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2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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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他又寒暄了几句,便命两个原本随侍赵婧和赵芙的皇城司卫士送耶律燕回去,等到她一走,他才对赵婧和赵芙道:“荣国公主,嘉国公主,辽国这位庆安长公主在东京城的消息,你们回去之后切勿泄露。此事圣上自有决断,贸贸然传开了去,不仅会干碍政局,同样也会令圣上不好回圜。”
  赵婧和赵芙最怕的就是高俅追究她们私自出宫一事,再者,她们在深宫受女官教导多年,哪里会不懂得这些规矩,当下连连点头。而高嘉便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自告奋勇地要送两位公主回宫。高俅少不得又耳提面命了几句——两位公主他是放心的,但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兴风作浪的本领,他也着实不敢小觑。
  “事情摊开了之后,你到后宫去说什么,我也不管你,只是这一次你别再惹祸!”见高嘉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高俅顿时大感头痛,“算了,我和你一块进宫!”
  见被爹爹识穿了把戏,高嘉顿时无趣得很,只得怏怏地随着父亲出了门。依样画葫芦地给赵婧和赵芙穿上了小黄门的衣服之后,一行人顺顺利利地进了宫。高俅不便于去后宫宁丰堂,遂命两个皇城司内侍护送一程,自己则带着高嘉径直去了福宁殿。
  闻听高俅和高嘉一起来见,赵佶不由心中一跳,本能地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这个皇帝每月至少微服出宫一次,有时去品尝京城酒楼的美食,有时则是到市井之中听听闲话,有的时候则是去买些小玩意或是去道观佛寺逛逛,而其中作陪最多的则是高俅。现在他不仅自己偷偷出宫,还怂恿两个侄女这么做,高俅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不过,这一次的始作俑者可是高嘉这个小丫头,和朕无关!
  赵佶打定主意之后,便命内侍传进两人,见高俅果然是面沉如水,而高嘉则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他更是证实了心中判断。
  饶是如此,他还是装作没事人一般地问道:“伯章,匆匆来见有什么要事么,还得带着嘉儿?”
  见赵佶一句话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高俅也懒得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却抬眼扫了扫四周的人。此时,赵佶连忙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在场的人无不是宫中老油子,见状哪里会违逆,蹑手蹑脚退得一干二净,须臾之间,殿上便只留了这三人。
  “圣上,荣国公主和嘉国公主出宫的事,可是圣上允准的?”
  “伯章,这嘉儿向朕苦苦哀求,朕想两个侄女生来就没有出过一回宫,允了她们也只是一时心软而已,你一向在这种事情上不拘小节,想必不会让朕去处罚两位公主吧?”赵佶干脆一上来就把话扣死了,又连连给高嘉打眼色。
  “这点小事,臣自然不会在意。只是,今日荣国公主和嘉国公主却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高俅一句话说完,不等赵佶有所反应便补充了一句,“她们今天去了一家金银铺,恰好遇上了辽国庆安大长公主。”
  “呃?”这下赵佶是彻底诧异了。何谓无巧不成书,这大概就是其中一个例子了。他思来想去,突然开口问道,“听伯章你那么说,想必是见过那位辽国公主了?”
  “不错。”高俅苦笑一声,低头看了看神情自若的高嘉,不由暗自慨叹,“那位庆安大长公主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词锋也很是厉害,不是寻常人物。看这架势,臣倒是认为,不久之后,辽国正式的婚使就会来了。”
  赵佶闻言不禁大为头痛,自打得知那位辽国公主到了大宋京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桩婚事很可能无法避免。毕竟,辽国连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显然便是在一力促成这桩婚事。所以,如果还是如之前一样拒绝,那么,很可能两国之间的盟约也会蒙上阴影。
  正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圣上,蔡相公有要事求见!”
第二十三章
先斩后奏亦良方
  蔡京匆匆应召进殿,这才发现除了高俅之外,高嘉也在这里,不由又是一愣。作为高俅的姻亲,他当然见过高嘉几次,也知道这是个头等会折腾的,所以听说赵佶对这小丫头视若珍宝,他也深感头痛。此时,见高嘉抬头看着自己,他竟把刚刚准备好的话全都忘了。
  “蔡爷爷!”高嘉很是礼貌地和蔡京打了个招呼,但旁边的高俅却觉得脸部都要抽筋了。好嘛,如今殿上正是一位赵叔叔一位蔡爷爷,再加上自己这个爹爹,一帮子人全都成了亲戚,这哪里还像议事?想到这里,他连忙拉着高嘉走到了大殿门口,唤来一个相熟的内侍,命其立刻把高嘉送出宫去,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让其看好人。只是,看那内侍苦着脸的样子,他也明白这个任务的失败率铁定居高不下,但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重新回到殿中,他见蔡京似乎吁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不由好笑,顺势便站在了旁边。只听蔡京清了清嗓子,又换了一副从容不迫的语调。
  “圣上,臣刚刚得到枢密院谍探送来的消息。先前那位辽国大长公主耶律燕,北边的谍探已经打听清楚了。原来,她并不是道宗皇帝的亲孙女,也不是天祚皇帝的亲妹妹,而是如今魏王耶律淳的侄女。当初道宗皇帝晚年,由于膝下没有什么子女,所以就把耶律燕当作孙女养在膝下,由于和天祚皇帝一起长大,所以关系相当亲密。而现如今天祚皇帝驾崩,两位太后很难放心一个和耶律淳有相当血缘关系的大长公主留在上京,所以才把她当作了和亲的第一人选。”
  居然这么复杂!
  听了这话,赵佶和高俅全都皱起了眉头,但是,两人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关键。耶律燕在辽国确实有尊贵的身份,但是,由于耶律淳现在野心卓著,两位太后不得不提防所有与其有关的人,与其让耶律燕嫁给国内那些有势力的契丹贵族,还不如将其送到大宋,也好解决这个问题,顺便还能拉近两国关系。
  只是,那个耶律燕岂是如此屈从于命运的人?
  高俅想到和那位辽国公主之间的只言片语,心中暗自冷笑。两位太后知道用公主和亲,而消息一旦传到魏王耶律淳那里,这位掌握了南京道的大王又岂会没有反应?说不定,到时也会采取什么动作。
  蔡京见赵佶沉思不语,又说明道:“如今探子来报,辽国已经派出了规模宏大的送亲使,一行人快要到代州了。消息正在一路盛传,臣如今以为,与其拒绝这桩婚事,还不如顺势答应下来。但是必须向辽国指明的是,只立妃,不册后!”
  赵佶紧皱的眉头顿时豁然开朗,转而大笑了起来:“元长此话让我想起了昔日李元昊,李元昊不是同样娶了辽国公主么,结果怎么样,该打的仗同样得打!朕的国土何止比李元昊大十倍,要用区区女子来影响朕,似乎犹嫌不够呢!”
  这只是潜台词的第一层,而蔡京和高俅对视一眼,同时悟到了第二层。辽国那里的好处已经得到了,但是,南京耶律淳那边,若是能够顺利地打一次交道,对于大宋未必不是好事。总而言之,其他的国家越乱,对于大宋就越有利。
  所以,当辽国送亲使者过境的消息传到东京城的时候,原本已经声音微弱的传言立刻猛烈了起来。有猜测辽国公主容貌的,有猜测辽国公主品性的,更有甚者,还在那里讨论这位辽国公主的嫁妆以及其他琐碎事。总而言之,大宋这些年来虽然捷报不断,但鲜少有这样热闹的大事,怎能不叫小民百姓兴奋万分?
  而得知送嫁使者过了边境,耶律燕也长长出了一口大气。一直以来,她就怕大宋真的把送亲队伍拒之于门外,要是真的那样,她就再也没有回国的颜面了。如今看来,不久前和那位大宋宰相的会面,似乎就是一个转折的契机。尽管是政治婚姻,但是,她就不信政治婚姻一定不会有圆满的结果!
  而对于宫中各嫔妃而言,这一次联姻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在后位空缺的时候。若要比身世,谁能比得过辽国的公主?而御史台也乱成了一团,上书的御史比比皆是,一个个引中华举夷狄,几乎全在那里言说,不可立外族女子为后,把赵佶气了个倒仰。最后,在各大佬暗示辽国公主到了之后,也只是封贵妃,这才让内外稍稍消停了一点。
  算上宫中郑贵妃王贵妃,大宋天子的后宫就已经有三位贵妃了!
  而这还不算,趁着送亲队伍还不到,赵佶一口气下了为宫中嫔妃都晋了一级,其中,已经生育了子女的嫔妃几乎都有了婕妤的位号,而稍稍得宠的几人则纷纷晋位婉容婉仪贵仪等,总而言之,内廷几十位嫔妃,全都因为此次辽国公主的到来而有所获得。
  唯一自己没得到好处的则是郑贵妃和王贵妃,两人都已经是到了嫔妃的最高封号,两个儿子一个封了亲王,一个封了郡王。也正因为如此,郑王两家便得到了实质性好处,家族子弟再举一官,两人的父亲再叙官一级。
  而朝中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推举了何执中作为迎亲使,率了一个规模不逊于辽国送亲团的队伍过去。之所以用了一个宰臣亲自前去迎亲,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这位庆安大长公主丰厚的嫁妆。据辽国送亲团先驱送来的消息,公主陪嫁共有银十万两,绢十万匹,竟是澶渊之盟岁贡的数目。冲着这份嫁妆面上,就有无数人闭上了嘴,甚至有人在计算这笔钱究竟该用在这么地方。
  伊容白天去了一趟淑宁殿,晚上等高俅回来之后就在面前嘟囔了一句:“辽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说得也是,辽国如今自己就在打仗,用一句俗话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呢!”说这话的是白玲,她一边说一边掩口笑道,“要知道,这钱到时可全都落了大宋腰包,他们就不怕我们拿了这钱,异日再和他们作对?”
  高俅之前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陪嫁,所以当消息传来之后着实迷惑了一阵。别看辽国动用了这么多兵员,但是,动用大军哪里不需要钱,光是钱粮,就足以让辽国国库负担沉重,再加上之前条约上说明的战马,更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确实奇怪得很,但朝中大多数人都只看到那丰厚的嫁妆,不曾去想他们为何这么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对面的高嘉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突然放下了筷子,“嘉儿,你最近便到宫里去添乱,就连郑贵妃和王贵妃也在那里担忧,就别说别人了。”
  高嘉却在那里吐了吐舌头:“爹爹,你说晚了,今日圣上到宁丰堂去看两位公主,说是她们成日里太孤单了,要给她们找个伴,已经有旨让我在那里住几天!”
  一句话说完,不单是高俅愣住了,就连英娘伊容白玲也是面面相觑。大宋诰命以及官宦千金进宫非常自由,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能在宫中留宿。而郡主公主的伴读女官则多半是在宫女中挑选,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即便是赵佶再偏爱这个小丫头,也不能把规矩都抛在脑后吧?这样的恩宠,外人会怎么议论?
  “不单单是我,圣上已经把蔡爷爷的孙女也捎带上了,那位蔡小姐如今也只有九岁。”高嘉兴高采烈地又补充了一句,“圣上如今把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公主都放在了宁丰堂旁边的聚荷居,说是让公主们都有个伴,省得成日里孤单。”
  对于赵佶的心血来潮,高俅已经体会了多次。若是从太子储君继位为帝的,大多数都曾经受过缜密的太子教育,所以对于规矩这种东西会看得很重。而赵佶恰恰缺失了这样的教育,所以才会很爽快地接受了各种各样的变革,甚至连很多死板的宫里规矩也一再置之不理——比如说,让后宫中出现两三个贵妃,四五个婉仪之类的事,之前从来就没有过。
  思来想去,高俅不得不郑重吩咐一番:“嘉儿,不管圣上对你嘱咐了什么,不管郑贵妃王贵妃她们怎么说,你一定要记住一点,你始终是一个大臣的女儿,不是公主,也不是郡主,凡事要掌握好一个度,你懂了吗?”
  “爹爹放心,我心里有数!”高嘉回复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能够把我当作枪使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呢!”
  确实,成日里只见高嘉耍过别人,还从没见过别人能耍得了自己这个宝贝千金的。望着高嘉那张笑脸,高俅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错觉,这个人小鬼大的精灵,似乎还有不少秘密呢!
第二十四章
送亲迎亲各奔忙
  在辽国使团抵达河阴的时候,耶律燕一行也在大宋禁卫暗地护送下,悄悄离开了京城。须知若是让寻常百姓知道堂堂辽国公主居然一个人闯到了东京城,那沸沸扬扬的流言就休想止息了。若不是赵婧和赵芙知机地没有对外透露一个字,而良记金银铺又是高俅的产业,恐怕消息也不会捂得这么紧。
  大宋迎亲使乃是尚书左丞何执中,辽国送亲使则是南府宰相张琳。这一桩婚事劳动两个宰相,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当然,两位都已经年过六旬的政坛宿老一见面便是针尖对麦芒,先是就如下的局势进行了一番辩论,最后才把话题转到了此次的亲事上。
  由于本身就半处于被胁迫的立场,因此何执中的话自然异常尖锐,当着那群辽臣的面,他索性挑明,由于赵佶和已故王皇后夫妇情深,因此并不准备立后,而且不久之后便会册立储君。这一番话一出,包括张琳在内的四个辽国大臣却并未表现出应有的愤怒,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大宋天子既然对亡妻一往情深,两位太后想必能够体谅,再者,此次的婚姻旨在表示两国永结同好,并未有其他意思。”张琳慢条斯理地打起了官腔,“庆安大长公主乃是敝国故主的幼妹,如今已经到了婚嫁之龄,举国上下却无可配者,大宋天子英明神武,即使是能够嫁予为妃,也胜似与我国那些凡夫俗子婚配。”
  这是什么话?何执中听得皱起了眉头,既然是和亲,辽国和宋国如今不管怎么说都是敌体,怎么会把一个身分尊贵的大长公主嫁过来,还能够放出这样的低姿态?想当初耶律余睹在这里的时候,似乎口口声声都要借着王皇后新丧的机会,把这位辽国公主扶上后位,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由于事关重大,因此蔡京对赵佶禀报的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三人之外,其他人全都一无所知,何执中自然也被蒙在鼓里。当下他便含糊其辞地应了,一转身却立刻命人回京禀报,而得到这样的报告后,老谋深算的蔡京立刻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看来元长公端的是决胜于千里之外!”高俅在看过何执中的亲笔书信之后,也同样眼皮直跳,心中对那位辽国仁和太后的手段颇为佩服。大宋不是西夏,对于这种政治婚姻,提防绝不可能少,所以,耶律燕嫁入大宋,其象征意义远胜于实质意义,更不用说什么影响了。所以,辽国的目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达成——既不用担心耶律燕的丈夫会对辽国如今的局势造成什么影响,也不用担心耶律淳因此而得到臂助。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旦大宋对其中隐情廖若指掌,可以做出的选择就很多了。耶律淳也是宗室嫡系,也是帝位的强有力竞争者,一旦事机有变,大宋天子为何不能把自己妻子的叔叔推上帝位?
  蔡京见高俅目光闪烁,心里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当下便笑道:“伯章也不用夸我,我想到的事情,你会想不到?伯通如今是身在此山中,自然是辨不清方向,倘若他知道那些情报,未必就不能判断出事情真相。说起来,辽国为了争取我国的中立,这代价倒是花费不少,只可惜,很有可能是饮鸩止渴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很快便各自埋头去处理公事,再也不去管那所谓的迎亲事。而这两位宰臣不管,不意味着其他大臣或是百姓对此无所谓。由于河阴到开封走的是运河,因此浩浩荡荡的船队在运河上缓缓行驶的时候,两岸的百姓顿时聚集无数。
  辽国大举入侵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京畿又不比河北边塞,对于所谓的辽人残暴凶狠也只是局限于传闻,而且早有好事者将辽国送公主乃是为了和亲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大多数百姓只觉得扬眉吐气。不是么,哪怕你是辽国公主,到了我大宋也只是后宫的普通嫔妃,有什么了不起的?
  尽管那一段水路很短,但是,为了表示这种象征意义,船队仍然走了足足两日,而等到船队停在了东京城西码头的时候,又是一通官样文章和排场。只有有心人注意到,在那看似铺张的场面中,除了原本的迎亲使何执中,蔡京高俅阮大猷三个政事堂宰臣一个不见,而那一片铺天盖地的紫色官袍中,一多半都是虚有其表的,寻不出几个真正掌握实权的官员。
  蔡京高俅没有去别处,而是陪着赵佶去了上清宫。由于那边正在热热闹闹地迎着辽国公主,因此,街头巷尾并没有多少人,这也使得赵佶那浩浩荡荡几十个护卫得以招摇过市却不引人注目。
  今次之行的目的,在场众人全都是心中有数。一旦迎入了庆安大长公主耶律燕,那么,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来看,立后便成为了遥遥无期的事,所以,储君便成了空前重要的一环。一旦正式册立了储君,那么,无论今后耶律燕是否生有皇子,都与政局无干。而只有高俅心中隐隐担忧,大宋天子向来就没有几个是长命的,除了在位最长的仁宗之外,其他鲜有在位二三十年的天子。
  而即便是仁宗在位那么多年,却因为始终无嗣,直到晚年才由仁宗曹皇后抚养了当初的英宗赵曙,而英宗也没当多少年皇太子便成为了皇帝。正因为如此,大宋从来不曾担心有皇太子专权之事。但是,如今赵佶还不到三十岁,一旦册立皇太子,难保不会有后世那位倒霉地当了三四十年的皇太子出现,那样一来,谁能保证父子之间没有相疑相忌?
  不过,这种话只能在心中想想就好,决不可能说出来败兴,毕竟,大宋皇室是最标榜兄弟仁爱团结的。当他陪着赵佶在三清道君面前上了香之后,一行人便转到了后院。此时,院中鲜花烂漫,夏日风情尽显无遗,只是在这一群日夜在政治角力的人看来,再好的美景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定王和嘉王之中,你们认为朕该立谁为太子?”
  这个问题问得蔡京和高俅面面相觑,这还用问么,按照大宋一直以来的规矩,定王赵桓占着嫡长两个字,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皇太子,而嘉王尽管天赋出众,但却只能当一个闲王,不,贤王了。再说了,如果赵佶不是要栽培嫡长子,用得着一天到晚带着赵桓见大臣,并亲自过问其学业?
  当下蔡京便瞅了高俅一眼,沉声道:“按照礼法,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自然应当册立定王为太子。”
  赵佶却并未因为这个回答而止歇,而是转向高俅问道:“伯章,你的意见呢?”
  高俅见躲不过去,只得斟酌着语句答道:“圣上,我朝向来立储都是立长,倘若有所变动,则天下必定难安。再者,定王占嫡长之名,若是不立定王,恐怕朝野也是不服的。”
  赵佶微微摇头,似乎有些感慨:“朕一向的作为你们也应该看到了,并非偏向嘉王,只是,嘉王的几个师傅都曾经说,嘉王生性聪颖,天赋极高,使得朕不得不想起了唐玄宗的往事。不过也是,前朝唐玄宗虽然开创了开元盛世,却也一手葬送了盛唐基业,若是让宁王即位,未必不能收拾一片好景象。”
  唐玄宗?高俅听得心中一跳,很有几分古怪的感觉。赵佶又不是唐睿宗那个半点决断都没有的糊涂蛋,怎么比出了这么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而他还未想出适当的话来劝谏,蔡京便突然义正词严地说话了。
  “圣上此言差矣,唐睿宗大事小事尽皆糊涂,所以才必须得由一个精明的儿子来当这个皇太子,否则,肯定会被太平公主架空。至于圣上天赋卓绝,有生之年将四海尽收于掌中也未必是难事。因此,立储君则应以守成为主。定王殿下生性沉稳,只要好好教导,则将来必定能够守稳大宋江山。”
  这话确实充满了奉承,但是,高俅也不得不承认,蔡京把话说到了点子上。嘉王赵楷看上去确实聪颖灵动,酷肖赵佶当年,只是,按照太子的标准来看,赵楷是聪明有余而沉稳不足,再说,先天的劣势摆在那里,还有什么可说的?连蔡京这个曾经在后宫事务上耍过手段的人都这么说了,自己难道还上去唱反调不成?
  “圣上,元长公所言句句在理,若是圣上在廷上以此语咨询群臣,则必定群臣也会力主立定王为嗣。如今辽国公主已经入城,不日即行纳妃之事,圣上宜早立储君,以安定天下民心军心!”
  高俅刻意加了军心两个字,自然是为了再着重提醒一下。毕竟,除了钦圣向皇后和昭怀刘皇后之外,大宋的皇后几乎都是出自于军中世家,王皇后也同样不例外,所以说,对于册立一个有军人背景的皇子为太子,军中将领也会因此而定下心来。
  赵佶回头看了看两位宰相,最后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这么快地立太子,已经大大违背他的初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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