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攻略(校对)第2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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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绩高官显爵,生病了尚且不肯苟延寿数,我这个槛外人倘若为了勉强延年益寿去吃那些药汁子,岂不是惹人笑话?”虽说已经重病,但袁天罡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沉稳,“我这一生断人寿数前途无数,自己却还活了那么久,已经什么可遗憾的了。”
  徐嫣然跟随袁天罡这一年多来,精习道家典籍无数,尽管名分上不是师徒,但情分上早就将老人视为了师长。此时,听他说得豁达,她却依旧心中不忍,可之前劝说无数也是白搭,她便寻思着另外找突破口。
  “那真人可还有什么牵挂的事,或是未完的心愿?”
  说到心愿,袁天罡顿时一怔,紧跟着便露出了微笑:“我这一生孑然而来孑然而去,哪里有那么多心愿。这死之前还有嫣然你这么一个佳人相伴,只怕是世人都要殷羡我这老家伙的福气了!只可惜……”
  轻轻吐出最后三个字,他便掐断了话头,眯着眼睛看着屋顶的梁柱,再也没有开口说话。而徐嫣然怔忡了一会,忽然想起了袁天罡曾经提过的事,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一出门,她便看到楚遥满脸焦躁地在外头等着,手中还提着一包东西,许是因为太冷,还不时轻轻跺着脚。
  “阿遥,你怎么来了?”
  楚遥一看见自家小姐出来,赶紧三两步奔上前去,正要嚷嚷却接到了徐嫣然一个警告的眼神,赶紧吐了吐舌头,随即低声道:“刚刚雍王忽然上我那个酒肆去了,说是听说了袁真人染了重病,托我前来看看,还送了这么一包东西。”
  李贤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徐嫣然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旋即便接过了楚遥手中的那包东西。可当她问起里头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楚遥却一问三不知,大摇其头。
  “这雍王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不许我拆开。我寻思他神通广大,说不定真的和袁真人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所以就只能强压好奇心先送到这里来!”话虽如此,她却紧赶着撺掇徐嫣然道,“小姐,雍王可不曾说不许你拆开,你就拆了给我瞧瞧解解馋吧!”
  徐嫣然掂量了一下东西的分量,又用手捏了捏外包装,发觉既不是自己想象的药材,也不像是什么珠玉,反而像是一本书的光景。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打消了先睹为快瞧一个究竟的念头——不论是家教还是一贯为人的秉性,她都做不出这样失礼的事。
  “我把东西送给袁真人,你且在这里等着!”
  见徐嫣然不容置疑地转身回房,楚遥不禁大为失望。她原本盘算着待会从自家小姐那里问个明白,可谁知道不一会儿,徐嫣然竟是空着双手又回转了来。而她所听到的解释,更是让她大失所望——那个牛鼻子老道居然神神秘秘不许别人在旁边。
  事实上,袁天罡抚摸着那个蓝布包裹,心中就隐隐约约有了些计较,这才会让徐嫣然回避。当他解开包袱看到里头的一本线装书的时候,饶是心有准备,也不禁呆了一呆。封皮上的三个字他都认识,可结合在一起,他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推背图,这是什么意思?
  信手翻了几页,他最初是惊愕,旋即莞尔,最后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与其说这是谶纬之学,不如说这是仿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的文体,神怪之处暂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其中用词诙谐有趣,他袁天罡竟是变得更加玄奇,仿佛真的成了陆地游仙一类的人物。
  他几乎是手不释卷足足看了一个时辰,到最后方才重新合上书,把目光落在了封皮上,见落款赫然是无名居士四个字,顿时更是忍俊不禁。紧跟着,他方才想到此书和以往看到的新书有些不同,忍不住又颠来倒去翻看了一下字迹印刷,心中渐渐明白了李贤的意思。
  虽说书中大多是他袁天罡的传说故事,但在几件大事上却大费笔墨。其一是他曾经给武后看相,其二则是子虚乌有的断李治李弘父子命数,其三则是大唐之后一百年的国运。当然,这最后一条基本上是尽往好处写,任何君王看上去都会龙颜大悦。
  这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还真是李贤处事的风格!
  将那本书塞在了枕头底下,他方才轻轻拿起小槌敲了一下床边的铜钟。当看到推门进来的不是日常服侍自己的小童,而是徐嫣然和楚遥时,他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至于那异常有趣的故事是否给别人分享,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事实上,这本所谓的《推背图》是李贤策划已久的大制作之一。之所以没有随便把超越时代的印刷术早早拿出来,就是因为他看中了批量印刷的巨大前景,之前纵有印书那也只是小打小闹,而且也只是用的雕版。虽说如今这推背图的主角少了一个李淳风,但料想那位年前去世没多久的太史令,也不会希望自己变成神怪志异小说的主角。
  虽说对袁天罡很有好感,但这种节骨眼上,要是让人知道他去探望了老袁,那么以讹传讹之下,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所以他干脆就出此下策。然而,对于另一桩郭行真失踪的麻烦事,他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两个小道童一问三不知,八个杂役面色茫然,最最夸张的是,门窗紧闭的丹房之内打开来之后竟是空空荡荡,里头从丹炉到架子到其它炼丹原料和设备全都无影无踪。换句话说,这不但是密室人失踪事件,而且还是物件失踪案件。这还不算,某个小道童在看见空空荡荡的丹房之后,忽然一嗓子吼出了一句话。
  “东岳先生肯定是飞升成仙了!”
  靠,人家只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郭行真就算真的白日飞升,也没道理把丹炉这些东西统统带到天上去吧!李贤心中嘀咕那个小道童没见识,却不想其它几个闻讯赶来的官员却在那里大大点头,脸上的殷羡表情藏都藏不住。
  大唐既然把道教祖师老子奉作祖先,这对黄老之术和道家方技之学自然也是推崇备至,从皇帝到百官到黎民百姓,几乎没人不想长生。如今一想到某个活生生的人居然从密封的丹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除了成仙,还有第二种解释么?
  这年头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李贤赶到的时候这丹庐中已经来了好几个官员,只不过都是五六品的官。但一个时辰之内,好些曾经拜托郭行真炼丹的高官竟是纷至沓来,把原本宽敞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这其中王公贵族都是一把把的。
  “只怕这不是什么成仙,而是畏罪潜逃吧?”
  这种说法也忽然冒了出来,而这正是和李贤最担心的事不谋而合。虽说说这话的人只是他一个远房的不能再远房的堂兄,但这同时也说出了不少人的疑惑。然而,当那个小道童一口咬定眼看着郭行真进了丹房,结果送到门口的饭菜都没用过,最后还是直接从长安县叫来差役,而且门窗都是在他们的监督之下打开的,这种说法才稍稍被压了下去。
  若是说明面上和郭行真的交情,李贤绝对算不上最最起眼的那一个,这不,此时此刻正有好几位他爷爷辈的亲王正在里头捶胸顿足,痛悔自己的救命丹药没有了,那模样绝对可以算得上如丧考妣。同时,也有在旁边端着云淡风清笑容看热闹的,比如说纪王李慎和越王李贞。
  李贤如同泥鳅一般挤了过去,笑嘻嘻地问道:“八伯和十叔难不成也委托郭行真炼丹了?”
  李慎一看到李贤便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抢在前头耸耸肩道:“我是读书人,这读书人怎么会相信这种方术末技?”这话一说完,他便瞥见了李贞恼怒的眼神,赶紧举手道,“我忘了八哥你是相信这个的,算我失言!只不过,这成仙我是绝对不相信的,但这么一间丹房密室里头怎么会忽然没了人,倒真的是奇怪!”
  李贞冷笑了一声,满面的讥嘲:“你孤陋寡闻了不是?住在附近的人还说过,当时这丹庐中曾经流露出如兰似麝的香味,定是郭行真炼丹有成!他娘的,我还有一炉丹老郭没炼出来,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成仙去了!”
  这两兄弟一来一回斗起了嘴,李贤当然没心思掺和。纪王李慎是书呆子,至于越王李贞则是狐狸一个,只不过狐狸也会相信丹药长生,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忽然,他瞥见人群中还站着某个神色淡定的狄仁杰,登时有些迷糊了。
  这狄仁杰怎么那么闲?
第五百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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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最最热闹忙碌的东宫如今很冷清,甚至流露出某种萧索的味道。事实上,李弘忽然病倒之初,这里还是人来人往,嘘寒问暖送医问药的,前来禀报政事的,前来探视的……总而言之,李弘这个监国太子那时候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但是,这种情形在太医署诊断出李弘病情很难完全好转之后,却忽然有了变化。这如果是李大帝只有李弘这么一个儿子,那么他再病弱,将来皇帝的位子也必定要坐的。可是,李治如今仅仅嫡子就有四个,李弘倘若病弱不能理事,那么还有其他三个皇子可以考虑,尤其是雍王李贤。
  在李弘自己也委婉表示过这个太子之位应该让贤的情况下,这东宫门庭冷落也就没法避免了。即使李贤把袁天罡抬出来说事,毕竟还是有人不相信这种术数之学。更何况之后东宫又传出三百甲胄的案件,更是让东宫成为了一块凶地。
  “勤劳国事”的武后不可能常常来探望这个儿子,因此阿芊作为尚宫不得不天天前来。然而,李弘作为太子不可能像李贤当年那样和她打得火热,两人之间始终是淡淡的,每次她坐了不到一刻钟便告辞,最后更是视探望太子为畏途。
  人在休养并不代表李弘耳目闭塞,这么多年的太子当下来,即便他不培植势力,这势力也自然而然地聚拢在了一起,因此对于东宫搜出三百具甲胄的事,他得知之后登时气急,几乎再次发病。此后也就是在得知狄仁杰升任侍御史主理此案,他方才渐渐放宽了心。
  病人难免胡思乱想,而重病的太子则更免不了生出种种古怪的念头。虽说本着兄弟情义和国事为重的念头请辞太子,但这种人情冷暖的感觉他还是能体会到的,如今又遇到这种无妄之灾,在没人的时候少不得长吁短叹,这人就越发消瘦了。
  幸好,人情冷暖这种现象在他的弟弟妹妹身上不曾发挥作用,太平公主李令月几乎天天来,李显和李旭轮隔天来,至于原本该最最忙碌的李贤每天从政事堂下班的时候,也会过来溜一圈。而这一天,李贤破天荒没有准时前来,这让李弘生出了无穷无尽的疑惑。
  然而,超出预定时刻不多时,霍怀恩便奉自家主人的命令送来了东西,说是给李弘解闷的,言罢推辞了赏赐匆匆就走。而李弘见那所谓的解闷玩意是一本书,便拿过来翻了一翻,这一翻便不可收拾,几乎从下午辛时到晚上,他除了吃晚饭的时候略用了一点饭食,其它时间都在兴致勃勃地看书。在这期间,一直盘桓在他脑海中的那些烦心事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本书的名字叫做《聊斋志异》,作者署名蒲松龄,是一个他从来没听过的名字,这也是他最奇怪的事情之一。
  和后世读书人一抓一大把相比,如今的大唐,读书仍然属于一部分世族和有钱人的专利,就是认识字在寻常百姓中间也是一件奢侈的事。原因很简单,读书人少就意味着老师少,而纸张和印刷费用的居高不下也让书成了奢侈品。这样一来,传播信息的最大渠道也就惟有口耳相传。
  这一天,达官贵人齐集某丹庐探讨郭行真莫名失踪的事件,而百姓中间却无暇讨论这个新鲜话题,因为,他们忽然多了一件更好的娱乐休闲方式。这年头,真正的茶还不是大众能够享用的休闲饮料,价钱比酒还贵,而由于酒类也有专卖制度,所以如果不是遇到大喜事,也没有人会舍得前去酒肆消费。
  正因为如此,当一种新鲜的饮料铺子在各里坊全面铺开,售卖一系列从大麦茶、荞麦茶、凉茶等等的饮料时,不少人都参与去瞧热闹,而第一天的免费品尝更是把气氛推到了最高点。这不但能够坐进去随便畅饮,而且还有说书人口若悬河地讲述从来没听过的新故事,试问谁不感兴趣?
  于是,这一天下午,长安城一百零八个里坊之中新鲜出炉的饮料铺,全都被人挤了个严严实实,甚至挤不进去的人也在外头等着听说书人的故事——从聊斋、白蛇到唐僧取经,中间还夹杂着袁天罡的推背图玄奇,总而言之,一大群人听得是津津有味。
  而当人们听说了这饮料铺畅饮时间定为每次一个时辰,每人一个铜板的时候,一时都大喜过望。一个铜板固然不算太便宜,但比起喝酒还是要便宜许多,这不能天天来,一个月来上几回总归还是没问题的,这长安城的百姓,总还是有点闲钱的。再说了,喝茶的同时还能听到那些新鲜的故事,何乐而不为?
  因此,明明有希望成为这一天最大新闻的郭行真飞升事件,却被这一百零八个铺子的同时开张所取代,再玄奇能有狐女报恩的故事玄奇?再决绝能有杜丽娘怒沉百宝箱更决绝?一时间,蒲松龄冯梦龙等名字被无数人传唱,大伙儿都在打听那几个作者究竟是谁。
  仿佛是为了配合那些故事的流行,坊间渐渐流传出一些小册子。印刷的不算太精良,但价钱却也不算贵,最难得的是,这书可以租而不买。有这样的大好事,那些粗浅认识两个字的不少都交了押金,然后花一个铜子租三册回去看个热闹,反过来再给左邻右舍讲讲,这也成了里坊一景。
  上等人对这种下等人的娱乐活动是鄙夷不屑的,肯下功夫花心思去了解的人无不拥有古怪心理。而程处默在收到底下小子送上来的两本书之后,立刻大乐了一阵,一挥手就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版本都搜罗了起来,公然摆在书架上作为消遣读物,顺带对几个世交一提,无非是说如今家居休闲又多了一大选择之类的。
  他那些读书不多的朋友自不会吝惜这么一点小钱,纷纷去买了来,但却对那糟糕的装帧品头论足。然而,他们才刚刚买回了一堆书,这第二批的精装本也跟着出来了。这一回,他们立刻把前头买的书都赏给了小辈,把精装本买回来放在原本空空如也的书架上,背地里还悄悄讨论接下来还有些什么故事。
  很少有人知道,罗处机当初刚刚投靠李贤的时候,李贤还没有需要参赞的事,因此免不了把肚子里的那些故事讲给这位落魄文人听,然后由对方笔录下来。这些书和原版自然有区别,只是出于某些考虑,他还是在上头署了原作者的名字,天知道这些还没出世的人会不会被蝴蝶的翅膀扇没了。而此番一次性放出了大批量,其实也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意向。
  虽说假借袁天罡名义推出的推背图不是所有故事中最志怪最受人欢迎的,但袁天罡这个名字太响亮,感兴趣的人自然不少,久而久之,某种看法就会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
  比如说,李治是太上老君的再传弟子转世,但因为下凡的时候眼睛里揉进了沙子,这才会犯眼疾;武后是与李大帝有前世姻缘的天女,此次下凡是为了圆这一场缘分;至于李弘李显李旭轮李令月,人人都编排了一个光辉灿烂的前生,而李贤的前生更定义为福禄寿三神联合派到人间的童子——联想到他一向的做派,这一点轻而易举就被人接受了。
  然而,原本该对这样顺利的发展势头兴高采烈的李贤,这些天却忙得焦头烂额,没空理会周晓和高政对于这一文化产业的汇报——在屈突仲翔前往天竺之后,在长安的高级生意场上最最活跃的就是周晓和高政。虽说商人在时人眼中是卑贱的,但两人作为家族产业的所有人,又都算是官,因此如鱼得水,任何主管部门都不敢得罪。
  李贤烦恼的是,郭行真那个家伙究竟死到哪里去了!
  他几乎是把手底下能动用的所有力量都撒出去了,但结果却是踪迹全无。而这个结果,至少有一半得归功于之前的严打。由于长安城中的地痞流氓大半在监牢里蹲着,小半则是选择了在家避风头,所以整个案件中,竟是罕有地没有一个目击证人。而同时调查此事的人当中,除了官府的差役,还有好些王公贵族。
  就算郭行真货真价实成仙了,也得把他的丹炉找到,说不定还有没吃完的长生药呢?
  在遍访大街小巷追寻踪迹的时候,霍怀恩不停地遇到可疑人物,而在一番交手之后,却往往确认对方是各家王公贵族家的暗探,是找郭行真讨丹药的,于是这几天下来顿时郁闷了。这郭行真早不失踪晚不失踪这个时候失踪,结果连带着牛鬼蛇神出来一大堆,他还怎么查?
  在极度沮丧的同时,他也去某家饮料铺子坐了一坐,随即对这种新鲜的玩意异常感兴趣,甚至还从书铺里头带回了几本书回来对李贤说道了一回。
  对于心腹手下受挫之后这种“玩物丧志”的行为,李贤几乎是哭笑不得。难道他应该说,这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
第五百九十九章
李大帝的震怒
  人对于环境的适应性是无穷无尽的,而人的耐力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无穷无尽的。
  在长孙无忌昔日把持政事的时候,李大帝甚至连接见百姓的事情都想自己插手,足以证明他虽说对皇位忽然降临到自己身上准备不足,但并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君主。恰恰相反,头上顶着太宗皇帝这样一位文治武功几乎无人能及的明君,他那种想要超过的意识空前强烈。这也间接导致,李大帝在发动战争方面丝毫不逊色于乃父。
  辽东先后打了两次,百济和高句丽统统灭了,顺便还教训了一下新罗;西北大仗小仗不断,遏制了吐蕃东进和北击的嚣张气焰,安西四镇也不时还有小摩擦。至于文治方面,虽说被时人评为好大喜功的代表,但封禅泰山这样的壮举足够他得意一辈子。
  总而言之,李大帝做到了太宗皇帝没有做到的事,因此在失明了两个月之后,他就几乎完全想通了。太医署的太医不是说轻松愉快就能尽快复明么?那么好,他就轻松愉快地享乐,国事统统交给能干的妻子,反正还有聪明伶俐的儿子看着,百官之中也是能人辈出,不用他操心。
  在最初掉了五斤肉之后,李治本着轻松愉快的态度对待生活,于是到如今这隆冬之际,竟是又长了十斤。这心宽体胖让太医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自己也不免体会到了无事一身轻的逍遥——他原本还要过问一下国事,但在最初一个月武后凡事都处理得没有任何纰漏的情况下,如今他索性连最后一道听汇报的程序也省去了。
  慨叹人生真逍遥的李治当然没有想到,武后趁着他失明的当口,已经把蓬莱殿中不少侍女和内监都换成了她信任的心腹。如今放眼蓬莱殿内外,这老人只剩寥寥几个,而且也在汰换的行列之中,可怜的王福顺几乎要成为光杆司令了。
  这种事李治原本应该察觉到的,无奈武后换的这一批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伶俐人,服侍周到妥贴且不必说,就是嘴巴那也是一等一的蜜甜,那功夫比在宫中厮混多年的王福顺只深不浅。王福顺虽说有心提醒,但一想到武后的厉害手段,他最终保持了沉默。
  这一天,李治趁着心情好,带上几个内监在太液池泛舟,忽然大发感慨道:“这些天除了媚娘,竟是没有人再来探望朕,朕倒觉得有些寂寞了!别人暂且不说,老上官是朕一手简拔的,裴炎也是朕一步步擢升的,怎么都连人影不见一个?”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一桩,王福顺简直是满肚子的苦水——武后吩咐不许人打扰李治固然是一桩,但问题是,上官仪和裴炎都曾经来过,那时候李大帝忙着听新排演的歌,根本没顾得上见人,如今这位皇帝居然埋怨上了宰相,这不是倒打一耙么?咦,他竟然险些把坊间流传唐僧取经那段故事里头的典故搬出来了,罪过罪过!
  嘀咕归嘀咕,好话他还是得说:“陛下,想必两位相公如今都忙,若是陛下想见,这和外头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好端端的朕见他们做什么,要是让他们知道朕这眼疾大有好转,必定紧跟着又要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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