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精校)第9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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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哥,家主究竟是什么意思?”越起烟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结,“有了殿下这个靠山还不知足,居然还和京城的其他皇子眉来眼去,难道他想要来一招良禽择木而栖的好戏么?”她毫不客气地斥道,“越家能有现在的场面,甚至罗家都只能惟马首是瞻,靠的正是殿下的帮衬,此时居然还想着自己一家的荣辱,一定又是家里的那些执事在起哄吧!”她冷冷地瞥了越乐一眼,目光中全是鄙夷和不屑。
  越乐尴尬地缩了缩脑袋,对于这个堂妹的能耐,他一向是佩服到了极点,居然能凭着一封信猜着九分,实在是神乎其神了。“启禀闽妃,家中那些执事确实以为不该将希望寄予一个人身上。”他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睛还不停地四处张望,“眼下皇上虽然极为看重殿下,但将来的事谁都保不准,因此他们认为还是谨慎些的好。”
  越起烟的脸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那些短视的家伙只会在旁边鼓噪坏事,难道家主也由得他们胡来?如今的越家早就和殿下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居然还有人打着别样的主意,怪不得人道是越家,人才济济,呢!”她刻意加重了“人才济济”四个字,对于家中的那些自命不凡的叔伯,她是无奈到了极点。如此看不清形势,恐怕将来即便风无痕登基,越家也是难以倚靠的,毕竟爷爷已经老了。
  “闽妃息怒,家主也是没有办法,如今他老人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些执事们鼓噪得又厉害,听说还有私下行事的,一时半会无法轻易镇压。”越乐见越起烟冷淡的模样,知道她心中定是大怒,连忙上前解释道,“再者二伯因为您的缘故在家中地位日高,那些心中嫉妒的不是少数,所以难免会有些小动作。”
  “小动作?”越起烟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算了,我也懒得理这么多,俗话不是说得好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横竖我已经出嫁,今后越家的事情与我何干?”她深深地看了堂兄一眼,突然甩出一句话,“如今罗家的声势虽然远不如越家,但想必罗允谦遭遇大变后也知道事情轻重,今后福建由谁作主还很难说。七哥,你回去不妨撂一句话,以殿下如今的地位权柄,也并非只有越家一个选择。以前越家靠着殿下的声威扩大了生意,今后就让那些执事自己去忙活好了!”
  越乐不由大恐,正要开口劝阻,越起烟却已经拂袖离去。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只能无奈地离去,越起烟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无疑是对越家的暧昧态度痛恨到了极点。此时此刻,他也像堂妹一样,对那些在位子上尸位素餐的执事深恶痛绝,就连他也能看懂几分如今的局势,那些人真是白活了几十年的岁数。“一群白痴!”他狠狠地吐出一句话,满怀懊恼地离开了勤亲王府。
  尽管对家族极为失望,但越起烟知道,自己当初的婚事本就是基于利益的,倘若失了越家这个臂助,自己在四个女人中并不占任何优势。
  红如的出身虽然卑微,但毕竟跟随风无痕多年,那点情分是谁都比不上的。因此,她在离开缅云轩之后便匆匆去了户部尚书越千繁的府上,比起远在福建的本家,官居一品的越千繁反而更可靠。
  越夫人邢氏一见这个女儿便是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无论是相貌性情还是聪明乖巧,越起烟在女人中都是上上之选。不仅如此,邢氏还听说风无痕对于越起烟宠爱有加,甚至把不少机密事都交与她来经办,这无疑是宠眷十足的表现。因此,她拉着这个女儿闲扯了好一阵子家常,这才让越千繁过来叙话。
  “起烟,你说的都是实情?”越千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虽是越氏子弟,但始终都是旁系出身,即便身居高官也是很少管族里的事。和他联系的大多是家主越明钟,其他人和他来往甚少,所以对于本家发生这样的变故,他还是觉得一阵心悸。“这些人竟是全都昏头了,一个个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简直是胡闹!”一向清雅宽和的他竟然出口喝骂了起来,看来着实气得不轻。
  “起烟,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若是让七殿下知道了此事,将来对越家的信任定然大大降低。若是他将来身登大宝,那你的秩位上就更委屈了。”越千繁来回踱着步子,显然已是有些乱了方寸,“你说,如今究竟该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舍弃
  越起烟露出一个沉静的笑容,“爹爹,倘若越家真的因为轻视而失了殿下的欢心,你将如何自处?”她双目光芒大盛地盯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一字一句地问道,“您虽然只是越家旁系,但那些本家的执事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家伙,说不定会逼迫您也作出决定。您是继续支持殿下,还是听他们的辅佐别人?”
  越千繁先是一惊,随后自嘲地笑道:“越家只有家主待我有恩,其他人又与我何干。我如今已经位居户部尚书之位,又是朝中一等一的大员,怎么可能和他们那些家伙搅在一起?不说殿下的大力帮衬,就是如今形势也不足以让我作出其他抉择。你以为你爹爹这些年能荣宠不衰靠的什么,不就是眼力和站对了立场么?”
  越起烟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轻声说道:“不是起烟不孝,不过三纲五常摆在那里,出嫁从夫,家族利益便不再是第一位了。更何况越家如今的情势正说明了家主已经无法弹压住大局,若是再由着他们胡来,怕是到时根本就无法收拾。我对七哥说的都是实话,罗家虽然眼下已经不如从前,但余威仍在,罗允谦虽然已是废人,但仍不失为一个智者。若是许以重利,那么让他取代越家如今的地位又有何妨?”
  越千繁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没有想到越起烟居然如此冷酷,因为那些执事的短视和肤浅,难道越家就真的得付出失去八闽第一世家头衔地代价?“起烟,罗家一向狼子野心。若是轻易让他们盖过一头,恐怕将来必成大患啊!”他口不对心地出口劝道,“即便越家再有差错。你若是这般做作又如何对得起先祖,须知家主对你可是不薄。”
  “爹爹。你不要忘记,若是殿下那边有什么闪失,越家也一样保不住。”越起烟丝毫不留情面地说,“这些年越家行事愈加张扬,虽然也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可是得罪的人也同样不少。就拿当年在倭国的生意来说,殿下出主意让他们让出两成利润打点各方权贵,这才顺利地让他们独占了那边地大部分生意,而罗家却只分得了小头。这一番作为虽然赢得了大笔金钱进帐,却也同样得罪了同行,如今大江南北,看不惯越家嚣张跋扈的人多了去了,就连福建总督宋大人也对越家地独大很是忧心。若是换作你是七殿下,对于越家的背信弃义又会如何考量?”
  一番长篇大论说得越千繁作声不得,只能无奈地低下了头。“起烟。怪不得先前家主曾经说过,若是你身为男儿,越家定能发扬光大。真是可惜了。”他语带双关地道。
  越起烟自然知道父亲此话的言下之意,以越千繁多年为官洞彻世情的老练,自然不会发那种无所谓的感慨。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自己眼下虽然还能随时会见家族地人。甚至在王府中比海若欣等三女更为出入自由,甚至可以接触到那些最为机密的东西,可是,自己终究是女人。她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倘若风无痕只是辅政,那倒还好,自己还可能帮助夫婿打理政务,但是如果风无痕真能登上那至高的御座呢?也许她就只能在深宫中苦苦度日,熬过那难言的时光,也许自己会有一个贵妃的封号,作一个徒富尊荣的金丝鸟,再也没有显露才华的机会……“起烟!”越千繁见女儿突然失神的样子,只得出声打断道,“你若是真的打定了主意,那我也无话可说。越家如今仿佛已是日落西山地势头,是该让他们尝尝滋味了。”他心中一动,似乎有一个思绪正在使劲地想冒出来,好一阵子后,越千繁才沉声说道,“起烟,依你之见,本家中的那些执事会不会被人买通了?”
  越起烟感到心中陡地一紧,这正是她始终无法面对的问题,若是真地如此,那对越家就真的只有舍弃一途了。没有一个上位者会在自己强势的时候接受一个摇摆不定的盟友,风无痕也是一样。与丈夫相处了那么多年,她深知风无痕地秉性,宽和但不失原则,驭下更是极有心计,倘若有人背叛他,那后果怎样不言而喻。
  “爹爹,你就别猜测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立刻遣人联络罗家。这些年来,虽然罗家事事都和殿下互通声气,但毕竟不像越家关系这么深,因此此次至少也要让他们只有殿下这一个选择。”越起烟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镇定,“总而言之,爹爹不妨用您的名义去和罗允谦打交道,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决断。”
  越千繁重重地点了点头,父女俩相视一笑,两人竟是同时想到了远在福建的越起烟生父越千节。此时,越千繁实在有些后悔,自己将幼子过继到堂弟名下本是为了与本家拉近关系,谁想到现在事情竟会如此急转直下。而越起烟也想着父亲的安危,眼中竟是有了几许水气。
  风无痕见到浑身伤痕的徐春书时,心中的不安已经到了极点。郎哥那边果然不曾失信,正是他派过去的人手解了徐春书等几人的困境,否则就真的要损兵折将了。所幸陈令诚已经归来,这些皮肉伤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而已。不过,风无痕这个惹出这一堆麻烦的始作俑者还是被陈令诚好好训斥了一顿。用这位太医的话来说,那种大摇大摆带几个人回京的做法根本就是把自己当作刺客的靶子,而风无痕对陈令诚的直言不讳却只有摇头苦笑而已。对于自己的莽撞无知,他已经不仅是懊悔而已,毕竟自己的头号心腹冥绝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安抚了徐春书等人之后,风无痕正要歇口气,却见小方子匆匆趋前报道,“殿下,皇宫里的石公公来了,看样子似乎是皇上召见。”
  风无痕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春书等人回府的情景他并没有下令隐瞒,因此不少京城百姓都看到了这些侍卫身上的累累伤痕,想必父皇也同样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他又吩咐道,“小方子,最近事务纷乱,内院中你多盯着一点,上次跟去敬陵的那四个丫鬟如果有不安分,你就禀告王妃处置。总而言之,如今外头都没法应付得过来,府里再也不许有什么内耗的破事!”
  小方子待主子离开后才擦拭了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急急忙忙地朝内院赶去。他是知道那几个丫鬟的事,不过却没想到风无痕会如此看重。说来也是其中一个太过招摇,权贵之家哪个主子没有几个通房大丫鬟,得侍枕席已是她们的福分,如今竟在内院中自恃身份,真真是可笑。他又想起王妃海若欣当初的表情,心中更是咯噔一下,以那位海大小姐的脾气,弄得不好,恐怕那四个侍女就真的要吃挂落了。
  石六顺来访果然是奉了皇帝旨意,宣风无痕即刻入宫觐见。这些天,皇帝连连接待了数位要员,就连病愈的鲍华晟也在其中之列。没有人知道皇帝说了些什么,皇宫的太监和侍卫仅仅看到了那些人离开之后凝重的表情。谁都知道,七皇子回京的路上连连遇到诸多险阻,就连那些扈从的侍卫也是个个带伤,不少人都在猜测皇帝是否为追查此事而烦恼。
  风无痕进宫的时候,恰恰见到六皇子风无清刚从里边出来,两相照面,这兄弟俩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过,风无清还是趁着石六顺不注意给了自己的七弟一个耐人寻味的眼色,三根手指更是连连晃了几下,显然是提点风无痕皇帝的意思。
  进了勤政殿,风无痕照例的请安问好之后,皇帝也就顺势提起了徐春书等人的伤情。风无痕在这里可不敢添油加醋,如实禀报了他们的情形之后,他却很有技巧地隐瞒了那些援兵的存在,只是把功劳都归到了徐春书他们的身上,毕竟这些侍卫都是皇帝赐下的人。他夸奖他们的忠勇,顺便自责一番自己的莽撞,这样的举止果然令皇帝很是满意。然而,皇帝丝毫没有提起三皇子风无言的意思。
  “无痕,那些糟心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你那个冥绝只有比徐春书他们更机灵,等闲绝不会丢了性命。这次的一路追杀和那些刺客,朕已经下令九门提督张乾和直隶总督毕云纶去查了,不过兴许不会有什么结果。”皇帝突然冷哼了一声,显然想到了自己的某个儿子,“朕刚刚,得到密报,西北的战事仍然是僵持状态,那些准噶尔骑兵并不好对付,几个老将都吃了亏,那些贵胄子弟就更不用说了。兵部尚书余苹启是个不通军政的人,偏偏朕在这个时候还不能换掉他,所以你如今得以亲王的身份坐镇兵部,统筹安排西北战事,要多学着点。”
  风无痕只觉得一阵热血直冲脑门,虽然皇帝把西北战事说得严重,但他和安亲王风无方可是随时保持着信函往来,自然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用风无方的话来说,那就是正在等待着一场大捷来报功。如今皇帝骤然让他坐镇兵部,无疑是让他坐享其成,拿到一个天大功劳的意思。
  “儿臣遵旨,儿臣在兵部一定竭尽全力督办差事,绝不辜负父皇所望。”风无痕深深地俯身叩首,他知道,自己离那个位子仅仅是一步之遥而已。
  第二十二章
前夕
  连着几天没见皇帝有什么动静,风无言的心不由放了下来。就连朝议上碰到风无痕的时候,他也常常带着满面笑容,还会不带任何烟火气地奉承几句。而风无痕也是一副兄弟和睦的样子,谁也看不出来不久以前这两兄弟还经历过一场暗中的较量。
  风无惜却没有那位三哥这么好的涵养,虽然皇帝和皇后刻意的冷淡让他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利态势,但他毕竟是一帆风顺惯了,让他学着自己兄弟那般的城府还是不切实际了些。饶是如此,当他强装笑容和风无痕打招呼的时候,几个朝臣还是难掩面上惊讶。毕竟谁都知道皇后萧氏的两个儿子形同陌路,有时就连面上的态势都难以保全。今日风无惜居然主动打招呼,这可真是奇了。
  风无痕不着痕迹地和各大权臣周旋着,果然不出所料,没了贺甫荣的贺氏一党和以往比起来便逊色了许多。贺莫彬的位分不过是户部左侍郎,虽然也有从一品的官衔,但如今户部主事的乃是户部尚书越千繁,还有六皇子风无清坐镇,因此他要镇压住贺氏一党中其他的拔尖人物便有些困难。大约连贺莫彬自己也没有那个自信,只看他在几位朝臣中间时不时地露出几分局促的表情,风无痕就断定这位贺家二公子还不算一个合格的对手。
  皇帝也没有耽搁功夫,早朝甫一开始,他就抛出了由风无痕接管兵部的消息,令一众大臣目瞪口呆。除了少数几人早得了消息,其余人竟是全都兀自愣在了那里。尤其是风无言和贺氏一党的人最为惊讶。谁都知道风无痕从未协理过军务,更何况兵部尚书余莘启犹在其位,皇帝地这个任命无疑是剥夺了这位尚书的实权。越俎代庖。不少人的心中都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然而,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地皇帝又回到了早年大权独揽的时候,颇有一言堂地作风。朝堂之上甚至连几个重臣的折子都履有驳回之事,更不用提寻常官员了。贺氏一党的几个朝臣本想出言反对,但瞧见自家的几个大员都是一副缄默的神态,不约而同地缩了回去。如此一来。风无言也没了反对地道理,何况他这边够分量的人本就少,随便牺牲一个又会惹来麻烦,因此只能恨恨地低下了头。不过他心底还犹自庆牵,皇帝没有马上提出立储的意思,这也给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
  西北的风无方并不像皇帝想象的那般清闲,和那帮鞋子交战了多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确实小觑了这些人。就看那些人打了就跑的架势,和草原上来无影去无踪的马贼根本没什么区别。最最头痛的却是那些鞋子的作风,草原上依附凌云地部族一个个受到侵扰。甚至有不少小部落都遭到了灭族之祸,若是长此以往,恐怕自己就算打了胜仗。那些部族也会元气大伤。虽然他并不在乎那些牧民的死活,但堂堂天朝上国若是连一些属民都无法护佑,传扬出去无疑是最大的笑柄。
  风无方默然站在那巨大地地图跟前,眉头皱得几乎拧在一块。统兵西北虽然象征着天大的荣耀。但也同样带来了无穷的压力。他如今节制甘肃、陕西、四川、山西四省军务,连那些巡抚总督尚且俯首听命,这个大将军可以说是满朝第一武将也不为过。对于自幼矢志建功立业的风无方来说,他已经站在了自己梦想地最高点,只要这一战能够功德圆满,他这个亲王爵位上再加上世袭罔替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功勋卓著,战绩彪炳?”风无方饶有兴味地重复着这八个字,眉宇间突然现出几许不屑,“当年父王也不是同样扬威沙场,最后却没有马革裹尸,只落得一个在王府中郁郁而终的下场。”他喃喃自语道,“只希望将来的新君不要是那般难伺候的主儿就好,否则……”他的脸上顿时杀机毕露,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报!”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风无方头也不抬地厉声喝道:“进来!”
  “启禀大将军,探马来报,一股大约是两万人的敌军往伦肃部那边去了!”一个亲兵急匆匆地跪地禀道。
  “又是伦肃?”风无方眉头一扬,显然很是不解。就是那个号称有带甲勇士三万的伦肃部,这些天时不时地遭到准噶尔骑兵的侵扰,损失极为惨烈。就连一向妄自尊大的伦肃亲王富尔答也不得已卑词向风无方求援,信函上甚至少有地加了不少奉承话。
  按理草原上和伦肃部交好的部落不少,可是为何却只有那富尔答一方遭到这等麻烦?准噶尔此番卷土重来,得罪的部族愈来愈多,却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风无痕心念一转,立刻下令道:“速召双月营统领张云锋,破击营统领吕原昌前来帅帐议事!”
  张云锋和吕原昌在帅帐前不期而遇,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先后报名求见。对于原任展破寒副手的吕原昌,张云锋始终极为鄙夷。不过是一个出身卑贱的放牛娃,如今却步步高升,甚至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这世道实在是变了。虽然对于风无方重用破击营,甚至倚为中军极为不满,但张云锋在那位大将军面前不敢有任何表示。风无方可是皇族中第一得用的将才,杀伐决断自是不在话下,张云锋可不愿意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破击营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不过,风无方的命令还是令张云锋极为气苦。让他和吕原昌一同出击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自己听这个家伙节制?须知彼此品级并无差别,自己在统领一职上的时间比之吕原昌更长,就算论及出身战功,自己也毫不落后。然而,风无方的一句“军令如山”便令他哑口无言,就连贵为安平公主之子的钟正业都逃不过军棍伺候,自己何苦去招惹这位大将军的脾气,还是自认倒霉算了。
  不过,他整顿军马的时候却鼓足了劲,一通带了十足脏字的训话顿时让他的那些部下全都惊呆了。这位出身显贵门第的统领很少有这般举动,就连往常的训示也老带着一种不屑的意味,今天究竟是出什么岔子了?不说底下的军士议论纷纷,就连和张云锋相交甚深的其他将领也愣了神,上头那个杀气腾腾的统领怎么看都和平时的双月营统领大相径庭,张云锋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吕原昌远远看着双月营比平日齐整了许多的模样,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不愧是大将军,给那个公子哥一句狠话,再加上不着痕迹地激将就有这样的效果,驭下之术还真是不简单。不过,就到此为止了,这些在战场上只会捡漏的军士那比得上破击营千锤百炼的精兵强将?
  “你们就好生学着点吧!”吕原昌冷冷地自言自语道。
  一批批的探马不断报上了敌军的消息,虽然对于伦肃部的死活并不在意,但两位主将还是不想失了面子。若是赶到那边只发现了一片残骸,那他们回去面子往哪里搁?此次出击,风无方出人意料地只让他们两人带了半数军马,甚至还拨了专门的辎重队负责粮草接应,摆明了就不止是让他们打一场遭遇战,而是还有其他打算。自然,这番话只有吕原昌知道,张云锋虽然隐隐约约有着几许怀疑,但并没有往心里去。
  两天两夜的赶路后,他们毕竟还是追上了,准噶尔的骑兵确实不凡,光是围歼外围的五百人就费了不少功夫。尽管西北的兵卒都算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但面对同样骁勇的敌军,他们的表现却并不如主将预料的那样出色。以众凌寡之下,居然还是折损不少,地上的五百具尸体的代价便是己方阵亡三百七十一人,重伤六十四人,再加上轻伤的三百多人。如此战果,就连出征前自信满满的吕原昌也皱起了眉头。若是对方号称有两万骑兵,那至少真实人数也有一万五六千左右,真的战起来,己方真的并不占上风。
  特古高昂着头看着底下哀嚎的人们,自从他属下的那些骑兵踏入此地的那一刻起,号称草原雄鹰的伦肃部就即将成为历史。什么三万铁骑,在他看来不过是些那些只通骑射不通战略的蛮牛而已。背靠天朝上国却不知道那些汉人的阴谋诡计,再繁衍下去只会是草原的耻辱!他不经意地朝远方看了一眼,那些汉人的兵马也应该到了,希望他们不会让自己失望才好。客图策零,他的脑海中有出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野心、实力、地位,那个人什么都有,就看自己这一次能否成功了。
  “我准噶尔的勇士们!”他突然大喝一声,“你们才是草原上真正的雄鹰,那些伦肃人不过是折断了翅膀的秃鹫而已!现在,汉人的大军已经来到,他们正在屠杀我们的兄弟,让我们回师杀一个痛快!”他的声音又高又亮,顿时传遍了整个营帐区域。那些刚才还在烧杀抢掠的骑兵立刻抬起了头来,见惯了血腥的脸上又现出了残忍的气息。
  如同闪电一般,这伙人全都奔向了自己的坐骑,外边留了足够的人马,够那些汉人喝一壶了。对于他们来说,丧身刀下才是勇士的死法,没有人为此惋惜流泪。他们是勇士,比雄鹰更高贵的勇士!
  第二十二章
交战
  张云锋和吕原昌没想到敌人来得这么快,那些鞑子明明应该还在抢掠屠杀才对。刚才从一个胆小的骑兵口中,他们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客图策零手下最心腹的将领特古和伦肃部向有仇怨,此次就是为了报私仇而来,而他的主人居然也就轻易让他带了两万人出来。实在是儿戏,两人的心底同时转过这样一个念头,放任公务不管而去报私怨,这是他们无法理解的。
  不过,那些骑兵可没有被自己的主将利用的觉悟,对于他们来说,特古和伦肃部的仇怨只能用血来洗刷,那是任何高贵的勇士都应该做的事情。主将带他们来这里完成那复仇的一战,无疑是信任他们的表现,如今,他们在那些伦肃人身上夺得了财富和女人,发泄了心中的欲望和杀性,现在就顺便再教训一下管闲事的汉人好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就是那些准噶尔骑兵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同伴的满地尸骸没有让他们有任何畏缩,反而更激起了他们无穷的杀气和血性。就连号称西北军营中杀性最重的破击营众将士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远不如敌人那般疯狂。
  也不知主将特古是如何考虑的,面对人数远胜于己方的敌人,他居然敢放任属下凭着血性冲杀,自己更是一骑绝尘地冲在最前方。刚才的报复已经让他热血沸腾,横竖自己最大的心结已经解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此时的特古,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统兵大将。大约是准备不足,这些理该是骑兵的汉子有不少是光着脚冲杀。
  不用人指挥,他们便充当了中军地角色。
  对于一帮犹如疯狗般的敌人。吕原昌并没有半分怯场,那帮鞑子的胡搅蛮缠他是看多了,又岂会慑于他们地气势?在他的号令下,悍不畏死地破击营步兵一边接战一边后撤,有如口袋般将敌军层层陷了进来。
  在旁边的张云锋却只是虚应故事。他看出了对方那些士卒的杀意,因此约束了属下不要冲得太靠前,也正是这样才给了吕原昌从容布置的机会。两翼的骑兵早已鏖战成一团,难分彼此,这是一场遭遇战,虽然西北方面有了准备,但准噶尔人地勇猛弥补了他们的仓促迎敌。
  刀光剑雨,羽箭纷飞,但恰恰是这个构成了整个战场最为悲壮的场面。与形同疯狂的准噶尔骑兵一样,破击营的将士正竭力发挥着他们西北第一营的真实水平。这并不是张云锋和破击营的第一次协同作战。
  但以往只是远远地策应,从未向今日这般真正并肩作战。一条条身影跃起然后倒下,一声声兵刃交击的清脆鸣响。再加上刀剑入体的闷哼声和惨叫声,他终于认识到了破击营的强大,心底地嫉妒和不满也在一点一点消去。
  除却起先策应的少量步兵之外,这是两支精锐骑兵的较量。吕原昌和张云锋都知道。中间地那些步兵无疑是牺牲品,不过对于那些罪囚来说,死在沙场总比死在法场更好,更何况立功之后还能减免刑期,说不定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因此两人对于那些人的伤亡都不以为意。同样,对于沙场老手来说,敌方也毫不在意他们的生死,轻伤重伤都宛然不顾,只要有一口气在,这些人就犹自粘在一块,渲染出一片片血色。
  “这一战,赢定了!”吕原昌自言自语道,身边地两个亲卫不由扬起了头。他们都是跟了这位统领多年的老人,深知其和展破寒一样,从不轻言取胜,如今突然下次断言,无疑是有了必胜的把握。然后,看到战场中乱成一团的态势,他们不由又疑惑了起来,那些人还是韧劲十足,似乎并没有落败的迹象啊。
  张云锋也同样摇了摇头,那个特古虽说自己亲自冲杀在前,但似乎还有用过战术的。这不是几千人的小规模接触,数万人马一下子都投入进去,对于一个战场来说,稍有不慎就是一场混战。如今的战局看起来虽然紊乱,但其实却仍旧有一定的秩序,否则他和吕原昌这两个主将也不可能带着最精锐的中军在后面看热闹。
  “是时候了!”吕原昌突然大手一挥,原本静止不动的中军顿时开动了起来,马蹄声仿佛夺命符般传遍了整个战场。张云锋自然不甘落后,他落后吕原昌仅仅十几步之遥,雪亮的马刀已经高高举起。这是一场胜仗,他当然不能让出鞘的刀干干净净地缩回去。
  “终于出动了吗?”正在激战中的特古突然抬起了头,刚才还是狂热的眼神突然一片清明,和浑身血迹的模样毫不相称。他突然对紧跟在后保护的亲卫大吼了一句,只见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怪的玩意,用力地吹了起来。
  准噶尔此次出击的步骑加在一起大约有一万四千人左右,但他们却死死地顶住了对方将近三万人的攻势,说是以一敌二也并不为过。虽然探马报上的数字是两万,但无论是吕原昌还是张云锋都认为是鞋子的故弄玄虚,那种虚夸兵力的情况在两军交战时是常有的事,因此谁都没有在意。更何况特古所部在这场战役前已经打过一场硬仗,按照伦肃部的实力,他们还能以一万四千人应战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然而,特古隐藏实力的本领确实恰到好处,之前将伦肃部挑落马下时,他就预先在那边伏下了三千精锐作为预备。他知道自己选择了这个时机报仇极为不智,很可能因此而和西北那帮汉人直接对上,所以他很早就买通了伦肃部中亲王富尔答的弟弟勒布,并许诺事成之后由他接任亲王的位子,另外还可以将抢夺到的牧民牛羊留一半给他,而自己的要求就是和他内外呼应,将富尔答一击毙命。如此一来,偷袭进行的异常顺利,起先的战斗中他不过损失了区区几百人,因此腾出人手伏在暗处便绰绰有余了。
  “凭这点人要战胜你们自是休想,不过要自保还是没问题的!”特古得意地啐了一口。他的时机抓得恰到好处,对方既然已经全军压上,那自己这边的最后一招至少可以让他们不再轻举妄动。骑兵的培养对于草原部族来说无疑是最简单的事,在他看来,只要能让草原上原本依附凌云的部落和准噶尔一条心,那就平恭了数十万的大军。今天把这些汉人吃住了,那西北大营就得吃一个哑巴亏,自己这边更可以将此渲染为一场大胜。
  果然,吕原昌和张云锋听到那一阵马蹄声的当口就立刻醒悟了过来,那个一直拼杀在前的男人居然留有伏兵!虽然那些人马的到来动摇不了大局,但浑水摸鱼至少还是可以做到的。刚才中军进入战场的一刹那,战形就已经有点乱了,若是被人趁机宰割一阵,那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未曾料到的敌人,两人同时开始收拢手下兵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两个可不想带着残兵打胜仗。
  于是,本来血腥味十足的战局却像一场闹剧般收场了。特古的三千伏兵确实是搅局的老手,斜插,迂回,然后又是直突,对于陷在战阵中的破击营和双月营来说,这无疑是如同噩梦般的突袭。若非吕原昌和张云锋整顿得早,恐怕战况还得风云突变。
  是役,特古麾下骑兵折损三千二百余人,但他们却在伦肃部掠夺了大量的马匹,更是将伦肃亲王富尔答的首级挂在了旗杆上示众。富尔答之弟勒布继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历数兄长八大罪过之后,宣布废除之前和凌云的盟约,另与准噶尔结盟。这个结果让凌云上下为之震惊,而初至兵部的风无痕,则是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纷乱的局面。
  风无痕烦乱地踱着脚步,虽然他知道风无方一定会有自己的对策,但他更是清楚,哪怕以无方哥的算无遗策,恐怕也没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对于善骑射的草原诸部来说,损失几千骑兵不过是小事,他们那里的青壮牧民无不可以骑马上阵,而对于西北军营来说,精锐交战的结果居然是无功而返,换作任何主将都是难以接受的。
  他正在焦躁不安的时候,徐春书匆匆进来禀报道:“殿下,理藩院尚书虞荣期求见。”他见主子眉头一锁,立刻轻声加了一句,“殿下,还有一个好消息,冥绝已经平安回来了。”
  风无痕顿感心中一松,仿佛西北的战事也一下子无关紧要似的。自从进这兵部起,他就没过一天的安生日子,粮饷、民夫、西北诸省兵力调配,余革启那个混帐根本就是和他对着干,什么劳什子的事情都交给他作主。如今放下一桩心事,他总算能完全把心思放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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