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精校)第1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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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眼前的两个准噶尔人都极为恭敬,但风无痕哪敢大意,不待他吩咐,侍立身后的小方子就疾步走了出来,取过那匣子后,小心翼翼地跪献了上去。冥绝抢先一步为主子打开了匣子,只见其中是一卷簇新的羊皮,这才退了开去。
  风无痕轻轻展开,只看了一眼,就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上头清楚详尽地绘着准噶尔的全图,竟是不论牧场还是山峦都标注于其上,而且还有不少小径。萧云朝和虞荣期尽管远远地看不分明,但也从风无痕的脸上瞧出了一点端倪,心下也是愕然。两人对视一眼,竟同时想起了当初荆柯刺秦王的典故,目光中便有几分颇不寻常的意味。羊皮尽展之后,却没有什么别样的名堂,这让两人不禁暗笑起自己的大惊小怪来。
  风无痕心念数转,但还是难以猜度准噶尔部此举的用意。边远番邦献图乞降或是归顺的先例,本朝曾有过数次,但像眼前这等奇事却是从未有过。须知准噶尔人虽然小败过数次,但从未伤筋动骨,绝对犯不着有此示弱之举,因此他面上虽然露出了喜色,心底却更为警惕。
  “王爷有如此诚意,孤便却之不恭了。”他示意小方子将羊皮收起,这才温和地道:“准噶尔部乃是漠西霸主,自太祖开国之后便早已臣服,不过先帝在位时履兴叛举,不免让朝中上下多为不安。王爷既然并非那等不识大体之人,待此次会盟结束之后,不妨遣使或是和孤一同返回京城向皇上朝贡,得到封号之后,号令漠西各部就更为名正言顺了。”他有意不提准噶尔人的这一次出兵,话语中却是藏头露尾,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客图策零的眼睛。
  客图策零和特古早已归位,两人在风无痕低头看图的时候便着意观察在场诸人的反应,对他们的秉性高低便都有了计较。此时,客图策零低头答道:“太子殿下的盛情,下臣不胜荣幸。这次会盟结束之后,如果真能解决一切麻烦,下臣定会亲至天朝京城,为先前的多次逆举赔罪。不过,下臣闻听天朝贵女温柔贤淑,乃是男子的最大臂助,下臣的妻子早年去世,一直未曾续娶,因此想冒昧求亲。”
  风无痕心头一震,不由朝这个男人多看了两眼。若是换作旁人,自然会以为这是谦卑示好的表示,但他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此次随行的四位宗室贵女中,本就有一人是要许婚准噶尔的,路途中他更是已经选定了平昭郡主风凡琳。此刻客图策零提出这等要求,却是似乎早已知道这些事,消息着实灵通。
  不过此时风无痕自然不会拒绝,微微一笑便顺水推舟地道:“王爷的胆略见识均是不凡,本朝贵女能得这般夫婿,自然也是她们的荣幸。此事孤一定回报父皇,然后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萧云朝和虞荣期倒是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会居然未立刻允准,脸上不由现出几分异色,这一切都被特古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自嗤笑。
  接下来的一些谈话便没有多大意义了,周围的人听着风无痕和客图策零两人的相互恭维,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言不由衷,却也不加揭破,继续听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赞誉。好容易到了告辞时分,客图策零和特古走出大帐的时候,竟同时吁出了一口粗气,今次这样暗含机锋的对答,是两人从未遇到过的。蒙古汉子讲究的是以实力决一胜负,哪像中原汉人这般虚伪世故?
  出了风无痕所在的营地,一干准噶尔亲卫便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他们刚才担足了心思,就怕主人遭人留难。为首的亲卫也不多话,号令诸人簇拥着客图策零,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此人心机之深,恐怕就是朝中的老人也未必能匹敌!”风无痕沉默良久,突然说了一句话。他见萧云朝和虞荣期竭露出讶色,又自失地一笑道:“两位今夜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孤想一个人独自静一会。”
  萧云朝和虞荣期立刻知机地告辞离去,以他们多年的阅历,自然不难看出风无痕的兴致并不高,哪还会杵在这里碍事。吕原昌和张云锋自感留在此地也无趣,见两个大员都走了,也急忙找个借口溜了。大帐中只余了风无痕和冥绝、小方子三人,那两人又不敢打扰主子的心绪,顿时一片静谧。
  第十四章
真相
  自从风无痕离开了京城,风无惜的日子便过得滋润了起来。好歹他也是皇后嫡子,皇帝亲封的郡王,如今虽然在争夺储君的时候败下阵来,但不少朝臣都认为,有皇后萧氏在背后撑着,即便太子登基为帝,也不会逆母后心意而加罪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更有甚者还想起了太后操纵废立的往事,因此对风无惜的前景更为看好。凌云各朝的太后均是位分尊崇,若是皇帝不合太后心意,动辄以废立相胁,萧氏偏爱幼子又是人尽皆知的事,外人又怎会领悟到其中奥妙?
  即便是风无惜自己,此时也是自信满满,母后的频频召见又让傲气重新回归到了他的身上,他甚至感觉到连父皇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平日少有的温和。有的时候,他几乎难以避免自己的胡思乱想,父皇是不是为了替他铺路而将风无痕册封为太子,然后名正言顺地将其打发出了京城,而真实目的却是让自己继位?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风无惜已是失却了平常心,如今的他,眼里就只有那个高高的御座。
  有心人当然不会忽视这位皇子的蠢蠢欲动,相反,他们从中还嗅到了一股惊人的气息。自储位确定以来一直不问正事的四皇子风无候,自八皇子风无景获罪以后始终韬光养晦的九皇子风无伤,领着风无痕的嘱咐而时刻注意局势的六皇子风无清,还有因为受到忽视而心有不满的十二皇子风无浩,每个人都在注意着各方的一举一动。如今的局势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敢走错一步。
  然而。一向敏感地皇帝对于这些暗流却似乎并不在意。除了上朝和批复奏折之外,这些天来,这位至尊几乎没有召见一位外官,就连晚上也大多歇在皇后宫里。当然,后宫诸嫔妃中,还有一位妃子的宠眷日增,长清宫的纯妃王氏凭借着自己的聪慧乖巧,以及比其他妃子更年轻的优势,成功地从皇后萧氏那边分走了三成的宠幸。
  此刻。她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皇帝身边,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长长的睫毛显示出无比的灵动。皇帝看着面前这张年轻地俏脸。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毕竟已经老了,要应付那些需索无度的嫔妃便有些力不从心,而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当初才冷落了身边的这个女人,谁想那不多地几次临幸当中竟为他又带来了一个儿子。
  如今,王氏再也不复刚入宫时的那般年少轻狂,行事更是张弛有度,就连贺雪茗生产的那次,她也表现得礼数十足。看来。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皇帝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炯炯有神,他毫无睡意地盯着床顶的幔帐。心中却在想着身后之事。
  虽然后宫嫔妃众多,但他留心的也只有寥寥数人,像纯妃王氏这般身世不显的,平日确实也很少留心,只是偶尔临幸一两次而已。一旦大行,这些嫔妃便会以太妃的身份搬出原来地宫室,也许就得对着冰冷的宫墙度过一辈子,这便是祖制。后宫之中,他对于皇后萧氏自是用情最深,也对她地举止最为满意。册封皇后的两年中,萧氏的脾性收敛了许多,将来尊为太后也应该能够服众。只是到现在为止,皇帝仍然未能完全确定萧氏对两子的喜好。这些天来。废长立幼的后果每每在他脑海中出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不寒而栗的感觉。
  “皇上,都已经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身侧响起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皇帝转头看去,只见王氏已是醒了,一脸倦意地望着他,“明日还要处理国事,您若是再不睡,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皇帝自失地一笑,“好了,就你计较最多。”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却仍旧想着心事。这些年来,他每晚能睡足两个时辰便已难得,因此早就习惯了。
  王氏仍在盯着身旁的这个男人,他是至尊,是天下地主子,然而,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个令人爱恨难分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的红杏出墙究竟是为了怨恨还是为了地位,如今,她晋封妃位,膝下还有一子,虽然本钱仍旧不多,却还是能够勉强一搏。风绝,她的心中又闪过这个名字,她绝不会相信,这个手段多端地男人就这么死了,如果没有料错的话,那个人来找她的时刻不远了。
  风绝伫立在庄亲王府的围墙前,久久没有挪动一步。自从以假死从宫中脱身之后,他便不在以真面目示人。不过,即便是当初为皇帝所信任倚赖的时候,他的脸上也始终带着那层面具,这是从父亲死亡之后就一直伴随他度日的东西,没有那个惟妙惟肖的面具,也许皇帝一眼就能识穿他的身份。如今,那面具已经随着那具尸体而烟消云散,大约没人能够想到,居然天底下有那等巧夺天工的东西,即便用在死人身上也不虞被人发现,这么浪费了还真是可惜。然而,为了复仇,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此刻,他用来蒙住头脸的黑巾下,藏着那从未示人的真实脸孔,他有十足的把握能震慑住庄亲王风怀引。旁人也许不知,但他绝不会忘记父亲和这个老狐狸的关系,也该是造访他的时候了。
  丈许高的围墙对他来说无疑是儿戏,乘着夜色,风绝轻盈地在王府中飞掠。在皇宫中作为密探首领的时候,他已是看过多次这里的地形图,因此对寻常人来说近乎迷宫的庞大地域,他却是如履平地。
  这天夜里风怀起并未在美貌侍妾身边度过,在贺莫彬那里得胜之后,他的信心更加充足了起来。风寰宇的实力风怀起清楚得很,尽管至今不知道此人如何逃过当年那场解难而生存至今,但他仍然确信,那人有足够一拼的实力。没有经历过先帝那一朝夺嫡惨剧的人绝不会料到风寰宇的手段有多么冷酷,如今御座上的那位至尊,登基道路上的每一步都沾满了鲜血,而这一切,正是风寰宇的杰作。
  风怀起心怀感触地把玩着手中玉佩,先帝钦赐的这个物件不知让多少人心惊胆战,即便是理亲王青郡王这些老王爷,在时隔许久之后仍然睹物色变,可想而知它当年主人的声威。尽管不知道风寰宇一举一动的深意,但风怀起仍然相信,跟着这个人能让自己更上一步。同样是皇室血脉,同样是亲王,他,风怀起,为何要屈居那些朝官之下,为何只能虚享尊荣?
  突然,他感到一阵微风拂过面庞,不由诧异地转过了头。他骇然发现原本关得好好的窗户突然打开了,而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正静静地立在窗前。来人完全隐藏在烛光的阴影之下,只有眸子闪着微光,这让他想起了风寰宇身边那些始终神出鬼没的心腹。
  “庄亲王果然好胆色,在下惫夜前来,王爷居然能如此镇定,实在令在下佩服。”风绝有意沙哑着嗓子说道。
  然而,这句话却成功地让风怀起变了脸色,他原本以为来人定是风寰宇所派,却压根没料到这竟是真的不速之客,因此不由攥紧了手中玉佩。“阁下何人,深夜闯入王府,难道就不怕王法无情么?”
  风绝这才发觉风怀起的色厉内荏,不由发出一阵笑声。“王爷此话未免可笑,在下既然敢夜闯王府,自然就不惧那劳什子的王法。说来和王爷也已经多年未见了,今日一会,也算是圆了心愿。难道王爷就完了当年故人了么?”他一边说一边迎面掷去一物。
  风怀引疑惑地伸手抓住那物件,一看之下就辨出是一枚小巧的玉、坠,待到细细端详之后,他立时变了脸色,“你究竟是谁?为何本王先前没有见过你?”
  风绝猛地将蒙住头脸的帕子向下一拉,露出了一张英俊苍白的脸。
  此时,他正似笑非笑地敲着眼前这位王爷,目光中尽是讥诮的笑意。
  风怀引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似木了,口中喃喃自语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这副反应自然令风绝很是满意,他期望的就是这个结果。说来刚才此举实在冒险,若是风怀起大叫大嚷地招来王府护卫,那他固然可以平安脱身,却不免打草惊蛇地引人注意。如今他看着风怀起那惊骇欲绝的模样,心中顿时大定,竟然随意找了一个地方熟络地坐了下来。
  风怀引好容易才恍过神来,趋前几步冲到风绝跟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头脸,甚至几乎失态地用手掐上去。风绝的脸上不由掠过一丝怒色,这才让这位王爷停住了手。然而,沉默半晌之后,风怀引还是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无凛?”
  风绝傲然答道:“没错,我就是无凛!”他的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怨毒之色,一字一句地说道,“王爷大概没想到我还活在世间吧?”
  风怀引几乎有一种狂笑的冲动,脸上的肥肉抖动了许久才抑制住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个侄儿一眼,仿佛仍在品味对方和其父酷似的面容,最终迸出了一句话:“无凛,你可知道,你的父王还活在世间?”
  第十五章
团圆
  饶是风绝事先想过庄亲王风怀引的所有托词,此时也被句话惊得脸色煞白。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嘴唇蠕动了几分又随即闭上,就连指甲掐进了肉里也未曾察觉。“二叔,你不要拿谎话来唬弄我!”他突然满面愤怒地道,就连称呼也回复了当年的叫法,“父皇被赐死,仰药自尽的消息传遍天下,又怎会还在世间?”他双目杀机大盛,“难道你在拖延时间,想要遣人来拿我么?”
  风怀引倒是没想到这个侄儿如此多疑,苦笑一声坐了下来,“若是本王真要骗你,早应该找一个好些的借口,何必那么麻烦?”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和你父王一个脾性,唉,若是他知道自己还有后人留在世间,也该老怀大慰了。”
  风绝这是才觉得浑身发软,多年来就是这股报仇的心愿支撑着他,哪怕是服侍仇人,为的就是胸中憋着的那一口气。如今乍听得父亲还在人世的消息,他竟感到一阵茫然和头晕目眩,那他这些年来辛苦打拼又有什么意义?
  风寰宇从天一那边得知风怀起要见自己的消息,不由露出十二分的诧异。对于这个老谋深算的堂弟,他的提防并非一星半点,因此除了第一次会面之外,平日都是遣天一居中联系,就是怕风怀起起了异心。屡遭大变之后,风寰宇已是再世为人,他深知若是再栽一次,怕是金刚再世也无能为力,所以行事不得不谨慎非常。
  不过。天一再次前去询问之后,带回的消息却让风寰宇失了方寸。
  当年他被先行软禁之后,几个儿女也全都被束之高墙。听说是疯的疯,傻地傻。竟是难存一个完好的后人。他心中清楚是皇帝风寰照搞得鬼,为了不留一个诛杀皇亲的罪名,皇帝就用了这等手段,就连逼自己自裁这一点也做得天衣无缝。这些年他虽然努力想留下一儿半女承继血脉,却始终未得动静。久而久之,也就断了那点心思。如今,风怀起居然说找到了当年他刻意保全地儿子风无凛,他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起先的惊喜劲儿不过,他地思虑便愈加清明,不论此事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去见一次,然而,他必须保证绝对的安全。若是让皇家密探得知他的踪迹,说不定皇帝会有所行动。当年他是靠了那道密旨才逃出生天。指不定先帝殡天之际,也同时暗示了他的存在。在如今这等非常时刻,他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风绝起先是跟着风怀起。后来却在几个神秘黑衣人的指引下,蒙着眼睛四处瞎转。他是熟透了这一套地人,这点底细自然瞒不过他,不过就是让有心人难以摸准其中奥妙而已。他清楚得很,尽管绕了将近半个时辰,他还是在原地的山神庙附近。真正让他心动的却是那几个黑衣汉子,他们身上那股冷肃的煞气也不知是经过多少磨练方才得以成功。若是父王真的活着还有了这批属下,再加上自己先前在宫里的布置,又何愁大事不成?
  解下蒙头布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面前的人影,可是,不同于想象中的熟悉脸庞,眼前的老人似乎一点表情都没有,甚至就连五官都是平板一片。出于谨慎,他事先就在脸上作了些手脚,因此面目颇有些似是而非地模样,此时此刻,他分外庆幸自己的选择。
  风寰宇挥手斥退了身边的所有人,他刚才就确定了来人确实是孤身,因此自负武功地他也不怕遭人偷袭。双目炯炯地看了对方好一阵子,他这才沉声喝道:“把你的伪装都除了,这般遮遮掩掩的,哪里像是我的儿子!”
  风绝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只见风寰宇一个旋身,回过头时已露出了本来面貌,正是那熟悉地脸孔,只是多了几分苍老和疲惫。“父王!”风绝惊叫一声,随手在脸上抹了两下,顿时恢复了本色。此时若是有人窥伺在侧,定能看出这父子俩几乎没有差别的模样,只可惜风寰宇积威之下,哪有人敢冒这等风险。
  两人都不是寻常人物,因此父子重逢之后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
  哪怕是当年情分最浓的时候,风寰宇膝下的儿女也有不少,最受宠的也轮不到风无凛(风绝本名,以后就用风无凛称呼)之所以风寰宇将这个儿子的存在消去,也是因为庶出的风无凛不引人注意而已。
  “无凛,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风寰宇立刻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以你的脾气,应该不会仅仅如同幽魂般东躲西藏吧?”他露出了一丝颇含深意的笑容,“就说你去找庄亲王风怀起那个老狐狸,应该就不是为了小事。来,给父王说说你的大计!”
  饶是风无凛城府再深,此时也不由尴尬了一番。他不是傻瓜,见到父王之后,他就立刻领略到了当年的那几桩疑案。原来幕后的黑手就是自己的父亲,这个答案无疑让他万分兴奋,如此一来,只要两人联手,那事情就要简单多了。
  风寰宇听着儿子的叙述,心头不由翻起了惊涛骇浪,眼光也变得深邃起来。风无凛的一举一动无疑比他料想的更好,能有这样的继承者,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当风无凛轻描淡写地提到十三皇子时,风寰宇终于勃然色变,对于他来说,一切的目的就在于复仇,至于能够接掌大位的人选却始终未曾决定,毕竟,要掌控风寰照的那些心思各异的皇子,他自忖还没有完全的把握。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风寰宇突然仰天狂笑道,巨大的声波居然震得风无凛耳膜阵阵疼痛。“想我当年自负天才,看不上那个位子,这才在风寰照的拉拢下替他卖命,换取了一个屁都不值的承诺。什么世袭罔替,什么免死不罪,全都是骗人的玩意!如今,我的好儿子居然给那个老家伙戴了绿帽子,就连儿子都有了,实在是绝妙的讽刺,哈哈!”他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眼中竟是现出了几许不知是欣喜还是愤恨的水光。
  风无凛怔怔地看着父亲失态的模样,心中却浮现出一股寒意。想当年父亲虽然武力不凡,但还没有这等可怕的气势,如今却愈来愈碜人了。他这些年苦练不缀,就是为了能够有自保的实力,如今在失散多年的父亲面前一比,他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不济。
  “无凛,那个女人可靠么?”风寰宇又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神情,仿佛适才的失态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是她的野心太大,将来恐怕无法驾驭。女人都是不可靠的,她们会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而出卖你,贫贱夫妻百日恩,一旦富贵却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你抛弃。她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妃娘娘,是否会念着你的情还说不准。不过,当然也有例外……”风寰宇先是一阵咬牙切齿,眼神愈来愈冷,随后又突然变得温和起来,看在风无凛眼中便是一种别样的意味。
  他和王氏彼此之间也是利用而已,因此感情虽然不错,却算不上什么刻骨铭心。“那个女人很特别,当然,野心也不小。父王,如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我手上还有其他的实力。”风无凛想了想,还是把杜氏的事情兜了出来,不料风寰宇的脸色变换居然比先前更甚,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模样。
  “没想到所有人都凑到一起去了。”风寰宇的神情突然变得微妙无比,“无凛,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杜氏虽然和你没有亲缘关系,不过她却和你娘自小相识。我当年也曾经和她荒唐过一阵,最终她还是嫁人了。不过若非如此,她恐怕也活不到今日。“他大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才杀气腾腾地道,“不过如今好了,只要你们都在,何愁大事不成?”
  风无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倒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如今可好,自己这一边的人竟全都凑拢了来。不过,对于杜氏他却仍然不放心,这个女人就如同纯妃王氏的翻版,只不过却由于阅历的成熟而更加可怕。他绝对不信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会为了父王而改变,直到现在,他还是认为杜氏在暗处隐瞒着更加惊人的东西。
  风怀起不安地等在外边,心中却仍在考虑着得失。今次他表现得这般积极,就是为了能够取得风寰宇的完全信任,不过看来火候仍然不够。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周围的几个神秘黑衣人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这些神出鬼没的家伙。
  他突然想到前几日突然来访的十一皇子风无惜,那种糅合着高傲和卖好的架势实在是太好笑了,敢情这位宁郡王还真认为有从前的强势?
  风无惜的动作不算太小,不过皇帝却始终未曾过问,在他看来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对于皇帝风寰照来说,只要屠刀一出就必定见血,又有哪个皇子能够避过那雷霆?局势已然到了白热化的边缘,就看如何掌握了。
  第十六章
暗图
  尽管风无痕已经接受了客图策零献上的地图,但并不意味着一切已经水到渠成。随着各部王公的不断赶来,会盟的各方终于聚齐了。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准噶尔部的铁骑再次踏平了漠西蒙古的塞弗部,数千的青壮牧民被虏走,整个部落积攒下的家底也全都被扫得一干二净,就连部落的王族也没有逃出一个。
  然而,参与会盟的诸王公虽然愤怒,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此次,漠西的部族除了准噶尔之外,便只有两个部族的亲王费尽周折来到了库尔腾部的汗帐所在地,而其余的不是臣服在客图策零脚下,就是仍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尽管客图策零此次只带了五百亲卫与会,但没有人敢忽视这个男人,就如同没有人能够真正摸清准噶尔部的底细一般。
  传来消息的是一支汉人商队,他们曾在半路上遇到过一队逃出生天的塞弗部骑兵,而且出于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商队收留了这些异族人。得知会盟消息后,这支商队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库尔腾部,将那些幸存者交给了赖善的亲兵。如今,赖善就在亲自会见这些逃过了劫难的勇士。
  为首者是一个很年轻的蒙族汉子,只见他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行礼道:“塞弗部霍布,见过王爷,愿黄金部族的荣光能够覆盖整个草原。”他的衣衫虽然整洁,但还是露出了周身的累累伤痕,显然。能在铁骑的蹄下幸存,他付出地代价着实巨大。不过,比起那些长眠的部族勇士。他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请求王爷禀告那位皇太子殿下,将准噶尔人从草原上除名!”
  前面一句话听得赖善心中非常舒坦。他何尝不想将部族的荣光洒遍草原,但这无疑是奢望。库尔腾部虽然强大,但要和所有部族抗衡,它地实力还是太弱了。然而,那个霍布的后一句话却让他非常恼火。什么叫做把准噶尔人从草原上除名?倘若朝廷真地有这等决心和兵力,那根本就不会存在今次的会盟,风无痕也不会以太子之尊来到此地。不过,让这样一个勇士去动脑子,确实太困难了一些。
  “霍布,你们部族的遭遇本王非常同情,准噶尔人迟早会受到惩罚,但不是现在。”赖善的话立时让对方的面色变得无比难看,“朝廷地太子是来会盟的,他没有权力。也没有兵力来干涉漠西的事务。你不要忘记,那个特古还曾经率兵和西北大营的军士大战过一场。”
  霍布失望地低下了头,他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霍布.阿齐格,是已经战死的塞弗郡王的幼子,塞弗部的最后继承者。他握紧了拳头。却依旧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感谢王爷的提醒和收容,但是,作为战士,我一定会取得部族失去的东西,请容许我先告退。”
  赖善点头示意他离去,等营帐地帘子合上之后,他才重重冷哼了一声。准噶尔人确实可恶,他们的此举无疑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算算时间,应该是一个月之前发生的战事。然而,在客图策零地主力仍在漠南草原上游荡的时候,他们留守部族的兵力还能轻而易举地覆灭一个小部族,实在是可怕的战力。他心头地忌惮又上升了几分,如此一来,漠南几大部族在草原上的威势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些蠢货,如果我是那种只会被动等待的人,又怎么能够登上大汗的位子?”客图策零虽然从未反对过那个王爷的称呼,但骨子里却依然固执地自认大汗,亲王的封号是朝廷给的,而大汗的位置确实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可不像漠南蒙古诸部的谦恭,实力,实力才是让他服从的唯一。
  “大汗,这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你老是念念不忘可不行。”特古颇有些没上没下地提醒道,“那位太子殿下一定还在琢磨地图的真假和我们的用意,接下来你究竟准备怎么做?”他好奇地盯着自己的主人,也只有他知道,看似铁板一块的漠南蒙古,早有王爷投靠了准噶尔这一边,否则战事哪有这般轻易?
  “一个字,等。“客图策零轻轻笑道,脸上布满了惊人的光彩,“即便会盟结束,中原也会有别的乱子,我们的机会还很多,用不着心急。难道你忘了赖善的两个儿子吗?”
  特古心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知机地没有询问主人为何会知道中原朝廷的状况。作为下属,他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保持沉默。
  赖善迎娶继妃的婚礼终于在会盟期间内举行了,已经年过五十的他和正当妙龄的风凡阿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相称。然而,比起凌云和库尔腾能从联姻中得到的巨大利益,这婚姻不免受到双方的真挚祝福。不过,除了索图和萨克部的两位亲王之外,其他诸王公都揣着一种既羡且妒的心情。
  进了蒙古包之后,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就已经被揭下,不过库尔腾部没有比赖善更为年长的亲族,因此拜长辈这一礼也就免了。风凡柯的容貌在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媚,一种库尔腾亲贵都看得啧啧称羡,他们的主子能娶到这般身世才貌都出众的女子,实在是部族的一大幸事。
  不过,赖善的宠妃博特氏就高兴不起来了,她已经是生育过一个成年王子的女人了,和一个年轻美貌的正妃相比,光是岁月就足以让她失去所有的胜算。她不想奢望那个身份尊贵的公主会讨厌一个老人,即便是中原朝廷也一定早就有所关照,一定会将库尔腾牢牢绑在朝廷的那一驾马车上。她的儿子布托曾经有意无意地透露过自己的图谋,出于惧怕,博特氏始终未曾表态,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有所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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