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精校)第1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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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无痕顿时一愣,他倒没想到客图策零兜圈子说了那么多,最终竟是只为了这个目的。“好,孤就和你赌一次便是。”他突然放声大笑,许久才神秘地道,“赛马虽然要看马匹是否神竣,但射箭一项却是要容易几分,不知王爷究竟是看上了哪一项赛事?”
  风无痕既然问了,客图策零也就不再客气,嘿嘿连笑两声后,他这才指指身后的特古道:“殿下,如果您真的想要在射箭这一项上夺魁,那可能要失望了。特古的箭术是在战场上习练出来的,百步穿杨这一套不过是儿戏,所以嘛……”
  客图策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没有比过谁都不知道,客图策零汗恐怕夸大了事实。”说话的正是索图亲王鄂里,“不说赖善王爷麾下勇士如云,就是太子殿下有如此把握,怕也不是你那个特古可以轻言取胜的。”
  他走过来躬身一礼道,“太子殿下,小王也愿意来赌一赌,若是客图策零汗的部下没有夺得头名,那就按照惯例,处死那个为他的主人丢脸的家伙。如果他的部下夺得了头名,除了在殿下答应他的彩头之外,小王愿意以部族中的一匹汗血宝马相赠,再加上十个美貌女奴。”
  鄂里的话让风无痕也不由变了脸色,客图策零却只是洒然一笑,仿佛讨论的不是其心腹大将的生死。“鄂里亲王既然有此雅兴,那我自然奉陪。”他深深地凝视了身后的特古一眼,这才起身朝风无痕一揖,“如此就请殿下为证,看来特古那份天大的彩物是拿定了。”
  风无痕倒是没想到这个准噶尔汗居然会如此自信,须知鄂里亲王的话深具挑拨之意,毕竟他的条件是一定要特古拔得射箭这一项的头筹,否则就要客图策零处死特古,条件可谓是苛刻至极。饶是他对准噶尔人并无好感,此时也不由多看了特古两眼,只见这个人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脸上似笑非笑,仿佛丝毫不觉别人以他的性命为赌注。
  “好,既然两位王爷都有这等豪情,那孤就拭目以待了。”风无痕抚掌笑道,“不过,节庆之日见血未必不雅,鄂里王爷别忘了,特古可是准噶尔的大将。”
  “尊敬的殿下,依照草原的规矩,若是仆人无法为主人夺得至高的荣誉,那他倘若还是勇士,便应当一死谢罪。”鄂里亲王郑重其事地道,他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目光沉静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不待主人吩咐便单膝跪下行礼。“这就是我索图部的第一射手朗宁,今次小王也不占客图策零汗的便宜,若是特古得胜,他也不会再有脸活下去了。”
  风无痕不动声色地轻轻拧了拧眉,只听客图策零仰天大笑道:
  “好,如此公平的条件,确实大快人心!”他倏地转身便对自己的心腹大将,厉声喝道,“特古,今次正是你扬威的时候,就让太子殿下和各王公看看,什么是准噶尔的第一勇士!”
  特古躬身应诺,神色间竟仿佛变了一个人,锋芒毕露,那如同利箭般的目光分外令人心悸。就连跪在地上犹未起身的朗宁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毕竟,以他今日的地位而言,生死为赌确是过于冒险,但主人既然已经夸下海口,他便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这边的赌赛很快引起了其他王公的注意,于是乎,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摔跤大赛便被这些权贵放在了一旁。谁都知道特古对于准噶尔的重要,几个漠南蒙古的王爷甚至在恶意地猜想最后结局,毕竟,在高手如云的射艺场上,取胜并非容易的事。
  “子煦。”风无痕突然轻声唤道,侍立身后的徐春书立刻趋前一步,低下头等待吩咐。“你确定石宗的射术无人能敌?”虽然风无痕自己并未以部属生死为赌,但他毕竟也是发话在先,若是被客图策零和鄂里占去了风头,那朝廷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殿下尽管放心。”徐春书极有把握地应承道,“石宗当初能通过遴选成为皇家侍卫,除了他一身不弱的功夫之外,便是因为他在禁卫中乃是射术第一高手,其技艺师承武林中一位以射艺名动天下的高手,更曾根据沙场鏖斗加以改良,决计不是这等勇夫可以比拟的。”
  第二十章
射艺
  由于参加射箭大赛的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因此立射这样没有难度的项目自然没有列在其中。赖善见诸王公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又想到那以人命为注的赌约,心中未必没有一点考量。他又瞥了风无痕一眼,这才出言建议道:“各位王爷,本次那达慕中射箭赛事比的只有两项,骑射和远射。本王看各位如此兴致,建议最后选出三个优胜者再表演一轮,以各部所有王爷的意见决胜负如何?”
  索图亲王鄂里不由一愣,随即才省起了自己刚才的大意。他不安地瞧了那边悠然自得的风无痕一眼,这才勉强附和道:“赖善王爷的建议不错,我等都是尊贵之人,评判的事情当然不能全部交给那些属下,不如最后加一轮表演赛就是。”
  客图策零露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显然对此心怀不满,不过大约是对特古极具信心,他并没有出言反对。其他诸部的王公自然不会反对赖善提出的建议,在他们看来,比赛愈是激烈,后果愈是难料愈好,否则他们借此取乐的机会不就没了。
  预赛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无论是石宗还是特古,亦或是索图亲王鄂里部下的朗宁,射术都不是那些寻常勇士可比,因此三轮下来无一箭脱靶,箭箭落在靶中红心之处,迎来阵阵彩声。
  风无痕冷眼旁观之下,见那些参赛的普通牧民或是有职将领无非是神情沮丧些而已,而那些各族王公亲派的射手则是面如死灰。他想起鄂里先前的话,心中不免一凛。看来在这草原之上,同样是人命如草芥。
  在那些高高在上地王公眼中,所谓的勇士若是不能为己增荣。唯有一死而已,就是逃得性命。将来也不会再加以重用。
  “子煦,你看好了,若是有那等比较出色但不幸出局的,你都记下来。”风无痕侧头轻声对徐春书道,“他们看不上地。孤可不会轻易放过,真是暴殄天物啊!”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地冷笑,不知爱惜属下的人还能让人效死,这实在是中原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怪事。他随意地瞟了那边的客图策零一眼,见其一副笃定万分的模样,心头地疑惑不由更浓了。
  最终入围决赛的只有十二人,其中仅有一人是以个人身份参赛,这不由引起了众王公的格外注意。不过,这个年轻牧民毕竟还相当年轻,座下的马匹也不过是寻常货色。所以倒是没人看好他能在决赛中脱颖而出。石宗和特古都是一脸笑意,不时伸手抚着座下的爱驹,就连背上的弓箭看上去也是极为不凡。朗宁则是一副深沉的模样。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可不像特古和石宗那般有一个好主子,万一有什么闪失,他知道鄂里绝不会放过他。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牧民自然是第一个出手。只见他双脚紧夹马腹,倏地便冲了出去,手中硬弓已是完全打开,第一支箭在瞬息之间就射了出去。待到骏马又冲出十几步之后,他的第二支箭才堪堪射出,至于第三支箭则是有些力尽了,虽然勉强未曾脱靶,却是离着红心还有老远,这让他的脸色立刻便阴了下来。
  决赛地靶位足足比预赛往后挪了二十步,因此即便是在预赛中表现极为出色的选手,在这一轮中也是表现平平,那个年轻牧民之后,接连三个射手都有一箭脱靶,顿时激起一阵惋惜声。
  特古轻轻摩挲着那具几乎和他血肉相联的强弓,脸上逐渐现出一股煞气。刚才还和其他人嬉皮笑脸地他已经完全消失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只有那个曾经在沙场上鏖战多年,斩首无数的大将。他突然仰天怒喝一声,策马飞奔了出去。只见他压根不需手持马缰,纯靠双腿和马镫发力,却仍然能保持惊人的高速。取箭,挽弓,瞄准,放手,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迅疾无伦,就连那些恨他入骨地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准噶尔大将的射术确实不同寻常。
  高台上的人只听得噗噗噗三声轻响,眼力好的人便能看到远处的靶心上出现了三支箭,几乎都是紧挨着没有一点缝隙。蒙古汉子最重的便是艺高之人,此时不待高台上的王公作出反应,观战的年轻人已是爆出了漫天的喝彩声。
  下一个出场的朗宁也丝毫未曾慌张,骑射之术讲究的是心静,这才能在万军之中取人性命。他稳稳地坐在马上,深吸一口气,举重若轻地连射出三箭,同样是连中,竟是与特古不分胜负,就是那靶心上三箭的位置也是几乎相同。他示威式地瞥了对手一眼,这才纵马回到了自己起初的位置。
  为了表示对当朝太子的尊崇,代表凌云出场的石宗排在了最后一个。他早已将先前众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眼中的精芒更加盛了。他也不学特古的怒喝作势,直接纵马驰了出去,速度竟是无比迅捷,比之先前所有人都要快上两分。不仅如此,他竟是一次取出三支箭,以迅捷无伦的手法,连珠似的挽弓射出。那站在靶子旁的评判几乎只听到一次声响,三支利箭便同时现于靶心之上,只有微微颤动的箭羽提醒着人们刚才的绝妙射艺。
  观战的人群顿时沸腾了,每年的那达慕中,虽然高手层出,但能用这样手法出场的绝无仅有。今次他们竟然能看到这般神技,顿时忘记了刚才的射手乃是汉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近乎震耳欲聋。
  朗宁的脸色顿时更阴沉了,索图部曾经来过一位汉人的射艺高手,因此他也领略过这等连珠奇术,甚至还学过一阵子,最终才因为天赋不济而放弃。若是平常,他一定会上前虚心求教,但此刻,他的心却已经沉到了无底深渊。光是一个特古他便没有十分把握,枉论这个连深浅都吃不准的汉人。
  “三轮不过才过了一轮而已,刚才的赛事实在精彩,孤竟是看得愣了。人说草原多勇士,此言果然不假。”风无痕见那些王爷脸上都有些震惊的模样,不由出言道,“再者骑射之后还有远射,今次看来必定要恶斗一场了。”
  赖善幼子布托脸上不由现出了微妙的表情,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比赛上,他要关心的仅仅是那边的成败。他偷眼瞧了瞧不远处安之若素的长兄克尔泰,神情中现出几许阴狠。世子又怎样,只要父王一句话就可以让克尔泰丢掉那个位子。若是趁机能再出一点岔子,恐怕库尔腾部就要换主事人了。他突然瞥见人群中的一个心腹朝他打着繁复的手势,心中顿时欣喜若狂,现在便只需等到这次射艺大赛结束就行了。
  三轮骑射结束后,除了石宗、特古和朗宁三人一支独秀之外,其余的众人便都落后了。毕竟每轮都会将靶子后移二十步,这对于臂力和准星都是极为困难的考量,因此最后一轮就几乎是那三人的表演而已。
  到了远射这一轮,前面的几个选手便存心求稳,毕竟箭箭中靶总比脱靶要来得光彩。倒是头一个年轻牧民毅然在自己的三轮中选了两百步、两百二十步和两百四十步,九箭居然全部中靶,引来了人们的阵阵赞叹。毕竟,凭着他那普通的弓箭,能有如此成绩已是分外难得。不少高台上的王公甚至打听起此人的名姓来历,欲图将他收归麾下。
  特古见自己这三人都是最后出场,不由脸带微笑地朝石宗和朗宁走了过去。“二位真是好箭术啊,不过前三名想必都是我等包揽的,这远射赛不如藏一点拙如何?”他见那两人一皱眉头,便自顾自地继续道,“不妨由我提出建议,我们三人都用三百五十步、四百步和四百五十步的距离如何?想必两位也不会去挑战那五百步的难度吧?”
  石宗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特古的建议,而朗宁在犹豫一阵后,也点头答应了。毕竟他在特古之后出场,对方铁定作不了什么手脚。压箱底的本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到时打动那些最重要的王公才是正理。
  饶是如此,三百五十步至四百五十步的距离还是让观战的人悚然心惊,那可不是儿戏。寻常的强弓能射出两百步就不错了,只有那些名匠特制的弓箭才可能射到极远之地。当年称霸整个草原的喀拉图可汗的侄子也松歌曾一箭射出五百步远,由此得到了竖碑纪念。而如今那样臂力深厚的勇士已经寻不到了,今次有人挑战四百五十步也已经是令人惊骇。
  由于特古的要求,最后三人竟是同时出场,靶子的距离也是一模一样,这让高台上的众人都有些惊愕。不过,谁都知道最后一决胜负的是表演赛,因此都知机地没有出言询问,只有索图亲王鄂里恨恨地瞪了客图策零一眼,显然是想到了其中玄机。
  三人同时取箭挽弓,三支箭不分先后地离弦而出,同时命中了三百步远的靶子,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一直到靶子移到四百五十步远,三人的最后一支箭也始终牢牢地不离靶心。这种高超的技艺无疑是令人惊叹的,平常难得一见的情景居然发生在三个人身上,观战的人群已是鸦雀无声,许久才迸发出一阵轰然喝彩。
  第二十一章
意外
  占了前三甲的这三人纵马来到高台下,跳下马来潇洒地行了一礼,其中便以特古最为神气,还不时挥手回应四周的少女。石宗和朗宁都是一脸沉着,谁都知道刚才的赛事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压轴戏还在后头。若是谁能以绝技力压其他人,那胜负才能真正分出。
  为了表示公平,三人的先后顺序由抽签决定,结果特古奇迹般地抽到了上上签,居然捞到了最后一个出场的名额。而朗宁却看着自己手中那张标着“一”的纸条,眉头已是皱成了大疙瘩。压轴的人虽然需要表现出最精湛的技艺才能博得青睐,但无疑可以更有针对性地选择射艺的种类,他这个打头阵的便只能冒险一赌了。
  朗宁咬牙取下背上那张已经用了多年的强弓,趋前几步跃上了马背,竟是倒骑着开始了疾驰。他侧身上箭张弓,须臾之间已是射出了十箭,居然无一脱靶。这还不算,他一手执缰,仅用一腿挽住马镫,居然平躺了下来,竟是用另一腿蹬弓,随后一手对准方向挽开了弓弦,只见一支箭如同闪电般直插靶心,颤颤巍巍地摇晃着,仿佛在昭显着主人的高超技艺。
  看惯了这些惊人的技艺,人们反倒是哑了,刚才决赛时的欢呼已经让他们费尽了精神,如今还是省力看完之后再作计较。反倒是高台上的诸位王公悚然动容,几个和索图亲王鄂里交好的便忙不迭地称赞起来,仿佛下头挣脸的是自己部族地勇士一般。鄂里更是捋须大慰,这样高难度的十一箭不脱靶。就是朗宁平日也没有做到过,想必今次是真的拼命一搏了。回去得好好赏他才行,鄂里一瞬间定了主意。
  特古地脸色丝毫未变。仍然是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反倒是朝石宗多看了两眼。石宗也不罗嗦,上马之后朝高台上风无痕所坐之处看了一眼,便飞驰了出去。他竟是一次从箭囊中取出了四箭,一齐搭在了弦上,略一瞄准便将其一并放了出去。众人尽皆大愕。
  连珠箭绝技在中原时有传人,诸王公也曾经见识过,只不过像石宗先前那等后发齐至地水准实在过于玄妙而已。但像现在这般一弦四箭的奇术,他们不仅没看过,就连耳闻也未曾有过,因此都不由探了探身子,紧张地看着最后的结果。
  石宗虽然以往练习过多次,但此时也不免心中紧张,因此一动不动地挺身看着最终结果。由于出手时的细微差别,因此三箭的角度到了最终竟有了少许偏差。其中两箭先后中地,但眼看其中一箭便要擦靶飞出。正当众人惋惜之际,只见那最后一支箭在离靶两步远时奇迹般地回转了小小一个角度。居然正中靶心。石宗见状方才松了一口气,胸中信心大增,接着朝另两个靶子又是如法施为,竟是十二箭全在红心。甚至还有一支箭直中前面一箭的箭羽之上,神乎奇技的表演让一众人全都看呆了。
  有了两个人的精彩表演在先,特古的难度无疑就更大了,不过他天生就是一个豁达人,因此丝毫不理会众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炯炯目光,一阵长笑之后便飞身上了马。飞奔了几步之后,他就从马背上消失了,只有几个眼尖的看到马腹下多了一个人影。嗖嗖嗖,一连三箭从马腹下射出,竟是同时射中了三个靶子的红心。这还不算,只见他仿若杂耍般地又从马腹跃向马背,高高地立了起来,只是瞄了一下又是三箭。轮到最后一击的时候,他先是射出两箭,然后就失去了重心,在马背上摇晃了一阵,眼看就要失去平衡落地的当口,他终于射出了最终地一箭。
  不过,那一箭却不是朝靶子射出的,而是朝着高台的方向,带起一阵破空声,顿时激起一阵惊呼。风无痕身后地徐春书和冥绝立刻往前跨上了一步,虽然看那箭的落势似乎只是冲着高台底下的某一处,但此时此刻,他们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那箭去势不减,在离着高台数丈远处,狠狠地和一个汉子撞在了一起,顿时将他钉在了一旁地木桩上,随后就是一阵轰然巨响,连那搭得严严实实的高台也是震动了几下,上头的人几乎感到有崩塌的危险。
  “那厮身上绑着火药!”年嘉诚不由惊呼道,他虽是书生,却曾经研究过这玩意,深知其中厉害,“王爷,有人欲图行刺,请赶快派人追查!”
  赖善愣了一下,便脸色铁青地唤来自己的管家,厉声吩咐了几句。
  其他的王爷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刚才那几下震动确实厉害,几个胆子小的甚至几乎钻进了桌子底下,尽管出来得也快,但还是出了大洋相,因此恼羞成怒的不在少数。风无痕虽然被徐春书等几个侍卫护在了当中,但仍不忘目视周围的各色人等,希望能找出一点端倪。
  一场闹剧几乎搅了一个时辰,这才无奈地不了了之。尽管特古被盘问了多次,但他却只是耸肩声称自己只是依直觉行事,显然是不欲透露此举用心。他是准噶尔大将,诸王也不好勉强,更别说刚才就是他救了众人性命,因此只得怏怏作罢。但是,那个意图不轨的人已经随着爆炸化作了一堆碎肉,因此根本无法弄清他的真实身份。
  这段插曲使得射箭大赛的冠军变得难以决定,虽然特古放弃了最后一箭,但正是他的“突发其想”救了其他人,若是让那个汉子混上高台,还不知要捅出什么漏子来。不过,索图亲王鄂里却一再坚持特古败了,显然是一心要取这个男人的性命。风无痕也是在展容的解释下方才得知,伦肃部被杀的富尔答亲王是鄂里的表弟,平时两人关系甚佳,鄂里的此举无疑是公报私仇。
  “各位,不过是区区小赛而已,何必如此较真?”风无痕只得站起来打圆场道,“今日大家已是失了兴头,不若明日再比就是。这次的那达慕比以往的规模大多了,今日的赛马和摔跤都未分出胜负,就留在明日再来一次好了。”
  风无痕既然发了话,鄂里也就不再坚持,只是狠狠地瞪了特古一眼。不过,不少依附于库尔腾的小部族趁着那达慕的机会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进贡,因此虽然赛事暂时告一段落,各色玩物特产却是如同流水般送了上来。
  赖善的注意力已经全被那匹浑身没有一点杂色的白马吸引了去,他本就是爱马之人,马厩中的稀世珍品足足有十几匹,但下头的那匹神骏却仍然让他大喜过望。
  “父王,这匹骏马是我无意中从一群彪悍的野马中捕获的,经过半年的驯养才勉强服帖了一些,不过仍然是桀骜非凡。”克尔泰起身介绍道,眉宇间得意万分,显然是准备了许久,“也只有父王这样的勇士才配得上神骏,因此今次我特地命人送来以供父皇试骑。”
  冥绝的眼中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寒光,他已是觉得有些不对,刚才那阵混乱的时候,克尔泰并不在高台之上,而是趁着人们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才溜回了位子。不仅如此,那个布托也显得鬼鬼祟祟,老是和下头人群中的一些人眉来眼去的,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勾当。曾经浸淫于生死多年的他注意力最为敏锐,因此已是提起了全部的精神,甚至还向徐春书等几人发出了警示。
  风无痕直觉地感到了身边几人的异样,心神也不由紧张起来。不过,人家儿子向父亲献马,他总不可能在一旁说什么,因此只得默默地观察动态。赖善旁边的布托也一反常态地建议父亲去试试,甚至还不着痕迹地拍了几句马屁,这种奇怪的举动让风无痕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此时几个侍卫中只有石宗仍在下面,风无痕立刻朝他作了一个隐蔽的手势,指指那匹马,显然是让他多留心。
  赖善跃上马背,先是持着缰绳慢慢小跑了几步,见那骏马并无暴躁之举,心中不由大喜。第一等的神骏都是倨傲的货色,他即便是喜欢也拿它们没法子,只有这等磨去了大多数野性的骏马,凭着他的骑术和阅历自可轻松驾驭。许久未曾恣意的他立刻迫不及待地策马驰骋,一干亲卫紧紧护持在他身后,因此石宗只是远远看着。不过,一众人回程时,马力优劣就显得清清楚楚,全力飞驰的赖善奔在了最前头,足足领先后面的亲卫五丈的距离。然而,这个时候,他身下原来还颇为驯服的骏马突然一阵长嘶,猛地撩起了前面的两支马蹄。
  开始还提防着的赖善没想到会在最后出了岔子,因此猝不及防地被掀了下来。虽然他一手紧紧抓住了缰绳,脚也还挂在马镫上,但却是不可避免地被那匹白马拖着向前驰去。尽管四周冲出了不少亲兵,但那骏马的气力极大,连着将几个上前救主的人踢飞了出去,因此一时之间无人敢再上前。
  赖善正在努力维系着身子平衡,希望能撑到最后,突然感觉马背上多了一个人。他还来不及细看,就听那人大喝一声,便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拽住,腾云驾雾般朝后方飞去。待到落地的时候,他才发现出现在自己马上的是那个射艺超群的石宗,却没觉察到自己已经安然落地,连皮也没有蹭破一处。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刚才的一番折腾让他心惊肉跳,因此随即便昏厥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骤变
  石宗虽然救得赖善,但对于一个已经年过五十的老者,刚才那几下实在够呛。一众亲兵忙不迭地下马扶起主子时,骇然发觉赖善竟是昏厥了过去。下头发生的这一幕自然是被高台上的众人看在眼里,几个心急的王爷已是冲了下去,赖善的两个儿子也在其中,神色中虽然显露出焦急之态,细看之下却极为诡异。
  这一天的那达慕自然就只能草草收场,然而,待众人安顿了赖善,又请来医生诊治之后,布托当先向其长兄发难。
  “大哥,你不是声称那匹马已经驯服了么?”布托怒道,“若非父王信了你的说辞,怎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父王卧病,生死未卜,你满意了吧?”他环视四周的一众王公,愤然道,“各位王爷,请你们评一个道理,此事究竟是意外还是存心,请你们还我父王一个公道!”
  虽然这是库尔腾部的家务,但眼前正值会盟的时候,赖善又是东主,乍出如此事变,任是这些王爷再不想管闲事,此时也不得不有所决断。索图亲王鄂里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克尔泰,这才开口道:“虽然事情的缘由还没有结果,但克尔泰,今日的事情你最好能解释清楚,否则就是太子殿下这儿你也交待不过去!”他沉吟半晌,又建议道,“不如将那几个照看驯养马匹的奴隶一并召来,说不定是有人买通了他们谋害王爷。“克尔泰的正妻就是这位索图亲王的侄女,因此他知道对方这是指点自己一条明路,顿时如蒙大赦。他正想开口示意属下将那些人全都带来审问。就听得一个阴恻恻地声音:“各位王爷,那些马夫之类的不过是小角色,大刑之下胡言乱语都是可能的。赖善亲王身份贵重。再者刚才试马之时你们也看得清清楚楚,是最后快抵达时才出地事故。显然是有人摸准了王爷的脾性。恕我说一句题外话,刚才特古一箭射死那个心怀叵测男人地时候,克尔泰王子似乎并不在高台之上。”
  说话的正是客图策零,他的言语虽然不中听,但后面一句话却让众人心中大凛。包括索图亲王鄂里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克尔泰身上。那次小小的爆炸只是因为箭头和炸药地摩擦起火而致,倘若在高台之上发生,怕是不知要殃及多少人。饶是鄂里心中怀疑,此时也不敢再出言帮腔。
  诡异,这是风无痕此时唯一的感觉。虽然冥绝也曾经对他说过那时克尔泰不知所踪,但他的疑虑仍然集中在客图策零和布托身上,这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心有所图。“诸位王爷,此时还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赖善王爷只是受了惊,论理应该不会有大变。孤倒是怀疑有人栽赃嫁祸。先前特古将军的那一箭未必太巧了一些,怕是现在不能再以直觉二字糊弄过去了吧?”
  “太子殿下,卑臣不过是得了随从密报。窥见那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别有所图,这才起了杀心。须知卑臣的主子孤身在险地,所以不得不预作防范。见他的样子不过是寻常牧民。他并非贵族,却能出没于那高台底下,实在是可疑。卑臣不过是想除去一个碍事的家伙,最多不过赔赖善王爷几头牛羊而已,他的命总比不上我家主子贵重吧?”
  赖善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一套说辞讲得万分恳切,倒是让其他人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地地方。
  众人还想说话,只见帐帘一掀,刚才那个为赖善诊治的大夫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躬身朝诸位王公一礼道:“启禀各位王爷,赖善王爷似乎受惊过度,竟是有中风痰涌的迹象,怕是这一会没法醒过来,情况凶险得很。”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尽管表情近乎相同,但众人心底地情绪却大相径庭。克尔泰是惊骇,布托则是狂喜,其他王公也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风无痕却朝那个大夫多看了两眼,他决计不信,一次小小的坠马未遂能让身体康健的赖善落到这般地步,事情地玄机怕是万般复杂。
  “孤此次前来草原,也有太医随行,不如让他去诊治试试。赖善王爷一向壮硕,一次受惊居然能导致中风痰涌,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风无痕一边说一边示意徐春书带人去看看情形,虽然这次他没有带陈令诚前来,但随行的从人中,还有一位医术精湛的太医院中人。若是真有蹊跷,这些蒙古汉子的手段应该瞒不过去。
  这次就轮到布托大惊失色了,他正想出言阻止,大喜过望的克尔泰就赶忙上前一揖道:“多谢太子殿下,父王刚才的受惊不过是引子,一定有人趁机谋害。来人,将这个大夫拿下审问!”他大喝一声,帐中顿时冲进来数十个亲卫,为首的一把揪住了那个大夫。
  情势的混乱顿时让一众王公手足无措,赖善的生死还未有最终结果,他的两个儿子就针尖对麦芒地冲突起来,显然两人事先就有所准备。就连客图策零也感到心中一沉,刚才特古轻声对他禀报了库尔腾部亲王直属卫队的异动,因此他不得不打起警惕。若是利用不成被反噬一口,那他丢的脸就大了。
  “大哥,你欺人太甚,自己犯下了弑父大罪,这时居然还来诬赖我!”布托毫不相让地斥道,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阴狠,“别以为你身为世子就能顺理成章地继位,在父王出事的缘由没有弄清楚之前,你就是罪人!”他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后也高喝道,“忠心于我库尔腾部的勇士何在?”
  帐外顿时是一阵轰然应诺声,激得诸王公勃然色变。那声响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足有数百之众。他们刚才来得匆忙,虽然带了几个从人,但要护佑安全却着实不够人手,看布托的架势,仿佛此刻就要动手,他们怎能不惊骇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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