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1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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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来不及说,还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如今再说徒留悲伤遗憾?
  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云姑姑搀扶了吴妈妈起来,又让人去赶制孝服,随即方才去惜福居向江氏禀报了一声。江氏自也是嗟叹不止,忙打发了庄妈妈去预备吊唁的赙仪等等,又吩咐人送陈澜去阳宁侯府。等到人都走了,她才在屋子里合十祷祝了几句,最后摇了摇头。
  “唉,终究是孩子可怜……”
  当车停稳时,身穿素淡衣裳的陈澜从车上下来,看着已经挑出了白灯笼,上上下下也都扎上了白孝带的阳宁侯府,脚下仍是不由自主地一滞。在这个偌大的家中,相比时不时还要兴风作浪的马夫人,徐夫人哪怕封了阳宁侯夫人,可依旧没有太大的存在感。如今,这最后的一丝存在感,便要在这漫天凄惨刺眼的白中消失殆尽么?
  
  
  第313章
伤逝
  主母去世的庆禧居越发流露出了一丝凄然冷清。
  站在院子里,陈澜并没有听到太多撕心裂肺的哭声。大约她是来得最早的,来来往往的丫头媳妇们有的还在忙不迭地扎孝带,当她跟着吴妈妈进了屋子的时候,就只见明间里的灵座已经立了起来,陈瑛站在那里,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上前行礼时,他也只是略略一抬头,那眸子里闪动着难以名状的光芒。至于下首的陈清陈汉陈汐并六娘等三个庶女则是纷纷还礼不迭,小小的陈汀懵懵懂懂跪坐在陈汐身边,还是姐姐动手轻推才反应过来。
  陈澜乃是至亲,如今徐夫人初丧,尚未小殓,还停在床上,她此时也无暇理会众人的情绪,起身之后便直奔西屋,也没注意别人有没有跟上来。待到了那张大床前,影影绰绰看到了那僵卧在床上的人影,原本就觉得有些恍惚的她更是脚下猛地一打颤,捱上前几步之后,就在床前的脚踏板上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以前那个她和这位身体不好并不常常在人前露面的三婶很少打交道,也就是偶尔同桌时行礼问安打个招呼,逢年过节送针线收压岁钱,仅此而已;而后来的她,虽是和徐夫人走得近了不少,可要说真正有多亲近,还不如说是那种于徐夫人的同情。
  作为陈瑛的继室,徐夫人只是朱氏和陈瑛之间角力的牺牲品,多年来在京城独守空房,还要忍受着一群庶子庶女在身边打转。她这个嫡母尽管对陈汐他们三个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有多少苛待,至少陈清陈汉和陈汐该读书的读书,该练武的练武,几乎什么东西都不缺,更没有三天两头失足蛇咬饮食出岔子。这个寻寻常常的贵妇只是守着嫡亲儿子陈汀,再大的心眼,也仅仅是想把庶子调到外院,不在自己跟前碍眼而已。而如今,她却因为本该给自己撑腰的娘家人冷言冷语气得重病不起,抛下了自己只有几岁的儿子撒手人寰。
  这便是这个时代一个寻常女人的命……这便是不能掌握自己未来的女人的结局!
  陈澜只觉得眼前一下子迷离了,突然伏倒在了床沿上,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有听到身边陪着自己跪下的吴妈妈亦是嚎啕大哭,她也没有听到屋子里服侍徐夫人的两个大丫头哭得声音嘶哑,她更没有听到外间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哭声。
  那一刻,她想到了皇后的去世,想到了这一年多来逝去的无数认识不认识的生命,她只觉得这一年多来所有的惶惑,所有的忧惧,都在这放声大哭中尽情宣泄了出来。
  随着进屋的柳姑姑见陈澜先只是抽泣,渐渐声音就大了,不禁眉头一挑。她是知道陈家长房三房之间那段公案的,最初还以为陈澜不过是应景地哭一哭,可眼见人仿佛是渐渐失了控,她就渐渐皱起了眉头,但随之就很快舒展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动容。只她知道这越哭越难以止住,只得上前去挨着陈澜半跪了下来。
  “夫人,逝者已矣,您也节哀些。若是阳宁侯夫人泉下有知,看到您这般待她,自也能含笑了。”她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不由分说地扶起了陈澜,见她果然是哭得止都止不住,帮着擦眼泪的同时又少不得连番相劝,好容易见人抽噎着渐渐停了,松了一口气的她方才搀着起身,可往外走了没两步,她就看到陈澜又突然甩开了她的手,扭头望着那张灵床。
  “夫人……”
  “我知道,三婶已经去了……你放心,我只是想再瞧瞧。”
  刚刚就跟进了屋子的陈清和陈汉面上泪痕宛然,但此时却有些举止无措,全都拿眼睛瞅着陈汐。而陈汐一手无意识地搂着陈汀,丝毫没在乎吴妈妈那利剑似的目光,眼睛呆呆地看着陈澜。她隐隐约约觉得,陈澜这一场痛哭,并不单单是为了徐夫人。
  良久,她才上去叫了一声:“三姐姐,去外头拜拜吧。”
  陈澜这才回过头来,轻轻颔首就沉默地随陈汐出了西次间。明间里,陈瑛已经是换了席地而坐,那一身素色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愣生生多了几分刚硬的线条,少了几分凄婉的悲凉。陈澜没有多看他,在灵座前拜过之后,又接过柳姑姑递来的香,随即再次深深下拜。可就在她起身的一刹那,突然听到了身边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哭声。
  “娘……我要娘!”
  一直安静得有些碜人的陈汀突然叫了一声,一下子大哭了起来。原本拉着他的陈汐吃了一惊,手一下子一松,随即就只见小家伙一溜烟似的跑进了里间。见陈瑛面色一沉,陈澜几乎是一瞬间拔腿追了上去。再进西次间后,她一眼就瞥见陈汀已经爬在了床上,不顾吴妈妈和两个丫头的阻拦,伸手去摇床上那已经僵硬的尸体。
  “娘,娘!你今天都没说过话,你说话啊……”
  那稚嫩的哭声虽没有撕心裂肺的绝望,一声声却仿佛直刺人心。陈澜几乎是下意识地奔上前去,借着几个丫头和吴妈妈扳开了陈汀的手,她猛地伸手把小家伙从床上抱了下来。见陈汀挣扎着还在闹,她只能蹲下身去轻轻拍着他的背,轻轻哼唱着自己也说不出名的调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怀里的孩子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才稍稍松了松手。
  然而,看着泪眼朦胧偏又是满脸茫然的陈汀,她却没有说什么,拉着他走出屋子,不等陈瑛开口说什么,她便抢先说道:“三叔,六弟如今才只四岁,尚不知道生死大事,他虽是丧主,可趁着如今吊唁的人应当还不会太多,不若我带着他到老太太那儿先安抚安抚?否则若是有个万一,三婶在九泉之下只怕也难能安心。”
  陈瑛抬起眼睛看了看陈澜,见其对自己的目光不闪不避,他便淡淡地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迸出了一个字:“好。”
  去蓼香院的路上,陈澜紧紧攥着陈汀的手,脚下步子先是极其缓慢,可渐渐就加快了,到最后小小的陈汀跟不上,又被那大力攥得小手生疼,终于忍不住叫道:“三姐姐!”
  陈澜这才停下了脚步,看了看眼睛里又露出了泫然水光的小家伙,她在心里轻叹一声,随即弯下腰把人抱了起来。身后的柳姑姑慌忙走上前来要帮忙,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反身大步往前走去。柳姑姑只得暗自叹息一声跟上,再后头的几个婆子面面相觑的同时,有的抹眼睛,有的深深叹气,更多的则是不以为然。
  蓼香院中撤去了众多喜庆的装饰,连带宫灯亦是如此,下人们都系好了孝带。尽管徐夫人并不是长子妇,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阳宁侯夫人,因而郑妈妈也打算去给朱氏预备大功孝服,以便大殓成服之后能够用上。此时此刻,见到陈澜抱着陈汀进来,正要出门的郑妈妈吓了一跳,屈膝叫了声三姑奶奶,随即赶紧给陈澜打帘子。
  “澜儿?”正斜倚在引枕的朱氏没什么精神,见了陈澜进来才坐直了身子。眼瞅她先把陈汀放了下地,引着行了礼,方才又把人抱上了炕,拿了软枕于他垫着,她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就是心软心善……罢了,一个四岁的孩子,如何熬得了三日不食不眠不休?郑家的,你去吩咐下头预备参汤和蜜水,若是有人乳或是牛乳,也都先放着。”
  郑妈妈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去。而陈澜面对着朱氏心软心善的评价,却上前挨着她坐了,又突然伏在了她的肩头,虽不曾再次失声,可仍是微微抽泣了起来。朱氏初还面露讶然,可渐渐地就明白了过来似的,活络的右手顺势在陈澜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人终有一死,你三婶自己也料到了预备了,你也不要想这么多。我那么多事情都挺下来了,如今就是扛,也要扛到你给我抱个重外孙进来,还有小四媳妇给我生个重孙。如果别人想要再把我气死,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老太太……”陈澜知道不用自己再接着这话题往下说,见刚刚还坐在炕上的陈汀不知不觉歪倒了,竟是仿佛睡了过去,她才放开了手,搀着朱氏靠上了炕椅靠背,这才低声说,“话不是这么说,三叔能够一口答应将六弟养在您这儿,不是已经胸有成竹,就是……如今府里前院的那些人,您可还能把得住么?”
  “我的人,已经全都拨给小四了。”
  见陈澜先是大吃一惊,随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喜悦光芒,朱氏的嘴角不觉微微翘起了一些:“有舍有得,更何况他比他爹强多了,又有你这样的姐姐,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有了这些人鞍前马后跟着,我也能安心放下,至于我……我死了他要守孝不说,这家里还要分家,再加上长房不似从前那般式微,他休想再占便宜!”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绿萼的声音:“老太太,广宁伯和夫人来了,正往庆禧居那边吊唁。右军都督府三姑爷命人捎来口信说,让三姑奶奶在这儿多陪陪老太太,不用急着回去,他傍晚会过来吊唁,那时候再接了三姑奶奶一块回镜园。”她说着微微一顿,又压低了声音,“另外,庆禧居那边吴妈妈来了。”
  
  
  第314章
心狠手辣,忍无可忍
  起初听说杨进周派人捎来这样的口信,朱氏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扭头看着陈澜,欣慰地点点头说:“看来,皇上不但用人神准,就是给人挑选丈夫的眼光也是无人企及。你的性子虽机敏,但总嫌太刚强了些,我一直就怕将来夫妻之间不够和满。只如今看你说话行事,比从前更显温情,也难怪他那样的冷面汉子却这般细心。”
  “老太太你又取笑我……他细心是不错,但也有粗疏的时候。”陈澜如今对这种打趣已经有相当的免疫了,脸都没红一下就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说,“先让吴妈妈进来吧。至于广宁伯和夫人,也不知道他们可敢来拜见老太太。”
  朱氏点点头发话叫吴妈妈,听到下一句又没好气地冷笑道:“他们怎么不敢来?你三婶病倒之后,他们自知心虚,那不值钱的药材一批批送过来,上好的人参也拿了两三支,满心都是疼爱妹妹的哥嫂样儿,想来是知道了若妹妹去了,他们和咱们侯府就断了关联,日后想要再倚靠就难了!如今满京城的勋贵人人自危,谁都知道咱们阳宁侯府还算圣眷好,别说是他们俩,自你出嫁之后,哪一日没人来拜见我这个之前不受人待见的老太婆?”
  吴妈妈一踏进房门,正值朱氏那话到了最后,一听到“不受人待见的老太婆”,她的脸色倏然一变。待瞥见陈汀正蜷缩着在炕上睡得正香,她只觉得鼻子一酸,上前屈膝行了礼,待要说话时,却见后头跟进屋子的绿萼端了小杌子上来,她慌忙谢过之后斜签着身子坐了。
  一想到昨晚上偶尔听到的那些话,她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比之前更快了,神情也很难保持镇定,好容易平复了一下,她就立时低头说:“老太太,三姑奶奶,我打小就伺候夫人,后来配人之后,又跟着过来当陪房。如今夫人故世,我和男人也没什么别的心愿,只求在那坟茔旁边要间小屋子守灵,平平淡淡过了这余生。”
  闻听此言,陈澜不禁看了朱氏一眼,见她亦是眉头大皱,她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三婶过世,我知道吴妈妈必定是哀伤悲痛。只当初三叔答应过把六弟养在老太太这儿,可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虽有郑妈妈几个帮衬,终究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我刚刚和老太太商议过,还是继续让妈妈来伺候六弟。妈妈想为三婶尽忠没错,可丢下六弟,难道就是有义?”
  吴妈妈一下子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发颤,面上似乎还有些不可思议:“老太太要……要让小的一直伺候六少爷?”
  “去坟茔前守着有什么用,你只四十出头,汀哥儿还小,换人伺候他要熟悉起来就难,况且还未必会认。你既是伺候惯了,便长长久久跟着他,日后继续做管事妈妈,如此岂不是对你主人尽了忠?”朱氏在这家里从前当仁不让惯了,此时一板面孔,又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威势,“要是你还有什么难处,只尽管说!”
  眼见绿萼悄无声息退出了屋子,吴妈妈只觉得那几个字在喉头上下翻滚,良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起身离开那小杌子,直挺挺跪了下去,使劲磕了两个头之后方才带着哭腔说:“老太太,三姑奶奶,不是小的狠心撂下六少爷,实在是……实在是小的担心若是留下来,恐怕更带累了他!昨前半夜夫人不好,小的忍不住在那儿多陪了一会儿,可后来内急从后头净房,不合抄近路走过了罗姨娘的窗户后头,就听见三老爷的说话。”
  她停顿了一下,拳头一下子攥紧了,也没留意朱氏和陈澜都突然死死盯着他,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罗姨娘讲,看夫人这样子熬不到月底,如此一来,五小姐和襄阳伯的婚事一拖就是三年,是不是借着这机会办喜事,也好冲冲喜,可话音刚落就被三老爷怒喝了回去。三老爷骂了她好些不好听的话,末了又冷冷地说,襄阳伯正好奉旨要送高丽使团回国,礼部定的是走天津卫的海路,到时候指不定一记大浪就把船给打翻了。就算不是如此,三年里头也有的是各式各样的变故,让她不要再耍什么花招。”
  此时此刻,说话的吴妈妈固然是脸色煞白,朱氏也被惊呆了。陈澜更是深深吸气,以压下心头的骇然,之前她只以为吴妈妈是心存什么顾虑,可谁知道这一位竟是无意间听到了这般了不得的。尽管她已经算到这三年的孝期会耽误陈汐的婚事,可谁想到陈瑛竟然隐藏了这般狠辣的心思……难道他在襄阳伯出使的事情上真能做些什么,真敢做些什么?
  然而,仿佛是生怕刚刚爆出的那一件事情还不够吓人,吴妈妈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神情紧张地说:“那时候,小的实在是被吓坏了,想也没多想就立时闪身要走,可却没想到临走前发出了响动,生怕被人发现,小的自是赶紧回房。才进了屋子,结果夫人正巧不好,小的赶紧忙活着伺候,一直等到天亮林御医来了,又是一番诊治,临到末了却仍是无济于事。
  可小的去接了三姑奶奶一块回来,随即才知道,三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宝喜碰柱子殉主!人已经抬到厢房去了,三老爷发话赏了她家人纹银二百两,那边连一个字都没多问,可小的却记得,夫人临去前,已经给宝喜选定了人家,她断然不会这般莽撞……直到看到人时,小的才发现,大约是昨夜忙乱,轮流休息的时候,宝喜不合穿了小的那双鞋……”
  事情的原委如何,朱氏和陈澜已经完全明白了。端详着吴妈妈那张惊恐万端的脸,她们如何不知道这一位如今已经是惊弓之鸟。陈澜只忖度片刻,强压下心头对于又一条人命逝去的悲哀,又徐徐开了口。
  “吴妈妈,你因为宝喜的死而担惊受怕,那是因为你知道三婶已经给她选好了人家,等三月孝期满了就能出嫁。可是,你两口子若是去守灵,撇下了六弟不管,别人就不会觉得这反常?妈妈说的这些只要烂在肚子里不对第二个人提起,日后你就在老太太这儿尽心尽责伺候六弟,没什么可担心的。待会就请老太太放话下去,以三婶早有言为由,七天守灵之后,就把三婶身边那些大丫头调过来服侍六弟。要知道,碰柱子死了一个是刚烈,再死其他的便是蹊跷了!”
  吴妈妈飞快地琢磨着陈澜这些话,一直高悬的心渐渐落了下来,末了那一口气泄了,也就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朱氏也就顺着陈澜的言语不咸不淡提点教训了几句,随即又高声唤了绿萼进来,及至吴妈妈被搀扶出屋,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好一个老三……光是狠辣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万中之一!”
  陈澜没有接口。尽管烧着炕的屋子里异常温暖,但她只觉得浑身冰寒彻骨。那一瞬间,她甚至希望杨进周早些过来,也好让她靠着好好想一想。然而,这终究只是奢望,想见的人还没来,不想见的人却是由人通报了进来。
  “老太太,广宁伯和夫人来了。”
  朱氏见陈澜眉头大皱一副不想打交道的模样,便示意她抱着熟睡的陈汀进梢间避一避,旋即才吩咐把人请进来。见两人一进来便客气得近乎谄媚似的大礼拜见,她不得不伸手虚扶了扶,可等到广宁伯和夫人双双跪了,她却缩回了手,脸上露出了冷淡的表情。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姑妈,看在您和父亲是表兄妹的份上,您可一定要帮咱们这一回。”
  广宁伯徐峥生得方方正正,可配上那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五官,这副模样自然离相貌堂堂远得很。再加上他这会儿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越发显得没有一点勋臣贵戚的架势。
  “刚刚我和夫人去吊唁,可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四妹夫给赶了出来。天可怜见,我们当初真没对四妹说什么,只让她拉扯家里几把而已,此前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这般糟糕!要是早知道,哪怕从林公公口中得知,皇上对广宁伯府至为厌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发落,至不济也会夺了勋田产业,我也不至于心急火燎……”
  听到林公公三个字,梢间里的陈澜猛然一惊,双手紧紧绞在了一起,随即转头看了一眼一旁软榻上睡得正香的陈汀,眉宇间闪过一丝沉痛,旋即那沉痛又变成了深深的怒色。
  广宁伯还没说完,广宁伯夫人就抢过了话头去:“姑妈,您老人家评评理,四妹嫁人之后,他就一直在外头,人还没回来这身边的姨娘就封了诰命淑人,这天底下有几家人家有这般道理?就算是圣命不可违,可他对四妹向来不闻不问,如今出了事倒怪上了咱们娘家人,咱们不参他一个宠妾灭妻就已经不错了!”
  牙尖嘴利的她还要顺势再往下说,突然察觉到一旁的广宁伯使劲拉了拉她的袖子,再一看炕上的朱氏端着茶盏满脸怒容,这才把到了嘴边的另半截话给吞了回去。
  “好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你们这么多道理,还到我这儿聒噪干什么?我累了,没工夫给你们评这个理……来人,送客!”
  随着这一声喝,忍无可忍的朱氏猛地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了炕桌上,那盖子猛地一跳,竟是跌了出来在炕桌上打起了圈,茶水四溅而出,顺着炕桌一下子流得满炕都是。
  
  
  第315章
栋梁
  突如其来的响声终于惊醒了熟睡的陈汀。他犹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猛地弹跳了起来,见身旁不见熟悉的吴妈妈和丫头,他一下子想到了那时候久喊不醒的母亲,鼻子又是一酸,猛地又叫了一声娘。门边上的陈澜闻声回头,见小家伙伏在榻上,仿佛又要放声大哭,她不由得三两步回身奔上前去,轻轻地搂着那肩膀把人揽进了怀里。
  “六弟乖,别哭了,有三姐在这儿……”
  听到这声音,抽抽搭搭的陈汀也就把外间那说话的声音忽略了过去,直接把头埋进了陈澜的怀里。尽管那种香味和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并不相同,可是,无论是母亲还是吴妈妈,都对他提起过无数遍这个名字,而那时候她抱着他折下的那枝桃花,直到干枯了也还被他好好保存着。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陈澜的脖子,喃喃地叫了一声三姐姐。
  四岁的孩子已经颇有些分量,身上多了这么一个人,久而久之,陈澜不禁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却不敢贸贸然松开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一阵响动,她抬头一看,见是玉芍打起帘子扶了朱氏进来,她正要站起身,可却被犹如八爪章鱼黏在身上不肯下来的陈汀给绊住了。直到朱氏轻轻咳嗽了一声,陈汀才回头瞅了瞅,旋即一蹦就闪身躲到了陈澜背后,好半晌又嗫嚅着叫了一声老太太。
  陈澜感觉到陈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热得发烫,见朱氏的眼神中既有无可奈何,也有惋惜懊恼,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仇恨,她便开口打破了这难言的沉寂。
  “眼下不早了,让人把东西送过来,我喂六弟吃些东西,待会再让人送他去三叔那吧?”
  一听到要送自己去见父亲,陈汀连忙从陈澜背后闪了出来,站在榻上嚷嚷道:“我不走,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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