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精校)第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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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的总是那些皇子和朝臣而已,不过时值新春,各宫各府的总有些要操心的闲事,说是真的无事倒也过了。”萧氏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底下地众人,目光投在了兀自低着头的德贵妃兰氏身上,语气立时变了调,“倒是荣亲王如今日理万机。皇上又嘉许其乃诸皇子中头一个得力的人,德贵妃教导有方,本宫脸上也增光不是?”
  这话却说得有些其他的意味。在场的嫔妃命妇都知道萧氏和兰氏不和,后宫中明争暗斗从未少过,只是萧氏始终压过一头去。此次萧氏晋位皇后,贺雪茗产下一女后晋封皇贵妃。兰氏的儿子又似乎储位在望,深宫中竟有三位娘娘同时站在了前头,这情况便分外复杂起来。此时萧氏的话一出口,兰氏便勃然色变,好一会后方才勉强答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左右不过是皇上和娘娘调教得好,臣妾哪敢居功。”
  德贵妃旁边的容妃周氏和娴妃赵氏不由抿嘴一笑,能让一向自大狂妄的兰氏说出这等服软的话来,想必皇帝先前地教训绝不轻。想起她们之前在兰氏那边受过的窝囊气,两人都有一种分外快意的感觉。萧氏虽然独占帝宠多年,但比起张狂地德贵妃兰氏来,行事便要稳妥收敛得多,至少由她摄六宫期间,她们姊妹在深宫中安身立命得还算逍遥,因此两人对萧氏并无恶感,反而还有那么一丝感激。
  荣亲王妃赵氏一向性情温婉,但也算是通权达变,对于兰氏和萧氏的恩怨还是知道一些。此刻她见母妃兰氏的脸色不愉,便连忙岔开道:
  “我家殿下能有今日的福分,全靠父皇和母后地栽培,哪里是他的功劳?今日是节日,自然是应该讨一个口彩,再说那些男人的闲事未免无趣。臣妾早听说母后娘娘早有准备,更置下了不少彩头,也不知臣妾是否有这个福分?”
  赵氏既然已经将话题岔开,萧氏自然不好再看兰氏的笑话,也就顺势闲扯了一些皇族间的笑话,期间更是赏赐了无数的贵重小玩意儿。那些顶尖的贵妇倒是不在乎这些东西,而对于那些秩位低微的皇族命妇,萧氏的赏赐便令她们喜出望外。虽然只是几件做工精细的首饰,但她们的男人平日不过是从光禄寺领一份年例银子,再就是靠着那些贫富不一的田地过活,能守着嫁妆已是难得,哪有闲钱置办新的头面,因此谢恩是都是喜滋滋的。
  交泰殿里固然热闹,外头皇帝那边也同样人头攒动。虽然协理朝政的旨意只不过下了几天而已,但对于三皇子风无言来说,这段时日他享受到的巴结和尊荣是为皇子三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百官们礼敬
  阿谀的目光让他分外陶醉,甚至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亲王,还不是太子。
  风无候冷眼旁观着诸多皇族对风无言的巴结,心中极为不屑。自打风无言进了致方斋起,他便刻意和这位三哥保持着距离。没有储君的名分却担着储君的差使,只有傻瓜会乐此不疲,不知进退。在他看来,风无言算是辜负了那个贤王的招牌,就连那个慕容天方也是徒有虚名,这种时候不知劝谏主子,还算什么饱学鸿儒?便是朝臣也都被皇帝的举动蒙骗了,不少人还巴巴地跑去荣亲王府表忠心,却不想这些举动全落在了皇帝眼中,到时应景儿便是铁证,真是可悲可叹。
  和风无候一样表情的还有风无惜,母亲册封皇后本是天大的喜事,谁想接踵而至地却是父皇对风无言的重用。他自己一无所得不说。还白白受了一顿斥责,仿佛自己就是那等饱食终日,一无是处的草包饭桶。就是风无痕也比他圣眷优厚。不仅仍兼着户部地差使,就是吏部也横插了一脚进去。连在母后面前也抢了他的风头。风无惜不是笨人,自然觉察得出母后萧氏对风无痕不同以往,那种淡淡地表情再也不见毫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热络和期待。
  他见风无痕从风无言那边的人群中出来,不由出言讥讽道:“七哥。你倒是大度,三哥可是抢了你最近的风头,皇子中协理政事地头一人,甚至还能代阅奏折。你刚才如此巴结,总不成是想待他登基后捞一个辅政的名分吧?”此话果然使得风无痕脸色大变,风无惜顿觉心中快意,竟是不待哥哥出言分辩,扭头便走,颇有些不屑的意味。
  对于弟弟的讥讽,风无痕有心回敬。但最后还是提不起那等兴致。
  风无惜的这等小心眼倒是和舅舅萧云朝有几分相似,同样是不识大体,可惜父皇和母后的睿智果决竟是半分都没有承袭在他的身上。他在人群中四处闲逛。居然看见风无清也挤入了风无言面前的人堆中,心中不由一笑。就连风无清这等往日只知风花雪月或是吟诗作对的人,眼下也知道应景似的巴结一下,相形之下。风无惜真是什么都算不上。他忽然瞥见了独自在角落中冷笑地风无候,不由心有所动。
  风无痕正想上前打个招呼,突然听到背后一阵轻声的呼唤声,不由转过头来。那是一个衣着寻常的小太监,只是此人说地话大不寻常:
  “七殿下,奴才奉皇上旨意,请您到偏殿去一趟,皇上在那边召见。”
  乍听得父皇召见,风无痕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和母后的商议被传了出去。须知皇帝此番安排大有深意,若是被等闲人等轻易参透,恐怕也无法把心怀叵测的人清理出来。他点头答应了一声,吩咐那小太监先行退去,这才不露声色地往外边走。所幸人们地目光都集中在了炙手可热的风无言身上,倒是没什么人注意他,当然,一旁的风无候绝不会忽视这点变化。
  卸下了群臣面前的威严面具,此时的皇帝看上去仿若一个普通的老人,只有眸子中间或上过一缕精芒。他执掌这个庞大的帝国几十年,天下尚属太平,虽然也有外敌入侵,内贼谋逆,但无不覆灭在他惊人的手腕下。总的来说,作为一个守成的君主,宛烈皇帝风寰照还算称职,如果他能在储君的选择上不出大错,凌云的江山社稷至少还能传上百年。
  然而,此时的皇帝尽管已经殚精竭虑,却仍旧无法保证一切能照他的预想进行,至少变数还太多,一切都不是一道传位旨意能够轻易解决的。
  “父皇,您有事找我?”风无痕跪拜礼毕,便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不知怎地,他似乎觉得皇帝的面色很不好看,一时之间,他竟觉得这位至尊之前的称病免朝并非搪塞,而是真有其事。“父皇日理万机,但儿臣以为您当以身体为重,须知江山社稷系于您一身,可是轻忽不得。”想着想着,他竟然将心中所虑脱口而出,言毕便觉不妥,脸上立时现出了尴尬之色。
  “罢了,朕总算还有你这个儿子知道关心一下,也没有枉费朕的心思,否则真是白白栽培你了!”皇帝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感慨,挥手示意儿子起身,这才郑重其事地吩咐道,“朕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朝中大事却一日都离不开朕,因此不得不谨慎些。今日叫你前来,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你。”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胸前起伏剧烈,一时竟有止不住的势头,看得风无痕一阵心惊,却不敢上前安抚。
  好容易平息了下来,皇帝苦笑着拿开了掩口的帕子。只见雪白的丝巾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风无痕见状几乎惊呼出声,他万万没有想到,陈令诚的猜测竟然全都中了,难道父皇真的已经病入膏肓?
  第四十一章
意外
  皇帝看到儿子脸上的异色,不由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没想到朕也会有这一天,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他轻轻支撑了一把,这才有些艰难地立了起来,“此次群臣上书,用心实在可诛,没想到朕作了几十年的皇帝,最后竟为情势所迫,不得不使出敷衍的法子。现在,那些善观风色的小人一定是在殿里巴结着无言吧?”
  虽然早知先前的旨意中有玄虚,但此刻从父皇的口中听到了实言,风无痕还是感到一阵胆寒,想说什么却嗫嚅了半天都没说出来。
  “无言若是能安分守己,朕自然不会少了他的辅臣名分,但若是他趁着这个机会意图夺权逼宫,那便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皇帝的脸上现出了冷肃无情的神色,仿佛在讨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横竖他不是太子,只需一道旨意便能夺去他所有的尊荣。先前风无昭还是皇后嫡子,朕也同样可以痛下决心,又何况虚有贤名的他?”
  风无痕听得愈发心惊,虽然此时是寒冬,但房内地龙的热气再加上皇帝诛心的言语仍然让他汗湿重衣。此时若一味闭口不言又显得不合时宜,因此他只能掂量着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明察秋毫,自然是不会放任宵小祸乱朝纲。只是三哥行事一向谨慎,应该不会有那等异心,再者您既然已经下了旨意,朝臣归心也是难免的事,若是轻言废立,恐怕会寒了众人之心。不管父皇属意何人为储。倘若并非三哥,则其久居中枢之后,那将来的储君又该如何自处?”
  皇帝瞟了一眼犹自战战兢兢地风无痕。轻叹一声,这才说道:“难为你看得这般透彻。只可惜无言虽然薄有贤名,却没有人君之量,担不起这天大的担子。这几年朕存心冷落他一番,本意是想要观其本心,谁想他果然露出了怨望之态。大失朕望。此次他既然得了这个彩头,得意忘形之下,定然会露出不少疏漏,也好让那些真正的纯臣看清此人本色,至于寻常小人,让他们党附于他也无妨。朕从未下过立储地旨意,那些人若是真要误会就随他们去好了,朕正好拿几人作法,以傲效尤!”
  直到此刻,风无痕才明白为了江山社稷。父皇已经不顾一切了。
  让风无言协理朝政不过是釜底抽薪之计,至于这个儿子的死活竟完全不在考虑之中。虽然他和风无言份属兄弟,情谊倒也平常。不过此刻却难免有一种兔死狐悲地感觉。毕竟风无痕明白这一点,即便母亲已经身居后位,自己先前的誓言仍在,父皇应该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立自己为储。如此一来。倘若他碍了将来储君的道路,岂不是也会被舍弃?
  “朕打算让你离开京城一阵子。”皇帝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然而听在风无痕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这等紧要关头让他出京,无疑是将先前的努力全部葬送,父皇究竟是何用意?风无痕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抬头木然地看着父亲,眼神中也满是茫然。
  “京城这滩浑水太深,朕准备好生整治一下,因此不想让你搅在里头。既然抬出了菩萨,礼敬的人绝不在少数,朕也得估摸一下他们地分量再作处置,该杀的杀,该贬的贬。”皇帝还是那幅举重若轻的神情,但风无痕已是浑身一颤。他不知道自己可否认为这所谓的整治就是肃清异己,然而,对父皇的认识告诉他,恐怕这次倒下的官员将不计其数。
  能在垂暮之年下这等决心,父皇的性子果然一如当年。
  “先前守陵的齐郡王已经奉旨归来,因此朕准备让你到那里去呆一年,待到京城诸事和顺之后再回来。”说到此处,皇帝的话题不由一转,“你和明方真人有师徒之名,他对你说过地话,对朕也同样说过,朕并无意追究。朕的寿限如何自有天意,你无需过分担心。”这几句话既是对风无痕的警告,也同样预示着皇帝会把握分寸,不会让儿子在那边耽搁过久。“总而言之,只要朕不怕杀人,那些跳梁小丑便逃不出朕地手掌心,”皇帝的脸上瞬间杀气腾腾。
  “守陵大营的总兵展破寒,你应该听说过,此人领兵打仗极有一套,并不亚于安郡王风无方,只是性情难以捉摸,寻常人驾驭不了他。”皇帝突然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朕一直压着他地秩位,就是为了不让他过分狂傲,谁想当年他差点捅出漏子……”仿佛是醒悟到了自己的口误,皇帝立刻闭口不言,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到那边之后可以好好笼络一下此人,若是能将他收服麾下,对将来不无稗益。”
  “儿臣遵旨。”风无痕低头应承道,心中却在想着皇帝此言的用意。展破寒一个手握兵权的总兵,自己倘
  若真的结交他,传扬出去又会是怎样的影响,难道父皇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还是那根本就是试探?风无痕突然又想到了当初在福建探知的那笔财富,心不由陡地一紧,这种诱惑实在太大,无论如何,展破寒这个人非得搭上关系不可,否则,自己在那边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京城的邸报朕会命人给你快马送去一份,明发上谕也是一样。至于京城的消息,朕想你王府中养着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到时来往京城的信使朕不会过问。”皇帝不动声色地作出了安排。“你若是对朝中的事务有什么问题,朕给你密折直奏之权,直接将东西送到内奏事处,不虑有他人瞧见。”
  “不过你那几个娇妻便得受点委屈了,陵区重地,你又不是犯罪黜落的皇族,断没有轻易让她们随行的道理。朕知道你一向在女色上头不甚留心,但此次一去就是一两年,好生选几个侍女随行也是正理,省得在那里日子难过。朕会给你此次出京找一个由头,顺便晋了你的爵位,也好稍稍堵一下那帮嚼舌小人的嘴。”皇帝一副勿庸置疑的语气,竟是连风无痕的个人事务都一并安排了。
  对于皇帝早已筹划周全的方案,风无痕自然再也提不出半分用意。
  远离朝廷中枢一段时间也好,好久都没有理一理头绪和思路了,也许换了旁观者的身份,他能够看得更清楚。只是那些和他关系密切的官员都必须预先打个招呼,至于心腹则必须把话点透,否则到时谁撞在了皇帝的矛头上便糟了。风无痕算算日子,不禁苦笑了一声,大概元宵之后,自己也就得离京了。
  由于皇帝的嘱咐,因此出了勤政殿之后,风无痕也就顺理成章地去了坤宁宫。皇后萧氏新近才接掌中宫,倘若不说清楚,也许还以为是皇帝故意架空了她。风无痕想想也颇觉感慨,萧云朝奉旨去了西北,自己又即将离京前去守陵,母后身边转眼就只剩下了风无惜一人。那个草包弟弟能管什么用风无痕自然有数,因此必须作好完全的准备和安排。
  “皇上竟然要让你离京?”饶是萧氏一向镇定,听了这个消息也不由大惊失色。虽然她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后位,但毕竟根基仍浅,倘若没了哥哥萧云朝和儿子风无痕的鼎力支持,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因凯觎这个位子而心生歹念。“就算有什么大事也犯不着让你这个皇后嫡子前去受那份罪,难道一点转圈余地都没有么?”
  风无痕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将父皇的话全盘托出,当然,有关风无言的话则被他很有技巧地隐去了。这种关系重大却仍是未定的事情,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更好。果然,萧氏乃是玲珑剔透的人,转瞬便明白了七分,脸色却犹自阴晴不定。
  “无痕,皇上的安排虽然有理,但毕竟还有不少事情非人力可以独断,若是有什么万一,恐怕便再难挽回。”萧氏沉吟半晌,这才隐晦地说道,“本宫会去向皇上进言,至少把一年的时限也放在旨意上,别叫人家钻了空子。本宫新晋皇后,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若是手底下还有人,不妨都拿出来补缺,不要浪费了。”
  萧氏能想到这一点上,风无痕自然不会拒绝。如今他这一离开,京城萧氏一党便只能交由何蔚涛领衔,吏部则是米经复掌管,若不趁这个时候安插人手,那今后就没有这么容易了。皇帝既然已作出了决断,那么无论是贺甫荣还是萧云朝,或是远去守陵的自己,要想尽早归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京城看来是逃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
  “无痕,不管怎样,你务必自己保重,本宫要坐住这个位子就离不得你。你若是真得皇上信任,再上一步也未必可知。”萧氏毫无保留地说,“无惜毕竟不阅世事,帮不上什么忙。先前他还因为一点小事和你起了冲突,都是本宫管教无方,宠坏了他,你就看着骨肉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横竖本宫已经对他失望,将来保他一个富贵也就是了。”
  从来偏袒幼子的萧氏第一次说出这种露骨的话,就是风无痕也震惊不已。
  “母后放心,儿臣怎会这般小气,都是自家兄弟,再闹不和岂非让别人笑话?”风无痕语带双关地躬身答道,“母后如今位分尊贵,儿臣恭居人子,此次离京时日长久,未能尽孝之处,还请母后恕罪。待儿臣回京之后,定当竭力辅助父皇佐理朝政,不负母后之望。”
  萧氏满意地看着儿子,嘴角浮现出一丝大有深意的笑容。“本宫也没有什么别的指望,今后如何便只有你自己努力巴结了,须知那个位子可是到现在还空着。”
  第四十二卷
远行
  元宵节这一日,皇帝照例在保和殿中宴请百官,由于贺甫荣和萧云朝都奉命出京公干,因此筵席的首席便有些零零落落,除了海观羽和六部尚书外,几个往常只挂着闲职的大学士也坐上了这一桌。由于群臣大多还在猜度皇帝的心意,因此气氛便显得有些僵硬,尽管几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臣子使尽了解数插科打详,却还是难掩皇帝眉宇间的倦色。
  酒过三旬,皇帝放下了酒杯,肃颜开口道:“众位爱卿,朕昨夜偶得一梦,倒是至今从未有过的奇事。太祖爷托梦给朕,说是陵寝中太过寂寞,想要找朕这些个子孙前去解解闷,顺便当面教诲。可巧朕的堂弟齐郡王刚刚从陵区归来,朕寻思着虽然时时祭拜太庙,敬陵却已是许久没有前去了,因此有意前去拜谒。”
  群臣不由面面相觑,只有海观羽事先得了消息,只是沉吟不语。最高兴的则是三皇子风无言,倘若皇帝这么一走,他无疑就可以以荣亲王的身份代为主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风无言知道此刻不是自己插话的时候,因此强自抑制心头的兴奋,深深地埋下了头。
  凌云向来笃信道佛,因此皇帝的言语虽然无稽,那些自命儒学精深的臣子却没有反驳。相反,礼部尚书崔勋倒是第一个站出来赞同的,不管是出于为风无言考虑还是虑及礼法,他都必须附和一番。“既然太祖托梦,皇上若是不去则有违孝道。依微臣之见,可择吉日前去拜谒。以昭吾皇孝道,为天下万民之表率。”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不少本心想要劝阻的官员便全都缩了回去。
  就在此时。海观羽起身进言道:“皇上日理万机,况且陵区离京城路途遥远。车马劳顿未免有伤龙体。谒陵一事尽可在皇子中挑选一人代为前去,若是皇上担心不够隆重,则可在皇子中择一位亲王,并在敬陵陪伴太祖一年。如此一来,既圆了太祖的心愿。又不会误了朝政。太祖泉下有知,也定然会欣慰万分。”
  这话一出,即便是傻瓜也知道海观羽针对地是三皇子风无言,须知皇子中分封亲王的仅此一人。风无言自是心中暗骂,但海观羽德高望重,又深得皇帝宠信,他又怎敢出言反驳,只得暗地里用求救的眼神瞟向自己这边地官员。
  谁料不等众人提出意见,竟是皇帝先开了口。“海老爱卿言之有理,但荣亲王协理朝政。未必抽得出空去。”他的话顿时让风无言松了一口气,谁料皇帝思量一番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风无痕。“无痕,你乃是皇后嫡子,身份尊贵,朕拟晋封你为勤亲王。代朕前去谒陵,你可愿去?”
  群臣不禁大愕,谁都没料到皇帝会将风无痕定会这次地人选。须知风无言虽然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但风无痕一向圣眷昌隆,岂有等闲离京的道理?风无言那边的几个皇子顿时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兄弟,心中个个得意非常,只有风无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想到了什么。
  “儿臣愿往。”风无痕离座叩首,状极恭谨。“我朝太祖无论文治还是武德俱是天下无双,儿臣只恨未曾面见聆听教诲,因此早有意拜谒。今日得此良机,又岂有不愿之理?”他微微顿了一顿,又再次叩首道,“只是无功不受禄,儿臣身无寸功,又怎敢受亲王爵位,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他地这番话说得诚恳妥当,就连一向与他不和的风无惜也只能在心里承认,这种漂亮话不是人人都说得出来的。
  “朕金口玉言,绝不会轻易更改,你既有此心,则是最好。氓亲王,你即日先行在宗人府记档,晋封勤郡王风无痕为勤亲王,另赏庄园一座,其府邸准照亲王规例。”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风氓致过后,又对礼部尚书崔勋道,“崔爱卿,礼部立即定出相应典礼,届时朕将在临行前授无痕金册金宝。另外,你同钦天监商议一下,尽快办成此事。此行务必大加宣扬,以状声威,以昭太祖仁德!”
  皇帝既然已下决断,这些官员哪还会去触霉头,连声称赞吾皇圣明。崔勋也随即离座叩首称是,心中欣喜不已。比起乳臭未干的风无惜来,同是皇后嫡子的风无痕反而威胁更大,他这一出京,风无言的地位便大大巩固了。届时木已成舟,即便皇帝想立他人为储君,也要先掂量一下风无言的追随者才行。
  尽管丈夫又添了尊荣,但在海若欣等四女眼中,风无痕此次一去就是一年,对她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苦痛。无奈风无痕事先已是道破了所有隐情,因此她们尽管心中十万个不愿,在外人的道贺面前却还是得强颜欢笑,作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来。一来二往,脾气最
  大地海若欣第一个撂挑子了,称病躲在房中就是不见客。此时,海若兰便不得不代姐姐接待那些登门的贺客,几天下来,内外交攻的愁苦顿时让她瘦了一圈。
  王府中地幕僚则是更加忙乱,由于鲍华晟的病情始终没有完全好转的迹象,因此陈令诚只得留在淮安待命。师京奇一个人担了几个人的活计,一时竟是忙得团团转。幸好先前地西席洗原黎由于深受信任,有时也来帮一点忙,否则光是那些机密文书便够他头晕的。不仅如此,风无痕此去陵区,身边也得有个可靠的人跟着,因此他还必须从新进的幕僚中挑选一个可信的人,因此王府的下人们整日就见师京奇一副焦灼的神情在里外奔波。
  越起烟还可以托词处理本家和王府之间的银钱往来,而红如便没有那么幸运了。由于此去敬陵她们四个没法跟着去,因此不得不听从皇帝的旨意安排几个侍女随行。想到以后要有人分去自己本就不多的宠爱,海氏姐妹都不乐意地躲了开,最后只能是红如接了这个差使。
  王府中的侍女丫鬟中,除了范庆承千挑万选出来的身家清白女子,就是皇后萧氏赐下的各色美女,若论姿色挑出十几个顶尖的都不成问题。只是风无痕有言在先,先看人品再看相貌,因此红如选了几日,也才挑出了四人。可将人领到海若欣面前时,赌气的海大小姐居然全都驳了,最后在海若兰的劝说下才勉强点头应承了下来。
  只有暂居王府的南宫凛最是逍遥,虽然行动不甚自由,但风无痕为了怕他无事可做,特意在王府辟出一个院落,准备好了各色材料任他选用,其中甚至不乏罕见的材料,因此南宫凛也没提出去意。此次风无痕离京,事先和他密谈了好一会,此后他便一心一意地留在了府中。尽管他不能铸造兵器,但一些小玩意还是可以弄出来的,再加上风无痕的三个儿女对此也很好奇,时常去南宫凛院子里串门,找这位大伯闲聊外边的物事,因此他倒是丝毫不觉软禁之苦。
  虽然皇帝似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风无痕还是心里没底,只得另外抽空给自己这边的所有心腹官员写信。不过,皇帝的动作更快,淅江布政使卢思芒升了淅江巡抚,福建总督宋峻闲在右副都御史加衔的基础上又以剿倭有功之名赏了一个子爵,四川布政使郭汉谨虽然秩位没动,但皇帝已是有意将总督郝渊盛调到别处,连成都知府韦绵英也受到了吏部的好一通嘉奖。除此之外,风无痕一系的官员竟是几乎人人得了彩头,先前关于风无痕失宠的谣言顿时不攻自破。
  这番做作下,人们反倒以为这是皇帝对风无痕离京前去守陵的一番安抚,风无言嫉妒之余也暗自放下了心。他最怕的就是父皇有什么别样打算,借着这次的机会发作出来。他那么多年的努力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绝不容许旁人夺去。每次想到在致方斋中处理各地奏折时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风无言就感到一阵沉醉,没有储君名分又怎样,他一定会将这个位子紧紧地攥在手中,没有人可以盖过他一头,即便什么皇后嫡子也是一样。
  宛烈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一日,氓亲王风氓致代皇帝送七皇子勤亲王风无痕出京,虽然他身体已经极为虚弱,但对于这一道不近人情的旨意仍然未曾置疑。身为皇族辈分最长者,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来形容这位老人最为贴切。
  此时虽是过了寒冬,却也是春寒料峭,因此在风无痕的尽力劝阻下,风氓致只得端坐在官轿中不曾下地。“无痕,此去敬陵非比寻常,虽然皇上别有用意,但你也需小心暗箭伤人。”风氓致沉吟片刻,这才低声吩咐道,“皇上已经给展破寒下了密旨,让他务必护你周全。不过,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人敢矫诏行事也保不准,因此皇上让本王将此物转交于你。”风氓致从怀中取出一物,迅疾无伦地将东西塞在风无痕怀中,动作竟丝毫不像一个孱弱的老人。
  虽然没有完全看清楚,但风无痕凭着那点印象,还是弄明白了那是何物。“皇叔祖这又是何苦,即便父皇再爱惜我这个儿子,那东西也不可能现在赐予我。您……”
  “不用说了!”风氓致斩钉截铁地道,“既然送你至此,东西也给了你,那本王的任务便已经完成。待到你归来时,不知本王这把老骨头仍健在否,就在此告别了!无痕,自己好生珍重!”
  风无痕望着远去的氓亲王一行,百感交集。上次远去福建,也是这位老人替天子送行,此次一别就是一年,只希望氓亲王能撑到自己回来那一刻才好。
  第七卷
夺嫡
  第一章
剪除
  转眼风无痕到敬陵已经半年了,起初的闲劲一过,他现在反而比在京城更忙碌了些。守陵这种苦差事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只因这原本是历代皇帝贬斥那些与之不和的兄弟或是子侄的处置办法,寻常皇族最是畏惧,他这次自动请缨,自然是令群臣为之大愕。至于那些兄弟,则是一个个假惺惺地慰问感叹,心底却恨不得他走得远远的。
  可惜,那些以为皇帝老糊涂的人终究要付出代价。从京城流水不断的邸报中,风无痕已是完全掌握了朝廷的动向。不仅如此,郎哥手下的那帮人马也是日夜搜罗着各色消息传闻,王府来往敬陵的信使更是几乎隔天就有一批,连守陵大营的总兵展破寒也只得为之苦笑。在他眼里,敢情这位皇子是跑到此地处理事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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