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61部分在线阅读
房间中顿时弥漫着一种难言的沉默,许久,英娘方才低声答道:“该做的我都做了,若是你真的如此,我也只能这么过下去。夫妻本是同林鸟,怎能大难来时各自飞?”
这句平实到不能再平实的话顿时让高俅愣了,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他在数年之间饱览了人间百态,既有朋友之间的相互背叛,也有夫妻之间的形同陌路,更有亲人之间的防备重重。远的不说,就拿赵佶和原配王皇后打比方,两人新婚燕尔的那时可谓是如胶似漆,可现如今呢?王皇后尽管生下了嫡长子,但是如今却和失宠无异,听说几乎夜夜独守深宫,年纪轻轻便已经身体孱弱。而另一头,贵极一时的圣瑞宫朱太妃听说也撑不过多少时候,而当日嚣张跋扈的蔡王赵似更是日日在酒肆妓寮买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岂是夫妻兄弟亲人朋友能够掩盖得了的?
“英娘,谢谢你!”
“咦?”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英娘顿时一惊,勉力翻过身来时却瞧见了丈夫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当然有些着慌,“你没事吧?突然说这种话做什么?”
“没什么!”高俅终于强自着支撑坐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时,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转头一看,只见女儿高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这里,嘴里还在咯咯地笑着。此时,英娘的脸立刻就红了。
“这小家伙,居然知道嘲笑起爹娘来了!”高俅没好气地上前轻轻弹了女儿一指头,惹得小家伙哇哇大哭,这才突然想起一事。他忙不迭地从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中翻出那个绸布包,打开一看才松了一口气。那个碧绿的翡翠镯子完完整整地躺在里面,那股流转着的绿意仿佛让四周也清凉了一些。他依样画葫芦地把镯子戴在了英娘手上,仔细端详了一番又添了一句:“英娘,人家说美女配英雄,现在看来,还是宝物配美人更合适!”
在高嘉仿佛是伴奏一般的哭声中,高俅笑呵呵地领受着妻子的温情,心中充斥着一股难得的柔情蜜意。这一瞬间,什么尔虞我诈朝堂争斗都被他抛在了脑后,眼前存在的只有那婀娜多姿的倩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三十六章
一语惊人
阮大猷早上拜访了高府,赵挺之在当天傍晚也带着幼子赵明诚匆匆前来谢罪。他先是让儿子上前赔礼,而后又客客气气地说了一箩筐好话。
“正夫兄,你我同朝为官,平日也有些交情,我当然不会斤斤计较这些小事。”高俅一边说一边斜睨了赵明诚一眼,见其低垂着头并不说话,心中不由冷笑。“只不过我听说令郎即将娶亲,那就应该检点一些,别闹出什么风波让别人笑话。”
尽管高俅的话颇有些带刺的意味,但赵挺之非但不以为忤,反倒大大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对方冷嘲热讽是好事,怕就怕面上笑嘻嘻,背地里使绊子。“我何尝不知道这些,明诚这孩子平时也算知书达理,谁知道会和阮行章那个不争气的家伙混在一起。伯章,你是不知道,老阮那个人平时在下属面前说一不二,偏偏就奈何不了这个儿子,也不知道闯出了多少祸事。唉,按照阮行章的年纪,怎么也该由荫补求一个出身了,否则再这么下去,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尽管赵挺之似乎口口声声为阮大猷着想,但高俅怎么会听不出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对于阮赵两人明里暗里的争斗,他早就有所耳闻,此时不免愈发肯定阮大猷送来重礼的原因。
“正夫兄所言极是,阮兄自己倒是精明强干,只可惜养了一个不中用的儿子。不过依我看来,如今的时节,就是想让他改好也晚了。我倒是听说令郎在太学中文名卓著,对了,令郎的未婚妻可是礼部员外郎李文叔家的女儿?”
“原来伯章贤弟也听说过。”赵挺之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由用两指理了理颌下的几缕长须,颇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李文叔本来就是经学大家,文名著称于世,想不到连女儿清照也是博学多才。我这个儿子也是个痴心的,无意中见到一次之后就仰慕十分,卯足了劲方才让李文叔开口应承了下来,腊月里头就要完婚了。”
竟然这么快!高俅心中一跳,着实吃了一惊。他根本不记得李清照的生卒年,只在印象中认为李清照年纪还小,想不到竟然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端详着旁边的赵明诚,他本能地生出了一股嫉妒的情绪,就这么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子,配得上那个诗词一绝的才女?
赵挺之见高俅不说话,误以为其不相信自己的话,为了缓和气氛,他连忙朝儿子赵明诚使了个眼色。“明诚,你不是老夸清照么,还不给你伯章叔叔说说。”
一句伯章叔叔差点让高俅喷了出来,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心中却腹谤不已。才不到三十的年纪,居然被一个将近二十的年轻人称作叔叔,这都是什么世道!话虽如此,他却仍旧津津有味地听着赵明诚在那里讲着“恋爱史”,听到最后却有些骇然。短短一年多时间,赵明诚这家伙竟然给李清照写了上百首诗词,这才如愿结下了这门亲事,看来才女果然是不好迎合的。
送走赵家父子,高俅的脸色不免便有些阴沉。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他也算是看尽美女,而且那些美人几乎都是兰心蕙质,胸无大脑的几乎没有,但是,那个以诗词闻名于后世的李清照却是与众不同的。在脑海中幻想了老半天,他末了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大宋朝最重礼制,当初为了一个伊容就已经千难万难,更不用说李清照这个名副其实的官宦女儿了。
“无缘无份,多想无益!”自言自语嘀咕了两句,高俅便无奈的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回了后院。但是,隐隐约约的,一个优美而朦胧的倩影仍旧不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自然不会知道,由于这个微不足道的意外,一桩在旁人眼中看似天成佳偶的婚姻会兴起怎样的波澜。
由于曾经像赵佶承诺过逐渐解决妇孺问题,因此高俅早在十几天前便开始了种种筹划。他在京城内外拥有不少房产,因此很快拣选了城郊一处普通宅院作为试点,招收了第一批近百名女工。这本来就不是一件为了盈利的事,因此他很是爽快地开出了高昂的工钱——一人一月五百文,几乎相当于一个上等厢军的一月俸禄。当然,高俅心中清清楚楚,宋代的布帛细分为“罗、绫、绢、纱、絁、紬、杂折、丝线、绵、布葛”十类,除布葛以外,其余九项均为丝织成品,所以他还下令几个擅长丝织的仆妇教导这些女工,至少自己也能少赔一点。
好在流民之中的单身的妇孺并不多,当他那处庄园几乎塞满之后,京城之中剩下的主要就是那些青壮。尽管局势在开封府两个推官的极力维持下比较稳定,但是,本地原住民和外来人之间仍旧冲突不断,尤其是那些本来就处于内外城之间的区域,平日里斗殴不断,就差没出人命案子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朝堂上的君臣自然忧心忡忡,临到最后,招募厢军这一条仍旧被提上了议事日程。但这一次,韩忠彦居然提出建议,声称可用新招募的厢军前去荆湖屯田,此议一出,朝野顿时为之哗然。
高俅从来没有想到,素来偏向于旧党的韩忠彦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激进的建议,要知道,以厢军屯田的说法他只在小说中看到过,并且深知其中难处。要突然让一群在北方生活惯了的人去南方开垦荒地,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南方在北方人的眼中,就是蛮荒之地的代名词,到处都是瘴气和沼泽,流民中本来就酝酿着激愤的情绪,这么做肯定会惹出大乱子。
“韩相,去岁河北河西陕西饥,但圣上早已下诏命各地帅臣抚恤,所以并未造成流民泛滥。而今年突然有这么多流民涌入京城,你知道这是何缘故?”高俅见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趋前一步问道,“小民并不知道朝廷的苦处,若是招募他们成为厢军后又严令其拖儿带口前往荆湖,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圣上?”
“厢军历来从事营缮之役,用来屯田本来并没有什么,但是,臣却认为如此解决此次的数千饥民并不妥当。”这一次,抢在曾布之前说话的竟是赵挺之,“致使民众流离失所,便当追究当地官员的责任。再者,先前开封府曾经呈报,这些流民大多是被夺佃的佃户,来自河东河北的犹多。要知道朝廷向来优待士大夫,以其为官户,其田更是免于两税,那么,骤然夺佃是不是有欺民压民之嫌?”
一顶大帽子下来,朝堂群臣人人色变。河东河北都是土地肥沃,能够拥有的大半是高官及其家属,若是赵佶盛怒之下真的彻查,恐怕后果就麻烦了。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赵挺之身上,谁也不知道,这个一向以见风使舵为准则,很少当出头鸟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
就在满场皆静的当口,又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传进了众人耳畔。“圣上,据臣所知,并非是那些河东河西的田主故意夺佃,而是有人正在以高价收购这些地产,所以才会使得百姓流离失所!”说话的却是阮大猷,他见众人的目光刷的转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躬身一揖道,“臣蒙圣恩知开封府,因此不敢有丝毫怠慢。早在发现流民不断增加时,臣就派人向老家询问此事,结果得知是有人以高价购买了大批田地……”
“竟有此事!”
不待阮大猷把话说完,赵佶便紧紧皱起了眉头。土地兼并太烈向来是历朝历代皇帝最为头痛的事,对于大宋历代君王来说也是同样。尽管有各式各样的律法和限制,但是,这并不足以限制豪强地主占有更多土地的步伐。只不过,在河东河北之地发生这样的事,着实令人心惊而已。
高俅和曾布不约而同地用惊讶的目光投向了阮大猷和赵挺之,曾布是惊讶于两人大异于往常的活跃,高俅则是在思索那个敢在这个时候大肆兼并土地的人究竟是谁。阮大猷和赵挺之都在争夺进入政事堂的机会,这一点高俅早就看出来了,因此自然不会觉得两人这种较量的言行有什么不对。
“阮卿家,朕且问你,本朝公卿职田都有规例,而大小士绅和寻常百姓在田地上也各有制约,究竟是谁如此大手笔,竟能使得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赵佶狠狠盯着阮大猷,言语丝毫不客气,此时,他着实动了真怒。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大猷却有些畏缩了,他忐忑不安扫视着周边众人,末了才嗫嚅道:“请圣上准许臣单独奏对!”
三三两两退出文德殿的群臣都颇感意外,曾布固然面沉如水,尤其是赵挺之脸上阴云密布,仿佛时刻会来一场狂风骤雨。至于刚才条陈被驳的韩忠彦更是眉头紧皱,一个人站在一根廊柱边想心事。高俅则心不在焉地和几个同僚攀谈着,脑海中却掠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第三十七章
国之大计
开皇殿中一如既往地一片昏暗,尽管四周都点着长明灯,但是,那一幅幅形貌各异的遗像仍旧显得模糊不清。至少在耶律延禧看来,他无法辨认清楚任何一个人的容貌轮廓,就算相处时间最长的祖父耶律洪基也不例外。
“皇上!”
耶律延禧微微一怔,原本有些茫然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平静。他缓缓转过身,见萧芷因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立刻大度地挥了挥手。“这不是朝堂奏对,你不用摆出这样一幅样子。”
“臣遵旨!”萧芷因稍稍弯腰便立刻直起了身子,见耶律延禧确实没有任何不豫的神情,他这才禀奏道,“皇上,这些日子,陈告耶律乙辛昔日不法之事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很多人因为先帝的处置而上书喊冤,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耶律延禧不满地皱紧了眉头,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以为朕会因为父亲的缘故诛杀耶律乙辛余党,都想趁机东山再起,打的真是如意算盘!”
听到这句话,萧芷因心中不由一惊。他自认揣摩清楚了圣意,所以不知收受了多少贿赂,为的就是让耶律延禧大肆清算,然后借此在朝堂中为自己扫出一条路来。如今听耶律延禧的口气似乎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他怎么能够不急?
“皇上,耶律乙辛当年为祸朝廷陷害忠良,被其构陷的人不计其数。如今皇上新近登基,自然是人人希望能够将此事一查到底,这应该是人之常情。”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看耶律延禧的脸色,说话的口气愈加小心,“当日耶律乙辛权倾朝野的时候,党人无数,更是侵占了朝廷国库无数财产,若是能够借机……不失为一桩好事。”
听到萧芷因含糊带过的关键两个字,耶律延禧立刻眼睛一亮,随后又装出了一幅若无其事的表情。“朕明白了,你且退下,事关重大,朕得先考虑清楚。”
退出开皇殿,一阵后怕过后,萧芷因立刻觉得振奋非常。朝中那些老人他早就看得烦了,一个个碌碌无为偏偏还要霸占着大好位子,遇事还要横挑鼻子竖挑眉毛,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凭着耶律延禧对自己的信任,把甄别耶律乙辛一党中人的差事抓在手中还不容易?到时候,那就是货真价实的金口断乾坤了!
十月的西夏早已进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强风裹挟着沙粒,打在人脸上异常疼痛。然而,对于党项人来说,寒冷算不了什么,比寒冷更可怕的是四周的形势,比寒冷更可怕的是族人之中蔓延的畏惧和忧恐。自从李元昊称帝以来,党项人从没有处于如此风雨飘摇的境地之中。
李乾顺这一年十九岁,和大宋及辽国的年轻君主一样,他也处在朝气蓬勃的年纪,但是,他的脸上却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成熟。他三岁即位,自幼就看惯了母亲和舅舅的专权,更曾经亲眼目睹辽使鸩杀自己的母亲梁太后,最后,他甚至自己亲自杀了崽名没等两个臣子献于宋室,以求获得宋室的罢兵。若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得到了辽国的支持,又出兵帮助辽人攻拔思母部,恐怕国家的立场更加困难。仅仅是一年之间,部族中内投的内投,得力大将战死的战死,老迈的老迈,形势已经对己方极其不利。
经历了梁氏长时间主政的西夏如今并不稳定,甚至可以说,他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只是靠着辽国的支持才能够站稳脚跟,但是,他仍旧依靠自小登基而锻炼出来的政治手腕统合着整个党项族,敏锐地观察着毗邻的两个大国的动静。
“兀卒。”
李乾顺朝那个施礼的中年人微微一点头,自己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如今汉学开展得怎么样了?”
那个受召而来的中年男子乃是御史中丞薛元礼,他虽是汉人,但出仕于西夏后并不顺利,直到李乾顺亲政之后才得到了重用。就在数月之前,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上了奏表,用极其强烈的语气要求重设汉学,推行儒家文化,得到了李乾顺的大力支持,这自然让他信心百倍欢欣鼓舞。
“兀卒,迄今为止,已经有数百人入了汉学,如今正在学习儒学经义,不消数年,我大夏便会多出一批德才兼备的可用之人!”谈到汉学,薛元礼自然是喜形于色,他终于等到了汉学兴盛的那一天,等到了一个能够用自己的贤明君主,怎么能够抑制得住?
“很好。”李乾顺却没有露出多少喜色,嘴角只是微微上翘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眼睛中仍旧闪着炯炯的光芒。“对了,遣使节到辽国请婚还是没有下文么?”
“辽主仍然没有答应。”薛元礼喜色立消,黯然低下了头,尽管先前党项人在节节败退的时候得到了辽人的调停,从而顺利地以大宋藩属的名分得以喘息,但是,这毕竟没有婚姻纽带来得可靠。“辽主新近登基,说不定是没定下心来考虑这些事。”
“不过是一个宗室女,还用得着考虑么?”李乾顺晒然一笑,见薛元礼似乎有些尴尬,也就没有多说,又问了几句国事便命其退下。他算是大夏第四代皇帝,之前的李元昊,李谅诈,李秉常全都迎娶了辽国的公主,而这些公主大多是由宗室女子充当,政治因素远远高于血缘因素。因此甫一亲政,他便遣使如辽请婚,谁料屡屡遭拒。
“想不到在那么多大臣的反对下,大宋官家还会用吕惠卿为延帅!”
喃喃自语了一句,李乾顺便想到了那个镇守边关的年迈老人,额头上立时掠过一丝阴霾。虽然党项族远处中原边陲,但是,他仍然有一定的消息渠道,不久前的延帅之争更是一丝不漏地传入了他的耳中。在这件事上,他对于赵佶的坚持相当佩服,但是,身为夏主,他却不得不遗憾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吕惠卿也许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可是,在延州之时,他却做得比大多数前任要好。
“无懈可击,无懈可击啊,真是可惜!要是仁多洗忠还在,人事上也不会如此捉襟见肘……不,当初太祖能够培养出自己的将领,我为什么不能?”他猛地击掌三下,下一刻,一个壮硕的人影便进了门,毕恭毕敬地抚胸一礼。
“罗羌,你说我待你如何?”
被称作罗羌的汉子一怔之后便立刻不假思索地答道:“兀卒不以我出身卑贱,将我提拔为贴身护卫,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那恩德。”
李乾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自从亲政以来便不断地提拔那些出身寻常甚至是微贱的人来充当自己的护卫,为此没少被国中权贵诟病,但是,在梁氏被诛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作立仗之鸣,再说,区区亲兵护卫也不值得他们据理力争,于是,有着一半党项人血统,一半羌人血统,原本出身于奴隶的罗羌也成为了李乾顺的近身护卫。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不但要成为我的耳朵,还要成为我的眼睛!”他盯着罗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吩咐道,“我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替我寻找忠诚可靠的人,不管什么出身,不管他犯过什么样的罪,只要他能够忠心于我,你一律将他们带来!你记住,大夏如今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罗羌闻言大吃一惊,但随即便激动得满脸通红。一瞬间,他立刻翻身跪倒在地,深深地叩首道:“誓死为兀卒效命!”
同一时间的大宋福宁殿内,赵佶正铁青着脸坐在御座上,丝毫不理会下方诚惶诚恐的阮大猷。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在河东河北以高价买地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忠彦的亲弟弟韩良彦,而事先韩忠彦竟完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他又怎能不雷霆大怒?
“民间多道朝中大事尽决于曾布,而韩忠彦秉性柔弱难以相争,看来,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假话!”沉默良久,赵佶的口中方才迸出这样一句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今日之事,未得朕的允准,你不许透露给任何一个人。此中关系,你明白了么?”
“臣明白,定当守口如瓶。”阮大猷心中大喜,不禁分外庆幸自己的棋高一着。尽管为了这关键的一步花费金银无数,但是,比起那政事堂中的美好位置来,区区一点小钱算得了什么。见赵佶无话,他便深施一礼,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国家方才得以昌盛。想不到,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宰相都不能做到,更何况其他官员?”赵佶自嘲地一笑,无力地靠在了御座的扶手上,“早知如此,朕当初真是不应该当这个天子。起居八座一呼百诺,身为天子,却比那些作威作福的权贵还不如啊……”
第三十八章
风云突变
赵佶和阮大猷究竟在福宁殿中谈了些什么,朝中大臣并不知道,他们知道的仅仅是,他们足足在大殿外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而在此期间,里头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就连最知晓赵佶脾气的高俅也感到了不对劲。要知道,赵佶天生就不是那种沉得住气的君主,否则也不会时时刻刻念叨着戒急用忍,而阮大猷事先如此守口如瓶,涉及的又怎么可能是小事,殿内又怎么会如此安静?
直到三三两两的分别归府,一群官员的心头仍旧是沉甸甸的,自然,阮大猷便成了众矢之的。可是,他仍旧像没事人似的和曾布与高俅分别打了个招呼,而后面无表情地扬长而去,让那些想要套问消息的人碰了个软钉子。不仅如此,就连往日能够传出点消息的内侍们也成了闷葫芦,一个个要不是推说不知情就是讳莫如深,总而言之,竟是连一丁点有用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因为有这样一件事情梗在心里,因此高俅接到刘珂那里的邀请时,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虽然他有心用君臣男女之别推托,但是,一想到如今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一路跟随上次出现的那个小内侍来到了那座依旧富丽堂皇的宫殿。
“高卿家。”刘珂这一次换的是一袭淡色的宫装,头上那枝金步摇摇曳生姿,金步摇上垂着一串圆滚滚的明珠,映着她那张俏脸更加明艳绝伦。“我上次托付你的事……”
不等她说完,高俅便连忙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娘娘,这些时日朝堂上诸事繁杂,千头万绪,臣还未来得及安排。”见刘珂脸色一凝,他又顺势解释道,“如今圣心越来越难测,虽然臣曾经是圣上藩邸旧臣,但是也不敢太过逾越。”
刘珂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高俅,才想开口说话,只见一个内侍突然匆匆奔了进来,躬身施礼后便露出了一幅迟疑的神色。见此情景,她不免有些气怒,沉声喝道:“有话快说,高卿家又不是外人!”
那内侍闻言一呆,好半晌才嗫嚅着说道:“圣上刚刚去了花园,结果被两个不长眼睛的小黄门冲撞,结果……听说,群臣退朝之后,圣上便大发脾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听着这种含含糊糊的语气,高俅心中却不由大凛。此事不过发生区区一会儿工夫,刘珂这里便得到了消息,可以想见,这里的消息灵通到了怎样可怕的地步。至于赵佶迁怒于他人倒是可以预见,对于一个在朝堂中得不到宣泄渠道的天子而言,也只有冲禁宫那些人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