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精校)第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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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无痕倒是很满意石六顺的态度,须知皇帝近侍能如此识相的,天底下恐怕也就这么少数几个,怪不得这个老太监能荣宠不衰,确实有一套处事之道。“好了,石公公就不要再寻本王的开心了,父皇有什么旨意?”
  “奉皇上口谕,”石六顺面南而立,清了清嗓子,风无痕立即退后三步,撩袍跪倒在地,“着勤郡王风无痕立刻入宫面君,钦此!”
  “儿臣谨遵圣谕。”风无痕轻轻碰头三下,这才站起身来。“石公公,父皇既是有如此口谕,你好歹也得给本王一个准备才是。”
  “嘿嘿,七殿下见谅,奴才一时心急了些,您赶紧准备一下,皇上可还在勤政殿等着您呢。”石六顺陪笑道。
  风无痕也不和他多罗嗦,匆匆忙忙换了一套郡王服色,就乘上早已备好的官轿往宫里赶去。尽管早就算准了这一天,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待会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有半点错误,还得把倭国的情况上报一下,毕竟这些东西都不是奏折能够说清楚的。最重要的还有郭卢二人的事情,希望父皇真的如起烟所说能从宽处置吧。
  一路胡思乱想,转眼就来到了勤政殿,石六顺示意风无痕独自进殿,自个却老老实实地守在了门外。皇帝特地吩咐过,今次是密探,无关人等一律不许擅入,他早去约束了一众小太监,为了以防哪个娘娘有事求见,他也只得守起宫门来。
  “儿臣叩见父皇。”风无痕俯伏行礼道。
  皇帝却没有立刻叫起,“无痕,你知道朕为何一直没有召见你这个儿子么?”
  风无痕心中一紧,父皇一上来就问起这个问题,显然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一个应对失策,恐怕就再难挽回。“儿臣虽是父皇之子,然君臣之分乃三纲之首,父皇既然不召见儿臣,绝非不惜天伦,而是碍于君臣之名。福建巡抚姚慕同新近被刺,朝中大臣无不议论纷纷,父皇岂能因父子之情而废了军国大事。儿臣如今乃待罪之身,自当于府中反省罪责,不敢因此有怨尤之心。”
  “好!”皇帝沉声喝道,“若不是你的言行一致,朕也不会把那些弹劾你的折子压下。不过,朕倒是想听听,你有何罪?”
  风无痕立刻知道皇帝有心考校自己,连忙朗声答道:“儿臣曾回复父皇福建已安,结果却累得姚大人惨死,欺君之罪,其罪一也;郭卢二人屡屡犯下失察之罪,儿臣却横加庇护,其罪二也;私自前去大理寺天牢探视犯官,其罪三也。”与其让皇帝认为自己欺瞒,还不如一次全部撂出来,风无痕已是横下一条心,陈令诚和师京奇都认为这么做才能挽回局面,那就赌上一次好了。
  皇帝的眸子中精光四射,显然并没有料到儿子会说实话,“你知道这三个罪名合在一起该当何罪么?无痕,你的胆子真是愈来愈大了!”
  风无痕一声不吭地伏跪于地,尽管竭力控制自己那种恐惧的情绪,他仍是感到背心全湿透了,甚至连腿也在轻轻颤抖。在皇帝的天威下,他头一次生出了悔意,难道父皇真的动了杀机?他咬咬牙,等待着最终的答案。
  “你听旨吧,”整个大殿里充斥着皇帝冷冷的声音,“勤郡王风无痕,恣意妄为,不遵律例,着……”
  皇帝突然顿了一顿,风无痕顿时一阵紧张,那八个字的罪名实在是含糊得可以,只要父皇愿意,转眼就可翻转过来,可是,结果到底如何?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在了肉里,那种发自肺腑的不安和畏惧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着其往宗人府宗正珉亲王处听候教训。”皇帝接着说道,脸上已是笑意吟吟,“要不是你够诚实,朕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外间的大臣里头叫嚣着要夺你爵位的也不在少数。”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风无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深深叩下头去。
  “好了,跪了这么久,平身吧。”
  风无痕谢恩后欲起身时,方才发现浑身都软了,连头都是一阵阵晕眩,不禁苦笑刚才皇帝忽左忽右的态度实在是吓着了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立起身来,腿已是酸麻得连知觉都没有了。
  皇帝看到风无痕那幅惶恐的样子,愈发觉得自己所料不差,若是做戏,看儿子连外袍的背心处都有些水迹,可见刚才确实已经畏惧到了极点。皇帝心中分外满意,自古天家父子,从来都是威权第一,亲情第二,只有恩威并济,方可服众,否则他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无痕,朕发作你的一番苦心,你要好生记住,以后行事不要再那么鲁莽,朕听说你连那些个商人也不避忌,传扬出去像什么话?”对于这个花费了自己不少功夫的儿子,皇帝还是寄予了厚望。毕竟储君之位至今未定,其余诸皇子没一个敢到自己跟前表示退出的,可以放心栽培的也就眼前这一个了。
  “儿臣记下了。”风无痕连忙躬身答应,随即辩解道,“儿臣结交商贾,只不过是为了一件天大的要紧事。”
  皇帝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风无痕向来不是喜打诳语的人,究竟是什么大事需要那些商贾?风无痕见父皇似乎有些疑虑,连忙将倭国之事一一道来。由于此事事先曾对这位至尊报过备,因此皇帝倒是没什么讶异,只是听到铜矿一事时面色陡地一变。
  “无痕,看来朕说你胆大妄为还真是有些道理。”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云南铜矿的铜工们动不动就叫歇闹事,确实是心腹大患,要真让他们一直闹腾下去,甚至会动摇社稷。若是倭铜能弥补这个缺口,此事倒是大有裨益。不过,我堂堂天朝大国,用着倭铜却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传扬出去岂不是招人耻笑?”
  “父皇说得是,因此才用得上那些商贾。”风无痕低声道,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出,然后才接着道,“魏文龙和刑部尚书何大人有亲,如此一来,父皇不必担忧其到处胡言乱语,他虑着将来的生意,决计会尽心竭力,况且这对他将来在京城的生意大有好处。再者,倭铜比着云南的铜矿要容易开采得多,那里的人力又不费银子,竟是能为朝廷能省下大笔开销。”
  皇帝瞥了风无痕一眼,饱含深意地道:“无痕,今次你可是带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回京,好了,不用装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出来,朕都听着呢。”
  第十八章
来客
  从皇宫走出的时候,风无痕只感到浑身的轻松,困扰多日的烦恼和疑惑仿佛都一扫而空。户部尚书一职皇帝已经决意由越起繁接任,不但如此,将来自己将以郡王之衔主理户部之事,也就是说,朝廷的国库将由他这个皇子再加上一把锁。来之前还想着怎么为郭卢二人解脱的风无痕几乎有一种仰天长笑的冲动,原定的九卿会审也由皇帝下了密旨,相信没有人会不长眼睛地来搅和。相信郭汉谨和卢思芒届时外放一个知府是肯定没问题的,再加上舅舅萧云朝那里运作一番,没个几年就可以混到封疆大吏。
  然而,当风无痕进了官轿后方才想到一个最严重的问题,储位的归属看来父皇已经有了意向,倘若不出意外,自己那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也许是最终的赢家。想到之前他倨傲的神色和不敬的态度,风无痕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这种自负的人一旦登上皇位,恐怕根本不会念着自己的拥立之功,到头来不要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才好。若是他不仁,就休怪自己到时不义了,一定要牢牢地制衡住他才行。
  刚踏进大门,风无痕就见范庆丞候在那儿,一副茫然的模样,心中便知府中又有不速之客。“庆丞,又有谁来了?”他的语气有几分无奈,“早几天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如今倒好,竟是接二连三地拥了来。”
  “启禀殿下,今次是两拨的客人,一拨是翰林院编修范衡文和李均达,另一位却是安郡王,奴才自作主张把安郡王领到了小书房,另两位则是在正厅候着。”范庆丞觑着主子脸色,生怕风无痕在宫中受了什么气,拿着自己发火就没趣了。
  “庆丞,你行啊!”风无痕随口吩咐徐春书等人去休息,自带了冥绝和小方子先往正厅去,“你倒是能分清亲疏缓急,安郡王是自家人,安顿他在书房自是无妨,你让人多送些时令水果和茶水等物去让他慢用着,本王打发了那两人就去见他。”
  “奴才省得。”范庆丞心领神会道,告罪一声就先往小书房去了。
  远远的风无痕便瞧见了正厅里坐立不安的两人,不禁为范衡文和李均达不值。尽管相交不深,但他还是看出他们俩都是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在官场上厮混决计比不上何叔铭的圆滑世故,如今果然吃了亏。
  “下官参见殿下。”还是李均达眼尖,见了风无痕进来,连忙扯着范衡文行礼。
  风无痕微微颔首算是答礼,随口打了个招呼便在先坐了下来。当下就有小厮引两人落座,再次奉上香茗,冥绝和小方子则是一左一右侍立在风无痕身后。
  李均达见风无痕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能讪讪地说道:“下官两人今日冒昧前来,是特地登门道谢的。若不是殿下前几日拦下了衡文,依他的脾气,恐怕早闹出大事了,真是劳您费心了。”
  风无痕见李均达窘迫的样子,便知此人和范衡文差不多,也是不善应对的人,心中不禁叹了口气。“两位也不必客套了,本王与你们也算有缘,自然不能眼看着范大人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这句范大人一出口,范衡文便坐不住了,起身就是深深一揖,“殿下对下官有天高地厚之恩,这大人二字万万当不起,请殿下直呼衡文就是。自从遭逢大变,同僚中除了均达兄之外,竟是像躲瘟神般地绕着下官走,实在是令人心灰意冷。那天要不是殿下拦着,下官大闹一场后,定然辞官归乡奉养父母,也懒得受这份闲气。”
  李均达立刻慌了神,谁料风无痕反应得比他还快,“你这是什么话?一点小小挫折就想辞官归隐,岂不是置朝廷于不义?就算何叔铭十恶不赦,朝中百官对此事不理不睬,你也不能因此就生怨望之心。传扬出去,不但你自己会被御史弹劾,还要连累了你这位朋友,连本王都脱不了干系。范衡文,你行事往往过于莽撞,怪不得会被何叔铭那个里外不一的小人给骗了去!你给本王坐下!”
  风无痕是真的火了,范衡文虽然不适合于朝廷中枢,不过放到地方,就算升迁难了些,混一个县令总能造福一方百姓,何苦为了何叔铭而弃官。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注意这个人,也就是为的他那点质朴之心而已,否则管他作甚。
  范衡文顿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倒是没想到这些。行事冲动是当年恩师就给过的评价,原以为十几年读书下来能改掉这脾气,结果竟愈来愈重。他偷眼瞧了瞧李均达,已是深深后悔自己的孟浪,倘若真的如风无痕所说连累了这个一向照顾自己的朋友,他就万死莫赎了。
  风无痕见两人都平静了些,当下又开口劝道:“你们两人既然已经和何叔铭决裂,也就不必再耿耿于怀了,这样下去于事无补。为了此事你们两个已经得罪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唐大人,以后在翰林院铁定是要遭人冷眼的。依本王之见,你们还是图一个外官好。”
  范衡文和李均达心中感动,风无痕身为皇子却对他们这样诚恳,这是事先两人都没有料到的。李均达立刻起身道:“多谢殿下提醒,我等也有此意。只不过要放外官也是不易,前两天下官曾去吏部询问过,这两年等着放缺的人不在少数,要得一个实缺县令是难上加难。我们两个都是没有门路,又不会钻营的人,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吏部那里,本王会替你们两个打一声招呼。”风无痕见两人大喜过望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不过你们不能全指望本王,自己好歹也去吏部走动一下,活络一下人情。如果有了好消息,本王定会派人去通知你们。”
  “多谢殿下恩典。”两人此时才是心悦诚服地行下礼去,“殿下恩德,下官一定铭记在心。”
  风无痕亲自扶起了两人,“本王也不要你们报答什么,在任上多多为百姓做点实事,少遭些骂名也就是了。倘若到时你们做出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来,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范衡文和李均达连声应是,又闲扯了一些别的事情,见风无痕有些倦意后,两人知机地告辞离去。
  两人这边厢一走,风无痕随即又往小书房赶去,心中哀叹着自己的劳碌命。小方子却有些纳闷,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殿下,那两个人您为什么不招揽过来?奴才看他们对殿下感激万分的样子,倘若殿下暗示几分,他们应该会知道您的意思才是。”
  尽管有太监不能干政的律例,但一来周围只有冥绝一人,二来风无痕也对小方子有几分纵容,因此竟是不以为杵。
  “小方子,你要记住,招揽是要看人的。我如今只是郡王,又不是皇储,像范衡文和李均达这种饱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一旦出言招揽反而尴尬,有着挟恩望报的意思在里头,反而落了下乘。只有像现在这样助着他们,一来不招人忌讳,二来他们心中也没有疙瘩,将来你还愁他们会忘记我的恩情?这两个绝对不是那种人,因此我才放心和他们结下交情,若是换了何叔铭那种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咬人一口,幸亏我当初没有理会他的巴结。”
  小方子听了心有所悟,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风无痕又时不时让他看些文字,因此对于这等道理也能懂个七八分,当下就是一堆逢迎话丢了过去。“奴才说呢,殿下怎么对他们如此客气,敢情是得用的人。奴才这点小见识怎么及得上殿下的一星半点,以后得空了多调教调教奴才就是了。”
  风无痕见他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禁噗哧一笑,来回赶场子的疲劳也少了很多。府里的这些下人中,也只有小方子敢这么对自己开玩笑。唉,冥绝什么都好,就是话语太少了,简直是惜字如金,他突然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个冷人儿,重重叹了口气,倒是让冥绝莫名其妙的。
  “无痕,我眼巴巴地来看你,你倒好,足足把我撂在这个书房里将近一个时辰。”风无方一见正主儿出现,立即站了起来,满脸的不怀好意,“说吧,是不是耍我呢?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玩意,还把我扔在这里,要我说演武场还差不多。不行,今儿个你必须给我补偿,否则我今晚就赖这里不走了!”
  对于这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堂兄,风无痕总是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本来嘛,这个回到京城的皇族就应该收敛一点,可他偏不,似乎忘记了不久前自己还是拱卫福建的一方大将,成天和几个皇族中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几乎就快堕落成和他们一样了。尽管知道风无方是在做戏给皇帝看,风无痕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无方哥,你说吧,要什么补偿,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让你满意就是。”话从风无痕口中说出来,竟是少有的软弱,听得小方子悄悄翻起了白眼。
  “很简单,京城的醉香楼和怡情苑知道么?”风无方神秘地一笑,“你各请我一次就行了。”
  第十九章
试探
  翠娘压根没料到才隔了两天,居然又见到了风无痕。不过这次他显然是被别人硬拉来的,满脸的尴尬和不情愿。再打量他身边的那个相貌不凡的青年,翠娘已是了然此人的身份,怪不得那位脾气颇大的天璜贵胄没法拒绝呢。
  “哟,两位爷可是稀客,今儿个大驾光临醉香楼,是要请姑娘侍酒还是要听琴唱曲?”她故意凑了上来,那张动人的俏脸离两人不过一丁点距离。
  风无痕第一个脸红了,可怜他从未见过这等风流阵仗,那天翠娘虽然也调笑过,但毕竟还有郎哥在场弹压,由不得她胡来。可今日碰上风无方这个风流种子,搞不好就真的麻烦了。他心中暗骂堂哥惹出的麻烦,又想到朝廷律例,脸色瞬息万变,显然已是烦恼至极。
  风无方好笑地拍了拍堂弟的肩膀,才这点小事就脸红还了得。他知道风无痕心中顾虑着风评,不过身为皇家子弟,这点子事情算什么,若是像风无言那样一味道学反而落了下乘。“闻听翠娘夫人艳绝一方,在下实在是仰慕已久,今日携弟一慕颜色,还望夫人赏脸才好。”
  话虽说得隐晦,但旁边侍立的几个龟奴全都变了脸色,谁都知道这位醉香楼的老板娘对男人言笑无忌是不假,可从没有男人能真正近身,一亲香泽。谁都以为眼前佳人会雷霆大怒的时候,翠娘却轻笑道:“既然二位爷有此雅兴,奴家敢不奉陪?来人,把南风阁整理出来,让珠莹她们打扮一下侍酒。”
  尽管改了装扮,徐春书还是一阵心虚,他可不比自己的主子,醉香楼是他常来常往之地,珠莹更几乎是他的禁脔。每次来这里翠娘都要调笑他一番,难道今次被这女人认出来了?身旁其他几人也是面色奇异,他们来这也不在少数,此时都有些遮遮掩掩的,唯恐被认了出来。自己出丑事小,若是连累得主子被认出来,事情就大条了。只有冥绝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丁点笑意,随即又是那幅古井无波的样子。
  风无痕无可奈何地上了南风阁,趁着众人不注意,他悄声对翠娘道:“姑奶奶,就算我求你,待会千万别闹了!”翠娘颇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笑吟吟走在前面,恨得风无痕牙痒痒的,却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如徐春书预料,珠莹一看到他,立即娇躯,人也僵硬了起来,原本纤美轻盈的舞步怎么看怎么别扭,风无方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也是风月场的老手了,环顾周围几人的脸色,立即看出了此中端倪,心中暗自好笑。他今天的来意本就不是寻欢而已,醉香楼的大名后面隐藏的东西才是他真正想探求的,因此才硬拉了风无痕来作伴,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翠娘一边亲自殷勤地劝酒,一边悄悄地打量着风无方。这位安郡王一回京城就混迹于诸多青楼,却唯独漏了醉香楼和怡情苑,其中显然有什么蹊跷。看风无痕的脸色,似乎也不知道他这位堂兄的来意,需得谨慎应付才行。话虽如此,翠娘却自信没有谁能逃得了她的温柔掌握,因此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酒酣之际,风无方便顺势开口道:“在下听说醉香楼中除了美艳的姑娘之外,还有更吸引人之处,夫人可否介绍一二?在下新近回京,欲谋一个好差使,得人介绍才来了此地,艳福无边之余也想宦途平坦,因此也只得厚颜相求了。”
  风无痕不禁愕然,目光正好对上了翠娘晶亮的眸子,立刻恍然大悟。原来风无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来此地是打探醉香楼幕后的交易,难道是领了皇帝的旨意?他的心陡地一紧,不过此时自己也帮不上忙,只能看翠娘能否随机应变了。
  翠娘心中暗笑风无方的捣鬼,柔声答道:“方爷这个要求实在是难煞奴家了,自古做官放缺都是吏部的事,这里只不过是大家的寻欢作乐之地。要说内幕消息嘛是不少,可那都是一众姑娘们的体己玩意,轻易怎会许与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奴家手底下的这些姑娘一个个都是人精,等闲也是管不住的,她们的缠头银两多半就是靠些枕边风,方爷若是有意,不妨挑上一个,看看能否得到您想要的东西?”她边说边丢了一个勾魂夺魄的眼色,倒叫风无方失了神。
  他此次来倒不是奉着皇帝旨意,只是对京城这个风头正劲的女人和她的产业有着深深的兴趣,更想趁机见识一下她背后的人。无奈翠娘的对答滴水不漏,竟是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他本想让风无痕帮腔,但一看到堂弟阴沉的脸色,也只好悻悻打消了这个主意。真是呆瓜一个,他心中暗骂堂弟,若是能将此女收归己用,顶得上十个没用的官员。他哪料到今次自己根本就是白费功夫,这等极密事,风无痕哪敢露在面上。
  “那在下只能退而求其次,来一个一夕风流了。”风无方自嘲道,“还请夫人为舍弟安排一下,他脸嫩不好意思,家中娇妻又都是天香国色,你好好挑挑拣拣,找一个绝色的陪寝。”
  风无痕顿时一口酒喷了出来,这个风无方,临到头来还要害他一次,如今家里的四个女人虽说明面上处得不错,可暗地里都较着劲,若是知道自己在青楼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回去之后一阵排揎是少不了的,他可不想惹这等麻烦。想到这里,他连连摆手道:“夫人别听我兄长胡言,今日在下陪他前来只不过是赏琴喝酒的,你给他好好安排就是了。”
  旁边几个侍酒的美人都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来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道貌岸然之辈,看两人服色也不是那等缺银子的,更何况翠娘亲自相陪,给足了面子,这人怎么还是不识相?翠娘却是明白风无痕心意的,知道逼紧了他到时翻脸也说不定,刚才的玩笑也开够了,因此嫣然一笑道:“既然二公子如此说,那奴家也不勉强,这些姑娘们都是醉香楼最有名头的,方爷就自个挑吧。奴家也倦了,今儿个也就不陪着了。”
  风无方无可奈何地看着翠娘离去,方才狠狠地瞪了堂弟一眼,自顾自地狠狠灌下一杯酒。风无痕强自按下心中的痛快,笑吟吟地欣赏起几名歌舞伎的表演来。待到风无方倦意上来,只得随意挑了一个出众的美女,先行歇息去了。徐春书瞅着这个机会,也不顾珠莹哀怨的目光,忙劝主子回府。风无痕早就想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立刻满口答应,随手给风无方留了个字条,一行人竟是脚底抹油般地快速开溜了。
  翠娘听心腹丫鬟报着两边的一举一动,心底盘算开了这两位王爷的关系,若是能设法让风无方重新掌兵,将来风无痕这边就有了强援。嗯,反正两边来往的达官贵人众多,到时让阿郎想办法,他的鬼主意可比自己多。
  小五子虽然跟着风无痕去了趟福建,回来也仍旧在王府里伺候,可是论起宠信来,却远远及不上那几个心腹小厮,更别提小方子了。成天见大家远远地避着自己,小五子早是窝了一肚子的邪火,不过就是没地出,只能怨自己的命运不济。然而,前两天石六顺的突然造访让他逮着个机会,这位六宫都太监本就是当初指派他的人,不动声色地就令他今日在城西破庙中见面。
  小五子好容易找了个借口溜出王府,暗地里换了衣裳,躲躲闪闪地到了那个破庙,等了半天却还没看见半个人影,心中不免焦急起来。直到肩上着了轻轻一掌,他方才醒觉过来,果然是身着便袍的石六顺。小方子哪敢在这等位高权重的人面前拿大,忙不迭地跪下请安。
  石六顺也收起了往日的卑色,就这么任由小五子直挺挺地跪着,不阴不阳地怪笑了一声,“小五子,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么?”
  小五子也不是傻瓜,自然听出了上司兴师问罪的语气,可饶是他再聪明,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差错,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奴才愚钝,还请公公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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