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校对)第17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77/430

  张越闻言哑然失笑,此时,那三间北房中的鬼哭狼嚎总算是告一段落,紧跟着便是一个老夫子严厉的训斥声,随即,一阵琅琅书声便随风传来,只是其中有一个声音却带着几分哭腔。此时,即使不进去看也能猜到里头的情形,他就不打算再进去,反身就朝外走。面对这种情形,那门房一面跟出来,一面就疑神疑鬼了起来,几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直到把人送到门口得了赏钱,又看见张越笑着上马离去,他这才知道今儿个自己应对得很是不差。
  藩王进京原本是先由专人迎候,然后在京师的各藩公馆当中安置,待中官传旨之后方才到皇宫请见。尽管这次周王受诏入京乃是为了问责而并非朝觐,仍然是礼部侍郎亲自出城迎接,一路将人送到了廊房胡同的周王公馆。尽管周王朱橚此次从河南到京师走的是水路,路途并不遥远,但年纪一大把的他仍然颇觉困顿,直到进了大门看到朱宁在院子中迎候,他方才高兴了起来,身上疲累也消了一多半。
  沐浴更衣之后,朱橚便屏退了下人,半躺在湘妃榻上任由朱宁给自己捏肩。良久,他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宁儿,若你不是我的女儿,也不会这么硬生生耽误到今天。”
  “父王这是说什么话,我还小呢!”
  觉察到背后那双手微微一停,随即方才继续施为,朱橚不禁摇了摇头:“女子十五及笄之前便该定下婚礼,你怎么还算小?当初我原想着在开封的那些大家子中给你挑选夫婿,那会儿还觉着张家几个孩子都不错,只可惜和你年纪相衬的都不是长房嫡支,长房长孙却还比你小了一些……早知道他们如今个个都不错,那时候就该下手快些的……都是我想岔了,你四伯又不是没有女儿,居然非得留着你在宫里!”
  张超金屋藏娇;张起和媳妇置气,屋子里放着三四个通房;张越是不错,可人家已经娶妻,媳妇还是杜绾,连孩子都快生了!再说了,张家怎么会娶一个郡主?
  即便是以朱宁的爽朗,这会儿也有些恼了:“虽说去年腊月里的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可四伯这些天仍是一直心情不好,动辄发怒,就连皇太子也常常不得幸免,您这次奉诏入京是问罪的,您不关心这些,只顾着我那点子小事做什么!”
  “好吧好吧,你的婚事是小事……”朱橚实在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转过身子盯着朱宁看了一会,这才正色道,“告我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俺三,这只是一个引子。自打当初改封我洛阳我却坚辞那会儿,我那位皇兄心中就扎下一根刺了。这一次我都预备好了,俯首谢罪,献还三护卫,料想皇兄不会赶尽杀绝……”
  “就算四伯不会,焉知别人不会!”
  朱宁一把抓住了朱橚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我那时候住在乾清宫西暖阁的时候有意不去打听这些事,等前一阵子搬出来之后方才用了些小手段,总算是探得了一些隐情。那个俺三确实微不足道,但其后搜罗罪证的河南一众官员却上书言称,坚称您和一赐乐业教的教民往来甚密图谋不轨。朝廷最是忌讳这些教派,而且那些官员还上呈了实证!”
  此时此刻,纵使是朱橚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同父同母的兄长朱棣在得皇位之后藩禁森严,最忌讳藩王和民间教派交往,这个罪名往大里说确实不小。想到这里,他不禁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过是打算捐资助一赐乐业教建清真寺,俺三原本就是一赐乐业教之人,他居然会用这个罪名举发!为一己之私竟然不怕族人尽灭,真是畜牲!”
  “怕只怕这背后还有人唆使。”朱宁淡淡加了一句,旋即轻轻捋了捋耳畔乱发,“四伯今日使我来对父王说一声,他两日后就见你。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做好预备。”
第四百一十章
趁机
  兵部司官不比外放的地方官,拿长随代替吏目做事自然不行。张越原本担任员外郎,都是在各衙门和军营之间来回协调,并不是一直坐司办事,如今上头的郎中调任他职,他陡然成了兵部武库司的真正主管,最初上手的时候自然颇为吃力,几个书吏也明里暗里试探着,几个比他年长的下属更是没少拿棘手的事情为难他。
  然而,熬过正月之后,无论是书吏还是武库司属官,都渐渐发现那些手段再难不倒这位年轻上司,更有人悄悄揭出张越这一个月中在兵部值夜了半个月,一直在熟悉种种事务和文牍,很是扎实勤恳。于是,这一类凭经验资历为难的小动作渐渐少了。趁着如今兵事不多的空闲,张越又拉万世节一同研习,两人总算是真正理清楚了头绪。
  这天正是礼部贡院会试天下举子的时候,虽与兵部无干,但一大早上朝回衙办事之后,官员们少不得议论纷纷,脚下步子自然慢了一些。就在众人预备各自回房办事的时候,一个人影一溜烟从外头冲了进来,到尚书方宾面前方才止住步伐,双手呈上一份公文。
  “大人,交南急报!”
  闻听交南急报四个字,正在对两位侍郎说话的方宾不禁眉头一挑,接过之后却不忙拆开弥封,而是威严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直到各司官全都回房,他方才和两位侍郎进了正堂,打开公文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他信手将其递给了两人,眉头紧蹙成了一团。
  张越和万世节同行进了司房,见别人也在窃窃私语,万世节便低声说:“去年交趾两位参政侯保、冯贵御敌战死,结果丰城侯十月就带兵大败黎利于老挝,这会儿又有急报,难道是又有人反了?那黎利别的本事倒是稀松平常,就是跑得飞快,每次打败了他却抓不到人,没多久又死灰复燃,这样一再往复怎么行!”
  “交南耗费钱粮人力无数,这样下去西南确实就要被拖垮了。”
  想起两天前才刚刚在四喜饭庄的二楼和于谦谈论过此事,张越此时点了点头,等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看了几道公文批了几个字,他就在心里思量了开来。大伯父张信虽说擢升为参议,但在那种地方可谓是朝不保夕,可他既然知道皇帝把人贬谪到那里的目的并不单纯,就不好轻易开口。可是,当初英国公张辅在交趾创下的大好局面,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须知这两个月除了熟悉兵部事务,他对交趾兵事也下了很大功夫,能不能趁此机会……
  “张大人,方大人请您过去一趟,有事商议!”
  听到司房外头的这个声音,张越连忙停止了那些思量,起身出门。到了兵部正堂,却只见唯独尚书方宾在。俟他行过礼后,方宾就开口说道:“交南丰城侯病重,此次是荣智伯上书。因交趾气候多变,远征军士多有因疫病而死的,军器也因为气候潮湿多有锈蚀,所以上书调兵调军器。事关重大,我需得入宫一趟,两位侍郎另有事情要办,你既是掌军户簿册和军器簿籍,就和我一起去吧。”
  虽说这确实是分内事,但此等事自该由三位兵部堂官陈奏,张越并不认为自己有同行的必要,因此他答应归答应,使人回去吩咐一声的同时却在心中思量了起来。从兵部衙门出来,由长安左门经承天门端门左掖门进入宫城,他跟着方宾沿御道左侧文昭阁旁边的青石路前行,过穿堂和中左门云台左门,这才看见了乾清门。
  今日孙翰属下的禁卫正好轮值乾清门。认出那边的来人,他连忙上前向方宾行礼,旋即便对张越说道:“三哥是跟着方大人来奏事的?虽说通报不过是一句话功夫,但眼下皇上正在见周王千岁,如果你们不着急,最好还是先稍等片刻,免得有所触犯。”
  张越还未来得及答话,方宾就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就先等在这里好了。”
  孙翰娶了张越的堂妹张怡,两家便算是姻亲,因此孙翰虽年长,也得称呼张越一声三哥。虽说交情极好,但如今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房陵在东宫站稳脚跟也需要尽心尽责,于是他们这三人一起聚头的时候就少了。这会儿在人来人往的乾清门前,又有兵部尚书方宾在,两人自不好多说什么话,倒是张越渐渐悟出了方宾非得叫上他一同来的缘故。
  这乾清门轮值的宿卫多半是勋贵子弟,尚书尽管是二品高官,却未必能让别人卖面子。今日皇帝既然是召见周王,若是拣了个不那么巧妙的时候进去,奏报的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到头来被迁怒就不那么美妙了。捎带上他,在乾清门便可能得到讯息,兼且若有责备多了一个人分担,若有嘉奖也可说是提携晚辈后进。怪不得人说六尚书之中,夏原吉最贤,蹇义最稳,宋礼最正,吕震最杂,吴中最巧,方宾最敏,各有各的秉性手段,果然一点不假。
  乾清宫正殿此时正一片死寂,周王朱橚俯伏于地,朱棣来来回回在宝座前踱着步子,时不时停下来用刀子一般的目光扫一眼下头这个嫡亲弟弟。两人同父同母,朱棣虽说一向防备藩王,但对这个弟弟总还有几分优容。然而,开封距离京师太近,周王三护卫足有一万五千人,再加上此次别人密告的更是他不能忍受的交结异教,因此他着实火大。
  然而,若是周王朱橚矢口否认也就算了,偏生其一口承认了所有事情,只是顿首谢罪,他这满肚子邪火没处发,却又不想真的对这个嫡亲弟弟怎么样。
  “别跪了,起来!”见朱橚仍然是俯伏不动,朱棣顿时眉头一挑,旋即便对左右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前搀扶周王起来!不记得周王有风湿的老毛病么?”
  几个原本僵立不敢稍动的小太监慌忙上前扶起了朱橚,即便如此,朱橚在起身时仍是脚下踉跄站立不稳。瞧见这一幕,朱棣不由想起当初建文帝削藩时,自己这个弟弟先被流放云南,随后囚禁南京多年,心中不禁更生怜悯。吩咐宫人搬来锦墩让朱橚坐下,他便上前问道:“一赐乐业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不要听请罪那套!”
  此时此刻,朱橚哪里不知道最难过的一关已经过去,心中松了一口大气,但面上却不敢有半分放松。由于朱棣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他知道此时朱棣还记得兄弟情谊,便索性以兄弟之情动之:“四哥你也知道,我对于那些药草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感兴趣,一赐乐业教中有一位医士名叫俺诚,到我那王府走动的多些,我正在编《救荒本草》,他也帮过我不少忙。因他提起过要重修开封清真寺,我答应捐资相助,就是如此。”
  见朱棣目光炯炯,他咬咬牙又说道:“一赐乐业教不像佛教道教,他们原本就是海外迁来,很少与中原人通婚,因此人数如今已经不到千人,开封府内本地居民很少信奉这个。我要是勾结异教,何必找这种不为汉人所信的教派?他对我有助,我便捐些钱修寺,而且早就说过要在内中供奉大明皇帝万万岁牌。总之既然如今罪证确凿,那我认罪便是。”
  由于袁方出身河南,又曾任锦衣卫河南卫所千户,朱棣原本还对于锦衣卫的呈报颇有些疑忌,此时见朱橚原原本本坦明其中干系,他渐渐有些信了。然而,他生性多疑,此时只是没好气地骂道:“既然有隐情就该明明白白地奏明,一见面就说什么罪该万死,非得学别人叩头请死罪这一套,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糊涂!还是说你以为朕糊涂到了这个份上?”
  “臣弟不敢。”此时周王朱橚见朱棣摆出了皇帝做派,连忙离了那锦墩,又屈膝跪了下来,“臣弟扪心自问,这些年在开封王府中很少外出,实在是心中委屈。臣弟知道皇上必定会派人严查,原本并不想说这些,可臣弟生怕皇上一怒之下罪及宁儿,所以想着只要治罪臣弟一个,那……”
  “混账,朕要是贬了废了杀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弟弟,阿宁难道会独善其身?”朱棣顿时气恼了起来,指着朱橚便骂道,“你这个当父亲的还不如朕明白你那个女儿!滚!”
  他哪里会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就这些说辞还是父女俩商量出来的!朱橚心中苦笑,面上仍是诚惶诚恐地拜舞谢罪,起身要退出去的时候,却听到耳畔又传来了一句话。
  “你这次多留几天,趁此机会把阿宁的婚事定了!”
  “啊……臣弟谢皇上!”
  看见朱橚欣喜万分地跪下磕头,朱棣只觉又好气又好笑,遂吩咐两个小太监上前把朱橚搀扶出去。等到人走了,他方才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吩咐河南地方官监察周王乃是他的御命,但那个告密者的出现却实在是太巧了,而且之前那时机也古怪,莫非仍是逆子捣鬼?想到这一点,他顿时咬牙切齿更生恼怒。
  “启禀皇上,兵部尚书方宾,武库司郎中张越求见。”
  闻听这一声,朱棣方才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遂吩咐让人进来。等到这一老一少入殿行过礼,方宾禀报了此次交南的急报,他一瞬间面色铁青。
  “小小一个交趾一叛再叛,这还有完没完!丰城侯李彬荣智伯陈智身为大将,就不知道动动脑子,还要再来向朕要兵要军器,他们就不能学学张辅,不要让朕一直操心!”
  即便是方宾,面对朱棣这忽然勃发的怒火,能做的也只有不吭声——毕竟,皇帝骂的是勋贵大将而不是他。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张越却忽然语出惊人。
  “皇上,恕臣直言,交南之所以难定,不在攻,在守。”
第四百一十一章
锐意
  张家满门和交趾仿佛都有不解之缘——张辅率军三征,张攸在交趾足足呆了十年,张信被贬如今仍然在那里窝着,张越任职兵部武库司,恰恰是又要常常和交趾打交道。因此,这时候他石破天惊说出这么一句话,方宾大惊失色,而朱棣却只是挑了挑眉,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容情。
  “张越,此等军国大事,你居然妄言?”
  自打收到父亲张倬的那封信,让他设法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把大伯父张信弄出交趾那个鬼地方,张越就一直在心中仔细筹划。他并不认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弄鬼是什么好法子,但他却知道,交趾并非鸡肋,而是一块极为要紧的地方。与其让张信回来,还不如在皇帝心中加重一下砝码。此时无疑是极好的机会,因此他从容上前了一步。
  “臣并非妄言。英国公三至交趾,每次都是顺利平叛,最后一次更完全平定了陈季扩之乱,何以最后还有那么多人追随一个跳梁小丑黎利?交趾初定,又孤悬西南,朝廷派了众多得力大臣前去治理,原本就是以安抚为主,据我所知,皇上不曾下令交趾供扇一万把孔雀尾一万只,不曾可曾下令每年在交趾征象牙百支,更不曾下令在交南采买玳瑁琥珀。”
  朱棣被这一连三个不曾说得一怔,待明白其中深意之后,他原本就紧绷的一张脸更是显得阴沉难看——张越虽然没有明说是谁枉顾自己的意思在交趾横征暴敛,但不外乎就是自己倚为肱骨的心腹。想到黔国公沐晟之前曾经有所暗示,他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然而,寻常大臣看了他这样的脸色便会惶恐请罪,张越却瞧过很多次了,这时候并不发怵。
  “黎利原本乃是陈季扩的部将,归顺我大明之后只当了一个小小巡检,因此早就心怀不满,但他起兵反叛的借口却是朝廷强征他的女儿,民间生恐也遇上这种事,于是便有附逆之举。而潘僚世袭乂安知府,表面恭顺心怀异志,见交南一乱便趁机举起反棋,至于其他先后叛乱的土官也是一样。但此等人固然别有用心,若是没有机会没有借口,如何能生事?交南百姓和中原无异,但使能安然糊口度日,谁又会宁愿抱着杀身之祸附逆?”
  方宾今天捎带上张越不过是为了趋吉避凶,谁知道这会儿平白无故卷进了这么一桩麻烦事里头。瞧见皇帝正用冷冷的目光瞪他,他顿时心中叫苦,知道这位至尊一定以为自己在后头说了些什么。想到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句。
  “张越,今次议的是交趾军器人员,谁让你说这个!”
  “交趾东距海,西接老挝,南渡海即占城,北连广西之思明、南宁,云南之临安、元江,都是膏腴之地。交趾定则西南夷定,况我大军进兵则贼寇望风而降,一乃是畏天威,二则是民心向我大明。当初英国公三定交趾之后,其要处就在一个守字。若驭之有道,则此地可以渐安。若守之无法,则不免再变。如今大军在交趾剿一地则另一地叛,至另一地则原地又叛,将士皆疲于奔命,这军器人员耗损自然无法避免。”
  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张越却说得越来越起劲,即便是以机敏著称的方宾,这会儿也觉得满头大汗,深深后悔起今天把张越带来的决定。正当他心乱如麻的时候,朱棣却忽然丢下了一句冷冷的话。
  “方宾,你出去。”
  “皇上……”方宾原本还想咬咬牙保一保自己的属官,但看到皇帝那脸色仿佛随时就能降下雷霆,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一跪之后便退出了大殿。等到外间冷风一吹,清醒过来的他沉吟良久,终于自以为明白了张越的用心,明白了皇帝大怒的缘由。
  “年轻气盛,以为仗着皇上宠信就能为所欲为?张信岂是那么容易回来的……只要惹怒了皇上一次,那便是万劫不复,就是英国公也保不住你……可惜了……”
  乾清宫正殿内,没了方宾的君臣二人这会儿正陷入了僵持中。朱棣怒瞪着张越,见他耿着脖子的镇定模样,他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厉声问道:“这些是你那大伯父写信告诉你的?”
  “启禀皇上,臣的大伯父每半年只有一封信送到,最近一封还是年前送来的,除了问安之外并无提过其他内容。这些除却臣去英国公府上探望时大堂伯英国公提起过的心得,以及二伯父阳武伯在交趾征战多年的体会,便是臣在兵部这些时日翻看文书资料的结果。”
  “你是兵部武库司司官,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些应该是职方司的事!”
  “皇上所言不差,但之前皇上既然让张公公送了那张纸来,臣在尽职尽责管好武库司诸事之外,自然还应该做些其他力所能及之事,否则怎当得起皇上心意?皇上刚刚也说了,臣的大伯父眼下在交趾,但相比他来,无论是大堂伯还是二伯父在交趾的时日都远远长过他。张家这么多人都曾经在交趾征战立功,所以臣虽然没去过交南,但并非对交南一无所知。至少臣知道,皇上当初锐意定交南,乃是为求西南长治久安,而并非单纯为了开疆拓土的武功!”
  “你这个狂妄的小子!”
  朱棣气极反笑,但骂过这一句之后心中倒是颇为得意。直到现在为止,朝中仍然对在交趾弹丸之地耗费钱粮军力颇为不满,非议他好大喜功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张越这最后一句话冲淡了他的大半怒火。情知张越这矛头乃是冲着交趾监军马骐,他少不了在心中沉吟了起来。虽说他也从交趾征派了一些东西,但数量远远没有张越提到的这么多,更何况,他还没有糊涂到不顾交趾民情非要征派采买的地步。
  见皇帝面露踌躇,张越就知道这一回自己并没有选错时机。自从黄俨卷入谋逆案之后,他敏锐地感觉到,朱棣对于中官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完全信赖——陆丰曾经对他抱怨过朱棣见过他之后往往会招来袁方验证,张谦也曾经提过天子如今对宦官常常疾言厉色,海寿唯一一次去兵部找他办事,也露过口风说皇帝如今性子难以琢磨——而已经远离京师数年的镇守交趾太监马骐确实劣迹斑斑,要打动皇帝相信这一点并不难。
  在反反复复考虑了一番之后,朱棣最终还是决定派稳妥人前去查一查。自然,他面上却不肯表露出来,接下来更是疾言厉色地申饬了一番,但张越当然能听出来这分明是雷声大雨点小。等听到皇帝吩咐说把交趾方略写成折子呈上去看,他更是心中笃定,答应一声方才退出。然而,当他出了宫回到兵部衙门之后,却发现四周人看他的目光极其古怪。
  瞧见张越进了司房,趁着没别人在,万世节顿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好一会方才吁了一口气:“刚刚方大人面色铁青地回来,几个进去奏事的都吃了老大的苦头,结果还是一位侍郎大人进去,这才打听到怎么回事。你也太大胆了,方大人原本是拉着你当挡箭牌,到头来你却利用了他一回!既然你囫囵回来了,想必最后还是成了?”
  张越笑着点了点头:“皇上已经有所心动,但一定还会设法派人查证。”
  “只要查,还怕查不出那阉货的罪名,交趾那些官员恐怕早就恼怒那个太上皇了!没来由坏了大好局面,他这个监军罪过最大。话说回来,除了你也没人告得下他,你手上可是已经倒下了司礼监三个头头,真是名副其实的权阉克星……”
  “咳!”
  正说得起劲的万世节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连忙停住了话头。转头一看,瞧见是尚书方宾站在门口,他顿时吓了一跳,旋即便露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上前两步举手行礼:“方大人莫非是有事交待我等?”
  方宾在门口虽说只听到了最后半截话,但据此推断出来的信息却让他在诧异之余有些嫉妒。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不但不责张越妄言,而且还真的相信了这么一番话——张越那些话他也说过,他对于马骐那个太监也是深恶痛绝,可他只能旁敲侧击提那么一提,可张越如此直截了当竟然毫发无损!不得不说,皇帝对于张家人偏爱的过分了,也不看看张家都出了多少高官,难道真要造就一个大明第一名门?
  心中虽不以为然,但方宾面上却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对张越微微颔首之后,他便递过了一份公文:“刚刚从交趾送来的通报,虽说此事让别人去也行,但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去的好。你走一趟左军都督府,知会一声保定侯。”
  听到是交趾送来,又听到是送交保定侯孟瑛,张越顿时觉得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下一刻,方宾就直截了当地说:“交趾黎利陷政平州,孟贤战死。”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77/430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