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校对)第943部分在线阅读
“将军,没有。”
其中一个手下垂首道:“在村外留下了联络暗号,可是没有人来汇合,或许他们已经都出事了,将军还是应该尽快转移。”
苏荷康元哼了一声:“你高估了宁人,矢志弥恒一直都在说宁人有多可怕,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孱弱的肥羊,他们确实富足,宁国也大,你们不觉得吗?宁国就是我们的羊圈,我们的猪圈,我们的花园,也是我们的田野,这里的一切都将是我们的。”
苏荷康元伸了个懒腰:“天快黑了,分派人去村子四周戒备,挑选一队人,继续去路上等着。”
“是!”
手下人应了一声,分派人手到村子四周的暗处藏身。
一个桑国人往村子西边走,已经天黑,二月底的天气也还冷,所以天黑之后村子里就很少见到人走动,他顺着暗影移动,到了村外,远处那个地方是最合适藏身的,前几日也都是藏在那,可以观察进村的路上有没有什么情况。
他回头看了看,想着这村子里有几百户人,若是把男人都杀光,留下那些肤白貌美的女人享乐该多好,桑国的女人一个一个黑且瘦小,哪里比得上宁国的女人,一个个都那么顺眼,想想就很满足。
他走到村口那棵大树下,抬起头往上看了看,那个地方有个分叉还能坐下,只是坐的久了屁股痛。
可是抬头的那一瞬间看到的是一双眼睛,天这么黑其实每看到才对,可就是觉得看到了有双恐怖的眼睛盯着他。
一条绳索放下来精准的套在桑人的脖子上,绳子拉上去,桑人手脚不停的扭动挣扎,很快就被拽到树上。
下一息,一道黑影从树上下来,也顺着墙边暗影进了村子。
须弥彦是最优秀的杀手,他当然知道什么位置最合适藏身,什么位置最安全。
街口有一张很旧的木桌,桌子上是刻出来的棋盘,每天都会有村中老者在这下棋,此时此刻爬伏在木桌下边的桑人完全处在暗影之中,又蒙着脸,就算是在他面前经过也不会被轻易的发现。
他一动不动,接受过的训练让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合格的刺客。
他趴在那盯着路口,任何人进村他都会看到,可是他并没有看到须弥彦,因为须弥彦就站在他后边。
黑暗之中,有一把长刀突然之间刺穿了木桌,刀尖贯穿了桌子下边的人头,从后脑扎进去从眼睛里刺出来,刀尖没入大地。
须弥彦将刀子缓缓抽出来,没再看第二眼,转身走进村子里。
子时之后,苏荷康元起身到院子里撒尿,看了看守在院子里的人:“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消息回来?”
院子里的手下摇头:“才刚过子时,应该还没到回来的时候,这几天夜里几乎没有行人,再多等等。”
苏荷康元不知道怎么了,后背忽然凉了一下,他摆了摆手:“去把人都叫回来吧,天亮之前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是!”
手下人应了一声,连忙出门。
传令的桑人快步出了村子,他们的人一般就埋伏在村口不远处的官道边上,距离不过二里左右,他跑到埋伏的地方,轻轻叫了一声却没人理会,他觉得不对劲,走进官道旁边的沟里,依稀看到他的同伴就蹲在那,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理他,他凑近了看,然后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转身就跑。
沟里的桑国人哪是蹲在那,而是跪在那,每个人的嘴里都插着一把刀,只有刀柄露在嘴外,所有人都是张着嘴跪在那死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恶鬼一样。
这个桑人惊叫着回头就跑,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黑暗之中,那人似乎咧开嘴笑了笑。
牙齿森白。
第九百一十一章
都是朕的
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手里的朱笔落下,认真的批阅每一份奏折,每个人都会可以轻而易举的发誓说我一定可以做好某件事,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发誓说我一定要持之以恒,可实际上,有几个人都持之以恒的做好某件事?
二十几年了,皇帝当初仓促即位至今二十几年了,这二十几年来,他没有一天放纵过自己,也没有一天敷衍以待,换做普通人,每天有那么长的时间面对这枯燥乏味的奏折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可皇帝却觉得每一份奏折都不枯燥,他不仅仅是在看奏折,还要透过奏折里的文字去看天下。
比如一位地方官呈递上来的奏折,皇帝在读这些文字的时候脑海里会想象出来这个地方的环境,奏折里的事结合当地民情地理等等等等来看,还要去想些这份奏折的人当时是什么样的想法和心情。
所以在别人眼里看来那枯燥乏味的东西,在皇帝眼里看来是一个一个的场景一个一个的故事。
他在处理奏折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打扰到他,毕竟打断了脑子里的思路是一件让人恼火的事,他的思维在这一份一份奏折里跳跃,时而在京畿道,时而在江南道,运筹帷幄之中,不过如此。
现在他手里的这份奏折,是吏部,刑部,廷尉府以及其他诸多衙门联合上奏,大战之前,为了安顿民心,为了不影响北征,皇帝对当初江南织造府已经浮现出来的大规模营私舞弊案并没有表现的太重视,可那只是表象。
这么大的案子,牵扯其中的官员,上至从二品下至从七品,大大小小不下千余人,整个江南织造府查来查去,好像一个干干净净的人都不见。
江南织造府手中的权利,让这些人可以肆无忌惮的从中谋私获利,江南织造府的主官是娄予,名义上是户部的下属官员,可实则有着独断专行之权,他的级别也仅仅是比户部尚书低一点而已,手中握有能影响整个大宁的经济命脉。
每年,光是江南织造府的收入就能撑起大宁近五分之一的税收,这么庞大的数字,江南织造府的人这个从中抠一点那个也抠一点还都觉得不多,可是上上下下千余人,人人都抠一点,那是多大的一笔数字?而这些银子他们不敢从固定的款项里边抠,那就只能是压榨桑农和商人。
啪的一声。
奏折被皇帝狠狠摔在桌子上,这份奏折里提到的东西可谓触目惊心。
皇帝最初都不敢相信,江南织造府能烂到这个地步。
这一摔,把站在不远处的太子李长泽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俯身。
太子心里害怕,看到他父亲就更害怕,这一年来他在长安所谋之事一旦暴露出去,别说他这个太子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就算是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表面上他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可实际上内心之中波涛翻涌,他深怕皇帝一张嘴就问出来,你这段日子在长安都干了些什么?!
啪的这一声,把太子吓得连忙收回思绪,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朕本以为,厚以待之,勤以勉之,廉以养之,总是会让他们把龌龊的心思收一收,把腌臜的手段放一放,是朕忽略了银子对人的诱惑有多大,人性里本有的贪婪,他们一刻都没有收敛过。”
皇帝起身,在东暖阁里缓步走动,太子不敢挡了皇帝连忙让开到一边,等皇帝走回来他又要让开一次,所以显得有些狼狈有些慌张,他已经刻意去板着,然而并不能板住。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在做什么?”
太子怔住:“啊?”
皇帝的皱眉:“你有心事?”
太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儿臣……儿臣也是因为江南织造府的事而忧心,所以有些失神,父皇恕罪。”
皇帝又看了他一眼:“既然你忧心,那你说说江南织造府的案子该怎么办,人该怎么治。”
“儿臣……儿臣还没有想好,不过有国法在,事事以国法论处,该杀者杀,该押者押,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之辈。”
皇帝微微摇头:“这几句话,还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江南织造府的事先不说,朕让你过来,是想问问你……”
皇帝的眉角一抬,眼神犀利的看向太子:“留守长安主政,感觉怎么样?”
太子吓得嘴角都颤了一下,后背一紧,紧跟着一股寒意从整个脊椎释放出去,迅速蔓延全身,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儿臣没有做到父皇临行之前的嘱托,也没有做好分内之事,请父皇责罚。”
“你没做好什么?”
皇帝看着他:“我听赖成说你每日天不亮就到东暖阁,事事都处理的不错,内阁选送上来的奏折你处理也都得当,并无不妥之处,所以你为什么怕?”
太子不敢抬头:“儿臣还是太懈怠了,不及内阁诸位大人,更不及父皇。”
“唔。”
皇帝停顿了一下:“懈怠么?赖成说你一日睡眠不过两个时辰,朕也不过如此,如果说这也是懈怠,那朕也是懈怠的……你为人处世太过谨慎,有心而无力,这是你的弱点,若朕是你的话,朕做的会比你激进一些。”
这话听起来似乎意有双关,太子低着头,后背的汗水连衣服都湿透了,他不住的思考着皇帝这句话里到底有几层含义,难道是父皇在敲打自己?
“朕听说,朕不在长安的时候,朝廷里倒是没有出什么乱子,可是长安城里的治安倒是有些不好?”
太子的头低的更低了些:“是儿臣办事不利,没能兼顾。”
“朕刚才说了,是你性子偏软所以你说的雷霆手段你没有,你刚刚有句话说的不错,有国法在,以国法处置,行雷霆手段,震慑宵小之辈……道理你都懂,可你却做的不够好。”
皇帝起身:“跟朕去看几个人。”
太子连忙爬起来:“是。”
皇帝大步往前走,太子脚步有些急的跟在皇帝身后,两个人走路的姿势相差甚远,出了东暖阁后皇帝依然大步向前,太子低着头在后边紧跟着,脚步越来越碎。
皇帝一边走一边问:“你知道要去见谁吗?”
太子连忙摇头:“儿臣不知。”
皇帝没再问,也没解释。
他一路从东暖阁走到未央宫的前边正门承天门,到了承天门直接迈步登上城墙,太子不知道要来这城楼上见谁,也不敢问,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上台阶的时候还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更显狼狈。
到了城楼上,皇帝走到城墙边缘处,手扶着墙垛:“你来看。”
太子连忙也到了城墙边上往外看了看,只一眼,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炸了起来。
承天门外大街已经被封了,封路的是巡城兵马司的战兵,兵甲如林,而在承天门外,黑压压的廷尉府的人站在,至少有数以百计的人被绑了,每两名廷尉押着一名犯人,这些犯人跪在地上头也被按着不能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