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锦瑟华年(校对)第5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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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高力士轻咳一声,打断了凌波的沉思,“你也知道,我在宫里的位置很尴尬。除了云前辈和芳若姑姑,昔日侍奉则天大圣皇后的那些人都被闲置高高供起,我虽然活动了一下还升迁了一点,毕竟不如一直跟着皇后和上官婕妤的人。可是前几天,我在宫外正好遇见临淄郡王闲聊了一阵,他流露出笼络之意。那一次你在李重俊那里遇险,他也曾经恰好在场,这些巧合未免过分了,你看……”
  这李三郎还真够会钻营的,这不,连一个在宫中还不怎么起眼的高力士都“勾搭”上了!一想到那个待人接物无懈可击,其实却野心膨胀的家伙,凌波就忍不住想叹气——人家好歹帮过好几次忙,她如今倒不觉得他讨厌,可是总觉得这么个人挺让人心悸的。想想裴愿和李隆基义结金兰的交情,她这次货真价实叹了一口气。
  “那位临淄郡王雄心壮志雄才大略,跟着他大约是没错的。”之所以用大约,在于凌波实在搞不懂李隆基究竟打算怎么做。毕竟,就算当今天子李显死了,父死子继才是正理,李旦怎么也不可能兄终弟及,这要轮到李隆基就更离谱了。“只不过,你和他打交道可别给他那种豪侠仗义的表面给骗了,他这人最是精明不过,若是你陷得太深,到时候可别后悔。”
  不论是为了裴愿还是为了自己,她都已经泥潭深陷拔不出来了。脚踏三只船的战战兢兢,这滋味别人决计无法体会。
  “果然,临淄郡王确实和小凌你深有默契。”验证了自己心中的判断,高力士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以你的聪慧,绝对不会一条道走到黑。若是皇后嫡子尚在,我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一边,可惜重润殿下已死,昔日吕后前车之鉴尚在,我不得不多做一层打算。对了,你最近小心些,皇后似乎对德静王深有不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寻由头发作。”
  武三思……一想到那个两面三刀的伯父,凌波就不由感到心中有气。她对韦后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价值,而武三思在消灭了张柬之等人,扫除了朝中反对势力之后,其利用价值已经完全消磨殆尽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暴乱的开始
  四月里,金城公主和吐蕃赞普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这位天真烂漫的金枝玉叶明白吐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足以让她的性情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她不再大声笑大声说话,或是露出俏皮的鬼脸,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淡然而温婉的笑容,一如那些金枝玉叶在人前的笑容一样。无论是谁拉着她的手问些什么,她的回答永远是那么温文恭顺有礼。
  尽管等到金城公主及笄出嫁少说也有三年,但这是已经昭告天下的婚事,再也没有改变的余地。
  这段日子中,凌波被婚事中那些层出不穷的礼仪给绊住了,几乎再也没机会和金城公主好好说话。虽说韦后在含凉殿赐宴的时候,她也见过金城公主好几次,可她再也没有听这位金枝玉叶叫过十七姨,取而代之的是和别人一样的十七娘,那一成不变的笑容中永远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而其他公主则是照旧在长安城圈地皮盖房子,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金城公主的变化。
  用上官婉儿的话来说,那就是女人总要长大的,早懂事总比晚懂事好。
  这一年夏天,由于干旱,谷价又从前年李显刚刚登基时的几十文一石陡然涨到了百文一石,而在部分闹饥荒的州县,据说谷价甚至涨到了两三百文。富商囤积大米以待高价,官仓大门紧闭,长安城中的权贵人家照样是笙歌曼舞锦衣玉食,安乐公主和长宁公主新落成的两座宅第极尽奢华之能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同坊之中那些平民都在勒紧裤带过日子,甚至有人活活饿死。
  到了初秋时节,由于米价仍然居高不下,大慈恩寺这样的大寺庙都摆开了粥铺向贫苦的百姓施舍粥,虽然那粥看上去极其稀薄,甚至还散发出一种难闻的霉米味道,但能够填饱肚子,人们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而在几家寺庙舍粥三天之后,相王李旦也让人给几家道观送去了数千石米,以供舍粥所用,一时间激起无数百姓感恩戴德,人人都道是相王体恤民生。
  这天傍晚,随着太阳的落山,大街小巷的行人也渐渐少了。一骑快马在平康坊永年县主第门口停下,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利落地跳下马背,随手把缰绳丢给一个门子就匆匆进了门。连脸也来不及洗一把,她就径直来到了凌波的下处,面上尽是忧心忡忡的神情。
  “小姐,今天在粥铺那边排队的人足足有好几百人,其中好些人都说家里完全断粮了!可朝廷一不曾平抑物价,二不曾赈灾劝农,竟是就那么些官样文章。相王因为主动舍粥,引来了不少人的称赞,大家都说相王宅心仁厚,就连今日亲自前往崇圣寺送米的临淄郡王也有好多人跪拜称颂。小姐你既然让我暗中送一千石米给景云观,为何要匿名,为何不让人家知道是小姐你资助的?”
  “长宁公主安乐公主都不曾理会这米价高涨,我尽些绵薄之力为什么要让人家知道?”凌波微微一笑,见陈莞恍然大悟,便站起身递了块帕子给她,“看你这一头尘土的,快擦擦脸!至于相王……其实要是按照相王的本意,决不会张扬这舍粥之事,只怕这是李三郎的主意!他一向主意大主意多,可就不知道想想,这名声固然是好听了,可是让皇后武三思他们听到是什么光景?”
  陈莞最初还流露出一丝不服,但听到最后一句,面上顿时有些讪讪的。恰在这时候,朱颜推门进来,瞧见陈莞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嗔道:“就是忙着奏事你也不用那么急,看你的头上身上这灰扑扑的尘土。赶紧去换件衣裳,今天晚上德静王开家宴,我身上不爽快,你还得陪伴小姐走一趟,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这时候,陈莞方才记起晚上还要忙活一趟,认命地哀叹一声便赶紧退出去梳洗换装。而朱颜也叫了喜儿和紫陌进来,把林林总总的衣服和首饰摆满了案桌,一样样地给凌波装扮了起来。虽然极度不情愿,但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如今正好还病着,她要想拖延婚期,很可能还要指望武三思,她只能耐下性子随便三个侍女折腾。
  半个时辰后,凌波就带着陈莞出了门。上了马车,瞅着那条裙裾曳地的簇新紫色绣牡丹长裙,再看看身上行动极其不便的红褐色窄袖衫子,还有那一条绣花帔子,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累赘。一旁的陈莞也换上了白色衫子和束胸石榴色长裙,佩戴了好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她陪着凌波进宫几回,也得了不少好东西,甚至是以往当千金大小姐的时候都不曾见过的——可现在习惯了轻便装束的她戴上这些,也是浑身不得劲。于是,主仆两人坐定之后,竟是不约而同地叹了好几口气。
  见陈莞也叹气,凌波不禁心中好笑,干脆把手上两个沉甸甸的镯子先卸下来搁在一边,这才笑道:“你学我什么不好,偏偏学我不喜欢穿女子的衣裳!对了,你跟着我也已经有两年了,可曾有什么看得上的人么?”
  瞧见陈莞那脸色一瞬间变得通红,那红霞甚至直接蔓延到了耳朵根上,她顿时愣住了。她本是随口一问,怎知道人家竟是真的有了心上人?想起每次提到男女之事,朱颜总是淡然地说这辈子就在她身边终老,而紫陌和喜儿都是懵懵懂懂情窦未开,谁知陈莞不显山不露水竟是看上了别人,这可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快说说,那个人是谁?”见陈莞平日的爽利都不见了,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凌波越发觉得好笑,连声催促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甭管是你看中了谁,只要两情相悦,我一定给你做主,这脱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对着凌波那好奇的目光,陈莞只恨此时没有一条地缝可以钻下去——早知道小姐只是随便问问,她那么慌张做什么,这不是不打自招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正准备咬咬牙说出那个名字,谁料疾驰中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两边的护卫中甚至有人发出了阵阵惊呼。
  好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陈莞急忙探出头去,厉声喝斥道:“怎么回……”
  一个事字不曾出口,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分明已经是宵禁的时节,但那边红光满天的景象,不是有房子着火,就是有数十人乃至数百人拿着火炬在行走。此时,寂静的夜里还有一阵阵马蹄声和喧哗声传来,那沉闷的声响让人听得阵阵心悸,她本能地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德静王武三思的宅第便在那个方向,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凌波也跟着从马车中探出了身子,她只是瞥了一眼那满天红光的方向,脸色立时凝重了下来。她那马车刚刚从春明大街驶上了景耀门大街,前方便是武三思所住的休祥坊。据她所知,那里除了一个武三思并没有住着其他了不起的权贵。望着前后空荡荡的春明大街,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不去休祥坊了!快马加鞭,立刻打道回府!”
  一干护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人,闻言立刻喝令调转马头。坐回马车中的凌波只觉得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无数种可能性从脑海中闪过,她却无法确定其中任何一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休祥坊那边肯定是出事了!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同时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颠簸,当重新叫开平康坊坊门,来到了自家门前下车之后,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就连腿也是软的。陈莞也好不到哪里去,踉踉跄跄一下车就险些摔倒在地。
  朱颜看这光景不对,连忙问道:“小姐,这究竟是……”
  凌波不等朱颜说完就厉声下令道:“别问了,传令下去,四门紧闭,去库房把兵器拿出来分给所有青壮,今天晚上谁也不许合眼!”
  接下来,她也顾不得满脸惊愕的朱颜和楚南,拖着犹如散了架子的身子强忍惊惧进了大门,又吩咐人去找云娘。不多时,四下里的大门就被人关得严严实实,所有已经睡下的下人都被一一叫了起来。面对主人这样古怪的命令,从上到下都有些慌了手脚,甚至有胆小的根本拿不住人家递上来的钢刀。倒是闻讯而来的云娘问明情况后还算镇定,只眉头却紧锁了起来。
  “县主的措置没错,若是不曾半道上打住而是去了休祥坊,只怕就连这点应对的时间都没有。甭管是不是有乱,先作好准备总是好的。”云娘说完这个,又找来武宇武宙武洪武荒吩咐了几句,随即便把凌波拖进了正厅。看也不看跟进来的朱颜陈莞和楚南,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若仅仅是一时暴乱,就靠这些护卫和家丁部曲自然便可应付裕如,但我有一句话想问县主,若是兵变该当如何?换句话说,倘若有人纵兵逼上门来,县主准备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九章
群英汇聚
  怎么办?
  云娘暗示的某种可能让凌波不寒而栗。如果是武三思起兵造反,那么事成之后,她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决计享受不到什么美好的结果;如果不是武三思造反而是别人举兵,那休祥坊的火光指不定预示着武家父子遭劫,那么倘若人家事成,她更是别无幸理。思来想去,她竟是感到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一时间头痛欲裂脸色苍白。
  “所以,历朝历代对武将的提防远远大于文官,便是这个道理。所谓的权臣只要没有兵,那么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蹦跶不起来。都说昔日女皇陛下杀人太多,尤其是杀了程务挺黑齿常之等武将,致使我大唐武将凋零殆尽,却不知道为君王者最怕的就是武将从背后捅来的刀子。十七娘,我虽然不知道你今晚远远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光景,但是,能够在休祥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绝对不是普通的暴乱。”
  “小姐……”
  这时候,陈莞和朱颜忍不住同时叫了一声,面上露出了难以名状的惊惧。而白发苍苍的楚南则是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暗想好容易过了这两年多的安生日子,谁料转眼间就有这么大的变故。
  凌波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身对云娘郑重其事地一躬:“我方寸已乱,还请云姑姑指点。”
  云娘没料到这一遭,一愣之后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相比别人的惊惧慌张,她却仍然露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指点谈不上,我当初在陛下身边只是个随侍,比不得上官时刻赞襄国事,也比不上太平公主常常预谋机密。再说,陛下那么大的气魄手段,临老还不是败在张柬之他们手中,还不是看错了自己的儿子?只要是人,总会判断失误,你如今要判断的只有一件事。”
  “倘若此事并非德静王之谋,而是有人想要铲除武氏一党,你是留在这里和一大家子人共存亡,还是先躲避开去,保得自身平安再说?”
  这一句话犹如炸雷一般,将这厅堂中一主三仆的惶然和犹豫击得粉碎,尤其是凌波更是感到心头透亮。若是铲除武氏一党,那么除了武三思父子就是武攸暨,可武攸暨是太平公主的驸马,而且行事又低调,并没有惹得天怒人怨。在剩余的其他武家人当中,还能有谁比她这个时时刻刻和韦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联系在一起的人更加张扬?
  这深更半夜的,倘若她躲到其他地方避风头,她这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只怕都会沦为别人一怒之下的牺牲品。再说,她能躲避到哪里去?虽然太平公主曾经向她暗示过,虽然她和李旦李隆基父子有那么些交情,可这么慌慌张张躲避到人家家里去,今天兴许能够侥幸躲过,日后怎么办?难道她以后就那么当丧家犬?
  把心一横,凌波晒然笑道:“如今就算仓皇而逃也无济于事,我就在这里等好了。”
  朱颜和陈莞同时大惊,楚南更是抢在前头说:“小姐,事不宜迟,还是尽快躲避为上!”
  “这宵禁之时的进出,坊门金吾卫巡行卫士都有记录,你以为我能跑到哪里去?”既然想通了,凌波便没了起初的惶惶难安,胸腔中怦怦直跳的心仿佛也安定了下来,“再说,休祥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春明大街上却是连个响动都没有,甚至我们回到平康坊的时候,那些金吾卫的士卒都一如往日。如此情景难道你们不觉得诡异?金吾卫司职京城治安,晚上遍布全城巡逻,既然他们不动,那就表示此事有金吾卫高层将领涉及其中。再这么一层层推算下去,难道你们还想不到某个人?”
  下一刻,陈莞脱口而出道:“是太子李重俊!”
  凌波赞许地点了点头,见朱颜和楚南亦是恍然大悟,她又苦笑道:“撇开我和李重俊的恩怨不谈,今天的事只怕也是难以善了。辽阳郡王李多祚乃是左羽林大将军,成王李千里乃是左金吾大将军,只要这两人假传圣旨,金吾卫和羽林军至少一半的人便会听从调动。而他所谋亦不会只有铲除武氏这么简单,倘若他想要仿效两年前张柬之等人的玄武门之变再来上一场兵谏……”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就忽然窜了进来,还没站稳就嚷嚷道:“小姐,临淄郡王……临淄郡王和裴公子来了!”
  一瞬间,凌波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直窜脑际,冲着那两个跟在紫陌后头跨进门的男人咆哮道:“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你们两个人来凑什么热闹!”
  李隆基一身寻常士卒的打扮,听到这怒吼不禁瞅了一眼裴愿,然后才脸色凝重地说:“我也是半个时辰前刚刚接到羽林军中暗线的报信,说是羽林军有异动,所以就带着裴兄弟以父王的名义去了左羽林军的驻地,结果幸好碰上熟人……大明宫所有出入口都已经被金吾卫分兵看住,据称羽林军千骑已经气势汹汹赶往了休祥坊,料想武三思在劫难逃。所幸长乐坊的金吾卫巡行卫士我都换上了自己人,这才得知为防父王出现搅局,成王李千里已经另派百人前往父王宅第四周戍卫,就是太平公主那里也已经有人看守。”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每说一句,凌波的脸色便黑上几分,又加上了最后一句:“兴庆坊那一头靠近春明门,戍卫犹为森严,所以我和裴兄弟不便回去。看这情形,有人是准备纵兵逼宫了。”
  厅堂中顿时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尽管已经猜到了那么八九分,但李隆基这么一层层掰开来剖析,无疑带来了更深层次的惊惧和失望。然而,在沉默良久之后,凌波却忽然眼前一亮。
  “虽说李多祚乃是左羽林大将军,李千里乃是左金吾大将军,但金吾卫和羽林军并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相比当日张柬之等人兵谏迫则天大圣皇后退位,尚有复李唐拥立太子的大义名分,现如今他们那么做,未必就真的是一呼百应!”
  “话是没错,但此次兵变也至少有七分成功的可能性。”李隆基却不如凌波这样乐观,他虽然并没有涉足过军伍,但结交了不少下层军官,深悉此中门道,“下层军官和士卒往往是听命行事,决不会思索奉的是否为乱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还有谁会深究那么多?毕竟,拥立之功足以安抚他们事成之后的焦躁,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都不会质疑这一点。”
  发现这两位主儿居然有空在这种时候针锋相对,陈莞顿时再也忍不住了,连忙提醒道:“这节骨眼上就别说这么多了!郡王,你既然知道小姐和太子之间的恩怨,还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通往大明宫的必经之路,太子随时可能会带兵前来!小姐不肯走,你和裴公子赶紧劝劝她一同离开,至少先躲过了这风头再说!”
  李隆基闻言哑然失笑:“这是兵谏,这种关键的当口,李重俊怎么还会有时间来理会十七娘?若是他真的杀了武三思父子报仇雪恨,那么此时应该正在一门心思攻打宫城篡取皇位,和十七娘纠缠什么?等到他君临天下,要什么不能得手……”
  “李三哥,小凌,你们俩快出来!”
  裴愿的嚷嚷声打断了厅堂中的谈话,最信赖他的凌波第一个冲出了门,看到那漆黑的夜空中那通红的颜色,听到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她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失去了血色。李隆基的判断对于一般人来说自然是没错的,但对于一个素来不受重视一直被人侮辱小觑的皇太子来说却不合适——从某种程度来说,李重俊当初立足未稳就敢强掳她,眼下变成一个疯子也不奇怪。
  这时候,失神的陈莞忽然喃喃自语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见大哥传回只言片语来?大哥,你究竟在干什么!”
  旁边的李隆基没想到自己刚刚信誓旦旦地说了那么些话就被人找上了门,想要苦笑却又笑不出来,听到陈莞说这话,眉头登时一挑。原来凌波也早就预备着李重俊的事,也伏下了暗手!他作为皇族子弟,平日和李重俊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往来,也曾经在那边安插了几个人,谁能想到那个号称英果实为粗疏的太子,在这种要命的勾当上居然能瞒住大多数人!
  尽管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便是难以预料的危机,但事到临头也就没什么好怕了,因此凌波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陈莞,你带三哥和裴公子去换一身衣裳。只要我在这里,谅李重俊也不会对其他下人大开杀戒。”
  然而,对于她的这句话,身后的一女两男采取的动作却大相径庭。
  陈莞伸手想去拽李隆基的袖子,却不防对方面色肃重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凌波的肩膀上。几乎同一时间,裴愿也伸出了手去,却是动作慢了一步,只好讪讪地抓住了凌波的手。
  “我和裴兄弟两个大男人躲开,难道就放着你一个女人挡在前头?若是见着李重俊,我就说是奉了父王之命,和裴兄弟这个相王府典签正好在你这里闲聊喝酒。父王当日对他多有照拂,至少还有那么几分情面在。当然,他能够那么有心计命人围住父王和姑母的宅第,想必也有过某种打算。如果真到了那危机时刻,那就只有冒一下险了。”
  听到这所谓的冒险,凌波心中一动,瞧见云娘微笑点头,裴愿满脸毅然,她只好叹了一口气。如今之际,也惟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一击致命
  无数掣着火炬的骑手将这座平康坊中最大的豪宅团团围住,那通红的火光照映着一张张兴奋得几乎变形了的脸,衬托着众人身上或多或少的血污,愈发显出了几分狰狞可怖。看着那紧闭的黑漆大门,李重俊忽然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刺耳的笑声划破夜空,惊起了不少人家中的宿鸟,更引来了不知哪家的小儿夜啼声。
  “十七娘,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李重俊止住了笑声,阴恻恻地喃喃自语了一句。紧跟着,他就对左右下令道:“踹开大门,给本太子开道!”
  这时候,陪侍在他身侧的一个羽林军郎将连忙上前劝阻:“太子,事不宜迟,此地不过是羽林军千骑三百人,既然已经斩杀了武三思父子,不如趁势进逼宫城以清君侧。倘若在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实在是得不偿失,何不如……”
  然而,他这话还不曾说完,就有心急的军士上前挥着刀柄砸门,那砰砰砰的声音随风飘来,他听得心里一悸,本能地把剩下的劝说都吞了回去。而李重俊侧头微微一笑,旋即那笑容倏地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异常凶狠的表情:“李多祚和李千里已经率兵堵住了宫城,无论是谁都是插翅难逃,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打紧!这贱婢素日里从来都瞧不起我,若不能拿着她羞辱一番,怎消我心头之气!谁给本太子将大门砸开,赏钱五百贯!”
  这优厚的赏格顿时激起了军士们的血性,很快,那两扇黑漆大门不堪重负,嘎吱嘎吱响了一阵,最后轰然倒下。众人发出了欢呼和大笑,有一个士卒更是兴奋激动地冲进了门,还不曾抽出佩刀张牙舞爪就忽然前扑倒地,背后赫然钉着一支长箭。前此情景,在他之后蜂拥而入的其他军士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不安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见是高踞马上的李重俊手持硬弓,顿时都愣了。
  “本太子吩咐的只是把门砸开,谁许你们蜂拥而入乱了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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