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精校)第7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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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在意银子,那她当然便是桑桑。
宁缺的心情很复杂,有些喜悦,因为他终于确认桑桑就是桑桑,也有些激动,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但还有些焦虑,因为看到希望后,便会生出强烈地冲动与渴望,他想要把希望落到实处。
因为这些复杂的心情,今夜他替桑桑洗脚洗了很长时间,直到铜盆里的温水变得冰冷,他依然还在不停地洗着。
水有些寒冷,桑桑的脚也有些寒冷,他用手不停地搓揉,也没能让水和肌肤的温度升高,于是他的双手也变得寒冷起来。
但宁缺不觉得难受,因为心情的改变,他今夜觉得桑桑的双脚很香,很软,手搓着很舒服,他甚至很想一直这样洗下去。
所谓爱不释手,便是如此。
宁缺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细腻,他轻轻地搓洗着她的脚心,她的脚背,她的脚踝,有时候会轻轻挠两下,也会轻轻搓揉她像贝肉般的趾头,感受着美妙的触感,渐有暖昧和情欲的味道生出。
今夜的洗脚时间有些长,仿佛要洗到天长地久,宁缺的咽喉变得越来越紧,桑桑脸上的情绪则是变得越来越漠然。
她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没有动怒,因为那些都是人类低贱的生理反应,连让她动怒的资格也没有。
借着月光,宁缺低着看着铜盆里那双如白莲花的脚,看了很长时间,忽然抬起头来,沉默不语看着她。
她默默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二人对视良久,宁缺的眼神里除了渴望和欲望,什么都没有。
桑桑的眼眸最深处,除了浓郁的厌憎之外,却多了丝惘然,她发现在这一刻,自己的天算变得有些紊乱起来。
宁缺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微哑说道:“我想操你。”
之所以声音有些嘶哑,那是因为他很紧张,而且很兴奋。
桑桑面无表情眨了眨眼,把眼眸最深处的那抹惘然碾碎。
宁缺的咽喉上多了道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拓宽,并且不停向喉管里深入,已经触着声带,他再也无法说话。
鲜血从他的颈间淌落,滴落进铜盆里,清水骤然变红,他的手和她的脚,都浸泡在里面,仿佛他正想要采撷血池里的一朵白莲。
宁缺的眼睛有些微红,就像是某些特定时间段的凶猛野兽,根本不理会咽喉上的血口,缓缓站起身,向桑桑逼去。
桑桑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
一道若隐若现的空间裂缝,出现在榻前,出现在她与宁缺之间,那便代表着她的世界的边界,只要宁缺继续向前,便会死去。
她的世界不允许任何人类进入,哪怕宁缺是特殊的那一个。
宁缺看到了她的世界的边界,他没有办法打破她的世界,于是他选择闭上眼睛,向前倒下,他要借助最基本的规则。
万物之间的引力,便是他借用的规则,无论他会不会后悔,都已经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哪怕稍后便会身首异处,他也无法再改变。
他向她倒下。
那道空间裂缝没有落在他的咽喉上,而是落在他的颊畔,他的脸颊上多了道极细的血口,那里原本是个小酒窝。
他倒在了她的身上。
他把她扑倒在了榻上。
他的血流到了她的身上。
他伸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抱住,既然你放开世界让我来到你的身边,那么便再也不要想着从我的身边逃走。
宁缺与桑桑对视,近在咫尺。
在梦里,这样的画面发生了很多次,在梦里,他们曾经无数次亲密,但在真实的世界中,这却是第一次。
宁缺觉得怀里女子的身子很胖,很软,有些陌生,因为他的桑桑很瘦,但又有些熟悉,因为女子身上的味道他已经闻了很多年。
他的右手本能般落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手指深陷青衣不见,他觉得自己躺在一艘船上,在海洋上随浪起伏,感觉很美妙。
桑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异常明亮,盯着他一言不发。
宁缺的欲望很强烈,生命最强大的本能开始肆虐,但却无处释放。
光明神殿里一片静寂。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瓣。
在梦里,他曾经吻过她。
在真实里,他也要吻她。
昊天,被一个男人亲吻。
于是,整个人间都开始颤栗起来。
(注:这句月光来自琦殿的微博。
章节名是迈克尔杰克逊的那盘专辑,这两章是将夜最重要的两章,事涉神事,所以要用神一样的名字。前两章又修改了下,大家不用重看,只是字句调整。
今天更新稍晚些,是因为我开始戒烟了,各种难受,不抽烟的朋友或者理解不了,最近这段时间,我的情绪肯定是非常糟糕的,交流中可能容易暴躁,提前请谅解。在将夜这个故事最重要的时候戒烟,看上去似乎有些愚蠢,主要是因为想着六月份要写二十万,所以干脆提前一些进行,争取能早些度过这段。
第七十七章
颤栗(下)
宁缺和桑桑都没有闭眼,眼里的彼此变得越来越近,直至融在一处。
桑桑的眼眸深处有星辰毁灭然后新生,变成惘然的星尘。
一切都在天算之中,但事到临头她还是觉得有些惘然,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怎么厌憎与宁缺的接触。
这个事实令她感到无比的愤怒,她紧紧地握着双拳,看着眼前的宁缺,感受着唇上传来的令人恶心的湿意,神躯绷紧如山石,开始剧烈地颤抖。
宁缺从先前那种奇异的精神状态里醒过来,一朝清醒,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居然在亲吻她。他认为她是桑桑,但依然难以抑制地恐惧起来,那些恐惧让他的身体变得极为僵硬,然后开始微微颤抖。
他们在榻上相拥,相吻,因为身体的颤抖,双唇不停磨擦,有些微麻微痒,甚至连牙齿都轻轻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便是颤栗。
宁缺抱着桑桑,颤栗的越来越厉害,身体里的骨骼关节都开始发出噼噼啪拍的响声,她也在不停地颤栗,身上的繁花青衣发出微弱的破裂声,仿佛哪里正在崩裂,他们颤栗的越来越厉害,只听得轰的一声……
他们身下的榻,塌了。
宁缺和桑桑相拥着落下,落在坚硬的神殿地面上,地面震荡不安,生出波浪般的起伏,撑着神殿的圆柱表面,生出数道极深刻的痕迹。
神殿坚硬的墙壁仿佛瞬间被几万年的烈风吹过,无数墙皮石屑簌簌剥落,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似在鼓掌,又仿佛是别的声音。
这道颤栗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离开光明神殿向世界的四面八方开始传播,山崖间覆着的积雪纷纷剥落,形成无数道细小的雪瀑,被雪凝住的桃花崩开了冰霜的表面,于寒风里招展娇艳的容颜。
宋国海畔的千里长堤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石鼓,开始不停跳起落下,砸碎无数礁石,溅起无数黑色的海泥,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战鼓。随着这些信难激昂的战鼓声,大海深处生出无数场风暴,近乎黑色的海水如沸腾般翻滚,天穹之上的阴云如天神手中的湿衣般拧动,声势浩大。
大河国莫干山的墨池里摇溅出无数水花,莫山山坐在池畔,看着摇撼不安的湖水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觉得有些失落和惘然,回头望向山麓间张灯结彩的山庐,莫名悲伤,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大泽同样摇撼不安,风雪中的白色芦苇显得那般的可怜湖水倒灌入河道,然后在临康城里倒灌而出。叶苏正带着数百名穷苦汉子趁着冬日整修水道,看着漫过脚面的污水,回头望向遥远的西陵神国,若有所思。
在叶苏的那间破屋里,唐小棠坐在床畔,用调羹把温度将好的鸡汤送进陈皮皮的唇里调羹里的汤水忽然荡起了涟漪。
整个人间都在颤栗昊天的世界里发生了无数场地震,没有震塌多少房屋,也没有多少人死去,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西陵神殿处于这场颤栗的中心桃山上的人们自然感觉的最为清晰,数千名神官执事披着衣裳,跑出各自的居所,望向光明神殿脸上写满了惶恐。山下村镇里的数万信徒,也被大地的颤栗惊醒揉着眼睛,互相搀扶着来到屋外的风雪中,望着西陵神殿的方向,不知如何言语。
掌教、叶红鱼,还有赵南海等人来到了光明神殿外,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却没有人敢踏进神殿一步。
世界的颤栗渐渐停止,光明神殿樯角崩落,殿柱将裂,摇摇欲坠,但终于没有坍塌,在月光下看上去就像是风暴后的现场。
光明神殿里也恢复了安静。
宁缺抱着桑桑躺在床榻碎砾里,唇的摩擦与身体的相触,不再像先前那般剧烈,变成了温柔的清风,缭绕在彼此之间。
如拥清风,徐而不疾,宁缺的心神渐渐变得平静,桑桑的眼神则变得越来越惘然,他觉得自己沉浸在最美妙的温暖之中,就像是飘在盛夏的海水里,她觉得自己正拥抱着最真实的温暖,就像拥抱太阳的海洋。
他初识的时候,曾经看见过一片海,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当初冥想感知到那片海时,怀里正抱着还是女童的她。
如今他终于再次回到那片温暖的海水中,他再也不想离开,他抱着她,轻轻地吻着她的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二人轻轻相拥,紧紧相依,微寒的冬风从她的唇进入他的唇,这便是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温暖的生命度量从她的身体传到他的身体,这便是心跳着彼此的心跳,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她的世界里也只有他。
宁缺和桑桑同时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精神状态,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她的身上打了一个寒噤,在他的身下打了一个寒噤。这场大人之间、男女之间的战争没有分出胜负,他们在相爱相杀之间,终于得到了生命的大和谐。
光明神殿前殿垮塌,烟尘涌向夜空,遮住了月亮的眼睛。
轰隆巨响里,崖坪上的西陵神殿神官和执事们,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数千人下意识里向光明神殿涌了过去,然后不安地停下脚步,掌教大人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但他也什么都不敢做,甚至连推想都觉得是种亵渎。
清晨时分,宁缺才从那种奇妙的精神状态中醒来,才明白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近在咫尺的桑桑的脸,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和男人清晨的沉默不同,没有什么尴尬,只是警惕,既然是相爱相杀,相爱之后,他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忽然间,他身体内发出了一些极美妙的声音,那是雪水流过石砾的声音,是云海飘过山麓的声音,他听到了自然里最美妙的声音,才明白在这一夜之后,他被锁死的雪山气海,竟然重新获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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