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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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山神庙中,只有一个干柴堆在毕毕剥剥地燃烧着,带来了少许温暖。时下原本就是寒冬腊月,尽管尚未下雪,但天寒地冻自然在所难免,庙中数人都是来自蜀地,对这种干冷的气候自然是很不习惯,火堆右手的一个红脸年轻人便是一边往火堆中添加干柴,一边在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就说不应该那么心急,高家又不是寻常富户,而且以高俅那家伙趋炎附势的心性,说不定早就把东西送给朝中官员了,打上人家铺子去有什么用?如今倒好,打草惊蛇不算,连在汴京容身都不可能了,这都是什么事嘛!”
  “赤虎,你给我住口!”坐在正中央,看上去年岁最长的黑衫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斥道。见赤虎低头不再言语,他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时间紧迫,当时也只能采取这个法子,谁会想到高家上下的反应竟会如此迅速?唉,明甲已经多日没有消息,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话音刚落,角落中便传来了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那是一个少女惊骇的声音。她三两步冲到了火堆旁,焦虑万分地问道:“二叔,三哥,三哥真的……”话说了一半她便再也不敢问下去,只是用希冀的目光望着中年人。
  “若是明甲死了,事情或许还好办一点。可如若他被人生俘了过去,被刑讯时又不能够咬紧牙关,那我们便很难逃脱叛逆的罪名。”黑衫中年人脸色越发阴沉,甚至连回答侄女的心情都没有,“否则我又怎么会冒险联络契丹人?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我唐门数百年辛辛苦苦创立的大好局面更是不易,怎么能因为一个叛徒的缘故而遭到灭顶之灾?”一时间,他的神情异常狰狞,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谁会想到那家伙竟会把东西送到当铺,若是早知道这一点,当初我哪怕把大名府翻过来也要找到东西,让他服毒自尽算是便宜了!”
  火堆旁的其他人顿时陷入了沉默,确实,尽管他们在蜀地确实算得上是一方豪强,但是,若真的和朝廷抗衡却是远远不足。更何况,罗氏田氏等土王虽然算不上恭顺,却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生意伙伴和朝廷翻脸。
  “难道就不能转移秘藏么?”少女犹不死心地问道。
  黑衫中年人霍地站了起来,声音几近咆哮:“怎么转移,前任门主死得蹊跷,我们甚至不知道秘藏的地点!老祖宗留下的保命之法,如今竟成了催命符!”一刹那,他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有人接近,赶紧把火灭了!”
第十章
一网打尽
  灭了火堆之后,四周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阴冷了下来,气氛也渐渐变得紧张了。他们早在进汴京之前就查看过这里的地势,别说闲杂人等,就连樵夫也少有靠近此地。毕竟,这是城郊人人皆知的大凶之地,当年一行十五名行商在这里全数毙命,成就了轰动汴京的第一大命案,直至如今都未曾得破。
  “会不会是二哥你送给那个契丹人的信收效了?”另一个灰袍中年人挪到黑衫人身边,低声问道。
  “外头的哨探还没传出警讯,别轻举妄动!”黑衫人沉着地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那几个眼线都是比较底层的,要往上联络不乏功夫,更何况我写的是藏头诗,他们不可能来得那么快。再说萧芷因乃是堂堂辽国郡王,此次作为使臣前来,朝廷岂能不看紧,这种时候如何出得城来。”他向背后做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手势,显然下定了决心。“再等等,如果是过路人决不可能进里面来,如果是对头找上来,立刻动手……”
  几句话的功夫,紧闭的大门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声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化作了一块块碎木片,轰然落地的是一柄铮亮的斧子,斧刃上犹自闪着阵阵寒光。一帮人知道不好,个个拔出兵器便想往外冲,打头的赤虎才冲到门边便骇然停步,赤红的脸竟有些发白的迹象。
  别说赤虎,当黑衫人看清外头的景象时,自己也禁不住头皮发麻。尽管只有稀稀落落的火把,但是数数人头竟不下百人,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利刃,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山神庙团团围住。他勉强定了定神,这才举目往人群中看去,只见为首的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不由心中一松。
  “各位好汉,我们都是行商,没有多大油水,若是你们能够退让,我愿意奉送纹银千两作为酬谢,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人群中的空档,试图趁着对方考虑的机会一举冲出。然而,他却无奈地发觉,这所谓的千两纹银出口没有一点作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似乎都对这一大笔财富没有丝毫动容。
  “唐松奇,你不要自作聪明了,识相的便立刻放下兵器投降,否则休怪刀枪无眼。”这一次死活抢过现场指挥权的正是燕青,在八名身手高强的护卫簇拥之下,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口吻自然是极度强硬。“唐明甲什么都招了,你若是想拖延时机,我不妨告诉你,此时离每日早朝还有三个时辰,若是我不能尽早赶回去,那么,早朝的时候那份有关唐门的奏折,便会放在政事堂的高台上!”
  “你……”唐松奇听得勃然大怒,尽管唐明甲也是他的弟子,但他此刻仍旧深恨其不争气,可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的门人子弟肯定是一幅噤若寒蝉的模样。如若此时是乱世还好,可是,如今的大宋还算得上国泰民安,哪怕是西南边陲的大多数土王也是不希望打仗的。是战是降,一向果断的他突然变得心如乱麻,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和你们拼了!”赤虎却不懂得这么多利害关系,望着下头人头攒动的情景,他反而被激发起了浑身血气,大叫一声便冲了下去,奋起全力持刀往站在最前面的汉子当头劈下。
  “住手!”唐松奇此刻才喊出了口,然而赤虎去势凌厉,显然是来不及了。要知道,赤虎平日是悍勇,力可举千斤,空手足以搏虎,若是让其杀红了眼,肯定会让对手遭到极大损伤,那时候己方就是想降亦有所不能。
  千钧一发之际,刀光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重若轻地击在了刀脊上。只是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赤虎便踉踉跄跄斜退了数步,最后竟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紧接着,十几把钢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立刻尝到了利刃加颈的滋味。
  眼看弟子为人所制,唐松奇顿时再也忍不住心头情绪,手中的长剑砰然落地。刚才那一招他看得最为清楚,赤虎的悍勇竟难当对方一掌,若是再顽抗下去,己方只有全军覆没一途可走。刚刚那个少年又说过目前还未上奏朝廷,这不禁让他看见了一丝希望。
  “你们全都丢下兵器!”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身后立刻响起了一阵参差不齐的响声,唯有站在他身边的灰袍中年人还有所挣扎。唐松奇侧目看了弟弟一眼,突然狠狠一掌劈在剑脊上,只听喀嚓一声,一把精钢长剑瞬间断成了两截。“事已至此,你还想犹豫到什么时候?”
  “二哥!”
  唐松奇当然能听出那声“二哥”中包含的千万种情绪,然而,他却不得不为整个家族考虑。他狠狠心不去理会弟弟的呼声,抬头正视着燕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道:“阁下究竟想要如何处置我等?”
  刚刚那一幕看得燕青目弛神摇,此刻听对方发问,他连忙收摄心神,从容不迫地答道:“这就要取决于你们到时候的态度,先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想你们不会不知道惹得是什么人吧?”他望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宋泰,心中充满了感激,“大师傅,这些人就麻烦你了!”
  宋泰冷哼一声,极为不情愿地走上前去,每踏前一步,地上便会留下一个深可盈寸的脚印,短短十几步路程,看在他人眼中却异常漫长。
  唐松奇是识货人,此时看得心惊肉跳,心中万分庆幸自己的选择。要知道,平时松软的泥地早已因为天寒地冻的气候而变得有如青石那么坚硬,刚才此人一举化解了赤虎的攻势,此刻又单身上前,示威的成分恐怕更多一些。想到这里,他立刻向身后弟子使了个眼色,自己一个人突然跨前了几步。
  半个时辰后,山神庙附近又清静了下来,刚才无声无息出现的大队人马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火堆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甚至地上还被浇了几桶水。旭日东升之际,这座山神庙就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静静地矗立在荒林之中。
  等到萧芷因摆脱了一群“跟班”,千方百计赶到山神庙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场景。几个经验丰富的随从见主人脸色铁青,连忙下马查看。好一阵子后,为首的那人方才上前回报道:“回禀大王,这里确实住过人,不过应该已经是一天多前的事情了。”
  他见萧芷因似有不信,只得带着主人到了破庙中央,指着地上碎裂的几块青砖道:“这焦黑之色浮于表面,显然是有人在这里生火取暖,而且就是近前的事。另外,这几条裂缝也是人为,如果属下没有猜错,应该是有人清理了火堆,而后又把凉水浇在上面想要毁灭痕迹,但冷热交击下青石却留下痕迹。”
  说完这些,他又走到了墙角,小心翼翼地从墙缝中取下一根干草,解释道:“这草叶也是近期留下的,想必有人在此留宿过……”
  “你怎么知道不是寻常路人?”萧芷因越听越觉得烦燥,语气中不免流露出一丝不耐。
  “大王,来之前属下曾经打听过,这山神庙发生过血案,周围村庄的人们都知道此地不祥,再者这里地处偏僻,并不常有路人经过,所以属下断定那些南方人曾经在这里住过。”那随从顿了一顿,随后语气沉重地道,“依属下愚见,恐怕我们被别人抢在了前头,这些蛛丝马迹只是对方遮掩形迹时不小心留下的。”
  “可恶!”萧芷因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狠狠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随即感到一阵剧痛,不免更加咬牙切齿。“要是让本王知道是谁干的,本王一定将他剥皮拆骨!”话虽如此,他已经隐隐猜到了结果。那些南方人本来就是招惹了高俅,下手的除了那家伙不可能有别人。
  “传令下去,务必追查出此事始末,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人也休想拿到好处!”
  “是,属下立刻吩咐人去办!”那随从单膝跪下抚胸一礼,立刻匆匆策马而去。
  而其余的随从不由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跟从萧芷因父辈开始跟从的老人,深知这位郡王的死硬脾气。前时萧芷因在汴京吃了哑巴亏的事传遍了辽国朝野,他们也明白主人此次的使臣之行掺杂着别的心意,可万万没有想到经历过挫折的萧芷因还是如此冲动。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较稳重的随从上前行礼道:“大王,如今宋室虽然自顾不暇,但对大王仍旧是时时防备,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大王乃我大辽贵胄,燕王殿下的股肱之臣,不可轻易涉险……”
  话还未说完,萧芷因便甩过去一个重重的巴掌。“我大辽的勇士永远都不能做缩头乌龟,更何况,恶狼被人从口中夺取了食物,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吗?绝不!”他大声地咆哮着,仿佛在发泄心中的愤怒,“记住,我,我是堂堂大辽海陵郡王!”
第十一章
分而化之
  深夜,汴京城郊的一处庄园突然涌入了一大批人。尽管只有领头的人掣着一支火把,但那人头攒动的情景却着实让四个门房吓了一跳。不过,在查看了腰牌之后,他们便知机地不再多问,一面派人进去通报,一面利索地打开大门放人。
  夹杂在人群中的唐门众人早已被人套上了黑布头套,即便如此,唐松奇却仍然分辨出了此地的大致方位。可是,自从进入庄园开始,他就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七拐八绕不说,一会上楼一会下楼,足足兜了小半个时辰,带路的人方才停了下来。紧接着,有人拿掉了那个黑漆漆的头套,他顿感眼前大放光明。
  好容易习惯了那略显刺目的灯光,他这才眯着眼睛查看四周情形。他现在所处的是一个石室,除了墙上四个通风孔之外便只有入口的一道铁门,出乎意料得是,其他唐门弟子并没有和他在一起,除了他之外,房间中另有四名彪形大汉,而那个早先表现出绝强实力的老者也面色冷淡地站在角落。
  “其他人呢?”一想到那几个年轻的后辈,唐松奇的心便沉向了无底深渊。倘若这些人聪明到拿年轻弟子作为突破口,那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的。连性格最为坚忍的唐明甲都吐露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更何况其他不成气候的年轻人。
  “只要你能够合作,他们都不会吃任何苦头。”一个年轻却又沉稳的声音自入口传来,随着话语声出现的自然是高俅。他今次大费周折用尽人力物力和各种关系,为的当然不仅仅是铲除异己,而是为了更重要的目的。“唐先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既然是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煽动人在我的地盘上捣乱?”
  唐松奇也是第一次看到高俅,此刻一接触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却感到心中陡地一突,那种原先就徘徊不去的不安顿时更强了。沉默良久,他却回避了高俅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高大人,究竟要如何你才能放我们唐门一马?”
  “唐先生你似乎弄错了,上门找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我之所以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谋求自保而已!”高俅敛去了脸上笑容,自顾自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让我想想,唐明甲都说过那个劳什子的秘藏中有什么,唔,似乎是刀剑弓弩,还有投石车之类……”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道,“我只想知道,你们不惜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想要找回那张图,为的应该不止是那可能的杀身之祸吧?”
  “你……”唐松奇惊得几乎跳了起来,饶是他历练多年城府深沉,在这种问题上却很难把持得住。在那锐利得似乎直刺心腹的目光下,他终于低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明甲居然连十几年前的往事也全都说了……”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他猛地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道,“倘若我唐门愿意以十万两白银和万两黄金补偿大人的损失,高大人是否肯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十万两白银,万两黄金!高俅闻言微微一惊。现在他可不像初来乍到时那样懵懂,要知道,宋朝金银一般并不在市面上流通,往常平民用的都是制钱,会用到金银的大多是豪商大贾。这唐松奇一开口就是这么多真金白银,足可见唐门的家底。
  “唐先生,我的那些损失并不算太大,要一笔勾销也并不难,只是……”高俅故意卖起了关子,他正想往下说的时候,一个从人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是片刻的功夫,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望向唐松奇的目光中不免带着深深的鄙夷。
  “想不到啊,唐先生居然连契丹人都勾搭上了,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高俅曾经多次听说过边境契丹游骑打草谷的残暴行径,再加上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出卖本族利益的汉奸,此时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好言语。“契丹乃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你居然会向他们示好,是不是只要朝廷一有动作,你就准备呼应他们举兵叛乱?好一个叛臣贼子,你知不知道,西北边境的百姓每年有多少被他们虏去为奴为婢!”
  唐松奇脸上不由一阵青一阵白,他万万没有想到,顷刻间的功夫,这样隐秘的事情便会给人知道,不用说也是那些本门子弟露出的口风。眼看高俅脸色越来越难看,再想想自己当初那一念之差,他顿感后悔莫及。
  “高大人,草民只是一时糊涂,所幸没有铸成大错,还请大人能够宽宥!”他终于深深弯下了腰,脸上写满了惭愧,“我等长年生活于西南边陲,并不知辽人如此凶残。若非情急之下,草民绝不会出此下策,只求大人……”
  一阵怒火发泄过后,高俅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尽管眼前的唐松奇似乎已经气焰全消服服帖帖,可是,从雷焕那里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个唐松奇正是唐门最具权势的三人之一,仅次于唐门那位门主,而且人送外号“红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好对付。也许,这个老狐狸此刻装出来的卑微神态,只是为了谋求脱身而已。
  “唐松奇,你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写下来,横竖你还有那么多门人弟子,我不愁没有人以供比对!”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后,他转头就走,一众随从连忙跟上,在他们身后,厚重的铁门咣当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直到走出老远,一行人方才停下了脚步。此时,刚才那个匆匆进入,穿着寻常家人装束的随从一把拉下了伪装的头套,比划了一个V字型的胜利手势,正是燕青。当然,他这一套这都是从高俅那里学来的。
  “还是那个小姑娘容易哄骗,我找了个长相最凶恶的进去一吓唬,她就一五一十地全说了。若非如此,谁会知道那个唐松奇竟然这么无耻!”燕青从小在北地长大,听惯了契丹人的凶残,所以和高俅比起来,他更恨这种勾结外敌的行径。“为了保命居然勾结外敌作乱,干脆上报朝廷把唐门平了算了,也可以消除这一西南的隐患!”
  “那也不能是现在!”高俅没好气地瞪了燕青一眼,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总而言之,现在人在手上,要怎么摆弄都不用着急,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小七,这里的事情我全都交给你了,如果有人捱不住吐露了什么,你就一一记下来,但除非十万火急,否则不用通报我。等到那边的事情了结了,再来收拾这里的状况。”
  燕青当然明白所谓“了结”的含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高大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别说这里隐秘少有人知,就凭大师傅的本事,你还怕有人闯进来么?就是那个萧芷因也没什么可怕的,任凭他是什么海陵郡王,在我大宋的地头上也翻不了天去!”
  送走了高俅,燕青就自己筹划开了。他可没有高俅那么好的耐性,尽管赵煦似乎百病缠身活不了多久,但天知道还有什么变故,若是这里的事情还要拖到那个时候,恐怕黄花菜也凉了。他如今尽管在高府中算是小半个当家的,也少有人知道他和澄心的关系,但是,他却绝不想别人认为自己只有倚靠那点裙带关系的本事。所以这一次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大势已定之前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得漂漂亮亮。
  盘算好了这些,他立刻派人请来了雷焕。此地乃是高俅在汴京城外最大的一个据点,表面看上去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庄子,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地下甚至有一连数十间密室。当初高俅只花了八千贯买下此处和周围几十顷良田,但暗地的布置就足足花去了万贯上下,雷焕三人自从投靠后就一直居住在此。其中雷焕由于性格沉稳凡事守口如瓶,一向最得信任。
  “雷大叔,有关唐门的事情你暂时不要外泄,哪怕秦二叔和冷姨那里也一样。”燕青目不转睛地盯着雷焕,语气异常诚恳,“平心而论,你我和那帮人都有大仇,外公的死他们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希望你目下能够以大局为重。”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雷焕自然点头应是。他是个识时务的人,师恩深重固然不假,可是倘若因为这个缘故而失去了栖身之地,抑或是给自己和师弟师妹招来杀身之祸就得不偿失了。再者,燕青的话语里大有玄机,目下以大局为重并不代表将来就不能报仇,因此他稍加盘算便一口应承。
  “除此之外,你不妨隔一段时间便去看看他们,最好让他们知道你如今的身份。”燕青眨眼间又抛出了一个重任,见雷焕大惊,他又耐心地解释道,“这些人仍旧心存侥幸,但是,若是他们认出了你,应该知道如何抉择。只要稍露口风,为了避免你报复,他们自然会妥协。哼,西南的土霸王想到汴京来耀武扬威,他们还不够资格!”
  觉察到燕青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霸气,雷焕不禁心中感慨万千。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倔强不懂事的孩子了,休说自己在武艺上不是对手,就连心智上,这个被一群大人精心调教的燕青也渐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可是,任凭他如何猜想都不知道,为何高俅当年会对一个孩子另眼相看,甚至完全以兄弟相称。
第十二章
幕后盟友
  “这是从哪里来的?”高俅看完赵佶递过来的一张纸条,疑惑不解地问道,“上头说圣瑞宫给章惇送了一个金盒,这么隐秘的消息,写信的人究竟是谁?”
  “天上掉下来的!”赵佶随口答了一句,见高俅死死盯着自己,他这才无奈地摇头道,“你别看我,有人把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搁在了门房那里,幸好那个门房在王府待了多年相当可靠,否则我也看不到这玩意。只是我却纳闷了,若是自己人绝不至于如此故弄玄虚,但若不是自己人,他有必要给我送信么?”
  拿着那信笺左端详右端详,高俅也只看出这是一张寻常的薛涛笺,而上面的字也是一手端端正正的楷书,观其字迹,似乎很像是左手写的。他很快放弃了从这上边寻找线索的努力,随手把信纸搁在了桌子上。
  “那就不用去追究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倒是值得注意。如今圣上卧病在床不能理政,政事堂尽管是章惇曾布分庭抗礼,但曾布毕竟没有章惇那么强势,到时一有变故,就怕章惇出什么阴招。”他一边思索一边说,目光突然落在书桌上的一个砚台上。“此物又是从哪里来的?”
  赵佶被高俅一会左一会右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好半晌才道:“那是我昨日去慈德宫向太后问安时太后赏赐的,说是下头进贡的端砚,怎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高俅示意赵佶不要出声,自己眉头紧锁思考了起来。许久,他才字斟句酌地问道:“平时逢年过节,太后都会赏赐给你什么?”
  “平时?不外乎一些衣料绸缎,要么就是金银摆设或是如意之类的……”赵佶左思右想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不由更加疑惑了,“伯章,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般而言,圣上的赏赐多半是御制新书或是笔墨纸砚,而太后的赏赐则大多是金玉或绸缎,我说的对不对?”高俅见赵佶连连点头,更加肯定自己猜测的正确,“像端砚这样珍贵的东西,向来是由圣上颁赐大臣宗室,而听说圣瑞宫皇太妃日日待在福宁殿,绝对没有这个空闲。所以,此次颁赐的就是慈德宫太后了。”
  “你的意思是说,太后会将这些东西赐给信得过的大臣?”赵佶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我怎么就忘了,内侍曲风背地里悄悄对我说过,奉太后懿旨前去赏赐的足足有十几家大臣,其中便有曾布等人,唯独没有二惇和二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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