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三联版)(精校)第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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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宝道:“回皇上:奴才心想刺客胆大妄为,如不一网打尽,恐怕不大妙,说不定还会闹事,可叫皇上操心,须得找到暗中主持的那个正主儿才好。因此刚才换了便服,到各处大街小巷走走,想探听一下,到底刺客的头儿是谁,是不是在京城之中。”
康熙道:“很好,可探到了什么消息?”韦小宝心想:“若说一探便探到消息,未免太巧。”说道:“走了半天,没见到什么惹眼之人,明天想再去查察。”
康熙道:“你乱走瞎闯,未必有用。我倒有个主意。”
韦小宝喜道:“皇上的主意必是好的。”康熙道:“适才多隆禀告,擒到的三个刺客口风很紧,不论怎么拷打诱骗,始终咬实是吴三桂所遣,看来便再拷问,也问不出一句真话。我想不如放了他们。”韦小宝道:“放了?这……这太便宜他们了。”
康熙道:“这些刺客是奉命差遣,虽然叛逆犯上,杀不杀无关大局,最要紧的是找到主谋,一网打尽,方无后患。”说到这里,微笑道:“放了小狼,小狼该去找母狼罢?”
韦小宝大喜,拍掌笑道:“妙极,妙极!咱们放了刺客,却暗中盯着,他们自会去跟反贼的头子会面。皇上神机妙算,当真胜过三个诸葛亮。”
康熙笑道:“什么胜过三个诸葛亮?你这马屁未免拍得太过。只是如何撮着刺客,不让他们发觉,倒不大易办。小桂子,我给你一件差使,你假装好人,将他们救出宫去,那些刺客当你是同道,自然带你去了。”韦小宝沉吟道:“这个……”康熙道:“这件事自然颇为危险,倘若给他们察觉了,非立时要了你的小命不可。只可惜我是皇帝,否则的话,我真想自己去干一下子,这滋味可妙得很哪。”
韦小宝道:“皇上叫我去干,自然遵命,再危险的事也不怕。”
康熙大喜,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早知你又聪明,又勇敢,很肯替我办事。你是小孩子,刺客不会起疑。我本想派两名武功好的侍卫去干,可是刺客不是笨人,未必会上当,一次试了不灵,第二次就不能再试了。小桂子,你去办这件事,就好像我亲身去办一样。”
康熙学了武功之后,跃跃欲试,一直想干几件危险之事,但身为皇帝,毕竟不便涉险,派韦小宝去干,就拿他当作自己替身,就算这件事由侍卫去办可能更好,他也宁可差韦小宝去。他想小桂子年纪和我相若,武功不及我,聪明不及我,他办得成,我自然也办得成,差他去办,和自己亲手去干,也已差不了多少,虽然不能亲历其境,但也可想像得之。
康熙又道:“你要装得越像越好,最好能当着刺客之面,杀死一两名看守的侍卫,让这些刺客对你毫不怀疑。我再吩咐多隆,叫他放松盘查,让你带着他们出宫。”
韦小宝应道:“是!不过侍卫的武功好,只怕我杀他们不了。”康熙道:“你随机应变好了,但可得小心,别让侍卫先将你杀了。”韦小宝伸了舌头,道:“倘若给侍卫杀了,那可死得不明不白,小桂子反而成为反贼的同党。”
康熙双手连搓,很是兴奋,说道:“小桂子,你干成了这件事,要我赏你些什么?”韦小宝道:“这件事倘若办成功,皇上一定开心。只要皇上开心,那可比什么赏赐都强。皇上下次再想到什么既有趣、又危险的玩意儿,仍然派我去办,那就好得很了。”康熙大喜,道:“一定,一定!唉,小桂子,可惜你是太监,否则我一定赏你个大官做做。”
韦小宝心念一动,道:“多谢皇上。”心想:“总有一天,你会发觉我是冒牌太监,那时候可不知要如何生气了。”说道:“皇上,我求你一个恩典。”康熙微笑道:“想做大官么?”韦小宝道:“不是!我替皇上赤胆忠心办事,倘若闯出了祸,惹皇上生气,你可得饶我性命,别杀我头。”
康熙道:“你只要真的对我忠心,你这颗脑袋瓜子,在脖子上就摆得稳稳的。”说着哈哈大笑。
韦小宝从上书房出来,寻思:“我本想放了小郡主和方姑娘给沐王府,但凭着皇上刚才那番话,变成了奉旨放刺客,那两个小姑娘倒不忙就放出去了。刺客的真正头儿,刚才老子就同他们一块儿喝酒,要不要奏知皇上,将沐剑声小乌龟和柳大洪老家伙抓了起来?可是师父如知道我干这件事,定然不饶。他妈的,我到底还做不做天地会的香主哪?”
他在宫里人人奉承,康熙又对他十分宠信,一时之间,真想在宫里就当他一辈子的太监了,但一想到皇太后,不由得心中一寒:“这老婊子说什么也要寻我晦气,老子在宫里可耽不长久。”
当下来到乾清宫之西的侍卫房。当班的头儿正是赵齐贤。他昨晚既分得了银子,今日又从侍卫总管多隆处得了赏赐,得知是韦小宝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一见他到来,喜欢得什么似的,一跃而起,迎了上来,笑道:“桂公公,什么好风儿吹得你大驾光临。”
韦小宝笑道:“我来瞧瞧那几个大胆的反贼。”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差我来帮着套套口供,要查到主使他们的正主儿到底是谁。”赵齐贤点头道:“是。”低声道:“三个反贼嘴紧得很,已抽断了两根皮鞭子,总是一口咬定,是吴三桂派他们来的。”韦小宝道:“让我去问问。”
走进西厅,见木柱上绑着三个汉子,光着上身,已给打得血肉模糊。一个是虬髯大汉,另外两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皮色甚白,另一个身上刺满了花,胸口刺着个狰狞的虎头。韦小宝寻思:“不知这二人之中,有没那刘一舟在内?”转头向赵齐贤道:“赵大哥,恐怕你们捉错了人,你且出去一会。”赵齐贤道:“是。”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韦小宝道:“三位尊姓大名?”那虬髯汉子怒目圆睁,骂道:“狗太监,凭你也配来问老子的名字。”韦小宝低声道:“我受人之托,来救一个名叫刘一舟的朋友……”
他此话一出,三个人脸上都有惊异之色,互相望了一眼。那虬髯汉子问道:“你受谁的托?”韦小宝道:“你们中间有没刘一舟这个人,有呢,我有话说,没有呢,那就算了。”三人又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有迟疑之色,生怕上当。那虬髯汉子又问:“你是谁?”韦小宝道:“托我那两位朋友,一位姓沐,一位姓柳。‘铁背苍龙’你们认不认识?”
那虬髯汉子大声道:“‘铁背苍龙’柳大洪在云贵四川一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沐剑声是沐天波的儿子,流落江湖,此刻也不知是死是活。”一面说,一面连连摇头。
韦小宝点头道:“三位既然不识得沐家小公爷和柳老爷子,那么定然不是他的朋友了,想来这些招式也不识得。”说着拉开架子,使了两招沐家拳,自然是“横扫千军”与“高山流水”。
那胸口刺有虎头的年轻人“咦”了一声。韦小宝停手问道:“怎么?”那人道:“没什么。”虬髯汉子问道:“这些招式是谁教的?”韦小宝笑道:“我老婆教的。”虬髯汉子呸了一声,道:“太监有什么老婆?”说着不住摇头。他本来骂韦小宝为“狗太监”,后来听他言语有异,行动奇特,免去了这个“狗”字。
韦小宝道:“太监为什么不能有老婆?人家愿嫁,你管得着吗?我老婆姓方,单名一个怡字……”
那皮肉白净的年轻人突然大吼一声,喝道:“胡说!”
韦小宝见他额头青筋暴起,眼中要喷出火来,情急之状已达极点,料想这人便是刘一舟了,见地一张长方脸,相貌颇为英俊,只是暴怒之下,神情未免有些可怖,当下笑道:“什么胡说?我老婆是沐王府中刘白方苏四大家将姓方的后人。跟我做媒人的姓苏,名叫苏冈,有个外号叫作‘圣手居士’。还有个媒人姓白,他兄长白寒松最近给人打死了,那白寒枫穷极无聊,就给人做媒人骗钱,收殓他死了的兄长……”
那年轻人越听越怒,大吼:“你……你……你……”
那虬髯汉子摇头道:“兄弟,且别做声。”向韦小宝道:“沐王府中的事儿,你倒知道得挺多。”
韦小宝道:“我是沐王府的女婿,丈人老头家里的事,怎么不知道?那方怡方姑娘本来不肯嫁我的,说跟她师哥刘一舟已有婚姻之约。但听说这姓刘的不长进,投到了大汉奸吴三桂的部下,进皇宫来行刺。你想……吴三桂这大汉奸……”说到这里,压低了嗓子道:“勾结鞑子,将我大明天子的花花江山双手奉送给了满清狗贼。吴三桂这家伙,凡是我汉人,没一个不想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刘一舟这小子,什么主子不好投靠,干么去投了吴三桂?方姑娘自然面目无光,再也不肯嫁他了。”
那年轻人急道:“我……我……我……”
那虬髯汉子摇头道:“人各有志,阁下在清宫里当太监,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韦小宝道:“对,对!当然没什么光彩。我老婆记挂着旧情人,定要我查问清楚,那刘一舟到底死了没有,如果真的死了,她嫁给我更加心安理得,从此没了牵挂。不过要给她的刘师哥安个灵位,烧些纸钱。三位朋友,你们这里没有刘一舟这人,是不是?那我去回复方姑娘,今晚就同我拜堂成亲了。”说着转身出外。
那年轻人道:“我就是……”那虬髯汉子大喝:“别上当!”那年轻人用力挣了几下,怒道:“他……他……”突然间一口唾沫向韦小宝吐了过来。
韦小宝闪身避开,见这三人的手脚都用粗牛筋给牢牢绑在柱上,决计难以挣脱,心想:“这人明明是刘一舟,他本就要认了,却给这大胡子阻住。”一沉吟间,已有了计较,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再去问问我老婆。”
回到外间,向赵齐贤道:“我已问到了些端倪,别再拷打了,待会儿我再来。”
其时天已昏黑,韦小宝心想方怡和沐剑屏已饿得很了,不即回房,先去吩咐御膳房中手下太监,开一桌丰盛筵席来到屋中,说道昨晚众侍卫擒贼有功,今日要设宴庆贺,席上商谈擒拿刺客的机密大事,不必由小太监服侍。
他开锁入房,轻轻推开内室房门。沐剑屏低呼一声,坐了起来,轻声道:“你怎么到这时候才来?”韦小宝道:“等得你心焦死了,是不是?我可打听到了好消息。”
方怡从枕上抬起头来,问道:“什么好消息?”
韦小宝点亮了桌上蜡烛,见方怡双眼红红的,显是哭泣过来,叹了口气,说道:“这消息在你是大好,对我却是糟透糟透,一个刚到手的好老婆凭空飞了。唉,刘一舟这家伙居然没死。”
方怡“啊”的一声呼叫,声音中掩饰不住喜悦之情。
沐剑屏喜道:“我们刘师哥平安没事?”
韦小宝道:“死是还没死,要活恐怕也不大容易。他给宫里侍卫擒住了,咬定说是大汉奸吴三桂派到宫里来行刺的。死罪固然难逃,传了出去,江湖上英雄好汉都说他给吴三桂做走狗,杀了头之后,这名声也就臭得很。”
方怡上身抬起,说道:“我们来到皇宫之前,早就已想到此节,但求扳倒了吴三桂这奸贼,为先帝与沐公爷报得深仇大恨,自己的性命和死后名声,早已置之度外。”
韦小宝大拇指一翘,道:“好,有骨气!吾老公佩服得很。方姑娘,咱们有一件大事,得商量商量。如果我能救得你的刘师哥活命,那你就怎样?”
方怡眼中精光闪动,双颊微红,说道:“你当真得救得我刘师哥,你不论差我去做什么艰难危险之事,方怡决不能皱一皱眉头。”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十分干脆。
韦小宝道:“咱们订一个约,好不好?小郡主作个见证。如果我将你刘师哥救了出去,交了给小公爷沐剑声和‘铁背苍龙’柳大洪柳老爷子……”沐剑屏接口道:“你知道我哥哥和我师父?”韦小宝道:“沐家小公爷和‘铁背苍龙’大名鼎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沐剑屏道:“你是好人,如果救得刘师哥,大伙儿都感激你的恩情。”
韦小宝摇头道:“我不是好人,我只做买卖。刘一舟这人非同小可,可是行刺皇帝的钦犯。我要救他,那是冒了自己性命的大险,是不是?官府一查到,不但我人头落地,连我家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三个哥哥、四个妹子,还有姨丈、姨母、姑丈、姑母、舅舅、舅母、外公、外婆、表哥、表弟、表姊、表妹,一古脑儿都得砍头,是不是?这叫做满门抄斩。我家里的金子、银子、屋子、锅子、裤子、鞋子,一古脑儿都得给没入官,是不是?”
他问一句“是不是”,沐剑屏点了点头。
方怡道:“正是,这件事牵连太大,可不能请你办。反正我……我……师哥死了,我也不能活着,大家认命罢啦。”说着泪珠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韦小宝道:“不忙伤心,不忙哭。你这样羞花闭月的美人儿,泪珠儿一流下来,我心肠就软了。方姑娘,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干。我定须将你的刘师哥去救出来。咱们一言为定,救不出你刘师哥,我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做奴才。救出了你刘师哥,你一辈子做我老婆。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难追,就是这一句话。”
方怡怔怔的瞧着他,脸上红晕渐渐退了,现出一片苍白,说道:“桂大哥,为了救刘师哥性命,什么事……什么我都肯,倘若你真能救得他平安周全,要我一辈子……一辈子服侍你,也无不可。只不过……只不过……”
刚说到这里,屋外脚步声响,有人说道:“桂公公,送酒菜来啦。”方怡立即住口。
韦小宝道:“好!”走出房去,带上了房门,打开屋门。四名太监挑了饭菜碗盏,走进屋来,在堂上摆了起来,十二大碗菜肴,另有一锅云南汽锅鸡。四名太监安了八副杯筷,恭恭敬敬的道:“桂公公,还短了什么没有?”韦小宝道:“行了,你们回去罢。”每人赏了一两银子,四名太监欢天喜地的去了。
韦小宝将房门上了闩,把菜肴端到房中,将桌子推到床前,斟了三杯酒,盛了三碗饭,问道:“方姑娘,你刚才说‘只不过,只不过’,到底只不过什么?”
这时方怡已由沐剑屏扶着坐起身来,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隔了半晌,低声道:“我本来想说,你是宫中的执事,怎能娶妻?但不管怎样,只要你能救得我刘师哥性命,我一辈子陪着你就是了。”
她容色晶莹如玉,映照于红红烛光之下,娇艳不可方物。韦小宝年纪虽小,却也瞧得有点儿魂不守舍,笑道:“原来你说我是太监,娶不得老婆。娶得娶不得老婆,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只问你,肯不肯做我老婆?”
方怡秀眉微蹙,脸上薄含怒色,隔了半晌,心意已决,道:“别说做你妻子,就算你将我卖到窑子里做娼妓,我也所甘愿。”
这句话倘若别的男子听到,定然大不高兴,但韦小宝本就是妓院中出身,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笑吟吟的道:“好,就是这么办。好老婆,好妹子,咱三个来喝一杯。”
方怡本来没将眼前这小太监当作一回事,待见他手刃御前侍卫副总管瑞栋,用奇药化去他尸体,而宫中众侍卫和旁的太监又都对他十分恭敬,才信他确是大非寻常。刘一舟是她倾心相恋的意中人,虽无正式婚姻之约,二人早已心心相印,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昨晚二人一同入宫干此大事,方怡眼见刘一舟失手为侍卫所擒,苦于自己受伤,相救不得,料想情郎必然殉难,岂知这小太监竟说他非但未死,还能设法相救,心想:“但教刘郎得能脱险,我纵然一生受苦,也感谢上苍待我不薄。这小太监又怎能娶我为妻?他只不过喜欢油嘴滑舌,讨些口头上的便宜,我且就着他些便了。”想明白了这节,便即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说道:“这杯酒就跟你喝了,可是你如救不得我刘师哥,难免做我剑下之鬼。”
韦小宝见她笑靥如花,心中大乐,也端起酒杯,说道:“咱们说话可得敲钉转脚,不得抵赖。倘若我救了你刘师哥,你却反悔,又要去嫁他,那便如何?你们两个夹手夹脚,我可不是对手,他一刀横砍,你一剑直劈,我桂公公登时分为四块,这种事不可不防。”
方怡收起笑容,肃然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桂公公若能相救刘一舟平安脱险,小女子方怡便嫁桂公公为妻,一生对丈夫忠贞不贰。就算桂公公不能当真娶我,我也死心塌地的服侍他一辈子。若有二心,教我万劫不得超生。”说着将一杯酒泼在地下,又道:“小郡主便是见证。”
韦小宝大喜,问沐剑屏道:“好妹子,你可有什么心上人,要我去救没有?”沐剑屏道:“没有!我怎么会有什么心上人了?”韦小宝道:“可惜,可惜!”沐剑屏道:“可惜什么?”韦小宝道:“如果你也有个心上人,我也去救了他出来,你不是也就嫁了我做好老婆么?”沐剑屏道:“呸!有了一个老婆还不够,得陇望蜀!!”
韦小宝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喂,好妹子,跟你刘师哥一块儿被擒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络腮胡子……”沐剑屏道:“那是吴师叔。”韦小宝道:“还有一个身上刺满了花,胸口有个老虎头的。”沐剑屏道:“那是青毛虎敖彪,是吴师叔的徒弟。”韦小宝问道:“那吴师叔叫什么名字?”沐剑屏道:“吴师叔名叫吴立身,外号叫做‘摇头狮子’。”韦小宝笑道:“这外号取得好,人家不论说什么,他总是摇头。”
沐剑屏道:“桂大哥,你既去救刘师哥,不妨顺便将吴师叔和敖师哥也救了出来。”韦小宝道:“那吴师叔和敖彪,有没有羞花闭月的女相好?”沐剑屏道:“不知道,你问来干什么?”韦小宝道:“我得先去问问他们的女相好,肯不肯让我占些便宜,否则我拚命去救人,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蓦地里眼前黑影一晃,一样物事劈面飞来,韦小宝急忙低头,已然不及,拍的一声,正中额角。那物事撞得粉碎,却是一只酒杯。韦小宝和沐剑屏同声惊呼:“啊哟!”韦小宝跃开三步,连椅子也带倒了,额上鲜血涔涔而下,眼中酒水模糊,瞧出来白茫茫一片。
只听方怡喝道:“你立即去把刘一舟杀了,姑娘也不想活啦,免得整日受你这等没来由的欺侮!”原来这只酒杯正是方怡所掷,幸好她重伤之余,手上劲力已失。韦小宝额头给酒杯击中,只划损了些皮肉。
沐剑屏道:“桂大哥,你过来,我给你瞧瞧伤口,别让碎瓷片留在肉里。”
韦小宝道:“我不过来,我老婆要谋杀亲夫。”
沐剑屏道:“谁叫你瞎说,又要去占别的女人便宜?连我听了也生气。”
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啊,我明白啦,原来你们两个是喝醋,听说我要去占别的女人便宜,我的大老婆、小老婆便大大喝醋了。”
沐剑屏拿起酒杯,道:“你叫我什么?瞧我不也用酒杯投你!”
韦小宝伸袖子抹眼睛,见沐剑屏佯嗔诈怒,眉梢眼角间却微微含笑,又见方怡神色间颇有歉意,自己额头虽然疼痛,心中却是甚乐,说道:“大老婆投了我一只酒杯,小老婆如果不投,太不公平。”走上一步,说道:“小老婆也投罢!”
沐剑屏道:“好!”手一扬,酒杯中的半杯酒向他脸上泼到。韦小宝竟不闪避,半杯酒都泼在他脸上。他伸出舌头,将脸上的鲜血和酒水舐入口中,啧啧称赏,说道:“好吃,好吃!大老婆打出的血,再加小老婆泼过来的酒,啊哟,鲜死我了,鲜死我了!”
沐剑屏先笑了出来,方怡噗哧一声,忍不住也笑了,骂道:“无赖!”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交给沐剑屏,道:“你给他抹抹。”冰剑屏笑道:“你打伤了人家,干么要我抹?”方怡掩口道:“你不是他的小老婆么?”沐剑屏啐道:“呸!你刚才亲口许了他的,我可没许过。”方怡笑道:“谁说没许过?他说:‘小老婆也投罢!’你就把酒泼他,那不是自己答应做他小老婆了?”
韦小宝笑道:“对,对!我大老婆也疼,小老婆也疼。你两个放心,我再也不去勾搭别的女人了。”
方怡叫韦小宝过来,检视他额头伤口中并无碎瓷,给他抹干了血。
三人不会喝酒,肚中却都饿了,吃了不少菜肴。说说笑笑,一室皆春。
饭罢,韦小宝打了个呵欠,道:“今晚我跟大老婆睡呢,还是跟小老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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