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宫声第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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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蔓儿那孩子还是没福气。”太后忽然没头没脑地迸出一句话,紧接着才叹道,“当年我生临江王的时候,外头局势险恶不说,就连宫里那些女人也都个个虎视眈眈,可我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这都是命数,强求不得,算了,不说她了,倒是豫如生了皇长子,总算也周全了一个。”
  对于太后这种奇怪的态度,崔夙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她很是惶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皇长子出身微贱,将来若是登上大宝,也就不会有外戚的威胁。夙儿你若是护得他周全,他更会感激你一辈子。以豫如之前的秉性来看,应当不是那种一味愚蠢的女人,哀家当初没有白白留下她的性命。当然,倘若她真的太愚蠢,那就怪不得哀家无情了。”
  崔夙闻言大惊,竟险些一个坐不稳。对于豫如腹中的胎儿,她只是存着好好照应的心思,算是周顾了主仆之情,却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毕竟,在满朝文武皆重出身的年头,其他想法根本是不合实际的。然而,在陈淑妃生下一个夭折的女婴,皇帝连延福殿都出不去的情况下,这个儿子就成了皇帝唯一的儿子!
  但是,太后先前暗示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不废皇帝,就是因为无人可立。江东王和临江王都已经被废过一次,断然没有废帝再立地道理。至于江东王和临江王膝下的几个儿子,则因为父亲尚在。立子的话会带来种种伦理上地麻烦,再加上昔日废帝之子的身份,同样是一道难以越过地沟坎。可是,这个孩子不是也有不利之处么,难道说。太后准备……崔夙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看向太后的目光中便多了几丝难以名状的恐惧,手更是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床单。
  太后仿佛没有看到崔夙惨白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我当年只顾处理政务,照顾病中的先帝,却恰恰忽视了三个儿子。虽然昌儿昔日是太子,论理该受到了应有地教育,但这却抵不住他性子顽劣和别人的诱惑。而符儿和运儿则更不用说了,从一开始起,他们就不是作为储君培养的。一张椅子害了哀家的三个儿子。如今看来,还不如让一个孩子一开始就坐在这张椅子上。说不定会更适合些。”
  崔夙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自古以来,多少个朝代就是因为幼主权臣而得以更迭。难道太后就连这一点也忘了吗?不可能,即便是老了病了,太后也绝对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还是说,这其中有别的关键?
  “无论是什么样的臣子,作为顾命大臣,最终没有擅权的一个也找不出来,所以,哀家准备让你监国。”太后这才艰难地转头正视崔夙,深深凝视了她一眼之后,又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原先是想让徐莹辅佐你的,她跟在哀家身边二十年,耳濡目染,在朝政上的心得绝对不逊于男人,想不到……田菁虽然杀伐决断不弱于男子,可毕竟不精于朝堂倾轧之道,至于刘家父子忠心耿耿固然不假,却毕竟是武将。天下这两个字,毕竟不能只有武没有文地,罢了,就要开恩科了,哪怕是撑,哀家也要撑到那个时候!”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监国两个字了,但是,崔夙还是感到一阵深深的战栗。她如今做的事情如果换成一个男子,那么自然而然就是监国,然而,若是真地名正言顺,朝臣会有什么反应,天下会有什么反应?这一步步走过来,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她品味过了,权掌生死地滋味她感觉到了,但是,她却有一个致命地弱点。
  她仍旧重情,她依旧不够狠!虽然仁爱两个字永远被天子标榜在第一位,但事实上,任何一个成功的帝王,永远不会在该心狠地时候手软。她不会成为君王,可是,若是在监国的时候手软,那么,岂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孙儿恳请您收回成命!”
  崔夙终于跪了下来,咬咬牙拒绝道:“孙儿太年轻,无论是资历还是声望都不足以震慑群臣。昔日历朝也有太后临朝的故事,那些女人有名正言顺的名义,却依旧挡不住权臣窃国,又何况是孙儿这样一个监国公主……”
  “你不用说了。”太后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一口打断了崔夙的话,“徐莹早就劝过哀家,让你参与朝政,那时候哀家只想让你有一个好归宿,所以没有答应她,谁知道竟险些铸成大错。哀家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出此下策,你以为哀家真的挑不出顾命大臣?鲁豫非和几个尚书中间,挑两三个人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让宗室藩王心服口服。你不用担心名不正言不顺,新年早朝的时候,哀家自有打算!”
  崔夙实在找不出话反驳,只得不再说话,默默地退了出来。然而,她刚刚出了暖阁,便看到一个太监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口中直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崔夙心里本来就不舒服,此时不禁没好气地喝道,“若是惊扰了太后,你怎么吃罪得起!”
  那小太监脑袋一缩,慌忙跪下行礼,这才嗫嚅道:“奴才……奴才实在是吓了一跳,就在刚才,徐尚宫……徐尚宫一身素服跪在慈寿宫外头……所以,所以…听到他一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崔夙不禁大为恼火,也顾不上去理他,匆匆往外冲去。当日一切事了之后,偏偏徐莹无影无踪,她让刘成父子查了很久也没有任何结果。就在她对徐莹的下落完全死心的时候,想不到她突然又自己出现了!
  她一直不明白,徐莹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将太后迷昏,又将其救醒,然后却神秘失踪。如果有隐情,那隐情究竟是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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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八章
危言耸听
  见徐莹一身素服地跪在青石地上,崔夙没来由地心中着恼。这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皇宫大内出入无人之地,倘若不是她知道徐莹并非武林高手,简直要以为她有飞天遁地之能!相比田菁,她一直都不喜欢徐莹,一来是因为她太冷酷,脸上终年没有任何笑容,二来则是因为徐莹似乎从来不在乎外物,不论是杀人还是其他始终不动声色,仅仅是她亲眼见其处死张皇后的那一次,就深深为之心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步上前道:“徐尚宫,你终于肯出来了!我几乎把整个禁宫都搜遍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你,想不到你今日居然自投罗网。”
  徐莹依旧用那双漠然的眸子看着崔夙,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如果我是公主,现在就立刻下令处决了我,也好免去所有后患。”
  崔夙闻言大愕,她万万没有料到,徐莹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须知她如今手掌卫戍大权,而在太后尚卧病在床期间,慈寿宫上下更是全都唯她马首是瞻。倘若她真的下令将此事瞒过去,太后未必就会知道这一遭。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她迫前一步,厉声喝道,“就凭你用药迷昏了太后,我就可以将你格杀当场,你信不信?”
  “你……”
  崔夙这一次真的气急败坏了,正想要唤人来的时候,忽然记起了太后一次次在耳边叮咛的嘱咐。身为上位者,最高的境界就是忍常人之不能忍。一旦事事随心所欲,那么将来必定会遭到反噬.现如今徐莹分明是在挑起她地怒火。她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只怕就上了她地当了。
  她竭力平复了一下心头怒火,然后把口中浊气逐渐吐了出来。这才沉声道:“你是慈寿宫的女官,我没有权力处置你。一切都要看太后地裁断。只是你究竟有什么罪,你自己心中应该清楚。”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但徐莹那素服下的漠然脸孔,却刻在脑中无法褪去。
  听了崔夙的禀告,太后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反而是微微笑了起来:“她果然回来了,哀家就知道她还会回来。夙儿,你传令下去不许妄议此事,然后把她带进来。有些事情,哀家还得和她说说,更有话对你说。”
  一听到太后说有事要告诉自己,崔夙顿感心中激动,连忙应声而去。召集慈寿宫所有宫女太监吩咐过后,众人全都是唯唯诺诺。哪敢有半个不字。现如今宫闱出入比以往严密了很多,就是往日最有头脸的大太监也难以踏出宫门一步,更不要说传递消息了。
  一番布置之后。崔夙方才出去将徐莹带了进来,目光却落在了她几乎乌紫的嘴唇上。十二月地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穿着厚厚的皮袄和披风站在外面还觉得冷。更何况徐莹这一身?见其被地龙的热气冲得一哆嗦,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向不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宫女吩咐道:“去做一碗姜汤,再吩咐人取一件衣服来!”
  姜汤要现做,但衣服却很快拿了过来。当那件昔日旧衣盖在肩头的时候,徐莹的眼中顿时闪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来到最深处的暖阁,崔夙便命在门口伺候地四个宫女看好门,又默立了片刻,直到素缳匆匆赶到,她才点点头把徐莹带了进去。此时,素缳也跟在了后面。
  半倚在床上的太后瞧见一身素服的徐莹走进房间,脸色倏然一变,再看到素缳也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不由斜睨了崔夙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口阻拦。直到徐莹跪下行礼,而素缳退到了一边,她便由着崔夙在床头为她多拿了几个枕头垫高了身子,这才悠悠开口说话。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不用说,这些天你还是在宫里。”
  “奴婢自知有罪,原本只求一死,但现在却改了主意。”
  听到这两句对答,崔夙眉头一挑,不禁多看了徐莹两眼。既然说什么不想死,刚刚还一个劲地撩拨她杀人,这徐莹地心思简直是太深沉了。也只有太后这样的人方才能够驾驭,换作是她,只怕没两下就一时气急把人给赶出去了。
  “哀家就知道你会改主意地!”太后仰天一叹,随后用手在最下面地枕头下掏了一阵,最后才掏出了一个布卷,颤抖着打开之后,可不是徐莹随身携带的银针?
  “你既然用它救下了哀家,之前地事情自然可以一笔勾销。哀家只想问你,那些安排原本就是天衣无缝,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运儿是哀家的儿子,他心怀不轨哀家也知道,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哀家原本就不是冲着他的!你应当知道,倘若连这唯一一个儿子也废了,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莹不卑不亢地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道:“当年,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宫女,倘若不是太后简拔,只怕早就湮没在这深宫之中。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为太后谋划,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我没有懈怠,太后您却懈怠了!”
  崔夙一直凝神屏息地听着,却不防徐莹突然指斥太后,顿时吓了一大跳。她才想开口喝止,忽然看见太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惘然,似乎有勃然大怒的征兆,于是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吞了下去。
  “哀家只是不想三个儿子都不得善终,横竖哀家已经老了,皇帝迟早要亲政,他应当也会善待夙儿,这样的话,哀家纵使一朝撒手去了,也没有多少好遗憾的。谁知道,你居然这么自作主张,用圈套把皇帝套了进来!”太后越说越怒,最后干脆捶起了床板,“你知不知道,哀家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那太后是否知道,皇上一直在要挟郡主?”
  不单单是太后被徐莹这句话噎得一愣,就连崔夙也禁不住心中狂跳。怎么可能,这件事明明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徐莹怎么可能知道?
  “哀家明白了。”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苦笑一声道,“哀家太过想当然了,没错,他们不是昔日承欢膝下的孩子,哀家也不再是那个一味慈爱的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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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九章
新年大朝
  正月初一一大早,太极殿前的大宣堂便云集着赶来上朝的百官。天空中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降下大雪,而太极殿附近的雪虽然已经被小太监连夜清扫干净,但周围仍旧是白茫茫一片。群臣们各自穿着厚厚的冬衣彼此打招呼,几个位高权重的高官则各自一个手炉,口中各自呵着白气。
  终于,有小太监上来报说太后起驾的消息,各朝官方才渐渐止了谈话声,各自找准了班次站队。而站在右班首位的鲁豫非则是面色发沉,今日参加朝会的还有各国使节,倘若太后撑不下去,那么,这个消息一旦传开,一定好带来难以估量的影响。
  还有皇帝,这种元旦大朝会,皇帝又怎么能够不出席?天下百姓已经在议论了,这谣言一旦传开就可以杀人,太后往日虽然坐临朝堂,但也不可能阻止天下悠悠众口吧?
  他瞥了一眼穿戴整齐却心事重重的临江王一眼,眼神骤然转寒。此次的事情中,江东王扮演的角色虽然没有多少人清楚,但是这位王爷被软禁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皇帝同样被禁延福殿这个事实,如今的临江王就成了一个最大的砝码。但是,昔日临江王登上帝位倒行逆施的情景,他至今也不会忘记。
  太后,你究竟想要怎么做?
  正当鲁豫非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心中登时一凛。只见不远处的太极殿大门缓缓打开,他立刻清清嗓子咳嗽一声,随即带领着大批官员出了大宣堂。径直往太极殿行去。
  好在这一段路不长,而太极殿中又温暖如春,很快驱走了百官身上的寒意.当人们各自在早已熟悉的位置前站好了之后。便只听一声清明,那扇刚刚还紧闭着地角门终于打开。在几个引导扈从走过之后,一个身穿朝服的人影赫然站在了人们面前。
  是太后!鲁豫非眼睛一亮,更发现太后的面色就如同没有任何病痛似地,脚下也非常稳健。看到这个情景,他实在难以置信。这就是不久之前他在慈寿宫见到的那位病势沉沉地老妇。这样说来,太后寿元还长,他还不必担心那么多。
  然而,当他看到太后背后的那个人影时,瞳孔却忍不住一阵收缩。崔夙跟在太后身后上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但是,崔夙怀中那个明黄色的襁褓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不久之前宫中两位嫔妃一起分娩。一个默默无闻地低级嫔妃产下了一名男婴,至于被人寄予厚望的陈淑妃则是产下了死婴,这么说来……
  他心中剧震。目光径直落在了崔夙脸上。直到对方仿佛有所反应似的回视回来,他方才避过了那眼神。低头琢磨起了这其中的含义。而这个时候。其他官员也相继看到了崔夙手中的那个襁褓,一时间底下都是难以抑制的嗡嗡声。
  中间的宝座自然是空着。而太后则在以往听政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在她这一边稍下方的椅子上,崔夙心情复杂地坐下,目光却一直在看着襁褓中地婴儿,有徐莹在身后,她不用担心这孩子会突如其来地啼哭,但是,太后今天的议题却让她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先是一通元旦大朝必有的冗长仪式,等到过完了这一流程之后,太后便淡淡地扫视了群臣一眼,沉声说道:“前几天任贵仪产下了皇长子,这是普天同庆地好事,再加上又紧挨着过年,更是平添了几分喜气。如今皇帝还病着,正好借着这个当口给皇帝冲冲喜。皇帝无嗣已经三年了,倘若一直这么下去,未免不成体统。长幼有序原本就是宗法,所以哀家拟册立皇长子为太子。
  竟然不问群臣意见,就要册立皇太子!下头一阵面面相觑,随即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议论声。然而,思量再三之后,众多大臣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无嗣原本就是帝王最大地隐患,如今皇长子虽然不是门第尊贵地嫔妃所出,但毕竟还是长子,而在眼下的情势下,早立太子无疑是安抚人心地举措。
  于是,鲁豫非第一个站了出来:“太后英明,储位早定正可以安抚天下人之心,更可让谣言止息,臣附议。”
  如今左相之职空缺,鲁豫非这个右相自然成了一言九鼎的角色。在他的带头下,不少大臣纷纷弯腰附议,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仍有人提出了异议。
  “册立皇太子原本是好事,但是,其生母身份卑微,不免为外人指斥。臣恳请太后在后宫中择门第高贵者抚养皇太子,以止息天下物议!”
  正当不少人认为太后为了慰藉陈淑妃,必定会顺水推舟答应这个提议的时候,太后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没有这个必要,宣德殿已经册封皇长子生母为贵仪,皇帝后宫嫔妃虽多,德才兼备者却少,仍有生母抚育皇太子并无不妥。若是斤斤计较出身,各位置昭显仁圣皇后于何地?”
  一句话顿时把人们接下来的劝谏堵了回去,在大多数情况下,皇太子必定是高门贵女所出,但偶尔也有例外。不单单是那位昭显仁圣皇后,就是如今的太后,昔日的门第也算不上有多高。在如今这种传统已经被颠覆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提什么门第无疑是自讨没趣。然而,当不少人偷眼觑看刚刚降爵为魏国公的陈诚安时,却发现这一位并没有多少沮丧的情绪,不由都感到阵阵奇怪。
  下面的各种反应崔夙自然尽收眼底,而陈诚安的表情她同样看到了。那天晚上陈诚安按时赴约,和她整整谈了一个晚上,而结果则是她得到了陈系官员的支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当陈淑妃失了太后欢心,皇帝又岌岌可危的时候,她的身上毕竟流着陈家的血脉,自然会被陈诚安视作是可以倚靠和利用的人。这样的联盟并不十分牢固,然而,她眼下却相当需要这样的东西。
  就在群臣还在消化刚刚那件事的时候,太后忽然又抛下了另一句重若千钧的话:“当日突厥求取哀家独女晋国长公主,那时晋国长公主新寡,腹中尚有驸马的遗腹子,却因为国家大计而不得不身怀六甲上路,不幸于途中薨逝。哀家每每想及此事便觉五内俱焚,因此后来便将那孩子带在身边时时看顾,便是前时的宁宣郡主,如今的宁国平安公主。”
  生平头一次听到别人提及自己的身世,而那人更是太后,崔夙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好在背后的徐莹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方才险险撑了下来,但心中的翻腾却愈演愈烈。
  新寡……和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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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章
敲山震虎
  “晋国长公主乃是为国出嫁突厥,此乃大功。但是,那时候突厥势力仍大,所以哀家哪怕是心中十分痛惜,却不能为其加封以示哀悼,就连先帝夜夜梦回,又何尝不是痛呼晋国长公主的名字?这件往事因为哀家的刻意掩盖,朝中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今天之所以说出来,便是有一件事要告诫诸卿!”
  太后倏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森然冷色,话语声亦是提高了起来:“王家公主郡主既然享受了别人所不能得到的尊荣,衣食住行尽皆为上品,那么,为国远嫁便是理所应当。可是,诸卿身为朝廷大臣,在宗女远嫁,将士浴血奋战的时候,又该干什么?尔等比黎民百姓的生活何止优越千倍万倍,既不用抛头颅洒热血,也不必在异族的包围下过完一生,又有什么理由不为朝廷恪尽忠诚?不要以为哀家老了病了就什么都不知道,抬头三尺有神明,即便没有神明,哀家的眼睛也没有瞎!”
  太后先前的那番话终于撕开了崔夙心中多年的谜团,然而,这后面一番饱挟着怒气和威势的话更是让她心头剧震,一直以来无法打开的心结终于舒展开了。没错,将士在前方浴血沙场,朝廷和亲异邦的公主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些朝廷上的大臣呢?只知道斤斤计较蝇头小利,只知道关心自己的名利得失,他们又做了什么,他们又真的应该得到旁人无法企及的富贵荣华?一直以来,她始终认为,太后动不动就以雷霆大怒将大臣发落于岭南诸郡,甚至于屠戮大臣,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因素!
  她扫视着下面的一双双眼睛.,十有八九的人都在她地目光下别开了眼睛,只有数人能够与她对视。而这些人,不是昔日在战场上功勋卓著的。就是于朝廷有贡献的,当然。也有大奸大恶地……居庙堂之高就得目光高远,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个含义,她却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那漠漠深宫,难道原本就不该是她地归宿?
  在群臣的沉默中,太后渐渐恢复了平静。轻叹一声后便回归了座位:“如今大军早已将突厥赶出了原来的地盘,突厥不再是我大吴的威胁,但是,大吴周边还有吐蕃,还有正在崛起的契丹,还轮不到各位懈怠!哀家当年能够在先帝大丧地时候下令大军北征,如今也不会因为年老体迈而不敢用兵,所以,那些和各国使节背地接触的人都给哀家听好了!”
  “别以为哀家不敢再杀人!”
  重重的一句话仿佛响槌一般敲击在众人心头。即使是像鲁豫非这样心头无鬼的人,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更不用说那些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的人了。只听大殿角落中咕咚一声。竟有人一头栽倒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了一阵骚动。
  “将那个没用的家伙拖下去!”太后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当即便有卫士上来把人拖走。而剩下的人无不清楚,这个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的倒霉鬼。估计是不会再有机会跨进这个大殿了。即便如此,躲避着御座上那犀利地视线,仍旧有人双腿发软。
  大殿中人太多,再加上左右两殿中仍有官员,太后的视线自然不可能够得到那样高远。因此,在扫视了一阵之后,她终于收回了目光:“当初为宁宣郡主加号宁国平安公主的时候,有不少大臣都在背地里有所非议,是,哀家还要维护这张脸,所以很多事情就不便追究了,之所以赏封宁国平安公主,不过是为大家都保全了脸面。那一天如果不是宁国平安公主,哀家能否存身,尚未可知。所以,这赏赐不是太重,而是太轻!自即日起,将宁国二字改作镇国!”
  镇国平安公主!
  鲁豫非心中大惊,直觉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双颊通红,露在袖子外头地双手还在那里簌簌发抖,顿时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一切都是太后在强撑着么?太后若在,朝廷大臣自然是俯首贴耳,但是,倘若太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封号越高,对于崔夙来说只怕更不是什么好事,除非……
  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慌忙低垂了头掩饰眼中惧色。皇帝那一天地罪过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而太后却只是将其禁在延福殿,比起以往两次已经算得上是宽大了。眼下看来,这根本不是宽大,而只是太后在等待那两次重要地分娩而已。可惜,陈淑妃不争气,否则……不对,难道陈淑妃的难产也有问题脑海中千头万绪,鲁豫非一时根本理不清楚。直到好容易缓过了气,他方才听清楚太后说出地另一件事——开恩科!
  恩科一向不常开,惟有在新帝登基或是有莫大的喜讯或是吉兆的时候方才为之,如今大吴上下还处于先前的动荡无法恢复,怎地突然要开恩科?
  “此番恩科不同以往,在进士科以外,另开制举。”太后平复了一下语气,淡淡地说道,“制举由三品以上公卿举荐应试,哀家也不用往日那些噱头,只取第三等第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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