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校对)第1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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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洛沉默片刻一摆手:“去架锅烧水,莫丢了人。”
  石歧纵然千般不愿也只好照办,吩咐人去寻大铁锅架上烧水,戏院里茶叶自然不会缺了,然而哪里有那么多便宜茶,太贵的舍不得,不贵的不够用,这又犯了难。
  就在看戏的人群之中,韩唤枝回头看了沈冷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家伙啊……他廷尉府已经查出来南越权臣最多接触的地方便是诚泰戏院,前阵子不断有人被杀,查了这些人的交际范围,之后又得到了账本关系图谱随即清晰起来,这些人往来的交集点也就浮出水面,诚泰戏院就是他们密谋的地方,所以韩唤枝才会来看看,当然他确实爱听戏爱听曲儿。
  距离韩唤枝隔着七八个人的位置有个戴草帽的人眼睛在沈冷身上扫了一下随即回到韩唤枝身上,他穿着朴素一看便是个寻常渔夫,身上还背着一个鱼篓手里拿着一根钓竿,鱼篓里的鱼有几尾已经断了气,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来非同寻常的地方,然而他是姚桃枝。
  草帽的帽檐压的很低是因为他的脸韩唤枝已经看过,哪怕现在已经故意抹黑了些这又是晚上,姚桃枝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不担心自己的杀气外泄,那本就是他最擅长隐藏的东西,他只担心韩唤枝那双眼睛,传闻他记人记事过目不忘。
  场间逐渐安静下来,戏台上的人也就能继续唱下去,韩唤枝的注意力回到台上,一字一句的品味这平越道的戏腔韵味,和长安城最流行的戏曲比起来,平越道戏曲的唱腔没有那么悠长,短转音很多,各有千秋,主要是方言戏听起来太累,韩唤枝这样的人当然精通各地方言,他还好,散于四周的手下人便开始觉得无趣起来,幸好他们的注意力本就不在台上。
  陈冉假惺惺坐在那认真的听了一会儿后问沈冷:“你听的懂吗?”
  沈冷摇头:“虽然上次南下的时候刻意学了些南边的方言,可十里不同音,湖见道的话和平越道的话就好像奶奶和外婆,若没有妈连着一点其实一点都不亲近,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陈冉:“你这个比方真是烂透了。”
  沈冷:“我还以为自己妙语连珠。”
  陈冉:“你除了裆下有两个连珠,哪里还有什么连珠。”
  沈冷:“听戏呢,能不能文雅些。”
  陈冉:“哦……可是连珠不文雅吗?总比说连蛋文雅的多吧。”
  沈冷:“滚……”
  陈冉:“说到此处我忽然想到了比你刚才奶奶外婆那比方更好的比方,就是这连蛋了,一衣带水却又老死不相外来……”
  沈冷:“一衣带水你个大脑袋,闭嘴听戏。”
  陈冉抬头望天,觉得自己才学过人学富五车,真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才,进而生出感谢我爹给我这么一颗聪明脑袋的感慨,然后觉得以后应该多多孝顺他才可报亲恩,这也算是一种虾鸡拔想出来的善念,挺好挺好。
  台上的戏重新进入意境百姓们听的津津有味,不时有人鼓掌,有人鼓掌沈冷的队伍就跟着鼓掌,然后台上的人便又唱不下去了。
  人家鼓掌是散乱的,连成一片便是掌声如雷,而水师的人鼓掌是这样的……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这拍子打的和台上唱的风马牛不相及,一开始还好,后来唱戏的人都开始三个字三个字三个字然后两个字的往外蹦,最后都忍不住想喊出来一声呼哈。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呼哈!
  二楼包房里,那个弹琵琶的小姑娘看着窗外那群兵笑的嘴巴都合不拢,她真的不算是一个有多美的女孩子,然而笑起来纯真干净,又有几分和年纪不相符的女子柔意妩媚,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双眯着如弯月的眼睛还很喜气,越看便越是显得格外招人喜欢。
  “公子,一会儿我还上台去唱吗?”
  她问白小洛。
  白小洛点了点头:“该去还是要去的。”
  小姑娘笑着说道:“那些当兵的一鼓掌,我怕自己也会跟着他们的拍子走,喊一个呼哈出来。”
  白小洛摇头:“你自唱你的就是了,记住我让你唱的曲牌。”
  小姑娘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公子非要让自己唱那北疆小调儿。
  白小洛不会告诉她,韩唤枝最爱的便是那北疆小调儿。
  此时台上扮相极美的女子转着身段唱了一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台下的百姓们跟着起哄鼓掌,啪啪啪,呼哈。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啪啪啪,呼哈。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带头的那个就是陈冉。
  人群里的韩唤枝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今儿这听曲儿的兴致硬生生被沈冷带来的人给改成了听相声的气氛,不过这快过年了倒也喜庆,心情都变得好了几分。
  沈冷看着陈冉:“过分了啊。”
  陈冉哦了一声,心说好不容易听到了几句我能听得懂的,还不许我鼓掌了?
  台上人唱到绿水青山带笑颜,陈冉又带头鼓掌:啪啪啪,嘿,巴扎黑。
  台上真的唱不下去了。
  二楼包房里站在白小洛身后的矮个侍从叫莫罗,是个北疆之外萨克族的汉子,本是个极阴郁沉冷的人,听到巴扎黑那三个字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抽了抽。
  此时几口超大号的铁锅已经烧开了水,整个诚泰戏院里所有的伙计都忙活起来开始分发茶叶泡茶,士兵们端着碗双手举着都很客气,这场面可以说是大宁立国以来数百年都不曾见,不知道自家戏院深浅的伙计们只觉得好玩,倒是没有人觉得烦。
  人群变得热闹起来就越发混乱,越是热闹混乱便越有机会,于是姚桃枝往前靠了靠,过了两个人逐渐靠近韩唤枝,他选择的方位是最巧妙的,韩唤枝侧头看向水师队伍那边也不会看到他,正是视觉死角。
  为了稳妥他甚至没有带刀带匕首,任何冰冷的东西都没带,他可以藏住杀气可刀子却藏不住冷锋,韩唤枝那般敏锐的人只要有人在近距离露出兵器他立刻就会做出反应,姚桃枝带的是一条很粗糙的麻绳,麻绳勒死人要慢得多,杀韩唤枝但凡慢一点就会失去先机,所以指望着让韩唤枝窒息而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的麻绳里藏着极锋利的刀片,靠麻绳隐去刀片的锋芒,勒住之后发力刀片就会切开麻绳,为了保证不出错在刀片的另一侧顶着一条铁棍,这样一来勒住的时候刀片顶住了铁棍只能让韩唤枝脖子方向切。
  连细节都算计过,姚桃枝已经准备的足够充分。
  他的鱼篓里有几条鱼,鱼已经死了,因为是钓上来的所以鱼嘴会被勾破,有一点点血腥味也就在所难免,而鱼肚子里藏着些东西,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
  他手里的钓竿也非同寻常,钓竿上的鱼线是特殊材质所做,甩出去后能达十来米,他算计过位置如何脱身,他没有见到上次白小洛是如何荡走脱离包围的,可是却也想到了利用诚泰戏院的屋顶逃离。
  这时候场面忽然安静下来,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女怀抱着琵琶缓步走上高台,一个看起来精瘦的中年汉子随她一起上来,一只手拎着凳子一只手拿着竹板,看起来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对父女。
  那中年汉子瞧着有些不满意,似乎不太愿意让闺女在这样场合抛头露面,他包着头巾低着头走路,连走路的姿势都显得不满意。
  沈冷看到那姑娘上台之后往韩唤枝那边看了看,他打听过,韩唤枝喜欢听曲儿,尤其是牧歌曲风。
  当琵琶声响起如玉落珠盘,沈冷就知道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而靠近韩唤枝的姚桃枝也停了下来,眉角微扬。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迷离
  对于一个合格的杀手来说杀死一个人之前要先了解这个人,知道他的喜好和厌恶,这样才能最有把握击杀目标,所以从某种意义上看白小洛和姚桃枝算得上韩唤枝的知己,如果他们没有站在对立面的话,以他们两个现在所知的这些去靠近去迎合韩唤枝或许会成为朋友,只是或许,因为韩唤枝没几个朋友。
  所以当高台上那个少女坐下来开始拨动琴弦,琵琶如玉落珠盘般的声音飘扬出去,韩唤枝的脸色一喜,而沈冷嘴角上扬,姚桃枝眉头一挑。
  沈冷也觉得韩唤枝是个有意思的人,所以特意去问过庄雍,庄雍不喜欢韩唤枝所以诉说起来相对公正,因为庄雍不会去诋毁别人。
  于是沈冷知道了庄雍为什么不喜欢韩唤枝,因为他觉得韩唤枝无情。
  沈冷也知道了韩唤枝为什么不喜欢庄雍,因为韩唤枝觉得他多情,别忘了庄夫人是留王府里人。
  在二楼的白小洛眼睛死死的盯着韩唤枝,举着千里眼看,不想放过韩唤枝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因为这个小姑娘是他杀韩唤枝的关键。
  今日他不想杀韩唤枝,因为他知道杀不了。
  他只是在铺陈,布局,在做最后的准备,这个局一旦完成了韩唤枝才会死。
  姚桃枝却不一样,姚桃枝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为了钱而杀韩唤枝,他还因为恨,姚无痕在这个世界上的后人已经不多,当初从楚国皇帝倾尽全力的追杀下姚家的人能活下来一个就是万幸,那是皇帝一怒,暴怒,怒火可烧遍楚国上上下下,让人无所遁形。
  这些年来姚桃枝一直在做两件事,一件是不停的杀人赚钱来让自己的生活过的更美好一些,什么都用最好的而不吝惜钱财,另外一件就是趁着杀人可以走遍大江南北去查找姚家的后人。
  现在他找到的只有福宁寺的主持和西北边陲另外一个人,姚家的人可以说多灾多难,姚无痕创造了杀手的神话,也造就了家族的苦难,也许是被那位早已经死去了几百年的楚国皇帝诅咒,姚家当初逃出来的几个后人也过的极悲惨。
  福宁寺的主持是个孤儿才会进寺庙,他爹娘死于疾病而他独活,可是正因为他爹娘死于疾病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敢收留,害怕他将厄难带进家门,唯有去寺庙才是出路,寺庙的和尚慈悲不会见死不救。
  西北边陲那个家伙也是独来独往不出意外的话家里人只怕也已经没了,甚至他已经不再姓姚,幸好姚桃枝查到他的时候他才刚刚改姓,他生父死于意外母亲带着他改嫁,后爹对他并不好动辄打骂,打他也就罢了,有一日他后爹对他娘拳打脚踢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用杀猪刀捅死了那个该死的男人后做了独行盗,那把杀猪刀是姚桃枝塞进他手里的,此后母亲便不知去向。
  姚桃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若是让他收了屠刀去做和尚六根应该清净的很快,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偏执的寻找血缘亲人,福宁寺主持就是他的血缘亲人。
  这种关系很神奇,两个人明明不该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才对却会因为一句同为姚无痕的后代亲近起来,潜意识的里的东西真的可怕,可怕的会让人送命。
  姚桃枝还在靠近韩唤枝,哪怕他听出来台上弹琵琶的那个小丫头曲风里别有所图,正因为如此他才确定自己的机会更大,因为韩唤枝分心了。
  韩唤枝在想那个小姑娘为什么会弹奏一曲草原牧歌,那曲子就算再有名也流传不到南疆来,草原与海疆相隔数万里,歌声悠远也远不过海风,海风吹不到草原歌声也到不了海边。
  韩唤枝不是草原人,却喜欢那曲调,而这缘故并不美好。
  那一年,皇帝初登大宝不久,留王府里的人便也跟着转去长安,刚刚成为皇帝的李承唐要面对很多困难,朝中的朝外的,国中的国外的。
  朝中有不愿意他坐稳皇位的沐昭桐一群人,国外还有想趁着大宁皇位更迭国家不稳的时候兴师南下的黑武人,就是那时候庄雍北上,和铁流黎在北疆打了一战又一战,把侵入大宁的黑武人赶了回去,至少六万大宁边军战死,当然黑武人遗留在大宁疆域内的尸体更多。
  可也只能说是惨胜。
  韩唤枝去了西北草原。
  和庄雍不同的是,庄雍带着精兵强将而他孤身一人。
  那一年从草原上传回来消息,草原狼厥族大埃斤和黑武人暗中勾结,想趁着大宁皇帝刚刚登极朝权不稳的时候分裂出去,黑武人许诺给他们草原自主独立,要求他们出兵牵制大宁西北边军,狼厥骑兵和黑武人的骑兵本就同根同源,不管是黑武骑兵中的狼厥人还是萨克人,最凶的那一部分当初都生活在这片大草原上,萨克人更早的离开是因为在草原争斗中输给了狼厥人,但并不服气。
  如果草原人可以独立出去狼厥大埃斤自然很乐意,他觉得这确实是个机会,于是真的准备兴兵作乱。
  韩唤枝被皇帝叫过去,让他去草原看看,韩唤枝以为是如庄雍一样领兵平叛,皇帝只是给了他一件软甲一把刀,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能拿出来的都支援去了北疆,毕竟狼厥人的弯刀还没有亮出来,黑武人的刀已经砍在大宁边疆上,且当时已经砍出来一个缺口。
  韩唤枝什么都没有再要,只说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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