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1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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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的次日是一个大晴天。天仿佛比平日亮得更晚了些,一贯准时的陈澜也比平日起得迟了,而且在跟着杨进周一块去江氏屋里问安的时候,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一路上见到的所有人,乃至于江氏在内,所有人都是含笑不语。小别胜新婚的道理,如今还有谁会不明白?因而,在杨进周满脸歉意地说不曾尽早打发人到家里知会,江氏就摇了摇头。
  “你这回是公干,自然理当先公后私,否则兴许就被人抓了把柄。总之回来了就好,赶上了冬至,还吃到了饺子,也不亏了你。至于这两日又给了假,你就在家里好好陪陪你媳妇,哪都别去了!”
  “是。”杨进周看了一眼一直垂着头的陈澜,心里想着她早上的要求,于是冲庄妈妈使了个眼色,直到她招呼了几个丫头退下,他才低声说,“娘,我想从今天开始教澜澜骑马,还有那几招剑术,也一并教给她。如今京中多事,若有万一,也好用得上。”
  江氏早就听说过儿子媳妇的这打算,最初也没反对。然而如今再想想,她那时候已经出了汝宁伯府,和娘家也断了往来,因而最初的闺训女则抛在脑后自是无所谓。可陈澜毕竟是侯门千金,又封了皇家县主,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事情传扬出去,名声还是其次,怕就怕有心人编排出什么别的来……
  想着想着,她就看向了陈澜:“阿澜,你真想好了?”
  一直以来,陈澜已经习惯了为自己和陈衍谋划,之后多了一个祖母朱氏,而如今,她多了丈夫和婆婆,因而也迫切需要一个强健的身体。因而,为了安江氏的心,她就笑着解释道:“母亲放心,后园的驰道既然可以练驰射,让我骑马自然是无碍的,只说是叔全练驰射,不让人进去打搅,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至于剑术,我也不求精,只求一手防身术,只在房中习练就好,不会让人窥见。”
  “既如此,也好,你们俩自己忖度就是,我就不管了。”
  由于一夜贪欢,陈澜自然不敢在这时候去骑马,夫妻俩回了屋子之后,她便翻出了压箱底的那把匕首,在西次间寝室里由杨进周手把手教着她一招一式。尽管她前一世还学过几手三脚猫似的女子防身术,但如今却是货真价实的娇弱千金,才只没几下就已经出了汗,少不得脱去了外头的袍子,只着了贴身小袄。尽管如此,时而响起的低喝声中,仍是不免夹杂着微微的喘息。
  于是,这些传出屋子的声音听得几个丫头面红耳赤,就连往日最爱挤眉弄眼的芸儿都有些吃不消,到最后一个个人索性都避出了门去,站在风地里一面吹寒风一面摇手绢。结果,一个急匆匆进来的婆子一进院门就看到了这几个丫头整整齐齐一排站在门外的诡异一幕。
  “哟,这天寒地冻的,姐姐们都不怕冷?”笑着寒暄了一句,听得里头隐约有些动静,她就没再往这个话题再深入,而是赶紧改口道,“司礼监曲公公差了人来,说是明日给咱们府里送正堂的御笔大匾,所以预先派人知会一声,老太太打赏之后已经让他走了。”
  
  
  第306章
簪发求同心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陈澜一直觉得自己很善于学习,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很快上手。上学时,她为了奖学金什么苦都能吃;在公司时,她总能在艰难的人际关系中找到突破口,错综复杂的决策执行也难不倒她;在阳宁侯府时,在那几乎看不到光明的困境中,她硬生生地闯出了一条通路;而哪怕在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皇帝和皇后时,她也能镇定以对。至于女红的上手,环境和情势的熟悉,甚至是昨天重拾厨艺,也不如眼下拿着一把剑来得困难。
  在练了整整半个时辰的下盘功夫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软倒在了杨进周的怀里,汗水已经浸透了重衣。气馁地看着手中那把短剑,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小就不善亦不喜运动是一桩最大的短处——如果那一次在龙泉庵真的遇险,那么,哪怕凭借着出其不意的利器,她真的能全身而退?
  杨进周见陈澜低着头,脸色变幻不定,到最后那编贝似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仿佛是有些气恼,他便轻声说:“不要心急,这练武不同于其他,欲速则不达。你毕竟筋骨弱,多练几回就好了,以后我每天晚上回来,咱们就一块习练。就是娘当年,听说也是爹手把手教了好几年呢。”
  “可小四才学武不到一年,就已经像模像样了。”
  看到陈澜说这话时满脸不服的样子,杨进周不禁哑然失笑:“他是男孩子,而且小时候在侯府时也偶尔跟着家将学过骑马,再加上又可以光明正大地让小厮陪练,郡主又生怕他闲着似的天天死活操练,他自然进步快些……你呀,虽说是姐姐,可万事都比他强怎么可能?”
  陈澜这才醒悟到自己犯的毛病,不自觉地露出了讪讪的笑容。只此时一身热汗,她实在是不习惯这种黏糊糊的感觉,少不得出声叫人。可看到几个丫头鱼贯而入,落在他们夫妻俩身上的目光异常古怪,她不禁有些狐疑,可一注意到自己和杨进周的满头大汗,再是常常紧靠在一起纠正动作而造成的衣衫凌乱,纵使是她也不觉脸色一红。
  “去预备沐浴的热水。”
  杨进周一说到沐浴,陈澜一下子又想到了昨晚的情形,嘴角不免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而几个丫头答应之后出了屋子,却也是彼此对视偷笑。等到夫妻俩分头收拾好了,换了干净衣裳出来,长镝方才上前禀明了先头司礼监太监曲永遣人来知会的讯息。而杨进周闻言之后,立时看着陈澜。
  “皇上竟然已经答应题字了?”见陈澜含笑点头,又说起皇贵妃也答应题几处地方,他不禁也觉得异常欣悦,“打从搬进镜园的头一日,我就想换那些匾额楹联刻石了,只毕竟是祖父留下的屋子,不好轻动,如今总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换一遍。唔,皇上题过正堂,皇贵妃赐的字可以把母亲那院子的金玉满堂换下,至于咱们的院子,你好好思量一下,到时候想出好名字,让郡主代写两个字怎样……”
  昨夜杨进周回来得晚,之后又是一晚上缠绵,今天早上去江氏那里问安回来之后又是练剑,然后又是沐浴换衣裳,此时听着杨进周说话,陈澜却突然有些心不在焉,随即也不知道怎得突然想起了他之前提过的礼物。一个眼色把丫头们都打发出了屋子,她云鬓微松地斜倚在炕上西头的大引枕上,突然开口截断了他。
  “先不说这些……你从宣府捎带回来的好玩意,究竟在哪呢?”
  杨进周这才猛然记起这一茬,随即就二话不说地往外走去。看到他这般雷厉风行,陈澜想起自己这些天的担心牵挂,终于安心欢喜的同时,又生出了隐隐约约的期盼,但同时也不乏小小的猜测。那会儿她的家书上已经极尽可能罗列了无数东西,他还能从宣府带什么意料之外的玩意回来?
  她依旧维持着那慵懒的坐姿,而几个丫头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就趁她不注意打起了手势,彼此之间也猜测了起来。芸儿悄悄指了指头上的小珠花,红螺则是摇了摇头,斜睨了一眼多宝格上一对模样喜人的泥娃娃,长镝和红缨两个同时摇摇头,一个摸了摸随身的箭囊,一个则是比划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又画了一个圆圈,小声说护心镜。良久,这边厢还没争出一个结果来,那边厢的门帘就有了动静。眼疾手快的芸儿一步冲过去,高高把门帘挑了起来,可睁眼睛一看,却是只发现了两手空空的杨进周。
  于是,素来快人快语的芸儿忍不住问道:“老爷,您这是……”
  杨进周见陈澜也坐直了身子,就顺手指了指外间。见此情景,陈澜犹豫片刻就起身下炕随了他出去。而芸儿立时好奇地蹑手蹑脚跟在后头,红螺伸手一把没抓住,只得没奈何追了两步,一到外头明间,她却发现杨进周陈澜都不在,只有沁芳守在西次间的门口,犹如门神似的把芸儿拦了下来。
  “别去打扰了老爷夫人,难得一个惊喜。”
  屋子里,陈澜看着杨进周一层层打开面前梳妆台上的那个三层梳妆匣子,不禁大吃一惊。深沉的色彩,圆润的光泽,雕着花开富贵纹样的精细做工……但这些都是其次,第一层摆着一面海碗大小的掐丝嵌珐琅玻璃镜子,第二层是一套玳瑁梳篦,第三层则是整整齐齐的一套四枚发簪——非金非银非玉,却是质地圆润的乌木所制,上头雕刻着形制各异的图案。
  “你……这真的是你从宣府捎带回来的?”尽管陈澜素来并不在乎配饰,但丈夫送的这些东西却异常符合她的心意,可高兴之余,她想着他毕竟是去宣府公干,忍不住又生出了几许忧心,“你毕竟是带着好些人同行,这样的东西捎带不便,万一有人说你公私不分怎么好?”
  可发现杨进周那从来没有太大变化的脸上似乎还掩藏着几分期待,陈澜一下子顿住了,目光又落在了那四枚发簪上头:“东西很好,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杨进周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方才淡淡地说,“你还记得我们成婚的时候从宣府过来吃酒的那些客人么?是我九月的时候就写信拜托他们,请了一位经营了几十年喜铺的老匠人做的。只那会儿老匠人病了,成婚之日东西也就没能拿到手,这次过去,我就决定自己亲手带回来。镜子和梳篦都是很早我预备的,只有这梳妆匣和发簪是我亲手画的花样……我身边素来没有多少积存银钱,也不想去问母亲,所以这发簪就用了核桃木……”
  “呆子,木的才好,金银的就不稀罕了!”
  撂下这句话,陈澜随手拿起一根发簪递给了脸上放光的杨进周,随手拔去头上一支玉簪,解开了满头如云秀发,又随手挽了个发髻,示意他替自己插在头上。尽管他戴簪的动作异常笨拙,可那种下手小心翼翼的轻柔触感,仍是让她面露笑容。
  等到夫妻俩重新出了屋子的时候,几个丫头无不注意到,陈澜头上的发髻似乎和起初不同,而且绾发的簪子竟是一根样式古朴的木簪。可看归看,却没有谁不识相地发问。而陈澜和杨进周在东次间里的炕上对坐下来,沁芳方才上前开口问道:“老爷,夫人,昨儿个宫中赐出来的御酒还在,中午用饭时可要摆上来?”
  “自然摆,以后要他再有空在家里用午饭恐怕就难了。”
  陈澜才说了一句,杨进周又补充道:“再到外院帐房去一趟,那边还有我从宣府带回来的葡萄酒,是宣大总督刘部堂献给皇上的,八罐里头我得了两罐。皇上之前还笑说是用玻璃瓶装才好,可谁家里能有那许多玻璃瓶?”
  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了庄妈妈的声音。不一会儿,人就进了屋来,却是笑意盈盈地说:“老爷,夫人,御用监夏公公差了人来,说是奉皇上的旨意送来了四个盛酒的玻璃瓶。”
  说曹操,这曹操就送东西来了!
  陈澜暗自腹谤皇帝拿着杨进周当枪使,如今只送一块正堂大匾再加上几个玻璃瓶,已经算是做了无本生意,可屋子里几个丫头终究是欢天喜地。因这不算是正式颁赐,也不需要出去磕头谢恩,总算是让她平了肚子里那口气。当下几个丫头连忙出去看东西收拾,等到用午饭的时候,那玻璃瓶盛装的葡萄酒就摆在了饭桌上。江氏瞧着稀罕,陈澜却是看过无数更精美的玻璃制品,对此自是习以为常。
  然而,这难得的一天悠闲欢乐时光,却在午休小憩时起了变故。当迷迷糊糊的陈澜听说汝宁伯杨家的几位族里长辈在自家门口被人追打,那睡意一下子无影无踪。
  “前头的人呢?难道就那么袖手看着?”
  “回禀夫人,老爷已经先过去了……”
  直到这时候,陈澜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睡在枕边的杨进周已经不见了。
  
  
  第307章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上)
  镜园门前,在三五个家将的护持下,四个年纪少说也有五十朝上的老者狼狈逃了进来。他们有的脸上破了相,有的痛苦地捂着胳膊,有的走路一瘸一拐,总之没有一个是囫囵的。可这会儿他们谁都没顾上这些,一踏上那坚实的青石甬路,一个跌跌撞撞的就一下子扑倒在地,大口大口喘了一会粗气,随即慌忙回头看向了那西角门。
  只希望那个挺身站着的英武人影能够把那些该死的家伙挡下来……可就算如此,他们这会儿逃过一劫,可回去之后却怎么办?
  大门口,杨进周冷冷看着那些手执棍棒的汉子,见他们依旧没有退去的迹象,便淡淡地说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撒野?”
  为首的一个汉子抬头看了看那书写着镜园二字的牌匾,眼神有些闪烁,口气却异常凶横:“我管这是什么地方,老子只知道这几条老狗该死……”
  话还没说完,他就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紧跟着右颊就着了重重一下,整个人一下子腾空而起,随即重重摔在地上,等好容易翻身坐起的时候,却一张嘴吐出了两颗断牙。看到这一幕,刚刚还蠢蠢欲动的其他汉子顿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用既畏惧又凶狠的眼神瞪着那个突然跳出来的黑塔大汉。
  秦虎是下午才刚刚过来的,听说杨进周正在歇午觉,就执意不让人通报,径直坐在门房上等了。然而,终究是门上早得过杨进周的吩咐,又知道这位不是外人,因而早趁人不注意悄悄报了进去,于是,杨进周就闻讯出来见他。可还没等他俩相见说上两句话,外间就突然闹将了起来。杨进周在最初的片刻犹豫过后,自是吩咐秦虎把几个本家叔伯先护了进门。
  此时此刻,秦虎满不在乎的地扫一眼那些汉子,粗声粗气地说:“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大人面前自称老子?还有你们……单凭冲撞官宅,口吐狂言,一个条子送到顺天府,你们就等着蹲大牢吧!”
  见一群汉子面面相觑,虽是有人面露畏缩,终究没人退去,杨进周不禁皱了皱眉。他正要说话,终于有人排众而出,扯开嗓子叫道:“就算是官,也不能不讲理!那几个老东西从前借着汝宁伯府的势,侵占了我们的田地,如今我们让他们吐出来,有什么不对!”
  闻听此言,杨进周一下子想到了从前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犀利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被他看到的人往往都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仅有少数几个还能硬挺着。当他的目光略过其中一张脸时,突然停顿了一下,紧跟着,他的瞳孔就猛地一缩,一只手本能地去按剑柄,随即才发现这是在家,他压根就没有佩剑。
  而秦虎只看杨进周习惯性地按剑动作,立时就挺身冲了出去。他虽是块头大,但在军中就素来以力大敏捷著称,此时一阵风似的撞入人群,拳打脚踢肘撞头槌,总之是所到之处哀嚎遍野,就连两三个见机得快转身就跑的也吃那一声大喝而停顿了片刻,紧跟着就被背后飞来的板砖给砸了一趔趄,径直倒在了地上。不出一顿饭功夫,这帮子刚刚还凶神恶煞追打人的家伙就躺满了一地。
  几个在杨进周进京城之后才入了门的新进家将家丁平素只见秦虎笑呵呵的,仿佛说什么都不恼,哪曾见过他这般彪悍的模样,一时间都庆幸往日不曾小觑了他。而几个老人则是在人出手的时候就笑吟吟数起了数,及至人都倒了,他们才彼此之间打了个隐晦的眼色,就只见三个人摸出了一把铜子,不情不愿地交到了其中一个人手里。
  “这才多久不见,这条大虫竟比从前更暴烈了!”
  秦虎却不管那些满地哀嚎的人,拍拍双手就来到杨进周跟前,叉手行了一个礼,随即憨厚地笑了笑:“大人您是什么身份,这些人我替您料理了,纵使有什么不对,到时候也有我顶着,决计不会牵扯到……”
  话没说完,他就只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那拍胸脯的下半截话一时就给堵了回去。等他转过头时,就只见杨进周已经在那满地痛苦呻吟的人当中弯下腰去,拽着领子拖起了一个瘦高个。他先是一愣,随即连忙迎上前去。
  “大人,这狗东西可是曾经惹过您?”
  那瘦高个汉子刚刚鼻子上直接挨了一记狠的,这会儿眼睛还有些睁不开,一听到那招牌式的粗嗓门,立时打了一个寒战,慌忙讨饶道:“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跟着别人闹到这儿来,您大人有大量……”
  “那个麻子脸呢?”
  瘦高个汉子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愣在了那儿,好半晌才想起了一星半点,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杨进周,他的脸一下子白了,随即赶紧陪笑道:“什么麻子脸?小的还是今天头一次看见大人……”
  “头一次?”杨进周手上一松,见那瘦高个脚底不稳,一下子坐倒在地,他便背着手居高临下地冷笑道,“那一次在通州,跟着那个麻子脸的家伙追讨债务的,难道不是你?要是你还记不起来,我倒是可以让人帮一帮你,看看你是否能想起那档事情。”
  一旁的秦虎虽是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立时上前一步,嘿嘿一笑的同时,左手顺势捏着右拳,关节咔咔作响。他这不怀好意的表情终于吓坏了那个瘦高个,他几乎是用手撑地飞快地往后头挪了两步,随即才哭丧着脸说:“不关小的事,小的那一回只是吃邢老三撺掇,又许了一吊钱,所以小的才跟着他去追债。谁知道事后没两天他就溺死了,传言说是事情没办成被人迁怒。小的怕被牵连,在乡下躲了好一阵子,这一回是才出来……”
  “瘦竹竿,你闭嘴!要是你敢坏了这次的事情,小心你的……”
  旁边一个彪形大汉勉力爬起身,才喝骂了一句就被飞起一脚猛地又踢趴下了。杨进周看着这满地的人,收脚立定,示意秦虎拎着刚刚那瘦高个,随即就回到了西角门口。这时候,早有一个家丁迎上前来,低声说道:“老爷,已经去报了顺天府和北城兵马司……恕小的多嘴,昨儿个冬至守着咱们家的锦衣校尉才撤走,他们就突然来闹事,是不是太巧了?”
  “你说得没错,自然是故意的。”
  杨进周应了一句,随即回过头看着地上噤若寒蝉的这些汉子,淡淡地说:“有冤情去顺天府,若是下次再到这里撒野,便不是今天这般客气了!我不是那些好性子的绵软人,要到这里找茬,先去打听一下我杀过多少人!”
  眼见得杨进周头也不回地反身进门,须臾便有一排家丁家将从门内出来,一个个都是整整齐齐的衣裳,挎着腰刀扎着绑腿,看上去既利落又彪悍,那些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汉子顿时面面相觑。而那个脑袋肿得犹如猪头一般的中年人和那个掉了两颗门牙的大汉看着镜园那并不算太高的围墙,又见纠合起来的其他人不少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们的脸色不禁极其阴沉。
  陈澜起身匆匆梳洗换了衣裳,外头又报来了消息。也不知道是那婆子是躲在西角门亲眼看见了,还是对她叙述的人过于绘声绘色,总之她说得一如亲见似的。一旁的几个丫头听了,大多是目光闪烁,等人一走芸儿就忍不住轻声嘀咕道:“老爷何必亲自出去,这满京城的勋贵武官都是自矜身份,遇到这种事多半是让下头人叫官府料理,这不是掉了身份么?”
  陈澜笑而不语,一旁的长镝却皱了皱鼻子说:“你说的那是通常的情形,官府的人行事亦是有快有慢,谁知道他们是否会借口拖延。再说,咱们老爷又不是朱门绣户里头当成公子哥养出来的,不到成天讲究身份排场的时候,还是以雷霆之势压倒了那群狗东西来得方便。就是皇上知道了,轻描淡写责老爷一句冲动已经算重的了。”
  要说的话都被长镝说去了,陈澜自是更懒得开口了,靠着炕椅靠背想起了那杨家本家的一群叔伯,心里倒是安心得紧。不管怎么说,他回来了就是好,否则这等事情还得她去挡着。他在门口动手立威,撂话震慑,那几个杨家的人也应当能老实一些。
  这年头,怕的不是有权有势却要名声的,怕的是有权有势却偏生不按常理出牌的!而且皇帝眼前心机深沉的人已经太多了,还不如冲动一点来得好。
  想着想着,见芸儿和长镝在那边你一言我一语低声斗起了嘴,陈澜也不理会,伸手召唤了红螺过来,低声说:“你去外头瞧瞧,仔细看看来的都是杨家哪些长辈,一个个光景如何,我好忖度是否出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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