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校对)第4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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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七章
隐忧须除
  军户、卫所、兵器。
  张越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这三件大事,而别的事情他当然还不至于完全撂开手,可毕竟精力有限,出主意的时候多,真正经手的少。从正月里开始,他不但隔三差五到岳父家里吃顿饭畅谈一番,就连从前去得较少的杨府也成了他常来常往的地方。这既有他在腊月那回帮了杨稷大忙的缘故,也有小五这些天常常跑杨家给杨夫人开药方调理的缘故,更有如今皇帝回朝,军政要务多半委于内阁的缘故。
  所以,这天送了张起上任,天赐虽对他提了方锐的事,但他也只是派了个人去张布那里额外嘱咐了一声,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下午散衙之后因有杨府家人在衙门口等着,他让人回家报信就径直去了杨府。
  直等到了那儿他才发现,来的不单单是他一个,岳父杜桢也在,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沈度沈粲兄弟。要是别人知道了,必定会说这不啻是杨阁老派的聚会。
  杨士奇爱荐人,杜桢顾佐都是其所荐,沈家兄弟虽说并不是他推荐给永乐皇帝朱棣的,但私交却向来很不错,而张越就更不用说了,那个表字还是杨士奇和沈家兄弟一块取的。至于顾佐,虽说平日严正孤直,不喜与人相交,但杨府的聚会都是君子之交,彼此之间没什么负担,他也就渐渐习惯了。而张越尽管来杨府也很不少,可这种聚会却还是头一次参加。
  这会儿人虽然坐着,但他却觉得有些不自在。杜桢就已经是他的恩师兼岳父了,而在座的众人当中除了正当壮年的沈粲,其余人人都比杜桢更老,所以他左顾右盼之间就觉得有些滑稽。然而,当杨士奇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始说话的时候,他那些胡思乱想就全都丢开了去。
  “鲁王世子和祥符王三日后就会回封地,除此之外,从三月起,各王就要陆续就藩了。因为宜山的那道题奏和弘文阁的激辩,如今诸王中间颇有些议论,但由于腊月里的事,所以这些都压下了。毕竟,大约也就是这几日,晋藩就要被押解到京城了。这些事情也不是隐秘,内阁不过是比你们早一晚上知道。最要紧的是,此次越王不就藩,是太后提出的。”
  沈度沈粲兄弟在朝野看来都是纯粹以书法得蒙圣恩的臣子,甚至连词臣都算不上,但在座的众人却知道,他们俩只是敦厚守拙的性子,不愿意豁出去争。此时此刻,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便是沈粲头一个问道:“太后是因为此次的事情,方才做出了如此决定?”
  “应该是。”杨士奇在张太后还在东宫时就与其打过交道,深知这位太后的秉性,因此叹了口气就点了点头,“昔日仁庙在东宫二十年,向来是太后辅佐,之后仁庙登基之后亦是如此,所以,太后不揽权,却有佐助之能。而皇上不愿做守成之君,虽不至于如太庙那般数次北征,但离京巡视却颇有可能,今次太后坐镇宫中尚且有事,所以,太后方才有意留宗室一人于京城,毕竟,太子殿下还太小了。”
  因为这是张太后而不是皇帝的主意,所以张越事先竟是没怎么听到风声,想来张太后不曾对别人说,杨士奇也是守口如瓶的缘故。沉吟片刻,他也顾不上自己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径直问道:“杨阁老,那为何是越王,而不是襄王?须知襄王贤明,这几乎是人尽皆知。”
  “太后对襄王提过,可襄王自从知道梁王的事情之后,便自责和梁王自幼相交,却不曾看出他的不对,没把人劝回来,所以任凭太后怎么说也不肯留在京城。”杨士奇自己也曾奉张太后旨意去看过襄王,见这位才一个月就消瘦了一圈,却仍是固执不听劝,所以此时只能摇了摇头,“至于梁王,这回自然不在就藩之列,因酒后忤逆狂言,被禁西内。”
  被禁西内的缘由自然不会再有人去管,毕竟,这已经是大伙心照不宣的事实,只在听说襄王坚拒留在京城的时候,几个人方才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就连问话的张越也是有些惋惜。这时候,杜桢终于开口说道:“所以,士奇兄今日把大家找来,为的就是此事。我知道,我那道关于藩王袭封的题奏如今还在激辩之中,但如越王此事不该有先例。若越王居于京城,则日后其他亲藩未免有所仿效。毕竟,越王不是卫王。”
  太后的病情尽管如今才昭告于天下,而且人人都知道有一个大夫被召入了宫中,元宵节皇帝甚至还奉了太后上城楼观灯,但朝臣中间但凡消息灵通的,都已经明了此前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张越原就是什么都知道的,就在前一日还刚刚派了人去查那个大夫的底细。
  此时此刻,众人议论了几句,张越沉吟良久,终于轻声说道:“据我所知,此前太后的病太医院上下束手无策,而这位何太医,正是在亲藩之中薄有名声,随后才被各家勋贵延请,继而推荐入宫的。”
  这话说得极其含糊,但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人,本就是极其善于从一丁点端倪当中推测事情真相的,此时,就连作为召集人的杨士奇亦是悚然动容。杜桢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微微一皱眉就说道:“元节,此等大事,不可凭臆测。”
  张越无可奈何一摊手道:“先生,这事情不用臆测,难道我还能上哪去找证据不成?”
  “宜山,元节说得不错,单单这一条自然不足以说明什么,但却不得不防。”
  杨士奇看了杜桢一眼,见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沉默,便低声问道:“诸君怎么看?”
  顾佐平日严正,可并不是严正的人就不惧阴谋,毕竟他自己也险些着过道。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他就开口说道:“不可不防,如今太子尚幼,越王亦是先帝嫡子,长留京城,恐遭奸人所趁,还是依照仁庙原意分封就藩为上策。”
  沈度年龄最长,在朝事上要么不建言,若有建言常常一举中的,因而轻易不发表自己的意见。然而,在杨府的这样一个小小聚会中,他自然不能保持一贯的缄默。沉吟了又沉吟,他便转向张越问道:“元节,依你的意思,你打算怎么做?”
  “这事情毕竟只是个由头,无论在太后面前还是皇上面前都不好说。仁庙将越王封在衢州,如今看起来有些远,但那会儿仁庙毕竟是想重新迁都南京的,衢州离京师远,距离南京却是近的很。如今之计,不若安抚太后,将越王改封在离京城稍近一些的地方,定下三年一朝,兴许就能安慰太后之心。”
  听了这话,杨士奇和杜桢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露出了微笑。而顾佐虽有些犹疑,但最后也点了点头,至于沈氏兄弟就更不用说了,沈粲更是笑道:“元节这主意倒是不错,把越王封得近些,太后便不会有那许多担忧,而皇上也不会为难,至于先头的事情,也用不着咱们操心,只要一个由头,难道锦衣卫东厂还不会去查?真要我说,最好莫过于山东。”
  “山东出了个汉王,那地方意义不好,不若还是河南。”
  “河南已经有了周王,先头赵王又封在了那里。”
  “一个是彰德府,一个是开封府,对了……不是还有顺德府吗?”
  听到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张越却是已经坐在那儿缄口不言,杨士奇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摆摆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因笑道:“这事情既这么定了,回头还是报请皇上御决,我们就不用越俎代庖了。话说回来,弘文阁经筵虽说不错,可吵吵嚷嚷听多了毕竟也烦。皇上过些时日会召诸臣于文渊阁赏书画,你们可都回去预备预备。”
  这事情张越倒是曾经听说过——论消息灵通,他这衙门时常有司礼监的宦官过来,或是办事或是取东西传口信,所以早就知道了。他的书法功底归根结底虽只是精擅楷书,但和毛笔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又算是沈氏的半个弟子,行书草书自然也还拿得出手,至于说画,他也会几笔水墨山水仕女花草,所以哪怕只当个凑数的也合格了。所以见其他人兴致勃勃地询问起了个中详情,他少不得也打点精神讨教一二。
  一众人在杨家用了晚饭,又谈了一会文章诗词,不一会儿就到了时辰,杨士奇便站起身笑道:“明日还要上朝,只得早些散了。异日得了假,大伙儿再聚不迟。”
  都是至交好友,杨士奇便只是送到书房门口,而长子杨稷则是将众人一一送到了门外。如今天气虽有些转暖,毕竟还冷,众人都是套了骡车。杜家和杨家近的很,张越顺道将岳父送回了家,这才往自家赶去。
  他才进家门,如今从庄上调回来帮着高泉管家的连生就迎上前来:“少爷,小方少爷傍晚就来了,在家里等了您老半天,小的原想去衙门找您说一声,他却不让,后来还是老爷出面把人叫了过去,又在家里用的饭。这会儿老爷还留着人在书房说话呢。”
  这都几时了,方敬居然还在?
  张越记得离开杨府的时候就已经是戌正时分,早过了一更三点的夜禁,平时方敬过来,绝不会逗留到这样晚——毕竟,这个憨厚的小子就算自己不在乎别人的说法,也不愿意让别人说张家的不是。所以,略一思忖,他便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上头,又问了连生两句就加快了步子。进了二门,他先让人去杜绾那儿说一声,旋即就赶去了父亲的书房。
  如今张越在京城为官,一家人总算不用像从前那样分隔两地,所以致仕的张倬生活悠闲了许多,白天或是出门访友,或是打理产业,或是游览帝京名胜,三间书房用得少了,而且还改了个极其潇洒的名头,叫做逍遥居,平日只用四个书童打理。这会儿张越到了门前,一个披着厚厚毡毛斗篷的书童正拢着手在檐下等着,一见他连忙扯起喉咙向里头通报了一声。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张越一进门,正中坐着的张倬就笑道,“小方在这里足足等了你几个时辰,事情还是我好说歹说,他才算是开了口。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了你媳妇,她使人去办了,不至于出事。”
  不至于出事?那么就是说还有可能出事?
  尽管父亲说话用的是闲适的口气,但张越却不干小瞧,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敬,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和你大哥有关?”
  方敬略一踌躇,随即点了点头:“大哥是昨日来的,原本说是明日便走,今早上到家里来对我说了些话,原本还要给我买宅子,被我劝住了。后来我急着出门去小书院,请他在家里坐一坐,等我办好事回来再说话,谁知道他突然就走了,后来,又有人往家里送了四匹绸缎来,说了些奇怪的话……”
  听方敬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说完了,张越心里渐渐有了数目。见方敬那不安而又愧疚的样子,他便笑着说:“不用这么紧张,你大哥的事情要是不解决,我不会把你和菁儿的婚事定下来,大堂伯和大伯娘那么谨慎的人,哪能出面为你提亲?那事情的由头露在外面,原本就是给人去抓的,这次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好兴致。放心,这不碍事。”
  当初张倬把女儿许给了方敬,这关节自然要打探清楚,所以别人不知道,但张倬自然知道这事情已经给张越使了招数抹平。只不过,看到方敬那如释重负又起身百般感谢的样子,他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那个死心眼的小子!他刚刚说了这许多,方敬仍是忧心忡忡将信将疑,如今张越只说了这么一句,他竟是完全相信了,他这个当长辈的就这么不可靠?
  早已经作了祖父,如今却又想着当岳父的张倬重重咳嗽一声,随即站起身看着张越说:“既然已经夜禁,小方就不要回去了,让人到外头收拾一间客房你住着,明天一早正好去小书院。越儿,那些事情你再留心些,一次性处理周全,别再落下什么让人有机可乘的地方。”
第八百九十八章
亲疏不在远近
  张家因荣国公张玉而兴,因英国公张辅而固,到了洪熙年间张玉追封河间王,由是追封祖先三代为荣国公,于是张辅五服之内的族亲,自是全都往上抬了一回,个个都沾了光。张家从前是祥符大族,之后附庸张辅过日子的是一批,后来跟着阳武伯太夫人顾氏进京的又是一批,如今张姓也成了帝都的大姓之一,见人就夸说自己是荣国公嫡支的不在少数。
  可真正荣国公嫡支的另两家人,如今却一提起那嫡支两个字就是满肚子火气。腊月二十五的祭祖日,张輗和张軏都是掐着点来,办完了事情就走,就是除夕的团圆饭也是借故没到场。也难怪他们满心窝火,如今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借着祖上余荫的光,半点实权也没有,所以就连从前还找上门请托办事的人都没了。
  对于这种情况,张輗也就罢了——一想到他险些把女儿嫁给了富阳侯李茂芳那个倒霉鬼,他就忍不住后背心发凉,看在女儿现在嫁的还如意,儿子好歹还有个不上不下的闲差,他尽管不忿自己受不到任用,但也只能忍了。
  可张軏却不同,他从来就瞧不起张輗的没出息。在他看来,要不是自己没有张辅这样的机会,他早就不会像眼下这般了。所以,之前云南麓川出了乱子,他上书请求前去带兵,结果被驳了;皇帝北巡,他费尽心机想要同行,希望能找着建功的机会,结果也不在扈从之列;之前张越上书提及武举和兵器等事,他又上书陈词,结果一通努力便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一毫的浪花都不曾激起过。
  这会儿坐在书房里,看着底下跪着的那个心腹小厮,张軏几乎就能把眼睛喷出火来。一手按着砚台的他按捺了又按捺,总算是没把那沉甸甸的东西直接扔出去,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把人追丢了,你就没去找?”
  “小的找了!”那小厮如何不知道自家老爷脾气不好,砰砰又磕了两个头,这才带着哭腔说,“可那家伙极其滑溜,差遣了人往那四海客栈送了东西,就再也没动静,偏生他家里娘子竟是径直结账离开了客栈,小的带人撵了上去,可是……”
  “什么可是!”张軏用力一拍桌子,这才怒声喝道,“那你就不会从那女的入手!一个女流之辈,只要扣下来放出风声去,她那男人敢不现身?”
  “可是,她竟是直接进了成国公适景园!”
  张軏原本是气急败坏,可一听到适景园三个字,他那怒气顿时一下子更盛。兄长张辅和成国公朱勇交好,他也没少在朱勇身上下过功夫,可不知道是张辅说过什么,还是朱勇瞧不起他,无论送礼还是其他,他都没法从朱勇那儿打开什么突破口,至于推荐就更不用说了。每次看到朱勇和张越亲厚的样子,他都气得牙痒痒的,却没办法发作。如今倒好,不过是方家那个老大的女人,竟然还能求得朱勇这个成国公的庇护!
  “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却不能摆在脸上,因而张軏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仔细沉吟了起来。左思右想,他都觉得这事情必定是朱勇受了人蒙蔽,只要自己揭穿,日后朱勇必定会冷落张越那个奸猾的家伙,于是须臾就下了决心。
  自己是从越王那儿得到的消息,又小心翼翼使人求证过,这怎么还会有假?
  沉住气的他向那小厮喝了一个滚字,等人出去,他又吩咐去唤了儿子张瑾进来。张瑾的年纪只比张越小一丁点,如今却只是挂着个勋卫的头衔,连个实职都没有,虽不至于如二房张輗的儿子张斌那样吃喝嫖赌无所不包,但也没见什么大出息。所以,等到儿子进来,劈头盖脸呵斥了一顿,张軏这才缓和了脸色。
  “去换身衣裳,跟我去拜客。”
  老子英雄儿好汉,张軏是不甘寂寞的人,张瑾自然也是削尖了脑袋想钻营个好位子,所以平日没少在同僚之中使力,只恨勋卫都是些尚未掌权的勋贵子弟,一块玩乐可以,办事却是难能,所以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刚刚才吃了一顿训斥,忙问道:“爹,去哪家拜会?”
  “去成国公适景园!”
  适景园?张瑾眼睛一亮,答应一声便慌忙退了出去准备。他可是知道的,别看成国公朱勇因为敬礼士大夫而闻名在外,可对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却是素来不假词色,就连自家,也只是因为张朱二家素来交好,这才稍稍和缓几分。匆匆换了一身见客衣裳回来,他知道父亲这会儿气性不好,也不敢多问,直到出门上了马之后,他才总算是听到了一句吩咐。
  “回头机灵些,看我眼色。今天的事情要是办得好,你朱叔叔就会知道,张家真正可信的人究竟是谁。”
  这话听着就微妙了。张瑾心里一跳,一时间又想到了如今年纪轻轻却位居部堂的张越,顿时又羡又妒,连忙重重点了点头。
  同是张家人,这两年一到冬日,英国公张辅便以风湿老毛病为由,从来都是坐轿出行;而张輗则是怕冷,家里常备的是暖和避风的骡车;反而是张軏要显露勋贵子弟的武风本色,但凡出门便是骑马。如今说是开了春,京城的天气却依旧极冷,策马狂奔时,那大风兜头兜脸吹在脸上,那就像钝刀子割肉一般疼。在成国公适景园前跳下马的时候,张瑾简直感到自己那张脸都被吹得木了,直到迎客的家人将他们带到暖和的花厅,他这才缓和过来。
  上完茶之后,两个小厮就退了下去在门前等候。张瑾左等右等不见人,未免有些不耐烦,于是低声问道:“爹,成国公会不会不见咱们?”
  “平时说不好,但这一回……我已经对那管家说了,是极其要紧的大事,想来成国公总得来见我一面!”张軏捧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即就发现儿子一副患得患失的表情,顿时没好气地训斥道,“别这么一副死样子,让人看了也觉得你不老成!张越那小子奸猾是奸猾,可也是头等能装,见着谁都是一副最妥当的脸色,你也好好学学!”
  外头张越原本是和朱勇一块过来,朱勇刚打发了廊下的小厮,谁知两人一到门前就恰好听见这么一番话。张越哑然失笑,随即扭头看着朱勇,低声说:“世叔,既然他们这么说,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他们心里不痛快。”
  “我难得休息一天,家里竟是纷至沓来,唉。”朱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事情你放心,怎么说,好几家下西洋南洋的船队都有他们帮忙,收留个人算什么,更何况那还算是你未来的姻亲。我倒要看看,有谁会不把我放在眼里!”
  朱勇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越自然是举手一揖,随即便离去了。虽说不知道张軏父子到这儿来做什么,但他对张輗张軏这两个堂叔从来没什么好感,因而不和人打照面自然是最理想的了。想到自己从前把方锐送走时预埋的伏笔,他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幸好他的习惯就是走一步看十步,否则这次要真是发作起来就不妙了。
  张越既走了,朱勇便打起帘子跨过门槛入内。见张軏张瑾父子俩站起身见礼,他便淡淡地点了点头:“下人来报,说是你父子找我有要紧事?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帮你,你也是知道的,军职除授全在兵部,我虽说是中军都督府都督,也不过是掌兵带兵之权。况且,瑾哥的武艺也着实稀松了些,哪怕如你这般上进,我也好说话。”
  张軏看惯了朱勇的这般神气,自然只是赔笑,张瑾却是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站起身立刻走人,却碍于父亲的缘故不敢挪动。等到朱勇说完,张軏就摆摆手说:“世兄,今次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瑾哥的事,我也知道,从前为了他的军职,你也费心不少。此次确实是事关重大……我听说,昨日你府中来了一位妇人?”
  “妇人?”
  朱勇一下子警醒了起来,又想起了先头张越说的话,沉吟了片刻便故作糊涂地摇摇头说,“我这适景园里人来人往,每日间来探你嫂子的诰命也多得是,哪里就记得住什么人。”
  听到这话,张軏越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于是立时换上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我就知道,世兄必然是被人蒙蔽。不瞒世兄说,事情是这样的,昨日那个妇人是个棘手人,她家相公是我家大嫂的远亲……咳,这么说吧,那便是方敬的哥哥方锐!从前越哥的妹妹许给方敬时,我便觉得不妥当,奈何大哥大嫂全然不以为意,可前几天我才得到消息,说是那方锐曾经给汉庶人当过王府官,还是世子的心腹……”
  张軏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干脆站了起来:“这样一个犯过弥天大罪的人,如何为菁丫头的良配,更何况如今那妇人还到了世兄的府上,这不是给你招惹祸患吗?”
  一旁的张瑾瞧见朱勇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根本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妙,及至看到父亲说得义愤填膺,朱勇却还轻轻掩口打了个呵欠,他就更知道父亲这一趟是算错了。奈何此时找不到法子提醒,他只得重重咳嗽了一声,谁知张軏却根本没察觉。
  终于,朱勇实在没耐性等张軏收起那滔滔不绝的话头,茶盏的盖子和茶杯一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见张軏总算是知机地闭上了嘴,他这才放下了茶盏,似笑非笑地说:“亏你把这些关节打听得这般清楚,我倒是要谢谢你的热心。只不过,你不妨想想,你家大哥何等精明的人,若是方敬的大哥真还有那样的案底,他怎会出面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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