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10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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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议将来两两交心
  高俅自然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三个女人正各怀心思,他眼下正处于严均府中,两人的所有心思,都集中在王厚的那一封私函上。由于他高俅算是王厚名正言顺的举主,因此,虽然他和王安石执政那会的一言九鼎根本没法比,但王厚依旧按照乃父王韶的旧例,在往朝廷递送正式文书的同时,也会送一封私函给他,其中诸多情由便比公文要详细得多。
  对于这种好意,高俅自然是全盘照收,至少在他的印象中,至少在这一两年间,西北战事方面还是相当顺利,扶持这样一个军方背景的人对自己不无好处。至少,因为自己的那封奏折,一旦大胜之后,自己便能再进一步,和蔡京分庭抗礼就不是一句虚话。但是,同时也需要重视另一点,王厚和西军的那群将领并不是十分和睦。
  “大宋的将帅失和是常事,但其中不无朝廷纵容的缘故。”
  听到严均这句犀利露骨的话,高俅几乎一口把茶水喷了出来,看向严均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要不是他和对方相交至深,几乎会以为严均才是穿越的那个,要知道,无论两人交情再好,说这种话仍然是很大的忌讳。
  “伯章兄你不用看我,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实话罢了。”严均却仍显得若无其事,他伸指弹了弹那信笺,不无讥诮地说,“不提别的,统军的大多是文官,上阵拼杀的全都是武将,彼此忠君报国的心思固然一致,但服与不服却难保了。而武将之间又往往多意气之争,山西种姚皆是将门世家,这些年两家明争暗斗,西军几乎也就分作了几派!朝廷是不能管么?朝廷只是不想管!朝廷看到的是,有了这样的竞争意识,上阵的时候便会更加拼命抢夺军功,军中便不会一枝独大。所以说,内耗不仅仅在朝堂之上,更是在诸军之中,朝廷最精锐的西军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其他的地方?”
  “均达,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愤世嫉俗。”高俅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连忙词锋一转道,“对了,你那个新上司怎么样?”
  所谓的新上司,便是刚刚以资政殿学士知枢密院的蔡京之弟蔡卞。在朝堂人员选择方面,赵佶更多考虑的是年龄,大约是当初对那些七老八十的老臣占据了高位大有不满,因此如今受诏入京的很多都是年富力强且资历丰富的臣子,似蔡京阮大猷都是刚过五十,而蔡卞则只有四十出头(史料中对其出生年份有多种说法,这里取的是1058年),他高俅和严均全是刚刚三十而立。可这样一来,朝廷中支持当初熙宁新政的人便占了大大的上风,毕竟,连赵佶自己也是偏向于改革的。
  “你是说蔡元度?”严均眉毛一挑,突然冷笑道,“他的心思当然是深沉得很,两相厮见的时候,他倒是相当客气,一个劲地说我是少年英杰,我那时倒在心里说,要说少年英杰,谁能比得上十二岁便登进士第的蔡元度呢?他这一次入主枢密院,其实朝中不无议论,他自己也上书坚辞,可谓做足了姿态,不愧是当初人称的元符内相。”
  高俅微微点了点头,他正是从元符时期的惊涛骇浪中涉险过关的人,当然知道严均所指为何。那时章惇在前台,蔡卞在后台,两个人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人道是惇迹易明,卞心难见,足可见其人心术绝不在乃兄之下。只不过蔡京结交宫闱的本事远远在蔡卞之上,更有蔡攸这么一个善于钻营的“好儿子”,所以才能够在赵佶登基之后排除万难后来居上。
  “均达,不管怎么说,王厚眼看就要用兵了,枢密院这一头你一定要牢牢把住,只有凭借这个功劳,你才能更进一步。”既然严均如此不避嫌疑,他索性也免了那种隐晦的语气,“你我能够这么快地坐上现在的位置,靠的是圣上的信任,但是,如此并不稳当。一旦西北大胜,圣上大悦之下必然厚加封赏,到了那个时候,你至不济也能晋升直学士乃至学士,再下去就能签书枢密院事了。眼下正是彼此落子的时候,一点疏漏都不能有。”
  “伯章兄放心,我明白。”严均重重点了点头,突然出言提醒道,“另外我知道阮大猷新近靠上了你,你也要小心,此人也是个两面三刀的,关键时刻难保不反水。”他一边说一边含笑伸出了手,意味不言而喻。
  高俅伸出右手和对方互击了一下,最终大笑了起来。彼此的目标已经相当明确了,在到达政事堂和枢密院的顶点之前,他知道,他和严均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是最坚实的盟友。
  与此同时,蔡京蔡卞兄弟也正在书房叙话。和蔡京相比,蔡卞在赵佶登基后经历了诸多波折。先是被人上六大罪,然后则是出知江宁府,连贬少府少监、分司池州。所幸这种日子只持续了不到一年,先是起知大名府,然后迁扬州,召为中太乙宫使,最终擢知枢密院。这一连串的波澜下来,原本就城府深沉的蔡卞看上去不免更加内敛,观其外貌,谁也看不出来他比蔡京要年轻十多岁。从少年得志到后来的诸多磨折,他早已历练了出来。
  “元度你既然回来,我就放心了。”一直以来,蔡卞的职位几乎都在蔡京之上,蔡京在绍圣年间能够屡屡升迁也多半靠了蔡卞之力,如今他正位首相,自然不会忘了投桃报李。“枢相之位非同小可,如今正值朝廷用兵的时候,圣上既然将枢密院交给你,足可见信任。唉,想不到绍圣元符之后,你我兄弟还能有这一天。”
  “大哥的得用早在大家预料之中,圣上不过顺天意民心而已。”蔡卞自矜地一笑,目光又落在了蔡京身后那满是书籍的柜子上。“说起来圣上虽然并非储君出身,却是天资聪颖,凡事皆有判断不说,还往往喜欢越级提拔官员,大哥这个首相当得不容易啊!”
  蔡京自然知道蔡卞指的是谁,却只是无所谓地一摊手。“圣上虽然简拔了官员,但若是别人不服,其人仕途之路同样是不好走的。他们两人虽然年轻,但却在为人处事方面相当老道,我在仕途沉浮多年,也不得不佩服他们。元度,你目前是严均的上司,你觉得此人究竟如何?”
  “唔,我和他才见过两三次。”蔡卞若有所思地回忆了一阵,想起那张仿佛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的脸,顿时眉头微皱。“年纪轻轻别无后援,却能被圣上授予河西房和北面房两房大权,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殊遇,依我看来,这个人比高伯章更值得注意。高伯章是因为从龙之功一步步拔擢上来的,毕竟圣上和他亦师亦友情分非常,可严均却是靠着自己脱颖而出。他缺少的只是资历,论真才实学,绝对不在你我之下。大哥,你就没想过拉拢此人么?”
  “拉拢?我不是没想过,但已经晚了。”蔡京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当初本想将蕊儿许配给他,谁料他立刻以丧妻未久加以推托。照此看来,他对于声誉这一点相当看重,不是会轻易屈服的人。再说,我回京的时候,他已经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想要笼络也缺乏机缘。而且当初他出使辽国归来被人构陷险些获罪的时候,正是高伯章替他说的话,所以两人早就互为表里不可撼动。”
  “那就没法子了。”蔡卞满脸的惋惜,沉默了片刻方才笑道,“不过如今也不必太忧心,看圣上的态度,是希望大哥你和高伯章能够同舟共济的,之所以将尚书右仆射虚位以待,想必也是等着那一刻。而崇恩宫那位刚刚进封太后,自然会更偏向于大哥这一边。所以说,形势其实相当有利。再者,蕊儿不是马上就要嫁给高傑了么?”
  听蔡卞提到女儿,蔡京捋了捋下颌胡须,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说起此事,我现在倒能够体会王荆公当初将爱女许配给元度你的心情了。”见蔡卞错愕之后心领神会地露出了笑容,他也顺势轻叹了一声,“这高傑虽然算不上才华横溢,却胜在心志极坚,而因为其兄长的关系,仕途也必会坦荡通达,总算也能配得上蕊儿。”
  “大哥你喜得佳婿,就别在我面前故作感慨了!”蔡卞哈哈大笑道,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大事,“对了,攸儿如今仍旧是鸿胪寺丞。自从圣上登基以后,他的官位便未曾挪动过,你是不是应该……”
  “你就不用担心那小子了,圣上迟早会记得他的。”蔡京一想起前些时候的那件事,顿时觉得头痛不已。“你是不知道那小子闯了多大的祸,若非此次圣上撮合了这一桩婚事,我都想找个由头将其打发到外面做官避避风头!”
第十章
贺新人陈王登门
  既然是朝中风头最劲的两家联姻,场面自然不是普通的盛大。打从去岁年底赵佶提起此事,蔡京和高俅双双应允开始,两家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而高傑也一直待在京城没有去赴任。毕竟他原本只是一个副职,杭州那里自然有人接替上,一时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由于英娘是名正言顺的主妇,因此一应事宜不得不事事操心,光是各式彩礼就足足花费了十几日功夫准备,这还不算其它需要张罗的事项。而赵佶心血来潮下的特旨更是令高府上下忙得脚不落地,原因无它,只因为皇帝竟将毗邻高府的另一座宽敞宅院赏赐给了两位新人。要知道,高俅眼下所住的太平桥高宅就已经是皇帝御赐的宅邸,如今再赐一座,这荣光竟是谁都未曾有过。而后还是蔡京亦得赐了一座府邸,这才稍稍平息了议论。
  等到正式迎亲的那一天,京城街头当然是人头攒动,甚至有好事的在那里猜测新娘的长相,啧啧称羡的更是不计其数。想当初高俅在市井间还颇有声名,如今那些旧日同好见其飞黄腾达富贵无双,早就是眼珠子掉了一地,只有暗自咂舌的份。
  虽说成亲只是两个人的事,但这一次的婚事涉及到高蔡两家,因此将新娘迎进了新房之后,高傑这个新郎官松了一口气,反倒是蔡京和高俅一大帮官员团团围住,贺喜的贺喜恭维的恭维,不过一刻钟工夫,两人竟是应付得目不暇接,最后蔡京好容易才找了个空子溜了出来。
  走进旁边一个小花厅之后,蔡京方才发现逃席的远远不止他一人,只见四面的椅子上早已坐了好几个紫服官员,一眼看去竟全是熟面孔,不觉愣了一下,旋即方才笑道:“我在外头应付得辛苦,原来你们全都躲到这里来了,真够会偷闲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要知道这婚宴竟会有这么多人捧场,我也偷偷点个卯就溜了!不过,今天是蔡相嫁女,你居然自己先招架不住,让我这个外人看了笑话吧!”
  来者一身深色袍服,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显得有些憔悴,尤其是两眼更是缺乏神采。但是,在座诸人一见他却全都起立相迎,蔡京转头一看也连忙行礼不迭。
  “见过陈王!”众人齐齐弯腰行礼,面上均有几分错愕。须知陈王赵佖乃是赵佶唯一的兄长,哲宗去世后,若不是因为目疾,恐怕这皇位就是赵佖的。而赵佶登基之后对这位兄长刻意优容,不仅封太傅,而且还赐了诏书不名的恩典。不过,赵佖虽然坐享尊荣无限,身体却是一直不好,别说是官员嫁娶,就连亲王郡王纳妃的时候也不常见人,怎么会今天会不期而至?想到这一点,好几个官员顿时微微色变。
  “想不到小女的婚宴居然劳动陈王亲临。”蔡京自己都没有料到陈王赵佖会出现在这里,行过礼后便笑道,“外头确实太过闹腾了一些,还是此地清静,陈王快请坐。”
  赵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朝身后招了招手:“高相你也进来吧,这里头图个清静的不止你一个,早就有人看中这块宝地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高俅也慢腾腾地踱了进来,笑吟吟地朝四周作了一揖:“各位别见怪,我把那一头全扔给了新郎官自己料理,只能到这里避一避了!”
  听到这里,四周众人不由哄堂大笑,起初由于陈王赵佖亲临而带来的僵硬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别看这些人在朝堂上都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角色,但看到外头这样的混乱场面却宁可回去处理繁杂政事,要不是看着高俅和蔡京的面子,恐怕他们点个卯早就走了。
  恍过神来的蔡京悄悄拉过了高俅,不满地埋怨道:“伯章,你既然早知陈王要来,为何不通知一声,差点令我失了礼数!”
  “我也是才知道,门房那里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居然不通报一声。”高俅掂量着陈王赵佖大概是被赵佶弄过来的,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若不是圣上碍于天子之尊,说不定也会来凑个热闹,元长公最好有所准备。”
  蔡京闻言差点跳了起来,不过转念一想赵佶在未登基之前的举止传闻,他不由信了七八成。这事可真没准,万一皇帝突然驾临,今天的婚宴岂不是全乱了套?到了明天,恐怕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陈王赵佖数了数人头,然后对身后的两个随从吩咐了两句。直到两个随从退下,他这才插到高蔡两人中间,笑着解释道:“两位相公不用胡思乱想,圣上原本还真想来的,只是我正好进宫,自己一口揽下了代为贺喜,这才把他给劝住了。说起来圣上即位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两位的面子当然还是要给的。”
  听到前面一句话,高蔡两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而高俅却是突然想起,最近因为事务繁杂,先前赵佶托付的那件事情竟只进行了一半,此刻见赵佖自己送上门来,他哪肯放过机会,又闲聊了几句便借故将赵佖请到了一边,三言两语交待清楚了事情情由。
  “原来是为了此事。”赵佖微微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笑道,“我还想圣上出手怎么突然大方了不少,原来是因为有了高相你这个财神。没问题,既然是赚大钱的勾当,又是圣上认可的,我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早在当初高俅还是端王府翊善的时候,赵佖便对其格外注意,如今知道那是弟弟面前最信任的臣子,自然是毫不犹疑。
  “那我便替圣上谢谢陈王了!”高俅没料到赵佖会如此爽快,不禁大喜过望,顺势又暗示道,“我毕竟是朝官,不能随意去拜访诸家亲王郡王,倘若陈王觉得有谁可靠的,不妨也一同拉拢进来,本钱倒是不拘多少,只是为了那个名头。”
  赵佖心领神会,满口答应了下来:“行,我一定帮你留意!”
  逗留了一刻钟,陈王赵佖便起身告辞,高俅略一挽留便亲自将人送出了门。等到他回转来时,小花厅中便只剩下了蔡京一人。
  “他们全都回席了,既然是来参加婚宴,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蔡京见高俅似乎有些不解,便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小小一场婚礼居然惊动了陈王,明日里说不定又有人要议论了。幸好如今不比当初,没人会顶真的把这当作什么大事,换作先前那些喜欢拿着风就是雨的言官,指不定又是一道弹劾!”
  听明白了蔡京的言下之意,高俅不由一笑。对方看似是撇清当初的嫌隙,实则是为了探听自己和陈王赵佖究竟说了些什么。要知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什么解释都是没用的。作为两个位高权重的官员,只有现在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他早知泰州连家的事情迟早瞒不过蔡京,与其一直藏着掖着还不如早些兜出来,但是,眼下却不是时候。在没有把足够多的人绑上那架马车之前,他还不能透露其中隐情,否则难保那个喜欢煽风点火的蔡攸不起坏心。
  “陈王乃是圣上唯一的兄长,这一次前来贺喜也是承了圣上授意,就算别人想要抓把柄,至少也得过了圣上的怒火那一关。我刚刚到外头问过,原来陈王是混在几个官员里头一起进来的,他又只带了两个随从,自然没有人留意他。不过,陈王却代圣上又送了一份相当的重礼。”他一边说一边把礼单递给了蔡京,这才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对方的脸色。
  “竟然全都是大内御造的物件!”饶是蔡京再沉得住气,此时也不由露出了一缕讶色,“公主下嫁也不过如此,圣上此举却很可能会令我们被人责以僭越,高傑的仕途才刚刚起步,这样的隆恩,对他来说未免太重了!”
  高俅情知蔡京说的是实话,心中不免一动,照此看来,高傑倒是碰到一个不错的岳父。“蔡相不必忧心,礼物中有一半是崇恩宫太后所赐,圣上所赐的不过一些笔墨纸砚和御制新书而已,并没有什么僭越之处。众人皆知这桩婚事是太后撮合的,多赏赐一些物件自然也就平常,只是到时入宫拜谢的时候,我们俩少不了也要走一遭。”
  “崇恩宫?”蔡京重复着这三个字,一颗心终于狠狠跳动了几下。这样的殊恩,这样的排场,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费尽心机把高蔡撮合在了一起,为的难道仅仅是先前进封太后的一道诏令,还是另有所图?一瞬间,他只感到自己原先对于刘珂的判断出现了极大的偏差,神色也怔忡了下来。
  见蔡京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高俅也不去打搅他,自顾自地出了小花厅。该来的总会来的,也许是图穷匕见,也许是别有转机。总而言之,他可以肯定,聪明如蔡京者,绝对不容许有人分薄了自己的威权。
第十一章
明算计暗度陈仓
  由于高蔡两人的结亲,朝堂渐渐显得波澜不惊分外平稳,朝臣为了某一件事而撕破脸力争的事情渐渐少了,看在诤臣们眼里自然颇有些一言堂的感觉。不过,赵佶却是分外满意,他毕竟不是从储君成长起来的君王,帝王心术还只在琢磨的程度。对于他来说,万众一心远远比制衡更重要,须知若是换作之前的几位皇帝,绝对不会御口钦准两个宰执联姻。
  但正因为如此,一应政务的处理也是顺风顺水,只要是提交到政事堂议决的公务,不出两日必有对策,然后报呈皇帝御览。被这种飞一般的速度牵动着,三省六部和京城各职司部门也不免加力跟上,唯恐被上头扣上一顶推诿的罪名。
  这一日,王厚的奏疏又由枢密院转送到了政事堂。几个人一一看过之后,蔡京便摇头笑道:“看来这个王处道还是担心朝廷心意不坚而导致旧日覆辙,竟然连他父亲王子纯在熙宁时的旧事也搬了出来。不过,其中也说的在理,朝廷既然一意重定青唐,便不能任由外臣随便议论,否则必定动摇军心民心。”
  “既然是熙宁旧例,圣上应该会准了他。”如今政事堂主理事务的四人中,张商英最为年长,但是,对于熙宁新政的推崇却以他为最。他平素笃信道教,因此年过六十也同样是长须飘飘,看上去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此时,他轻捋胡须微微颔首道,“王处道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当初神宗皇帝虽然对王子纯的用兵颇有忧虑,但仍是力排众议一心用兵西北,正因为如此,河州复后五路用兵,熙河一路才能多了兰会两州。如今朝廷尚未用兵外界便议论纷纷,确实对于统兵大将不无影响。”
  人是自己荐的,别人都已经首肯,高俅自然不能不说话。“既然如此,我们便将此议回报圣上即可。不过,王厚如今不过是河州知州,整个熙河路关系重大,若是不能让他持以重权,则无以治军用兵,他的职司也应该动一动了。”
  听到此言,蔡京心头微动,见旁边的阮大猷和张商英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他也顺势点了点头。“伯章此言有理,那好,我们便一同去晋见圣上,此事还需早定。”
  不出所料,对于政事堂的合议,赵佶很快便做出了决断。凡有议论熙河青唐事者,先行批送本路经略司和本官,此议一下,原本对于西北军事颇有看法的臣子便渐渐三缄其口,谁都能看得出来,官家用兵西北的初衷怕是无法撼动了。除此之外,另一个早已拟定的决议也随之公布——委内廷供奉官童贯为熙河兰会路勾当公事!
  虽然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真正等到诏令颁布,童贯仍然是异常兴奋。他不比那些年轻的内侍,若是再耽搁下去就会过了五十,到时纵使有机会也无法出头,所以分外盼望这个露脸的机会。接到旨意之后,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两家权贵。
  他自忖曾经对蔡京有通风报信的旧事,因此自然第一个拜访了蔡府,谁知竟扑了一个空。据蔡府门房所说,这一日大清早,蔡京和夫人吕氏便带着儿子女儿去了上清宫,一时半会回不来。心存疑惑的他在街坊处确定了消息之后,只得怏怏不乐地转去高府。
  高俅此时却正好自都堂归来,一听说童贯来拜,他顿时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想起今天赵佶准了蔡京一天假,如今蔡府的那些人估计还在上清宫,而依照童贯这个人的脾气,很可能是在蔡府吃了个闭门羹才过来的。想到这里,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随即点头吩咐道:“去请他进来,我在书房见他。”
  上一次是西花厅,这一次是书房,童贯立刻感到自己受到了重视,原本的满肚子焦躁早已平复了许多。他是内侍出身,如今虽然得到了外官差遣,于宰执面前却不敢放肆,一见面便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不料却被高俅托了一把,顿时更觉舒心。
  “道夫不必多礼。”不似当初的沉不住气,如今高俅早已历练得城府深沉,因此即便面对着这样一个一向讨厌的阉宦,他仍旧能够含笑以对。“今日你登门拜访,想必是为了青唐之事?”
  童贯连忙欠身答道:“高相当初力荐王大人,对青唐自然有颇多见解,如今我起行在即,应当向高相讨教一二。”高俅先时的礼遇已经让他欣喜万分,而后又直称其字,更是让他受宠若惊,此时便顺势打点了一堆恭维。
  “对于青唐之事,我也大多是听均达说的,而后又看了王处道的长篇策论,要说心得见解却是大有不如。”高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童贯脸上,见其人虽然坐姿谨慎,目光中却显露出一种夷然不惧的意味,不由心头大凛。“你曾经十使陕右,对于秦陕五路事宜和诸将最为熟悉,这才是此次圣上用你的最大缘由,想必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一旦到了熙州,如何能令将士效死命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你代圣上劳军的最大目的。”
  童贯一边听一边点头,牢牢地将对方的所有语句全都刻在了心里。他在内廷多年,深知分寸两字的重要性,而高俅竟然如此清楚明白地提醒自己,不啻是暗示他,仍然有人对他这个监军有所保留。他历来是心思精明之人,只是思量片刻便站了起来,深深施了一礼。
  “高相的告诫我一定铭记在心,决不会有负圣上所托,也一定会牢记自己的本分!”
  “好,好!道夫既然明白这些,我就放心了!”高俅连忙虚扶一把,心中却在打着另一个算盘。这是童贯的第一次监军,也是他后来起家的资本,若能设法抓住到时候的那个契机,必定能牢牢钳制其人向上的速度,也不至于出现之后大宋最精锐的西北军权都被童贯一把抓的景况。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其他,童贯忖度了一下时间便起身告辞离去。来的时候他固然是忐忑不安,回去的时候却颇为志得意满,在他看来,既然有了高俅的支持,去不去蔡京那里便不再重要了。
  送走了童贯,高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到了姚平仲来访的消息,不由大喜过望。姚平仲早在去岁年底回京之后便补上了殿前班实缺殿直,加上先前的功劳,颇被赵佶高看几分,正是名正言顺的御前侍卫。碍于高俅进位宰执,因此在回京之后他一次都没有上高府拜访过,此番算是头一回。
  “拜见高相!”
  姚平仲一进来纳头便拜,高俅连忙笑着把人拽了起来:“希晏你什么时候那么多礼了,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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