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精校)第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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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绵英,虽然本王很想让你到其他几省打开局面,不过如今福建那边最需要人,又是你熟悉之地,本王这就让他们为你挑一个好缺。待你三年考评之后,本王再设法将你的位置挪动一下。总而言之,本王府中的那几个伶俐的小厮,有机会一定得都派出去,一来你们有了前程,二来也能有一个班底。绵英,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
  绵英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感激地抬起头来。“奴才本就是越家的下人,能有今天全是殿下的看重,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辜负厚望。”
  西北这边,风无昭正踌躇满志地站在营帐中,那幅巨大无比的地图让他想起此时的身份,哼,大将军之职向来就是皇族的最高荣誉,自己身为皇后嫡子,把这个抢过来也不过分。这些天他忙着安抚人心,就是为了真正将大军收归己用后给朝廷来一封奏折,逼着皇帝承认这个既成事实。逃了一个段致远虽然让他恼怒,不过有展破寒在,谅一个小小的奋威将军也翻不了天去。
  “殿下!”霍叔其匆匆掀帘进了营帐,尽管风无昭也颇有几个亲信,但是不经通报求见主子的只有他一个,有时连礼节往往也免了。不过今日风无昭已是挟着代理大将军的威风,霍叔其不敢造次,依足礼数跪地禀道,“奴才刚才协同其他人清点了一下库房,军饷尚可够两个月开支,粮草清水也均已齐备,如果其他三省能顺利支援的话,殿下可以不必担心。”突然,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奴才刚才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还发现了,发现了……”
  “有话快说,如此吞吞吐吐干什么?”风无昭不耐烦道,“阿其,难道你想和本王打马虎眼么?”
  霍叔其吓了一跳,他早已发现自从夺权成功后,风无昭的性子越来越难伺候。“奴才只是不知如何启齿,在搜查军营时,奴才在一个秘密的营帐中发现了两名绝色美女。依照律例,军营中绝不允许私藏女子,纵有军妓,也不是在这种地方。盘问之下,方才得知这两名女子是端亲王私自携出京城的歌伎,当初是扮作亲兵混进了军营,在这里已经呆了两年了。
  “皇叔居然如此大胆?”风无昭双眉一扬,显然对此很有兴趣,“虽然他身为亲王之尊,不过做出这等丑事来,大将军之位早该丢了。阿其,你在那几个师爷里挑挑,看有哪个值得信任,文笔又上佳的,让他给本王草拟一份花团锦簇的文章出来,歌颂一下本王的恩德,顺便把这事也写在里头,连夜送交京城,本王倒想看看父皇如何决断!”他的脸上现出一股杀气,面目也有些狰狞。
  霍叔其已经感到一阵深深的战栗,如果说从前他还因为主子的恩赏而置疑过自己的决定,那么此刻他就下了真正的决心。眼前的男人实在不是一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主人,他太张扬,太疯狂,丝毫不懂得收敛与退后,跟着他太过危险了。那么就听母亲的吧,霍叔其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有母亲的话才是最可信的。
  “奴才记下了,不过,营中有些士卒已经在议论端亲王被免职一事,是否要下禁口令?”霍叔其小心翼翼地道,他可不希望因为一个错失而成为出气筒。
  “敢妄议此事者,即为触犯军规,一律杀无赦!”风无昭杀气腾腾地道,“另外,那些将领的效忠文书写好了没有?哼,一群贪财的废物,要不是看着他们还有些价值,本王真想屠尽了这些人!比起展破寒来,这些人也配称为大将?”
  尽管霍叔其早就感觉到了展破寒有些不妥,但对于已经视其为心腹的风无昭来说,他还是谨慎地对此不作置评。“殿下说得是,那些人的效忠文书都已收藏妥当,想必他们今后一定不敢背叛您。”
  “嗯,阿其,只要你对本王仍是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本王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你!”风无昭瞥了一眼跪在底下的霍叔其,一字一句地念道,“但是,倘若连你也敢背叛,那你就好好尝一下刻骨铭心的痛苦吧!”尽管一向对心腹的忠诚并无怀疑,但风无昭还是撂下了这句狠话,却不料成为了霍叔其将来背叛最直接的原因。
  “奴才不敢,奴才对殿下的忠心绝不会改变。”霍叔其信誓旦旦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满意地看着主子脸上露出的笑容。背叛只有在最终的时刻才是致命一击,自己又怎会轻易流露出这种情态?
  “老五实在是沉不住气。”风无候听着属下的汇报,却依然自得地享受着怀中美女的温存,虽然云南向来被中原斥为蛮荒之地,但众多出色的美人却让他流连不已。若不是顾忌着自己还有钦差的身份,他恨不得将这些绝色统统搜罗起来送回京城慢慢享用。“他居然挑明了和父皇对着干,到时跌一个头破血流恐怕还不明底细。当年如果没有皇后和贺家撑腰,他哪来的亲王爵位?”
  周严有些担心地看了风无候怀中美人一眼,不过,那个外族女子显然并不明白两人说的话,仍然如水蛇般地纠缠在风无候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快乐。“那殿下对此有何打算,皇上上次专门派人来瞧您的伤,听说朝中还有说法是诸位殿下串通好了来蒙骗皇上。如今五殿下闹了这么一出,皇上会不会……”
  “不妨,谁都知道本王贪恋风流,父皇那里的考语也是如此。不过,碍着母妃的身份,将来一个辅政的名分总会留给本王。父皇此时顾着西北还来不及,又何苦派人来招惹这里?”风无候漫不经心地道,却没留意身上美女一瞬间的僵硬和周严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
  第九章
宫闱
  “儿臣向母妃请安。”风无痕恭谨地跪下行礼道,身后的四位妃子同时下拜为礼,看得瑜贵妃一阵欣喜。儿子新婚夜闹下的笑话早有人传到了她的耳中,不过此时见了四个各具美态的儿媳,她哪会不明白这些女孩现在的心意,只不过将来怎样就不清楚了。
  “好了,快起来吧,只要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用不着拒于礼节。”瑜贵妃露出一丝笑意,径直站了起来,“无痕,说起来上次去你的府邸,来去匆匆,本宫还没有见过那两个小家伙,今次带来了吗?”
  “母妃吩咐过的事,儿臣怎敢忘记?”风无痕起身后,仍不忘轻轻扶了红如一把,“两个乳母都在外头候着,没有母妃的懿旨,她们不敢擅入。”言罢对小方子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出门叫唤,两个人高马大的乳母略有些慌张地抱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行了进来,略一蹲身算是行礼。
  瑜贵妃仔细打量着襁褓中的两个儿子,眼中现出少有的母性关怀,竟看得风无痕为之一愣。不管是幼时的记忆还是之后的经历,母亲给他的印象不是冷漠就是功利,亦或是一点点望子成龙的嘉许,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短短一瞬间,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嫉妒的情绪,几乎是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两个小家伙。
  瑜贵妃捏捏两个孩子粉嫩的双颊,竟直接从乳母手中将那个女孩抢了过来。“本宫当年也想要个女儿,可惜没那福分,如今连个承欢膝下的人儿都没有,实在是可恼。无痕如今是要大用的人了,自然不可能时时进宫;无惜则是太小,几个师傅那里轮番转一圈,一天时间也就差不多了。红如,还是你争气地给无痕添了一对儿女,倒让本宫也能享受一阵含饴弄孙之乐。”
  红如没想到瑜贵妃会当着其他三女的面这样说,脸上的红晕便有些盖不住了,连声音都变得分外低沉:“母妃说笑了,那,那只是……”她嗫嚅了好一阵子,却依旧不知该说什么好。
  海若欣是一向不安分的人,听了瑜贵妃的话便调笑道:“母妃说得是,倘若我们几个都有红如的福分,那您可要多上好多孙儿孙女了,岂不更加热闹?”一句话逗得众人皆是大笑,瑜贵妃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忘了礼制。
  “娘娘,十一殿下来了。”柔萍附耳报道。
  “哦,让无惜进来吧,他和无痕好久没见了,顺便也让他见见几位嫂子。”瑜贵妃吩咐道。
  无痕对于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印象确实不深,但还记得当年他对自己的不屑和蔑视,此时想起不禁露出微微冷笑。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自信地走了进来,神色间仍然如以前一样的骄傲自负,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几个太监,一脸卑躬屈膝的讨好模样。
  “儿臣给母妃请安。”风无惜仿佛没有看见身边的哥哥,径直到了瑜贵妃跟前,“今天母妃的精神格外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他有些期望地抬起头,希图母亲能像往常一样地将自己揽在怀中宠爱。
  瑜贵妃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见了自己的哥哥也不上前打个招呼,目空一切也得有个度吧。“无惜,你还没和七哥打个招呼,怎么这么没规矩,平时那些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风无惜略有些迷惑地看着母亲阴沉的脸色,方才省起这些天心腹太监的话。看来母亲真的对那个窝囊的哥哥改变态度了,他实在搞不懂,风无痕有什么好,不仅父皇对他夸奖有加,一向只疼爱自己的母妃现在也变得那样温情,连纳妃也可以打破皇子的惯例,还能让父皇母妃同时驾临王府。
  他不甘地转身走到风无痕跟前,长揖一礼,然后叫道:“见过七哥,我还没来得及向七哥道喜呢。一下子迎了三位如花美眷,京城的豪门公子可是既羡又妒啊!不知道以后七哥还会迎几个嫂子进门?小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任是几女再懵懂,也能听出话里浓浓的酸意,更何况本来就是心如明镜般的风无痕和瑜贵妃。由于碍着母亲的脸面,风无痕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无惜,你早晚也有大婚的那一天,让父皇多为你挑几个名门淑媛就是了,何必羡慕我?我这个作哥子的能娶她们几个已是天大的福分,另娶之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风无惜不禁大怒,自打儿时起,没有谁敢用这种带讽刺的语气对他说话,母亲更是一向把他捧在手心里。他冷笑一声,正想开口顶撞,却见瑜贵妃霍地站了起来,脸沉如水。
  “无惜,你太不象话了!”她厉声呵斥道,“都是本宫平时娇惯坏了你,一点规矩都没有!要是让你父皇看见了,又要惹得他雷霆大怒,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风无惜在母亲的怒火前畏缩地低下了头,眼睛中却闪过一缕愤怒的光芒。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在风无痕面前戳痛他的伤疤,不就是对十二皇子风无浩的缺乏教养露出了几分不屑的神色,背地里嘀咕了几句让父皇听见了。结果父皇的雷霆他至今无法忘怀,甚至每一次午夜醒转都会冷汗淋漓。那一瞬间爆发的杀机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父皇的宠爱,幸亏有母亲的转圜,父皇之后对他的态度仍然是一如往昔的爱怜,但他仍旧担心那不知何时会发作出来的天怒。
  “母妃,无惜还小,您用不着这么在意。”风无痕连忙劝道,敏锐如他早察觉了母亲话中的玄机,一向对风无惜宠爱有加的父皇居然会发怒,看来自己得打听打听那是什么事才行,说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东西。自古伴君如伴虎,只有真正体会皇帝的忌讳和喜好,才能顺利地活下去。
  瑜贵妃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无惜,别老是对你的兄弟们说三道四的,你才几岁,连礼敬兄长的心都没有,将来如何……”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她连忙调转了话头,“你现在给我回听风阁好好反省!”
  好好一次觐见被风无惜搅得很是无趣,风无痕等人也就顺势告辞了出来,海若欣还在嘀咕着那个十一皇子的失礼,海若兰则是一言不发地走在一旁,红如忙着看顾自己的两个孩子,只有越起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颇有所得。
  风无昭的奏折很快抵达了京城,出乎群臣的意料,这位五皇子居然将弹劾端亲王风寰杰的奏折以明折拜发,上面还大言不惭地叫嚣自己奉皇帝密旨将其革职暂代,长达几页的文书中详尽地列明了风寰杰在军中的种种劣迹,甚至连弹劾段致远的折子也附带上了。一时之间,此事传遍天下,皇帝得知此消息后在御书房怒火冲天地大发脾气,甚至寻了几个小过错杖毙了三个小太监,后宫中顿时人人胆寒,谁都不敢再胡言乱语。
  身处坤宁宫的皇后贺氏隐隐听说了这些传言,尽管她对自己的处境早已绝望,但远在西北的儿子仍然让她牵挂不已。然而,传言彻底粉碎了她的企盼,风无昭的行为无疑是对于皇帝的最大挑战,那个不容许别人冒犯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绝对不可能!雾衣,你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离开我,贺氏喃喃念道,为什么不等我一起,现在就连下黄泉都无人相伴,这个名义上至高尊贵的皇后还有什么意思。
  “参见皇上。”门口突然响起几个宫女诚惶诚恐的声音,贺氏却没有挪动身子。自从那天之后,皇帝还是第一次来坤宁宫吧,可惜,此次又是兴师问罪来的,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难道她还指望风无昭会为了自己这个母后而屈服?
  “你们全都退下。”皇帝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朕要和皇后单独谈谈。”
  诺大的坤宁宫瞬间变得无比宁静,帝后两人一坐一立,气氛显得僵硬而紧张。“你应该知道朕今天为什么到这里来。”皇帝率先打破了沉寂,“那个逆子居然敢反客为主,逼朕承认他的大将军职衔,如此无君无父的举动,实在是胆大妄为至极!”
  “皇上如果想好了怎么处置无昭,便用不着和臣妾来商量。”皇后头也不回地道,“现在的坤宁宫和冷宫有什么两样,皇上难道不觉得在这里谈什么军国大事是笑话么?无昭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臣妾管不住他,也不想去管,要杀要剐,全凭皇上作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顿时勃然大怒,“你以为朕不敢废了你么?若不是看在贺家以往对朝廷有功的份上,就凭你的那些罪孽,赐死都是轻的!没想到如今就连无昭也不安分,真是‘慈母’出败儿啊!”
  皇后一动不动地领受着皇帝尖酸刻薄的话语,心却痛得无法自已。曾几何时,他不再满足于自己这个元配,左一个贵妃,右一个贵人地迎进宫来,而自己却是色衰而爱弛,常常独守空房,寂寞地度过一个个漫漫长夜。到头来,他却为了那个贱人的儿子,残忍地剥夺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皇上请回吧,臣妾如今是待罪之身,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不要苛待了无昭。他性子狂暴刚烈,皇上若是逼急了他,不知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言尽于此,皇上自己珍重。”皇后转过头来深深看了丈夫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如果他真的连儿子都不放过,那自己就只能用那个了,皇后贺氏心中下了决心。
  第十章
托心
  西北的事情最终以皇帝的妥协而告终,朝廷在六月初正式发文,革去风寰杰大将军之职,召其回京述职,同时向甘肃、陕西和四川派去了钦差。至于风无昭则只是在诏书中蜻蜓点水似的提了一下,由其暂代大将军,朝廷将在之后委任新人。然而,知情者都知道,底下的暗流却更加汹涌。朝议时部分大臣的沉默就证明了这一点,以往闹哄哄的朝堂之上只有几个人如跳梁小丑般耸动着,皇帝一反常态的缄默很快让所有人都醒悟到他无言的愤怒。几个睿智的老臣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告病在家,其中就包括宰相海观羽。
  风无痕却顾不上西北那头,几天前,他在舅舅萧云朝的帮助下重新编造了绵英的履历,直接将他送去了福建。尽管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大变,但福建的状况还是逐渐转好,新上任的巡抚和藩臬二司官员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局势,全都唯宋峻闲马首是瞻,也让这个一向抱怨掣肘过多的总督大人有些得意。不过,越罗两家明里暗里也出了不少力,一切正在朝有序的方向发展。
  转眼过了七月,奉圣旨被锁拿进京的郭汉谨和卢思芒也千里迢迢到了京城,监察御史连玉常出于谨慎考虑,并没有让两人吃什么苦头,尽管押送的士卒都认为这两位倒霉的官员根本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连玉常并不认为那个号称福建王的风无痕会对属下弃之不理。万一他们时来运转,到时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识时务这一点就是他虽称铁面,人缘却比鲍华晟好得多的原因。
  按照律例,郭汉谨和卢思芒这等职衔的官员,如非皇帝亲审或是另有旨意,则由大理寺会同刑部和监察院一起审理,因此连玉常直接把关有两人的囚车送到了刑部。京城不比其他地方,看着那些百姓指指戳戳,议论纷纷的模样,郭卢二人心中是既恼且恨,可惜此时连性命是否能保尚未可知,又怎么敢发火,只能闭上眼睛熬过这段路程。交接之后,连玉常借着向皇帝缴旨的名头先行离开,只留了刑部尚书何蔚涛一个。
  虽是面前两人均是犯官,但何蔚涛是绝顶聪明的人,萧云朝最终还是把他推荐的奉元殊放到了福建按察使的位子上,那么投桃报李,他自然要对郭汉谨和卢思芒客气几分。不过这等人犯关在刑部天牢实在不妥当,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两人送至大理寺监禁,那里不像这里乱哄哄的关满了各色死囚,都是被黜或是犯事的官员,再者大理寺卿明观前乃是萧云朝那一党的,也可照看些。
  郭卢两人听了何蔚涛的解释,心中都是感激万分,由于皇帝并未下明旨,因此自己的处境其实就决于几个人之手,万一在天牢里受到些折辱,到时真的有苦都说不出。何蔚涛坦然自若地受了两人一礼和道谢,这才遣了心腹将他们送到了大理寺。
  明观前早得了嘱咐,因此直接吩咐几个属下将郭汉谨和卢思芒分别关押到了一个洁净的房间,甚至还特意关照几个狱卒不得怠慢,言语中流露出将来会有贵人探视的意思,吓得几个原本还想敲竹杠的汉子一个劲地点头应承。正是这样的上下打点,郭汉谨和卢思芒在狱中的生活比起普通犯官来说是天上地下,虽然没有自由,但那几个狱卒就像伺候老爷似的将两人服侍得妥妥当当。
  “郭汉谨和卢思芒已经到京城了?”风无痕眉头一扬,“是几时的事情?”
  德喜垂手答道:“回殿下的话,就是今早的事情,府里有两个下人亲眼看见的。”
  风无痕挥手打发走了他,心中就开始思量此事的后续。尽管父皇并没有下旨如何审理两人,但依着惯例和之前发生的种种,恐怕此次要九卿会审,如果六部尚书加上监察院的鲍华晟、通政司通政使水天涯和大理寺卿明观前,九人中自己能打通的最多只能算三人,更何况最终决定权还掌握在父皇手里,胜算实在是不高啊。他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着实起步太晚也太低了,若是换了别个皇子,哪个没有可靠的班子,而自己能倚靠的人太少了。
  “殿下,不要老是想那些烦心事,用几块点心吧?”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风无痕随口应道:“搁那里好了。”半晌也没听到丫鬟离去的脚步声,他这才转过身来,讶异地发现竟是越起烟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来了?”风无痕不禁脱口而出,面色也有些尴尬,对于这个一向强势的女子,他除了一点朦胧的爱意,中间还夹杂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哪个下人这么大胆敢让你帮她们打理差使?”
  “看着你在沉思,我不想她们打扰了你的心绪,这才抢了她们的差事,殿下可别错怪了人。”越起烟轻轻拢了拢头发,嫣然笑道。也不知是什么道理,风无痕的几个妃子中,在府里少有严守着上下夫妻之礼的,只有在外头,她们才会照着礼节行事,因此越起烟毫无顾忌地凑上前来问道,“殿下如果有烦心事,我倒可以为你分担一二。”
  “你?”风无痕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起烟,看来洗手作羹汤确实不适合你。不过今次事情非比寻常,稍有不慎,之前种种就是白费功夫,你有把握一定能帮忙解脱困境?”后面一句话说得异常严肃。
  “殿下难道现在还拿我当外人?”越起烟正色道,“虽然嫁给殿下之前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但现在我既然已经踏入王府的门,那便与王妃她们没什么不同,都是殿下的妻妾。一旦殿下失势,我们连同着遭殃,这种日子好过么?起烟虽不能说是博学古今,通晓天下,但毕竟能为殿下分忧,就算没有十分把握,也可解惑一二。”
  “好!”风无痕赞道,越起烟的话无疑化解了他对这位妻子最后的疑虑,略一沉吟,就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原由说了出来。越起烟本就是福建人,因此也就免去了一番解释,尽管她对郭卢二人并无什么好感,但既然已深知丈夫身边人单力薄,就不得不设法保住两人。
  “户部尚书贺甫荣既然已经被免,皇上却迟迟不宣布继任者,想来是怕母妃那边的势力太大。”越起烟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话头,“谁都知道户部侍郎越大人现在是我父亲,也是殿下名义上的岳父。倘若算上与萧大人走得甚近的刑部尚书何大人,可以说就有三部尚书为母妃撑腰,再加上朝中零零碎碎的势力,恐怕母妃背后已经有了半壁江山,这就是皇上迟疑的原因。殿下只要看看皇上是否会在九卿会审前定下新任户部尚书人选,就能得知其心意一二。”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风无痕颇有些云开雾散的感觉,“原来是我这边认为可用之人太少,父皇那边却顾虑母妃势力太强。如此一来,郭卢二人岂不危哉?”
  “郭大人和卢大人是否岌岌可危,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而已。皇上如今托词不见殿下,只是不想招来朝中大臣议论,以免生事,另一者也是对殿下有些疑虑。倘若换了别人,见殿下大违平日行径在福建大放异彩,又会怎么想?其实,皇上一直在护着您呢。不是起烟说大话,郭大人和卢大人的处置,皇上定然是高高放起,轻轻落下,决计不是伤筋动骨的。”越起烟的脸上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地道。
  风无痕起先只是听过就罢了,毕竟师京奇这些天又干起了分析邸报的差事,到时与他和陈令诚商量后应该会另有所得。后来却听得怔住了,越起烟对皇帝的了解并不算深刻,但却直指要害,对于那位至尊来说,自己这里的只不过是小事,略略制衡一番也就是了,重要的是西北边塞,更是朝中蠢蠢欲动的其他大臣。这个体悟让他的额头禁不住渗出了冷汗,如果自己不识好歹地去交接大臣,恐怕皇帝那里立刻就要动起来了。
  “起烟,你真正是女中诸葛。”风无痕发自内心地赞赏道,“那你现在说说,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人既然已经到了京城,殿下自然应该去探视一番。当然得和他们说说场面话,比如说上书谢罪什么的,要紧得是让郭卢二人认失察之罪。皇上要给的无非是薄惩,倘若他们俩一味抵赖,加上先前的事,皇上一怒之下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了。现在只是让皇上消消气而已,殿下不妨也再上个折子请罪,把事情揽一点在身上也就完了。”
  风无痕点了点头,突然执住了越起烟的手,“看来我真是没有看错人呢,起烟。”他仿佛又想起了在净缘寺中讨价还价的情景,“幸亏我没有拒绝这桩婚事,若是将你当作普通世家女子看待,恐怕就真的委屈你了。起烟,往日红如得空时常常帮我整理些文书,现在她要照顾两个孩儿,你就接她这个差事吧,也能帮帮我的忙。”
  越起烟脸上露出喜色,她并没有因为风无痕将自己和红如相提并论而感到不高兴。恰恰相反,短短的王府生涯中,让她明白了红如在这位年轻皇子心目中有多重要,如今他默许了自己今后的地位,正是一种信任的表现。自己终于真正被人接受了呢,越起烟心中思量道,尽管不是因为夫妻之情,但她已经满足了,也许那种信任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十一章
做戏
  大理寺卿明观前实在有些弄不明白,风无痕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敢大摇大摆地前来探视郭卢两人,就算不避嫌也得有个度啊。更何况郭汉谨和卢思芒经此一劫,何时能东山再起还是未知数,值得这位皇子花这么大心思,冒这么大风险?
  话虽如此,明观前为官多年,谨言慎行的道理还是懂的,风无痕提出要求后,他只是微微为难了一阵就下令属下放行。不过,他也暗示风无痕自己会密折上奏此事,毕竟皇帝耳目众多,藏着掖着反而惹人反感。
  尽管算是牢狱,不过风无痕踏进这里的时候除了难言的压抑外倒没有什么其他感觉,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熏香的气味,看来大理寺这些犯官的待遇着实不错。几个狱卒虽不知道风无痕究竟是何方贵人,但见连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明观前都恭恭敬敬地陪着,愈发觉得此人身份非凡,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唯恐差事有什么闪失。
  冥绝谨慎地护在风无痕身后,毕竟是牢狱重地,因此风无痕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带满从人,徐春书几人就留在了厅前,只有他跟了进来。虽说防着刺客和意外,冥绝还是没忘了主子的吩咐,几锭十两重的纹银不动声色地塞到了狱卒怀里,让那些人惊喜万分,神情中又多了几分谄媚。
  郭汉谨和卢思芒也没料到只不过是他们抵达京城的第二日,风无痕就亲自前来探视,忙不迭地起身行礼,连话都哆嗦着说不全。明观前见状随即和这位皇子客套了几句,以自己公务繁忙为名赶紧溜了,至于几个狱卒也知机地退开了去,顿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不待吩咐,冥绝就如同门神般守在了门口,锐利的眼神四处扫动,他可不想有什么不长眼睛的四处乱闯。郭汉谨和卢思芒见四下无人,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激动,“殿下,请您一定要救救下官啊!”卢思芒也顾不得什么官体,连连碰头道,“我和老郭这辈子也没这么倒霉过,竟是什么怪事都被我们碰上了。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登上了这个位置,却连连遭逢大难,如果此次皇上严厉查办,我等二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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