑞雪去厨房了,我原是想让胡椒进来通报的,结果跟着来的一个丫头却拦住了胡椒,所以就来不及了。”
  陈澜本想问其余小丫头呢,可想着这些人都是新挑出来的,只怕看到郑妈妈怕都来不及,因而也就不为己甚,暗想等到红螺回来之后,总得好好教导一番。看着炕桌上那三层的雕漆匣子,她便带着芸儿和苏木胡椒一样样把东西摆了出来,不一会儿炕桌上就是满满当当,那琳琅满目的东西险些把三个丫头的眼睛晃花了,就是陈澜也有些目驰神摇。
  虽说镶嵌做工兴许不如后世,可看看这些头面——嵌宝点翠的金项圈、缀着南珠和翠叶的牡丹珠钗、梅兰竹菊四色花样的金簪、用来压裙摆的精巧宫络和玉佩、猫眼丁香和络索各一对……林林总总十几样,全都是式样精巧。按照时常去外头闲逛的芸儿所说,就是德盛做老了公卿的生意,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打造出来的,必是很早就预备下了。
  众人正清点收拾着这些贵重头面,红螺就从外头闪了进来。见着了这些,她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又低声说说:“我刚从蓼香院回来,听说,郑妈妈先去了翠柳居,也带去了这么一个雕漆匣子,然后才来的这儿。”
  听到这话,陈澜顿时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看来,如今老太太被天子突如其来的雷霆举动震得有些慌了,于是已经起了笼络三房的意思。
  她不急,旁边的芸儿却是急了,连忙说道:“小姐,老太太一向不喜欢三房,更不喜欢五小姐,这当口怎么突然派人去给五小姐送首饰头面了?五小姐平日看似不声不响,可这两天管家却是井井有条,藏得深着呢,您可千万小心。”
  陈澜把这个雕漆首饰匣子交给红螺,让她去藏好了,却是没有开腔。一旁的苏木却好奇地问道:“姐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吧,老太太怎会不喜欢三房?三夫人还是老太太亲自做主让三老爷迎娶的,平日咱们小姐有的东西,五小姐必有一份。咱们小姐没有的东西,五小姐那儿往往也有,听说就连四小姐房中的丫头也抱怨过,说是老太太偏心五小姐。”
  “你懂什么?”芸儿一向自负消息灵通,听苏木反驳自己,顿时觉得丢了面子,当即冷笑道,“老太太偏心?要不是因为罗姨娘和威国公有亲,五小姐还不是和三房的其余几位庶出小姐一样,连翠柳居都难得出来一回!别看如今三夫人病着不管事,当初翠柳居中几个姨娘和庶出的小姐,可是被三夫人管得服服帖帖,可这么多年五小姐愣是从来没让三夫人抓着把柄,还能护着哥哥弟弟,要不是藏得深,怎么做得到?”
  “好了,芸儿别只顾着逞能,苏木还小,哪有你知道得多?”
  陈澜说了芸儿一句,见她一愣之后便露出了高兴的表情,知道这句看似呵斥实是夸奖的话让这丫头很是熨帖,这才打发了她去厨房看看,沁芳和瑞雪为何这么久都没回来。带着苏木和胡椒重新收拾好了箱笼,她这才坐在了炕上,见红螺从梢间里头出来,便对她招了招手。
  “你刚刚去蓼香院,还听说了什么?”
  红螺见陈澜丝毫不在意那一匣子贵重的首饰,心里更确定这位小姐的目光并不单单在这些表面的荣华富贵上头,定了定神就细细答道:“我去了蓼香院,先是见了老太太说了会小姐身边的事,老太太问得仔细,却没有说别的。接着我又和绿萼姐姐玉芍姐姐说了一会话,听说她们有几件衣裳来不及做,我便自告奋勇接了下来,又问了元宵节王府赏梅的事,绿萼姐姐说如今这时节也不知道能去不能去,后来郑妈妈正好出来,说是见罪的毕竟是二老爷,几位小姐一起去自是不妨的。
  从蓼香院穿堂出来的时候,又有个婆子求我捎东西给后门东边裙房住着的老妯娌,我寻思没事,就多跑了一趟,这才知道郑妈妈先去的翠柳居,而且,那个喝醉酒的老婆子还说了几句话。因为听着惊人,我没敢多呆,急急忙忙就赶了回来。”
  陈澜知道红螺心细如发,顿时上了心,却没有立时开口发问。果然,红螺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轻声说:“那个老婆子喝醉了酒说醉话,是说老太太那辈人的事。她说,老侯爷身边人那么多,如今还有谁记得那几位艳冠群芳的老姨奶奶?可怜生了三老爷的那位秦姨娘,那会儿还真是好年纪,竟也一同活生生殉了,就这样也连个封号都没挣上!”
  当红螺吐出那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陈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一直觉得奇怪,就算朱氏会保养善调理,那时候老侯爷陈永的身边人,也没有一个都不见的道理,家下人更是都讳莫如深,想不到竟是如此下场。生殉……太祖林长辉留下的遗书上还说是早就废止了生殉,可如今事实又如何?她就不信,一个已经有了儿子的女人,情愿丢下儿子去殉葬!
  想起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朱氏,陈澜尽管早有所觉,此时仍是感到心里冷得如同结冰似的。血缘亲疏终究有别,老太太为了晋王妃不惜把陈家这架马车彻底绑上去,三房和威国公府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她一定得带着陈衍抽身离开这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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