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锦瑟华年(校对)第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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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夙那股子郁闷一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狂喜。她才调入武德殿不到十天,天子竟然能记住她的名讳!她连忙定了定神,转身盈盈下拜道:“奴婢元夙拜见陛下。”
  李隆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她看上去绝不超过十六岁,尽管是上白下红的寻常宫装,头上梳着普通的飞仙髻,但却容貌却极其秀丽,体态妩媚妖娆。然而,最难得的是她眼角流露出的一种神韵,一种让人异常熟悉的神韵。看来为了准备这样一个人,人家倒是费了老大的功夫。
  “你之前侍奉过太上皇?”
  “是,奴婢入宫之后侍奉太上皇已经有一年多了。太上皇看奴婢还算得力,又担心陛下面前没有一个可靠人侍奉,所以才遣奴婢来武德殿。”
  “哦?”李隆基此时却是晒然一笑,右手食指轻轻在桌案上敲了两下,随即脸上笑容倏然一收,“朕怎么听说是姑母将你送去太上皇身边,然后又让你主动请缨到朕身边来侍奉的?”
  元夙满心以为这一回必然能博得圣心,乍然听到这样的质问不由花容失色,浑身都一下子觉得软了。悄悄抬起头一看,她却正好对上了李隆基那阴鹜深沉的目光,吓得又是打了个寒噤。此时别说邀宠,她满心只想着能全身而退,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慌忙连连叩首道:“陛下明鉴,奴婢虽是公主举荐入宫,却一向本分守己,从来不曾做过什么逾越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打探或是递过什么消息……”
  “朕有说过你是姑母的探子么?”李隆基一口打断了元夙的话,看到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心中不禁更多了一丝把握,话语便柔和了许多,“你如今还年少,还有大好年华,若是走错一步,日后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朕信得过你,日后朕的茶水饮食就全都交给你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奴婢一定尽心竭力。”元夙慌忙叩头,待要起身,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旋即咬咬牙又伏拜了下去,“奴婢既然由太上皇转赐陛下,今后便是陛下的人,必定会一心一意,决不会听别人指使。”
  李隆基很满意这番话的效果,当下就打发了元夙出去。想到之前薛崇简的提醒,他不禁冷冷一笑。当初他是太子,太平公主明目张胆地往他那里安插人,他没有办法拒绝,但现在就不同了。他毕竟是天子,天子和太子的区别便仿佛云和泥的区别,对于这些普普通通的宫人来说,他这个皇帝比太平公主实在是有太多的优势。
  徐瑞昌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一击置之于死地,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他唯一能接受的结果!
  他霍地站起身,瞧见高力士正好进殿,便淡淡地吩咐道:“你和朕一同去延嘉殿,朕要去看看武贤妃和武昭媛。”
  入夜的太极宫异常安静。穿过东横门和甘露门,李隆基很是遇到了几队巡行军士,面对他们的下拜参礼,他每次都会停下慰言几句,如是便耽误了不少功夫,可却换来了那些年轻军士激动兴奋得表情。等到沿着千步廊漫步的时候,他方才对高力士问道:“你看这次武贤妃小产,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所为?”
  这话却着实不好说,高力士很是动了一番脑子,最后还是摇摇头道:“这着实是说不好。毕竟是亲蚕大典,太阳又大,武贤妃自己之前也没有发现,因此而小产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就查一查安安武贤妃的心吧。”
  李隆基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内疚。他当然是喜爱陈莞的,但那究竟是什么程度的喜爱,他自己也说不好,也许和喜爱其他妃妾一样,也许不一样,但终究只是喜爱。他是天子,流连在女人身上的时光虽然多,但那更多的不过是为了分散神经,否则他的神经若是时时刻刻绷紧,总有一天会断了。快到延嘉殿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人影站在门口,心中不禁一动。
  那种明艳而爽利的笑容他曾经见过无数次,恍惚间,他仿佛感到自己看见了另一个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大幕
  “这是什么?”
  凌波看着手中那一列长长的名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见云娘在旁边无可奈何地直叹气,她只得揉了揉微微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没好气地说:“别说李三郎对这些事情本就是廖若指掌,就算他不知道,姑姑也大可把这个直接交给小高,我拿到这个有什么用?总不能我让裴郎直接带兵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吧?”
  “唉,果然是女人一有了牵挂负担,这脑袋就不好使了!”
  云娘哀叹了一声,瞧见凌波气鼓鼓地瞪着她,她方才笑吟吟地在旁边坐下:“李三郎如今是天子,哪里会像以前那样事事轻信?再说了,这太平公主家里聚会的人尽管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其中每个人的态度却各有不同。就比如人人都知道崔湜是铁杆的公主党,可谁会知道,崔家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崔湜的弟弟崔涤似乎就对其兄的一意孤行不满。另外,陆象先虽然是太平公主所荐,但并没有参与某些谋划。再比如……”
  “好了好了,姑姑你真是天底下第一探子!”
  对于云娘的能耐,凌波不得不举双手表示佩服。攥着那一份薄薄的名单,她不禁沉吟了起来。打发裴愿或者高力士交上去自然是最省事省心的法子,但对于别人的用处并不会很大——李旦是即便相信太平公主结党营私也不会追究,李隆基则是心知肚明却还得等机会。而且,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对于太平公主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恶感。毕竟,较之韦后之流,太平公主实在是强太多了。
  “只怕太平公主最骄傲的便是有一个曾经是女皇的母亲,最痛恨的也是自己身为女人吧。”
  “你说对了。”想起自己侍奉了武后二十年,云娘的目光中便多了几许追忆和怅惘,最后便轻笑道,“若是当初任何一步失败,天后便会万劫不复,其中甚至有不少机遇和运气的成分。没有人会想到她会登基为帝,更没有人想到她能稳稳地在帝位上坐那么多年。不是我看低太平公主,女皇之路她是走不通的,她比天后当日多了势,但这一层优势反倒成了劣势。”
  对于这种说法,凌波不无赞同。当下她便将那份名单凑到灯台上烧了,旋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你放心,我已经完完全全都记了下来。不过我眼下既然是孕妇,便得乖乖呆在家里休养,此时出面反倒是不妥。异日我打发喜儿入宫去看看陈莞和十九娘,让十九娘好好想想办法。”
  “我当初看着陈莞聪明机敏,结果一进宫人却变傻了,倒是十九娘那个丫头不错。”一想到陈莞没了孩子,还不知会在延嘉殿中怎样以泪洗面,云娘忍不住大摇其头,“她早就该知道李三郎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就该知道深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爱上天子乃是女子的大不幸,爱上天子却不知道为自己着想则更是女子的大不幸。十九娘还好歹在心里定下了一个深刻的念想,可她有什么?她最大的依仗便是当初在你身边学的那些灵活机变,抛开这些学那些只会以色侍君的女人,硬生生落了下乘!”
  对于这样的评判,凌波只是默然无语。她甚至很难想象,武明秀和陈莞两个人面对面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只希望陈莞在看见武明秀之后能清醒一些,那样的话兴许才能在李三郎的庞大后宫中好好活下去。
  此时此刻,罗列在那张庞大名单上的人却在按照当夜的安排有条不紊地活动着。宰相们继续小心翼翼地拉拢着有用的官员,羽林军和金吾卫的几个将军则是尽量更严密地控制下属,更多的人奔走前后谋划,那两个深藏已久的字终于渐渐浮现了出来——废立。然而,对于这样咄咄逼人的情势,太上皇李旦保持着沉默,皇帝李隆基也保持着沉默。
  于是,长安城中渐渐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安静之中,甚至连大街上的行人都少了。那种日月换新天的恐惧弥漫在帝都的上空,有人感到兴奋,有人感到惊恐,有人感到惋惜,还有人在自鸣得意……而在这些人之外,还有一批人在暗自忙碌着,城南太乐令徐瑞昌那座不起眼的小宅子里常常有人进进出出,这一迹象却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一个七品小官,实在是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人逢喜事精神爽,无论是上司还是同僚下属,对于担任左羽林中郎将的裴愿几乎都是相同的观感,这是很可以理解的。当这一天裴愿受太上皇召见入宫的时候,老彭等几个熟识的便悄悄碰了一下肘子,互相打了个眼色,全都是嘿嘿笑了起来。这些天面对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新上司,他们从最初的疑虑到最后的服膺不过是区区十几日的功夫。
  也只有这样心地实诚而又武艺高强的世家子弟,才配得上他们那位爽利慷慨的县主!
  这是裴愿十天之内第四次踏入立政殿。尽管仍是一如既往地闲话家常,他却发现李旦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便诚恳地劝解道:“如今已经是入了夏,午后最易犯困倦,太上皇还是应该多多休息。”
  “朕就是躺下了也未必睡得着。”李旦叹了一口气,见裴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不禁站起身来,如同长辈似的在裴愿肩头轻轻拍了拍,“既然你来了,索性陪朕去北海池望云亭那边走走。反正以你的脾气,一定是把事情都处理好了方才会应了朕的召见,不是么?”
  裴愿憨厚地笑了笑,旋即便起身搀扶起了李旦的胳膊。出了立政殿,李旦便吩咐随行的大批宦官和亲卫不许靠前,这才缓缓地朝前走。穿过一扇又一扇宫门,路过一座又一座宫殿,他的目光逐渐迷离了下来,忽然想起了儿时在长安的那短短岁月,想起了兄弟几个的愉快时光。那时候大家都还在,而太平则是那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儿,也是他们兄弟四个最宠爱的妹妹。
  “裴郎,朕这些天听了太多的闲言碎语,你告诉朕,太平和三郎之间就真的不能互相容忍克制一下么?”
  倘若此时站在旁边的是凌波,一定会深思熟虑后给出一个含含糊糊的答案,然而此时陪伴在李旦身侧的却是裴愿。面对这个他自己也想过无数次的问题,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答道:“太上皇,即便太平公主乃是陛下的姑母,但他们不仅是姑侄,也是君臣。太平公主门下出来的官员太多了,哪怕公主没有其他的想法,单单是这样的抱团,陛下便无法容忍。而公主认为陛下年少,无法容忍陛下独掌权柄却撇开她,自然会更加不愿意放下权力。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平公主,都觉得眼下这情势不安全,所以……”
  “所以他们就要斗是吗?”
  看到裴愿默然的表情,李旦忽然感到心中满满当当都是失望。那时候他摆脱了韦后乱政的阴影,自以为他的登基就能够为天下万民带来太平安康,自以为用仁厚治天下便能长治久安,结果他最终发现,他并不喜欢坐在御座上,他并不像别人那样期冀那个座位,留恋那个座位,所以他才会二话不说地禅让了皇位。然而,他如今却悲哀地发现,即使离开了那把椅子,有些事情仍旧犹如阴魂一般纠缠不放。
  “朕明白了。”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四个字,随即便使劲挥了挥袖子,仿佛要把这些事情全都丢开在一边,竟是挣脱了裴愿的胳膊大步往前走去。走出十几步远,他方才回过头端详着裴愿,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朕很是羡慕裴卿的好福气,即使历经磨折,他至少有你这么一个敦厚的儿子,还有十七娘那样一个聪慧的媳妇。”
  同一时间,被李旦盛赞为好福气的裴伷先却并没有在惦记自己的长子长媳,也没有惦记自己即将出身的孙辈,而是在纸上奋笔疾书。满满当当写了三张信笺,他通读了一遍之后却烦躁了起来,随手将其揉成一团扔进了字篓之中。站起身踱了几步,她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案桌后坐下,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个斗大的“速”字。紧跟着,他就命人叫来了罗琦,将已经封好的信郑而重之地交给了他。
  “让愿儿或是十七娘转交陛下,切不可耽误。”
  事关重大,罗琦自然不敢怠慢耽误,连忙双手接过。他正要转身出门,背后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吩咐。
  “你告诉愿儿,升官固然是好事,但关键时刻当断则断,让他切勿犹疑。陛下是英果之君,但陛下的手段从来狠辣,所以此时绝对中立,异日便会有不可测的危机。纵使愿儿先前和陛下有兄弟之义,但眼下是君臣之分,让他不要错断了。”
  听罗琦只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裴伷先方才放下了心。等到人一走,他却忽然又觉得心烦意乱。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凌波当年和李隆基的那场过节——那丫头从来就是审时度势识时务的,希望她这一次也能看清大势所趋,不要意气用事。
第二百二十八章
火星
  “要我去宫中小住数日?”
  对于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邀约,正在家中舒心惬意地过着孕妇生活的凌波很是诧异。尽管她知道自己很讨太上皇李旦那两位妃嫔的欢喜,但这种时候,她这么一个大腹便便却有丈夫在身边的县主到宫中小住算是怎么回事?豆卢贵妃和王贤妃都是谨慎贤淑的妇人,并不管外头的事,这次莫非并不仅仅是她们俩的意思?
  裴愿也觉得奇怪,但见凌波皱紧了眉头在那里喃喃自语,他便笑道:“大约是太上皇和两位娘娘觉得寂寞,所以让你去住两天。前天我去谒见太上皇的时候,他还很是念叨了你一回。太上皇老了,虽然膝下儿孙满堂,可住在宫里的就只有陛下和两位孙子。反正我如今的职分可以随时入宫,每天都可以去看你。”
  那不是好似探监吗?
  凌波闻言不禁气结,恶狠狠瞪了裴愿一眼,发现他满脸莫名其妙,她方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就算裴愿不这么说,她也不可能拒绝人家的好意,否则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编排。虽说伴君如伴虎,可陪伴李旦这样一位心地仁厚犹如慈父一般的老人倒是不难过,也省得在家里成天要被人骚扰。于是,她只得对裴愿千叮咛万嘱咐,耳提面命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懒洋洋地吩咐喜儿去准备衣裳行李。
  洛阳宫大明宫太极宫……她又不是妃嫔,偏偏三个地方都住了一个遍,是不是该感到庆幸?
  然而,在她上了自己那辆白铜饰犊车,却发现车上笑吟吟地坐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犹如看怪物似的端详了好一阵子,这才满心纳闷地问道:“难道姑姑你在宫中还没有住够,还打算去过那种坐监房似的日子?”
  “要不是我正好去见力士,哪里知道你会忽然被接到宫里去住。有我跟着他也放心,你那裴小子也放心,就算不自由我也只好认了,横竖顶多也就是个把月而已。”云娘说着便露出了讥诮的笑容,轻轻眨了眨眼睛,“多少名门淑媛抢破了头都想进宫,也就是你会把进宫当成坐监房。对了,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太上皇为何会在这个当口接你入宫。”
  凌波心中一紧,却没有立刻追问。因为某个原因她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只是她仍然不敢相信那就是事实。
  “先头我去见力士的时候,他就对我说,已经有人向陛下暗示要速战速决,那个被贬到东都的张说也派人送给了陛下一把腰刀,无非想让陛下速断。除此之外,出了名的墙头草崔日用也进宫和陛下嘀咕了好一阵子。照这样看来,只怕是最后的日子已经近了,所缺的不过是一点火星而已。太上皇想必也有所觉察,所以把你接入宫中,无非是担心到时候再有乱兵置你于危境。”
  “太上皇真的觉察了?”
  云娘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太上皇毕竟历经四朝,他又不是天生迟钝,不过是不想争而已,看破这些门道又有什么难的?太上皇除了派人接你,还似乎往太平公主那里也派了信使,要请那一位也到宫中住上几天……”
  此时此刻,凌波陡然之间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那太平公主怎么说?”
  “她大约也已经定好了日子预备发动,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把自己送入人家控制的地方去?她借口时气不好感染了病疾,此时若是进宫对太上皇有利无害,婉言辞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家都在悬崖边缘,岂是太上皇想拉就能拉回来的?”
  得到了这样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后的一路上,凌波着实连说话的兴致都没了。由安上门进了重明门,立刻便有小宦官带着肩舆迎了上来,凌波也不推辞,直接坐了上去。六月的天气已经是酷热炎炎,尽管头顶打着伞,旁边又有人轻轻打扇,自己更不用走路,但这一路上她仍是出了通身大汗。直到来到王贤妃的淑景殿,换了一身衣服,又由早就在这里等候的太医诊过脉,她方才缓过神来。
  淑景殿距离南海池不过一箭之地,即便是炎夏,池上仍有凉风阵阵吹来,即便比不上太液池边上的天然阴凉,却仍让人感到阵阵舒爽。此时此刻,她便舒舒服服地歪在殿后临水阁子的一具凉榻上,望着那水面出神。旁边的王贤妃则是早就知机地避开了去,将这块最好的临水之地完完全全让给了凌波。云娘则是倚靠着不远处的一根廊柱,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池中的一尾尾锦鲤。
  一整个下午,凌波便都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度过。既没有人来求见,也没有人打扰,就连宫女送茶送点心也都是静悄悄地毫无声息。头一次沉浸在这样的静谧中,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似飘荡在林间的清泉中,简直忘了这是世界上最污浊最幽暗的地方。就在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十七娘,这个地方应该很合你的心意吧?”
  瞥见那一缕明黄色的衣袍,凌波立刻支撑双臂想要坐起来,结果肩头却多了一只手。面对那股并不大却很坚决的力量,她不敢直接抗拒,只好摇头苦笑道:“舅舅,我这样是不是太不恭敬了?”
  “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这里又没什么外人,需要守什么规矩?”看着那张微微胖了一圈的脸,李旦忍不住笑道,“朕可不会输给裴郎,所以已经调了四个最善于烹制孕期饮食的厨子来,还有四个有经验的宫人,正好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芳湄性子婉淑,和你一定合得来,也可以照应你一阵子。”
  凌波只觉心中咯噔一下。云娘的话已经从李旦这里得到了证实,那么岂不是说不日之内必有大变?她强忍心中疑惧,欣然点了点头:“贤妃娘娘一向待我极厚,我这一回住在这里,只怕要搅扰她了。”
  “芳湄膝下并无子女,五郎和四娘六娘都是她抚养长大的,如今四娘六娘都已经嫁人,五郎也已经封王外居,有了你陪她说话,她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搅扰?”说到这里,李旦微微一顿,这才慨然长叹了一声,“你冰雪聪明,朕的深意你必然能够领会一二。事到如今,朕能做的只有这些,只盼他们也能够想到如今这一切的来之不易,莫要轻易毁弃了这好日子。”
  凌波进宫的这一天,罗琦也风尘仆仆地带着裴伷先的“家书”和口信赶到了长安城。一进城他就直奔平康坊永年县主第,结果却得知了凌波入宫小住的消息。没奈何之下,他只得转往左羽林军营,足足在外头等候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这才见一身戎装的裴愿匆匆出来。知道裴愿身有公务,他连忙将裴伷先嘱咐的话转达了一遍,这才递上了封了口的书信。
  裴愿随手将书信贴身藏了,然后便点了点头:“你转告爹爹,让他放心,信我一定会送到,其余一切我和小凌都已经安排好了。”
  “大人吩咐过,我此来就不必回去了,就留在长安城听大少爷的指令。”
  对于父亲的这种安排,裴愿着实有些意外。然而只是略一思忖,他便有了主意。凌波的入宫让他少了一份后顾之忧,但是如今家里还住着他的弟弟和弟妹,若是不小心也会让人有机可趁。想到家里还有从庭州带回来的几十个家将,他便吩咐道:“那你回去整合一下我带回来的那些家将,然后秘密在长安城内找一处宅子,把二弟和紫陌一起转移出去。记住,一定要做得小心。”
  尽管从裴伷先的态度中就能看出长安城局势险恶,但罗琦没想到居然要这样布置后路。尽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但离开军营之后,他还是颇有些踌躇。这要是把人留在长安城,万一遇到什么大规模的兵变还是躲不过去,他是不是该劝说裴范干脆躲到城外去?
  要知道,至今为止,无论哪一次兵变都只限于京城之内。
  然而,他回到平康坊找到裴范和紫陌,本以为要大费唇舌地劝说,谁料这一对小夫妻却一口答应悄悄搬走。尽管他觉得这其中颇有些蹊跷,但仓促之下顾不得那许多,便匆匆忙忙挑了几个家将出去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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